有人的地方就有圈子有圈子的地方自然就有规矩。有的规矩能鞭策你端正行为不断进步而有的“规矩”则会一步步把你拉进泥潭最后甚至会扼死你的喉咙。
【一】
洗胃、输液、补充营养……来来回回折腾了一夜等阿强终于不再觉得胃里那么钻心地疼痛时天色也已放亮了。走出医院的大门时阿强竟然有了终于捡回一条命的感慨。
“你小子还真是不行喝顿酒都能成这样想当年我们年轻的时候……”说话的是阿强的同事老李换做别人这番唠叨只会招来阿强的反感但对于这位自进入公司以来就经常帮助自己的老大哥兼顶头上司阿强对他却有着莫名的亲近感尤其是老李整整在医院陪了他一夜想起这个阿强就觉得心里热乎乎的。但有些事他又确实想不明白就比方说昨天晚上酒桌上老李的种种表现。
“李哥我想不明白你明明知道我喝不了酒为啥还硬逼着我喝还说什么喝得越多代表我对公司越有感情”阿强忍不住发问。
“说你小子傻你还真傻你也不想想昨天酒桌上都是些什么人”老李点燃一支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才幽幽地说“王副总做东请咱们财务部吃饭你在部门里年纪最小、资历最低你说你不喝谁喝咱哥俩不藏着掖着我告诉你个小秘密王副总可是很欣赏你的你也知道咱们公司总经理就是个摆设董事长下面就是王副总他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你要是入了王副总的法眼那以后你小子不得顺风顺水啊。年轻人记住了这是规矩。”说完老李又猛吸了一口香烟吐出的烟雾恰好把阿强包住那种缥缈的感觉就像此刻阿强的心情一样初入社会的他早已被老李的这番话说的如坠云雾。
【二】
阿强出生在一个偏远地区的小山村全村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大字虽不识几个但民风淳朴地如一泓清水。阿强的父母虽然都是普通的农民他们却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过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所以虽然家境窘迫但两口子还是咬着牙供养几个孩子都念了书。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几个孩子不仅听话懂事学习也都很刻苦身为长子的阿强更是全村的骄傲当年高考他成功考上沿海A市的重点大学小山村飞出了金凤凰。去年7月大学毕业的阿强又成功被A市一家有着世界五百强北京的公司招聘待遇优厚除去每月的生活费阿强能给家中寄去一大笔钱贴补家用这更被全村人奉为美谈。
然而大公司的光鲜外衣下却不是电视中演的那么靓丽尔虞我诈、拉帮结派、欺凌弱小这让当时刚刚进入公司的阿强极度不适应。就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部门领导老李向他伸出了援手。
老李是全公司公认的“老油条”+“包打听”平时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不大的眼睛里却透着精明的“贼光。”更让阿强佩服的是无论是哪位老总的生日、喜好、家庭住址还是老总家人的相关情况抑或公司里的花边新闻仿佛没有老李不知道的事情。听其他老同事说当年公司刚创立的时候老李就和王副总一起加盟公司多年打拼帮助公司一步步取得今天的成就。也正是因为这层背景老李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后就再没得到提升但全公司无论男女老幼没有人敢轻视他因为人人都知道老李是“王副总的人。”
“年轻人我告诉你中国人最讲究圈子咱们公司就是个大圈子”在一次只有他们两人的酒桌上酒酐耳热之际老李又一次开始了推心置腹的教育“王副总主管咱们财务部你也知道我是他的人你是我的小兄弟咱们就都是王副总这个圈子里的人进了一个圈子就要讲一个圈子的规矩……”
那晚喝高了的老李还含含混混地讲了很多“内幕消息”但阿强记住的却只有“入圈子讲规矩”这句话。回到出租房洗了个冷水澡后阿强却突然清醒起来脑海中竟然回想起当年自己读大学出发前父亲说的那句话
“人无论做什么都要对得起自己的本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三】
如同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初入职场的阿强在公司这片汪洋中哪能左右前行的方向。不过那晚老李的话确实逐渐应验了在帮助王副总成功处理了几件事情后不仅王副总会亲热地主动和阿强打招呼就连同部门的同事们对阿强的态度都有了明显的改变甚至部门的“部花”小美都开始对阿强点头致意了。虽然也偶尔听到了关于自己主动讨好王副总的种种传言但对于现状的改变让阿强很开心同时他也对老李更加深信不疑了。
转眼又是7月阿强到公司整满一年。结束了一年的试用期据说在老李的大力举荐和王副总的认可下阿强成功和单位签订了劳动合同成为一名正式员工。正式员工的待遇远非试用期所能相比当8月份阿强被工资卡上那一串数字惊呆时透过砰-砰-砰的心跳声阿强仿佛看到父母饱经风霜的脸上绽放出的幸福笑容。
就在阿强考虑要不要给父母买一把按摩椅让他们也享享福时老李的一句话又让他陷入了沉思
“阿强这次你能签合同可离不开王副总的大力保荐你现在也发工资了大哥觉得你应该请王副总吃个饭也显得你小子懂规矩。”还没等阿强接话老李接着说“我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但把工作做好、混得有模有样不更是对父母的孝顺嘛你好好琢磨琢磨。”
这番话如投石入水在阿强的心理泛起阵阵波澜。权衡利弊最终由阿强做东老李、小美及几个同事作陪一场以王副总为主宾的酒宴在当地一家颇为上档次的餐厅举行推杯换盏中老李对阿强的夸奖让阿强都害羞起来而王副总更是当众对阿强担保“今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这句话让在座的那些陪酒者兴奋地起着哄但有那么一刻阿强觉得自己从此钻进了一个看不见的笼子。
【四】
事情发生地太突然了以至于当阿强被周末清晨的这通急匆匆的电话吵醒时当电话那端传来老李焦急的声音时他都没有意识到问题有多严重。
急忙忙地来到相约的地点老李早已在那里等候。等老李把事情的经过讲明后阿强只觉得脑袋里“轰”了一声。原来前两天已经不多过问公司事务的董事长突然要查看公司近几个月的账目查阅中却发现公司上个月的账目中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公司损失达到十几万元。后来经过责任倒查原来问题就出在阿强和小美当班那天。现在董事长严令彻查此事。
“你好好回忆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时间过去得还不是很久你应该不会忘记的吧。”老李发问。
“让我好好想一想”几分钟的沉默后阿强突然说道“想起来了这笔账一开始是小美负责的但做到一半她接了个电话就离开了临走时她把剩下的工作交给了我她还说自己是老员工不会出错的让我放心……”越说阿强越觉得自己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要是这样的话就不好办了”老李却露出了愁容“阿强你相信哥哥吗”
“我当然信”
“信的话你就把这件事自己扛了。”
“凭什么让我自己扛”阿强觉得自己是在嘶吼着这让周围不少人把目光对准了他们。
“你冷静点这么久了我什么时候害过你。但这里面的水太深你不懂。”
“到底是因为什么”阿强觉得整个人都要坏掉了。
“实话告诉你吧小美是王副总的那个。”
“哪个”阿强糊涂了。
“装什么傻就是那个啊。男人图色、女人爱财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嘛。”
这回阿强彻底明白了在这件事中他主动顶包是皆大欢喜的解决办法。虽然老李又说了很多宽心的话但阿强此刻已经进入了思维的死胡同他开始反思自己在所谓的这个圈子里到底在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周一这件事情就以阿强的全部过错作为结果进行了上报很快处理结果出来了全公司通报、停发半年工资、两年内不得升迁阿强需要在全公司大会上进行深刻检讨……
事情就以这样的结果结束了虽然一场以阿强为主宾名为慰问、压惊的酒宴在一家五星级餐厅举行虽然席间王副总、老李、小美轮番敬酒但阿强却尝不出任何珍馐佳肴的美味。看着席间人们挂着的那一张张笑逐颜开的面具阿强本能地产生了心理上的厌恶。
【五】
这件事后无论对王副总、老李、小美还是公司的其他人阿强都产生了一种深刻的不信任感。同时他越来越清醒地认识到必须要彻底检查自己入职后与他人合作的每笔账目他的神经已经承受不起再一次的折腾。
但上天就是这样喜欢作弄人。在检查到自己入职后第二个月也就是去年年底的账目时阿强竟然发现了一个外行人不易察觉的漏洞一笔多大几十万元的款项被以服务费的名义转到了一家公司的账目虽然款项巨大、名目也说的含含糊糊但小美、老李和王副总的签字却是实实在在的此外王副总还附上了一条请财务部配合的意见。虽说王副总是财务部的主管领导但这件事的做法却难免有画蛇添足的味道。阿强托在工商局上班的朋友查一查这个公司的情况反馈回来的结果更是让他震惊不已——公司的法人竟然是王副总的妻子
如同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阿强整个人瞬间呆掉了。虽说已经是去年的旧账但谁能保证董事长不会心血来潮再一次查账谁又能保证如果这笔账被查到自己不会再次成为替罪羊阿强把所有的证据进行了复印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直觉告诉他这样才能保护自己。接下来的几个晚上阿强都被同样的噩梦所纠缠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看到法庭上自己正在被宣判而父母和弟妹们在旁听席上哭成了泪人……
又是周一阿强带着这些证据叩响了董事长办公室的大门……
【六】
那件事最终以王副总、老李、小美的入狱为结尾老李入狱后阿强时不时会来探望他虽然起初老李会用尽各种恶毒的词语辱骂阿强但渐渐地他们又像曾经那样无话不谈。
一年多后的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阿强早早来到A市监狱的门口因为认错态度良好且有立功表现老李被判了两年由于在狱中表现良好、积极悔过他又得到了减刑今天就是老李出狱的日子。终于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从监狱大门走了出来在和家人逐个拥抱后这个阿强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站在了他的面前。
虽然这一年来经常会见面但面对面时才发现短短一年的时间老李瘦了、老了、曾经透着精明的眼中现在满是灰暗。
接过阿强递上的一支烟老李猛吸了两口然后吐出长长的烟雾。烟雾把阿强包围这种缥缈的感觉让阿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出来了有什么打算”
“我这个年纪本就该回家抱孙子了什么都不想了。”老李把剩下的半支烟吸完问道“你现在怎么样了”
“我很好已经从那里辞职了准备自己创业。”
“在狱里我常常反思如果当时我能禁得起诱惑能把握住自己不被什么圈子、规矩所诱惑就不至于落得这个结果更不会害了自己、害了家人也害了你……”说着老李的眼眶渗出了泪花。
“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而且不经历这些我也不会取得今天的成长”阿强淡然一笑“我选择创业就是希望今后能少一些所谓的圈子或规矩的束缚能真正把精力用到该用的地方……”
【七】
这就是阿强向我讲述的关于他的故事。现在阿强结婚了开始准备迎接新的生命他的几个弟妹也已经考取大学或找到了工作前不久阿强把父母接到了身边他说这些年亏欠父母的太多现在自己有能力了接到身边才能更好地孝顺二老。
对了还要说一句虽然现在阿强的事业越做越大、朋友越来越多、各行业的朋友也越来越多、朋友圈越来越大但阿强始终提醒自己不要设定这样或那样的规矩也不要被各种规矩所束缚“所谓的规矩就像鸟笼当鸟儿习惯于各种束缚后它也就再也触碰不到蓝天了。”
“作为鸟儿能够在天空自由飞翔这就是最大的规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