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芝棍做了一个昙花梦。
蒿芝棍本姓高,名叫高芝奎。他从小长得骨瘦如柴,活像一棵蒿芝棍,不安要说风吹得倒,就是一个指头也能戳他几个趔趄。高芝奎与蒿芝棍谐音,人们就习惯地叫他蒿芝棍,时间一长,自然就成了他的代名词,高芝奎无条件地接受了。
蒿芝棍住拦牛坎坡脚下一个村民组,全组总共二十来户人家一百二三十号人。
小组长外出打工去了,组里一时群龙无首,村委会决定改选组长。村主任便叫蒿芝棍通知组里的人开选举会。
会场就在蒿芝棍家院坝。傍晚时分该来的都来齐了,男男女女有十几号人。这十几号人也算是到得整齐的了,原来开会还从来没有这样到齐过。蒿芝棍向村主任报告一个都不少。
是啊,一个都不少,蒿芝棍没有撒谎。高占良家三父子和两个儿媳外出打工,留下高占良的老婆在家带三个小孩。高志猛七十多岁,膝下四个儿子,三个儿子和两个儿媳外出打工,大儿子和儿媳还有两个孙子早在八年前就搬到镇上租房屋剪辣椒把并兼做点其他下力的活儿维持生活。陈忠良、陈朝林、陈朝柱搬到离县城更远的市里卖菜、开粉馆,十年了,牢牢扎下了根。其他的呢,不是外出打工就是到县城或者市里谋生,有的还在城里买了房子定居,成了城市人,留在家中的就是走不开的或不愿出去或出去找不到工作的老弱病残,和着那些不是空巢老人就是留守儿童的。
人到齐了,村主任宣布会议开始,简要说明了开会的目的,让大家酝酿找好合适的当家人,为大家服务。说白了村民组长就是个跑腿的,上边有什么政策指示组长下来一家一家的窜门宣传挨家挨户落实到位,组里面哪家与哪家有矛盾纠纷或家庭吵嘴拌架组长既当法官又当调解人,一会儿唱白脸一会儿唱红脸,还要当幺儿孙子,好事没捞上一个,跑上跑下,鞋子跑坏几双,一年一两百块钱,还买不到一双像样的鞋。这个苦差事没人愿意干,前任几个组长当了一年两年就不干了,最后一任算长的,连任了三年,早就不想干,向村里提了几次,老驴拉磨老是卸不掉,一气之下搬到外面租房屋找活干生死不回,屙尿也不朝拦牛坎那个方向,村里叫开会也死赖不去,村里没法,上传下达没人,这才组织组里开会重新选举。
到会的十几号人中有八个妇女,寥寥五个男人,十足阴盛阳衰的状况。八个女人中有四个都在五十岁以上,另外四个有两个刚结婚还挺了个大肚子,有两个三十多岁但文化不高,户口上登记的是小学毕业而实际上小学才读到四年级。五个男人中一个是文盲,一个是腐腿,两个已过花甲之年奔古稀了,就蒿芝棍四十刚出头,身体还算健康,文化还勉强算个初中,就是初三还没读完中考无望就回了家。初中的几年中,每学期考试除语文成绩达到两位数外数理化没哪一科有一回上过两位数。这不完全怪他,只怪爹妈生他的时候没生付好脑筋,差零点三就属于智智障型人才。
村主任先是采取提名投票的办法,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提哪一个好呢,心中无底,提了两个名,被提名的人赌咒不干,只差操仙人板板。不干也没法,不能强迫。
会场出现长时间的安静,死寂般的空气连同夜色一起笼罩了整个会场上空,几个男人抽烟的嘶嘶声此起彼伏,红色烟头在会场中萤火虫一样忽闪忽闪的,妇女们各自做着手上的活,或者面前搂着小孙孙逗玩。时间从傍晚一直到了晚上九点过钟,地下的旱烟和香烟烟头在男人面前各自堆成一个一个的小丘。村主任看几个小时了得不出结果,心里有些着急,会不能这样僵持下去,于是发话了。村主任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蒿芝棍,说高芝奎你看呢?蒿芝棍心想,白天主任叫他通知人开会,这下又亲自点他的将,心里痒痒的像有几根虫子在爬,飘飘然有几分冲动,是不是村主任有意栽培器重,难道我蒿芝棍后半身还有官运之福?蒿芝棍想着想着,血液循环加速,兴奋助长了冲动,忘记自己有几斤几两,他站起来提着裤腰筛了几下,干咳两声,站定后不紧不慢的说,没有人当我就来当哈。
话音刚落,蒿芝棍的女人瞪着他一声吼,你脑壳上有虱子爬啊!
那么我不不当嘛。蒿芝棍把个不字拖得老长,提起裤腰又筛了两下,头像六月里打蔫的草搭了下去。
夜已经深了,天上的星星一个个的躲进了幕帐之中,村主任宣布选举工作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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