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度持续高温。骄阳恰似一条火蛇,伸着它火辣辣的蛇信子,疯狂地舔舐着丁蜀这块古老的土地,"烤"验着每一个辛苦劳作的人和匆匆的行客。

我像往常一样,驾车从小巷驰过。小巷的两边是几家企业,每家大门外都堆着煤炭的残渣。当我经过其中一家大门时,向窗外匆匆一瞥,一个画面,陌生而又熟悉,就在匆匆一瞥间,被我记忆的快门迅速摄入脑际。

大门外的煤渣堆上,一个10岁左右的小女孩儿,头顶着粉红色毛巾,正埋头在烈日下拾捡煤核。

那分明就是一朵粉红色小花,就像盛开在骄阳下的夏日蔷薇。烈焰般明晃晃的日光打在灰色的单调背景上,粉红色蔷薇安静而又坚强地绽放。

距离在动,时间在变,而我的念头却久久地停滞,内心最柔软的东西被搅动,翻涌着,夹裹那张照片飘向岁月的谷底,和记忆深处的老照片重叠。

那是滴水成冰的隆冬。

以燃煤为主的小县城,到处可见燃剩的山一样的煤渣堆。煤渣堆旁,常有我和妹妹的小小身影。每一分钱都算计着用的日子里,我和妹妹捡回来的一筐筐可以重新回炉的煤核,其意义不亚于爸爸买的一小块猪肉,和妈妈蒸的窝窝头。

瓦蓝的天空上明晃晃的太阳,丝毫不能熔化刺骨的寒冷。我和妹妹穿着带着补丁的粉红色花棉袄蹲在煤渣堆旁,乌黑的手指在煤渣堆中快速地扒着,捡着,像母鸡在土里捉拾石子儿。一大片深灰色的煤渣堆,把两朵粉红色小花衬得有一种耀眼却又悲怆的美。

当我们挎着满满一筐煤核回到家的时候,冻得通红的双颊被黑色的炭灰和白色的霜花染成了大花脸,鼻子和嘴之间,还有两道镶着黑边的"河".双手几乎被冻僵,钻心般疼痛。我强忍着,妹妹哇地大哭起来。母亲赶紧拿黄豆帮我们搓手,绷紧的脸像一张面具,紧紧地锁着泪水和无奈的表情。

这是那个年代的无奈,而恰恰是这样的无奈,历练了我们这一代人坚韧的品性。

会是错觉吗?骄阳下的小女孩儿本该在空调房间靠在柔软的沙发上看电视,或无忧无虑地玩电脑、吃西瓜、看漫画书,捡煤核应该是她遥远而陌生的故事。花一样的小小年纪在酷暑中辛苦劳动,是在这样一个相对富裕的城市里难得一见的事。

然而那不是错觉,它真真实实地发生在这个夏天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角度,发生在连成人都躲避不及的高温烈日里。顶着粉红色湿毛巾的小女孩儿,她究竟有怎样的故事,我可以想像也无法想像,但她一定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一个愿意用小小臂膀为父母承担负荷的孩子,一个懂得因生计不畏艰辛乐于付出的孩子。她就是绽放在盛夏里的蔷薇花,虽不娇艳,却有热情和顽强的生命。

每次再经过那个煤渣堆,我总会带着感动、温暖,和深深的敬意送上一个认真的注目礼,为遥远年代艰苦岁月中的孩子们,更为这个酷暑里那朵绽放的夏日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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