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泳馆里玩了一天,那个蛮横的小男孩总是抢莎莎的游泳圈,好在妈妈及时赶到,莎莎才没呛到,到家吃完晚饭,已经八点半了。
等下去睡觉。
不消妈妈说,莎莎早已困的眼皮直打架。在水里折腾了那么久,不累才怪。
她连自己怎么睡着的都不记得啦。
莎莎被呼呼的风声吵醒了。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只巨大的海螺里。爬出来,穿上鞋子,她看见了海,和海上飘得飞快的,颜色也瞬息万变的云彩。
这可是第一次见到海呢!傍晚,半边天空被夕阳染的红红的,海鸥追着远处的轮船咿呀咿呀叫着,真好看,她兴奋的跑来跑去,捡起一只只贝壳,学着海鸥的声音大叫。
玩了一会儿沙子,有些厌倦,这海边的风景好生熟悉,莎莎记起来了,这不是客厅墙上挂着的那副画嘛!

哎呀,这可怎么办哪,从画里走出去,我可不晓得怎么走才好。
我应该沿着这个沙滩走,沙滩会不会很短呢?反正那幅画是没有多长的,要是走到尽头了,岂不就是画框啦?我迈不迈得出那个画框?照现在这个比例看,恐怕不大容易,我像是被缩小在这副画里啦。正在胡思乱想,耳边传来闷雷般的声音:
是的啊。
你是谁?
莎莎看到了那头附和她的海象。他足足高过莎莎四个头,肥胖的身躯有三个门框那么大,身穿一件皱巴巴的棒球衫,一双脏兮兮的球鞋踩在脚底下。
我是海象阿尼。海象闷闷的说。
可是!为什么你能听见我的想法?
因为我是一只海象。海象答非所问,声音像一只沉闷的鼓。
穿棒球衫的海象,还是第一次见到呢,莎莎打量着眼前这个庞然大物。
海象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边,手里拿着半个破损的椰子壳,不停地搓着。
嗯,他看起来不太高兴呢,不会拿那个椰子壳砸我吧?莎莎想。
砸椰子壳是猴子才干的蠢事,海象阿尼是不会这么干的。那个闷雷般的声音低低地说。
噫,这家伙能听到一切呢,我得注意点儿,最起码昨天瞒着妈妈吃了两个冰淇淋的事儿就不能让它知道。嗯,那样它会觉得我也很蠢呢,吃了那两个冰淇淋,肚子疼了整整半天!莎莎捂着嘴巴,盼顾四周。#
海象果然没再讲话,也许他戴上棒球帽会帅一点点,他太大了,几乎有半个海滩那么大呢,噢,对了,这里是热带呢,他不会热吗?莎莎盯着他和他手里的椰子壳,又开始胡思乱想。
海象转身就走,
阿尼,你去哪里?
回家取棒球帽,也许我戴上棒球帽会帅一点。
海象面无表情的复述莎莎心里的想法,这里的确是热带,可是这里是画,画里是没有温度的。海象嘀咕着解释莎莎的疑问。
莎莎不好意思的拉住了他,对不起,阿尼,也许,也许我只是有点好奇。
海象摇摇庞大的头,不安的搓着椰子壳:你能来这里,我很高兴,嗯,很高兴见到你,我,我没什么朋友,我不知道,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
没关系的,你不戴棒球帽,依旧是一头很帅的海象呢。
莎莎抱了抱海象巨大的前臂,他是个温和羞涩的好海象呢,莎莎想。
是的,我很温和,我是好海象阿尼。
就这样,莎莎和海象手牵手站在海滩上。
我们真的去取帽子么?
海象庞大的身躯遮住了半边绚烂的海空,
是的。海象回答,他的声音低沉又宁静,海浪缓缓地拍打在他脚上,那双脏脏的鞋子上挂满了小海藻和小螃蟹。
你的家住在哪里?在海底还在南极?
风吹着莎莎的头发和衣裙,真的像阿尼所说的呢,这里既不冷也不热,这里是在感觉不到温度的画里。
不是海底也不是南极。嗯,那里很简陋,你不要笑话我才好。
海象闷闷的回答,他拉着莎莎的小手,朝画的尽头,那片椰棕林走去。
每走一步,整个沙滩都轻微地抖动一下,沙子陷落在海象巨大的脚下,形成一个个大格子,海浪打过来,这些大格子里添满了海水,那些小鱼小虾啊,都被困在了格子里。
等水流干了,小鱼小虾们不会干死么?
莎莎正在想,只见海象用他巨大的尾巴朝海面横扫着,转眼就把那些困在大脚印里的小鱼虾们全送回到海里了。
莎莎感激地看看海象,布满胡须的脸庞,不苟言笑却异常善良的海象阿尼。
终于走到了那片椰树林。莎莎回回头,看样子已经走了这画的四分之三呢。这幅画不是很大,嗯,从客厅看的时候就觉得不是很大呢,没想到呆在里面,也真的不大,莎莎想。
阿尼松开了牵着莎莎的大手,有些忐忑的问:
莎莎,里面很简陋的,你不要笑话我好吗?我,我没什么朋友,而且,我想麻烦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呢?阿尼?莎莎忽闪着眼睛问。
我就是你的朋友,我当然不会笑话你!
莎莎微微笑着,眼睛像弯弯的小鱼。
于是海象绕开那些堵在他门口的棕榈,带莎莎来到他椰树后的家。
在椰树背后,大海彻底不见了,就连海风的呼呼声都听不见了。这里很安静。拉开那盏40瓦的小灯泡,莎莎看到了三合板做的墙壁,上面有个跟海象一样大小的轮廓,占了几乎整面墙壁。
咦,这个是莎莎觉得那个轮廓好熟悉呀。
这个是我睡觉的地方,海象说着,靠在了墙壁上,马上,他和墙壁融为一体了。
这里是画的背面,这个轮廓是我的床。嗯,或许这么说不确切,总之两年前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是在这个轮廓里。后来我走了出去,推开门,于是见到了海。
海象又跨出墙壁,这真神奇,你见过一只海象像隐身一样从墙壁里走出来又走进去吗?莎莎就见到了。
莎莎贴近昏黄的灯光下那个奇怪的轮廓,她用手摸摸,又用鼻子嗅嗅,阿尼,这是个圆珠笔画出的轮廓呢,或许,或许你是谁画在这里的呢!
是的啊,我是被画出来的海象阿尼。
海象努力地吸吸肚子,狭小的房间,站了海象和莎莎,再没法站第三个人了,海象摸索着口袋,他掏出一只笔,莎莎,你能,你能再为我画一只手臂么?
海象忐忑地问。
手臂?
莎莎这才注意到,眼前的阿尼只有一只手臂!
是的啊,手臂。
阿尼指指墙上那个轮廓的右下角,那里是一条未完成的曲线,画它的那个人似乎想起什么别的事,急匆匆走开过,再也没有回来。
当然可以啦。亲爱的阿尼。#
莎莎接过那只笔,用心的把那个曲线补圆润,添完整,海象迫不及待地贴在了轮廓上,他带着久违的笑容消隐在画里,然后又笑意融融的走出来,举起手臂,你瞧,我完整啦!
哈哈,真好!这真好。莎莎拍着手。
是的啊,真是好极了!
他们冲出低矮的小屋,他们回到沙滩。
阿尼一个猛子扎进海里了,巨大的尾巴拍打着海浪,他兴奋地在海水里打着滚儿,大声嚷着,嚷的海水都跟着共鸣起来:
谢谢你,谢谢你莎莎,这样我就可以游回故乡啦,可以见到同伴,我好开心哪!
海浪被阿尼溅的到处都是,海水打湿了莎莎的裙子,可莎莎一点都不在意。
兴奋过后的海象又爬回岸上,他不好意思的看着莎莎的湿裙子,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呢,阿尼,我真为你高兴,裙子湿了又有什么关系呢?这里没有温度,我一点都不冷!
嗯!海象用力点点头,点的椰子林都跟着起了微风。
海象趴在门口那堆棕榈里开始翻找,找出一截半长不短的,用手搓成的棕榈的绳子。
这上面直通画的背面,一直往上爬,没几步就能爬到挂钉子的那个地方,那里有一个小孔,你的个头刚好能从那里钻出去!
莎莎抬起头,看见画的正中的确有个黑洞洞的东西。
阿尼把绳子用力朝上一甩,绳子啪的一声搭到了那棵钉子上,只要抓住绳子就好了,我会从下面用力拉,然后你就升上去了。注意别松手哦!到了就从那个挂钉子的孔里钻出去。
来,我抱你上去。
莎莎被海象抱着,托举在半空中,她抓着海象的手臂,恋恋不舍的问:阿尼,那你呢?
我,我有两条完整的手臂,可以游回故乡了!那里有我的伙伴,有冰山和傻企鹅们,那里可好了。
愉快的海象似乎也不像以前那样不善言辞了。
好的,阿尼,真高兴认识你!
我更高兴呢,你给了我另一条手臂!
绳子被海象拉动了,莎莎在缓缓的上升,她一边上升一边想呢,好可爱的海象阿尼,好美丽的海滩,好奇怪的小屋呢,好神奇的轮廓。
轮廓,唔,那个轮廓。
再,他说再呢,他刚才说的是,你能再给我画一条手臂吗?
为什么是再呢?
莎莎一下子回忆起两年前,那是一家人首次搬进这个家的日子。
那是个傍晚呢,莎莎趁爸爸妈妈不注意,偷偷的在这副画后面画了个怪模怪样的海象。画完还跟海象说,里有大海呢,聪明的海象,从这里游回故乡吧!
莎莎想起自己画的那个潦草的海象,那时隔壁传来《幽灵公主》的主题曲,她丢下画笔,匆忙中忘记了最后一笔属于海象阿尼的,手臂的线条。
莎莎去隔壁看动画片去了。没有右臂的海象在这狭小的海滩上生活了两年。
原来是这样。莎莎终于想起。可是,她已经悬在画的半空中,海象变成了一只小黑点,大海在她眼里是一滴大大的,咸咸的眼泪,
我已离他这么远,不知阿尼还能不能听见我的心里话?怪不得他那么忧郁。我心里的他什么都懂呢,他并没有怪我,甚至什么都没说。他是好海象呢,他是最好的,最善良的海象
莎莎抓着绳子大喊:
阿尼!对不起!阿尼!对不起!
阿尼没有回答。
只有海浪飒飒的响,海风唰唰地吹,它们模仿着海象阿尼的声音,它们像是再说:
莎莎,别在意呵,莎莎,别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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