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今年是老兵在这里的第十六个年头了在这个祖国最西边的哨所他记不清自己迎来的多少新兵有送走了多少老兵他只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新的人是新的营房也是新的就连那边界线上的哨所也是新的不变的是他守卫了十六年的雪山和那十几个山顶上的墓碑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闪闪。

每当他执勤回来看着静静的营房巍峨的雪山仿佛都能看见老指导员呼着热气打着手电查寝的身影——“回来啦冻坏了吧这里有熬好的姜汤快喝点驱驱寒。”耳边似乎还能响起老指导员亲切的关怀。

呼啸的寒风裹挟着风雪像调皮的小丑不断的找着缝隙往身体里面钻老兵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再看看远处的营房再也不用担心雪崩了他自嘲了一番抖落身上的积雪缩了缩脖子远处指导员房间的灯依旧亮着“其实指导员和老指导员挺像的是不是干政工的都是这么细心”老兵加快步伐向营房走去。

轻轻地推开房门“吱”一声老兵蹑手蹑脚的走进房间此起彼伏的鼾声让他安心不少借着外面积雪反射的月光老兵将每个人掉落的被子掖好这才脱下大衣躺在床上吗不久便进入梦乡鼾声响起。

“不要大家快起来雪崩了”两个人艰难地在过膝的积雪中奔跑不停地呼喊。

这是他入伍的第二个年头刚换完岗回来正在和战友商量着今年退伍的事他们两个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同一年参军入伍到同一个地方服役现在有商量着一起回去。在这个荒芜人烟的雪山脚下他们一起度过了几百个日日夜夜早就盼着退伍回家了。

突然“轰轰隆隆”巨大的声响传入耳际抬头一看天哪他们几代人守卫的雪山此时发生雪崩了

脚下的大地在颤抖似乎他也程度不了这可怕的灾难空荡的山谷回响着哀鸣同时一种如同东风大卡引擎轰鸣的声音从雪山的某个地方传来无数的冰雪铺天盖地的狂泻而下整个天地为之变色。

他哭喊着奔跑着只求能够将战友们唤醒脱离那股洪流呼啸的狂风将他的呼喊无情地吹散在山谷里。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大雪将围墙冲倒将操场覆盖最终将营房淹没天地间在此恢复了静谧死一般的寂静令人感到孤独与绝望。

“啊”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汗水早已将衣服浸湿老兵坐在床上大口喘着粗气浑身仿佛虚脱一般疲惫。这个场景从那场惨剧发生以后便时常出现在他的梦里挥之不去似乎发生在昨天真实的令人心悸。

打开衣柜拿出衣服时口袋里突然掉出一个东西是一个信封“啪”的一声格外的刺耳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打开台灯坐在桌前拿出信封仔细看了起来。这是一封来自妻子的信写于两个月前。

亲爱的

最近是否还好自己的腰椎有问题平时多注意点现在晚上还会做噩梦吗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的孩子能够说话了昨天我听到她喊我妈妈了我当时高兴坏了你知道吗现在她可淘气了喜欢玩弄各种东西胆子还特别大昨天还把咱爸的胡子揪下来一撮疼的老爷子直吸冷气她却不管不顾小手抓着胡子咯咯地笑个不停淘气极了没想到的是一转眼她又跑去逗家里的大黄狗抓着尾巴和小狗拔河给我们吓了一大跳爸妈还责怪我怎么不看好她现在的她简直就是家里的小公主全家人都围着她转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真希望你能回来抱抱她教她喊你爸爸。

最近妈的身体又差了点你也知道妈的身体医生告诉我这次癌细胞可能扩散了怕撑不了多久了想想今年又到了你退伍的时候了这次能不能考虑一下今年回来吧我一个人在家实在太累了自己还要上班实在忙不过来望你能考虑一下。

看完妻子的信老兵深深地叹了口气默然许久仿佛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拿出信纸想了好久房间里只有笔尖在纸上的摩擦声“沙沙沙”墨水在信纸上铺开越来越黑。他再次披上大衣将信纸揣在兜里打开门的一瞬间风雪立即涌了进来脚步一顿眉头一皱紧接着又舒展了门在他身后悄无声息的关上他踏上了另一条路。

这条路很长很长他走了很久很久深一脚浅一脚背影在雪山的阴影下显得有一丝疲倦落寞在这条路的尽头是几十座快被大雪覆盖上的墓碑那里睡着几十个他的兄弟。

“兄弟们好久没见了是不是很想我”他抚摸着那些墓碑有老连长有老指导员还有好几个和他同批入伍的老兵有点累了紫红的脸因为缺氧显得有些发黑在海拔5000多米的雪山之巅空气含氧量不足平原的一半即使无任何负重站立不动心脏负荷就相当于在平原负重30公斤他背靠着一块墓碑坐下这一刻他想如果今年退伍回家就再也不用在这里受罪了至少呼吸不用这么累了他安慰着自己。

看着远处的黑夜他很孤独他在这里守着兄弟们十几年了同年来的战友早已因为忍受不了这日日夜夜没完没了的孤独他走了虽然他们曾经对着雪山许下守卫的誓言守卫着雪山守卫着兄弟们但是誓言永远只是誓言抵不过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战友走的那天他并没有送他他站在墓碑旁眺望远处山脚的营房只知道人很多多大的他分不清任何人他想哭可是眼泪在眼眶里转了许久就是没有掉下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曾经的亲历者只剩下自己一种莫名的悲哀从心底弥漫全身。是不是到他该离去的时候了“指导员家里又来信了你知道的我妈的身体……”老兵顿了一下“指导员我说过要守着你们当时要是我能再跑的快点声音再大点你们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老兵休息了一会扶着墓碑站了起来他向深处走去“我心里总是怀着愧疚这些年总是在做噩梦那场雪崩不断冲击我的脑海我觉得如果我现在走了那么我就是丢下你们我这一辈子心也难安。”他看着那些在心底默念无数遍的名字一个个又从脑海里蹦了出来。这些曾经朝夕相处的人他们就像一群受伤的幼兽在这离天最近的地方相互依偎尽自己所能为他们取暖。

“查铺的时候发现你不在床上就知道你会来这里是不是睡不着又在想他们吗”不知道什么时候指导员也来了指导员的脚步很轻就像南方的垂柳拂过水面。“你妻子是不是给你写信了劝你退伍回家。”指导员挨着老兵做了下来“先别惊讶她知道你舍不得这雪山舍不得离开这些兄弟所以她也给我打了个电话希望我能劝劝你。”老兵听到之后眼睛闪烁一道光芒而后又黯淡了他不想作出任何解释。“我是在那场事故之后的几个年头从军校毕业就直接来到这里我没有经历那场灾难所以我无法明白你当时的感受以及那场事故给你究竟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但是从我来到这里的几年你放弃了几次退伍的机会一直陪着他们”指导员看了看身边的战友接着说道“我挺佩服你的一个人最难能可贵的是坚持你是这个哨所建成以来至今待在这里时间最长的人了除了他们”指导员指了指面前了墓碑一阵寒风吹来似是他们无声的抗议。

“说实话这个任务有点艰巨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劝你退伍但是我会尊重你的选择我相信你心里也早有了答案这里躺着的每个人都是值得尊敬的烈士我们每个人都和他们一样为了守卫着这片雪山才来到这里但是如果能将他们的精神传承下去是不是比守在他们身边更有意义这里每年都会有新兵来又会有老兵离去但是不变的是这雪山以及每一代人留下的精神财富不要将责任与愧疚混淆人活着还是不要太累心安理得就好”老兵没有接他的话他还在挣扎口袋里的那份退伍申请早已被他紧紧攥着手指的关节处因为用力过大而发白。

“天快亮了”指导员突然话题一转东方天际浮起一片鱼肚白突然间从墨蓝色云霞里矗起一道细细的抛物线这线红的透亮如同沸腾的溶液一下抛溅上去朦胧的夜中蕴含着生机。“天是亮了”老兵喃喃道两人仿佛商量好了一般同时起身向山下走去初升的阳光洒在雪山上是那么唯美入眼的全是一片金色远处的起床号这是也吹响了悠扬漫长。

相关推荐 RECOMM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