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一个商人的女儿,结婚后,她丈夫经常在外做买卖。有一次他去得很远,日久不归,老婆在家日夜思念,惴惴不安,生活很不安定。她家里有个活泼伶俐的青年仆人,原是商人出身,很受女主人的关怀爱护。有一天,仆人在外跟人家吵嘴,告到官厅,被省长监禁起来。消息传到她耳中,她急得差一点丧失了神志。后来她穿上最华丽的衣服,收拾打扮得花枝招展,姗姗去到省府,求见省长,问候他,并向他申诉:我弟弟跟人争吵,告到衙门。证人作假,偏袒对方,因此他受冤枉,被大人拘禁起来。我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全靠他照顾我,所以前来求见大人,恳求大人施恩,释放他吧。

你先到我房里等一等,省长呆呆地盯着她说,我派人去领他来,让你带他回家去好啦。

报告大人,我唯一可依靠的是安拉;像我这样一个陌生女子,不可以随便穿房入户啊!

你要进房去,我才释放他呢。

如果大人要这样,那么请劳驾到寒舍去整整地耍一天吧。

你家住在哪儿?

她把自己的住址告诉省长,约定幽会日期,然后告辞。她又匆匆去到法官家里求援,喊道:法官老爷哟!

什么事啊?法官问她。

求你照顾我吧,安拉会赏赐你的。

是谁亏枉了你?

老爷啊!为了我的兄弟我才抛头露面,被迫前来求见老爷;因为他跟别人吵嘴,证人作伪,他受冤屈,被省长监禁起来。因此我来向老爷呼吁求救,求老爷说说情,请省长释放他吧。

你很会说话,我真钦佩极了;你到隔壁房里休息,我就派人去见省长,请他释放你弟弟;如果需要赎金,由我代付好啦。

如果老爷肯这样做,我们就不用埋怨别人了。

你要是不愿进房去,那就请便,走你的大路吧。

老爷如果要这样,那么请劳驾光临寒舍好啦。

你家住在哪儿?

她把住址告诉法官,并把跟省长约定的日子作为幽会日期,然后告辞。她又匆匆去到相府,求见宰相,向他申诉,陈述她弟弟受冤屈被监禁的情况。宰相跟她交谈,他的口吻和法官完全一样。迫不得已,她对宰相说:如果老爷高兴,请劳驾到我家里来吧。

你住在哪儿?宰相问。

她把住址告诉宰相,并把同样的日子约为幽会日期,然后告辞。她又匆匆去到王宫,谒见国王,陈述情况,向他呼吁求救,恳求释放她的弟弟。国王问道:是谁监禁了他?

是省长监禁了他。

国王听了申诉,命她暂且进后宫去,以便差人去见省长,命他释放她弟弟。她迫不得已,便对国王说:陛下若不见弃,御驾光临寒舍,奴婢不胜荣幸之至。

为了你,我什么都不反对。


于是她把跟别人约会的日子作为同国王幽会的日期,并把住址告诉国王,然后告辞。她又匆匆去到木匠铺里,对木匠说:请你替我做个橱柜,上下共分四层,每层各开一门,可以个别关锁。告诉我吧,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好啦。



做这样一个橱柜,需要四个金市。不过,你这位廉洁太太,要是你肯赏个脸,让我到府上去拜望你,那么这笔工钱,我就分文不要了。

你如果非去不可,那么请给我把橱柜做成五层好啦,并且每道门上都要钉上一个门扣,以备关锁。

好极了,遵命就是。

于是她把跟别人约会的日子也作为和木匠幽会的日期,叫他当天带着橱柜去看她。木匠对她说:太太,还是请你坐下来等一等,我马上动手给你做。做好了,你自己带走吧。到了约会时候,我再来拜望你好啦。

她接受木匠的建议,果然坐在木匠铺里,等他做好了五层的一个橱柜,这才带回家去,摆在客室里。她又找了四套便服,送往洗染房,嘱咐染匠把衣服染成四种不同的颜色,每套各染一种。一切交代清楚,她便赶回家去,烹调饮食,预备果品。

一切布置妥帖之后,约会的日期到了,她穿上最华丽的衣服,涂脂抹粉地打扮起来,拿各种名贵的毡毯铺在客室里,点缀得焕然一新,然后安静地坐着等候客人。一会儿法官到了,他是最先光临的客人。她一见法官,立刻起身迎接,跪下去吻了地面,然后拉着他走进客室,请他坐下,对他说:老爷,你宽宽衣服,脱掉缠头,换上这套黄便服,包上这块小头巾吧;这样,吃喝起来,比较方便多啦。于是他换了便服,收起他的长袍和缠头。这时候,忽然听得有人敲门,法官问道:是谁敲门?

是我丈夫回来了。

这怎么办?我上哪儿去呢?

你别怕,让我把你藏在这个橱柜里。

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办吧。

她把法官牵到橱柜面前,请他钻进最低的一层,加上锁,然后出去开门。一看,原来是省长到了。她跪下去吻了地面,拉他走进客室,请他坐下,说道:老爷,你上这儿来等于在你自己家里,我自己等于你的奴仆,打算留你在这儿耍一天。请宽宽衣服,换上这套红色便服吧,这样就轻松愉快了。

省长换上便服。她拿一块破布给他缠起头来,收起他的长袍,说道:老爷,求你行行好,给我写个释放我弟弟的便条吧;你写了我才放心哪。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省长慨然允诺,马上提笔写字条通知狱吏:字到时,立刻释放前日因口角被拘押的青年,不得有误,此令。写毕,脱下戒指,盖上印章,刚把便条交到她手里。便听到敲门声;他一怔,问道:这是谁?

是我丈夫回来了。

我怎么办?

你来躲在橱柜里吧,

她牵省长去到橱柜面前,请他钻进第二层,加上锁,这才出去开门。这一切的情况,叫法官都听见了。她开门一看,是宰相来了,就跪下吻了地面,殷勤接待,欢天喜地他说:老爷驾临,使寒舍增光不浅;我们在此见面,这是安拉的恩赐。于是领他走进客室,请他坐下,说道:请老爷宽宽衣服,换上这套便服吧。

宰相脱掉官服和缠头,换上一套蓝色便服,戴上一顶红色尖顶帽。她把宰相的衣服折叠起来,说道:这套官服,我暂时收拾起来,等老爷上朝时穿吧。现在是吃喝、作乐的时候,穿便衣比较轻松愉快些。

他们两人坐下,正在亲密地交谈着,突然听得有人敲门,宰相问道:这是谁?



是我丈夫回来了。

那我怎么办?

来吧,暂且躲在橱柜里,让我支使他走,再来伺候你。你别害怕!

于是她让他钻进第三层,关锁起来,匆匆出去开门。一看,是国王到了。她跪下去吻了地面,拉他走进客室,请他坐在首席,说道:陛下御驾亲临寒舍,奴婢不胜光荣之至。倘若奴婢能把世间的一切拿来献给陛下,这还抵偿不了陛下走一步路的代价呢。现在恳求陛下准我再说一句吧。

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吧。国王慨然允许。

陛下宽宽衣服,脱掉缠头,痛痛快快地消遣好吗!

国王脱了价值千金的宫服。她拿一套不值十元的旧衣给他穿上,花言巧语地奉承、取悦他。她的言谈叫橱柜里的人全都听见了,可是他们不敢开口说话。接着她对国王说:那天我说过,要在这次幽会时伺候陛下,让陛下尽情地愉快、享受一番。

正当他们这样亲密地叙谈着,忽然听见有人敲门,国王问道:这是谁?

是我丈大回来了。

为了尊重他,你叫他走吧;否则我亲自去撵走他。

不必这样,还望陛下暂且忍耐,让我去好生打发他吧。

那我怎么办呢?

她牵国王去到橱柜面前,让他钻进第四层,关锁起来,匆匆出去开门。一看,是木匠来了。一见面,木匠就问候她。她带木匠走进客室,指着橱柜说:你到底是怎么做这个橱柜的。

橱柜怎么了,太太?

层次过于狭窄啦!

我的太太啊,这已经够宽的了。

宽什么?要不相信,你钻进去试试,还容不下你一个人哪。

要我说,这尽够容纳四个人呢。

木匠说着就钻进第五层去作试验。她趁机把柜门锁上,带着省长写的便条,急忙赶到监狱里,找着狱吏,递上便条。狱吏接过去一看,知道是省长的手笔,吻了一吻,遵命放了犯人。

她见了仆人,把奔走、营救的情况全部告诉了他。仆人问道:现在该怎么办呢?

做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不能在这儿住下去了。让我们逃到别个地方去吧。

他们商量好,就匆匆收拾贵重什物,拿骆驼驮着,马上动身起程,径往他乡找生路去了。

国王、宰相和官僚们被锁在橱柜里,整整三天没吃喝,紧急时忍受不住,就随意便溺,每个人都淋得满头满身的粪尿。法官忍无可忍,怨道:这些脏东西是干什么的?莫非我们这样的处境还不够苦。你们硬要便溺在我身上吗?

听了下面的怨声,省长抬高嗓子,应道:法官哪,安拉加倍赏赐你啦!

听了应声,法官知道他是省长。接着省长大声怨道:哟!这是谁在上面便溺呀?

听了下面的怨声,宰相大声应道:省长啊,安拉加倍赏赐你啦!

听了上面的应声,省长知道他是宰相。接着宰相大声问道:到底是谁在上面便溺呀?



听了怨声,国王知道他是宰相,默不作声,隐瞒着自己的身份。宰相愤愤不平,诅咒道:愿安拉驱逐、惩罚这个泼妇;除了国王,我们国家各部门的重要首脑都叫她侮辱愚弄够啦!

听了宰相的慨叹,国王忍不住叫道:你给我闭嘴,别说了吧。其实我第一个落在这小娼妇手里的人哪。

木匠在最高层,听了他们的谈话,也自言自语地诉起苦来:我以四个金币的工资替她做了这个橱柜,我来取钱,却中了她的毒计,被骗进来关在橱柜里;我到底犯了什么罪过啊!

于是他们互相交换意见。攀谈起来,并好言安慰国王,替他解闷。

后来隔壁邻居的人们出入往来,见这屋子几天来都关锁着,寂然无声。有人说:我们这家邻居的女主人好生住在屋里,经常出出入入,可是这几天怎么不见她了?里面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大门一直关锁着,不见她家一个人影。来吧,我们破门进去看个清楚明白,别等闹出事来,传到省长或国王耳中,把我们拿去坐牢,那时候我们不关心邻居,犯了做事不周到的罪过,懊悔也就来不及了。于是大家破门进去,听见客室中的橱柜里发出哼喘呻吟的声音,便议论纷纷。有人说:难道有神住在这个橱柜里吗?接着有人提议:我们拿柴禾来架起了烧吧。

听了邻居们的议论,法官高声喊叫起来,说道:千万烧不得啊!人们听了,议论越发纷纭。有人说:鬼神变化多端,他们能够扮成人形,会学人说话哪。

听了邻居们的议论、猜测,法官急忙朗诵几节《古兰经》,对他们说:请你们靠近橱柜些。于是说明他自己是法官,并说明橱柜中关着其他好几个人。邻居问道:是谁把你弄到这儿来的,告诉我们吧。

法官就把事件的始未,从头到尾详细说了一遍,他们这才找来一个木匠,弄开橱柜,救出法官,同样也释放了省长、宰相、国王和木匠。

他们从橱柜中爬了出来,每人身上穿着一套不同颜色的便衣,狼狈不堪,彼此面面相觑,一个望着一个苦笑。他们追究那个女人,却早已高飞远走,无影无踪,他们的官服和缠头也全都被她带走。最后他们只好托人回到各人家中取来衣冠,脱掉便服,穿戴起来,狼狈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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