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甜坐在自己的服装店里,望着玻璃橱窗外灯红酒绿甚至有些光怪陆离的闹市夜景--熙熙攘攘的人群、往往来来的车流、扰人心神的音乐……

近来总感到莫名的疲惫和烦躁,是繁杂都市生活的负面作用?还是最近一段时间生意不太顺利的缘故?阿甜不得其解,说不出也想不透。不过,生意确实是越来越难做了,上个月刚刚上的新货也没卖出几件,看来这月房租又得白交。阿甜一想到这些,就禁不住有些懊恼。

阿甜站起身,径直朝门口摆放的塑料模特走去。看着模特身上刚换上没几天的新款休闲套裙,耳边不由地回响起服装批发商陈老板的声音:阿甜啊,你放心,我手头的新货只会先供应给你的,谁让你是我的心肝小宝贝儿呢!我交到你手上的货保管在这条服装街上是独一份儿!一想到陈老板的这番表白,阿甜的心头更是升腾起一股怒火。因为就在他口口声声真情保证的第二天,对面莹子的那家服装店居然也摆出了同样款式的时兴女装。妈的!是不是小莹这个小浪蹄子也上了陈胖子的床?阿甜暗自恨恨地猜度。其实,阿甜的怀疑是有一定道理的。最近一两个月,她经常瞥见陈胖子鬼鬼祟祟地溜进莹子的服装店,两人还一前一后地打车出去。而陈胖子在这服装市场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批发商,手上的货色确实不错,莹子从别人手里拿到同类服装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肯定是这个小骚货勾引了陈胖子这头蠢猪!呸!不要脸的狗男女!阿甜抑制不住怒火,几把就将模特身上的衣服扒光,顺手丢在一旁。哼!死了张屠户,不吃混毛猪!没了你,老娘干得更好!

光溜溜的塑料模特,纯白色的色泽和凹凸有致的体型,在窗外透射进来的迷离光晕中更平添了几分妩媚。望着这静止的尤物,阿甜竟禁不住有些自失起来。恍惚中觉得眼前的模特仿佛也有了生命,隐隐感觉丰满的胸脯也在微微颤动,似乎有了气息。唉……不知从哪儿飘来一声女人的幽幽叹息,把犹自失神的阿甜惊得一个激灵。是谁?阿甜心下惊疑。可环视小店,空无一人,除了有生命的自己和无生命的塑料模特。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搞得疑神疑鬼的。阿甜自我安慰道。她又瞅了一眼模特旁边的试衣镜,里面映现出自己婀娜多姿的身材,比这体态本已算相当标志的模特更显几分娇媚。阿甜的手下意识在自己身上游走,感受着俏丽玲珑的曲线。多美啊!阿甜自我感叹道:可惜,直到如今也没遇见自己的白马王子,反而便宜了那头猪!此时,陈胖子那张泛着油光、圆如太极的可恶嘴脸又浮现在阿甜眼前。

陈胖子四十左右年纪,整日油头粉面,在市场上经营了十多年的服装批发生意,还算比较吃得开。这个老色鬼自打认识了阿甜之后,就绿豆蝇似的紧盯不放。但如果不是看中了他手头的紧俏服装,而且保证先让自己免费拿货的话,阿甜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委身于他的。

阿甜出生在这座城市东北角的棚户区,很小的时候父母便离婚了,母亲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把她拉扯大。大专毕业后的阿甜很难找到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于是在离家不远的服装市场租了一个小摊位,索性当起了个体户。起初,阿甜按照常规谨小慎微地惨淡经营,但一段时间过后,她发觉如果照此下去,不但不能赚到钱,还有可能赔上血本。毕竟市场内竞争者多如牛毛,刚刚涉足其间的自己想站稳脚跟并不容易。阿甜是个有头脑的女孩子,她觉得只有拿到抢手的货色才能够先人一步、超人一招地抢占商机,可是自己缺乏雄厚的资本铺路--当然,自己如果拥有大量资金的话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做小本儿生意了。但阿甜从小在棚户区长大,在苦难中学会了如何利用自身优势去换取生存的权利和梦想的利益。于是,在一个适当的时机,阿甜结识了陈胖子。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那有些秃顶的猪头、孕妇一样的肚皮、蛤蟆般的小细腿儿差点让阿甜当场呕吐,但金钱的欲望还是让阿甜努力挤出了谄媚的笑颜。一番简单交流后,陈胖子当即把肥厚的胸脯拍得山响,向阿甜信誓旦旦地保证,只要自己手头一有好货,立马先免费供应给阿甜,卖出后再返还利润,剩余的服装还可以退掉。这对于阿甜是绝佳的机会。当然,陈胖子不是慈善会长,他的目的十分明确,就是要得到阿甜。阿甜早就不是姑娘了,她精通一套高明的勾引男人的技巧。事情的结果当然是双方满意--陈胖子拥有了朝思暮想的女人,而阿甜的卖身投靠则换来了生意兴隆。直到今年三月份,阿甜用积蓄盘下了这座二层店面,一楼作为门面,自己住在楼上,周末有时间就回家看看妈妈。

一阵清脆悦耳的手机彩铃把阿甜从回忆中拉出来。她拿起手机看了一下,屏幕上闪动着新近认识的高老板的号码,他也是批发服装的,但来头却比陈胖子大多了,手头拥有两家服装公司,而且人长得还不错,似乎对自己还有些意思。这倒是个不错的候选人,早晚把那头蠢猪给踹了!阿甜想到这儿,下决心似的按下了接听键。

喂,高哥吗?这么晚找我有事啊?

阿甜啊,高哥好久没见你了,想你了呗。

呦,高哥,你总是拿人家开心,真讨厌!

你高哥我巴结你还来不及呢,哪敢拿小妹你开涮啊。

呵呵,高哥你说话总是逗得人开心,咯咯。

妹妹,哥想请你吃饭,赏个脸吧。

现在都九点多了,人家早就吃过了哦。

吃点儿夜宵嘛,主要是一起坐坐说说话。

嗯,好吧。咱们去哪儿?

就是上回咱们吃饭的地方,老地方,二楼明月厅。

好,人家简单收拾一下就赶过去。

阿甜临出门时又自我欣赏地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她今天喷的是雅顿绿茶香水,她喜欢这种自信的味道。回身锁店门时,阿甜无意间扫了一眼刚才被自己扒光的模特,不知为什么,总感觉有些异样,这个塑料人好像真的会动。也许自己太累了,眼花了,塑料人怎么会动呢?呵呵。阿甜安慰着自己。可是,就在她落下卷帘门的一瞬间,阿甜并没有看到,那模特的嘴角竟泛起一丝诡异的微笑--她,真的活了。

高老板开着马自达6把阿甜送回店里的时候已是午夜。阿甜打开店门回身锁上,拎着皮包朝楼上走去。可她并没有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模特正悄悄转动身体,阴阴地盯着她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阿甜简单冲了澡,便一头倒在床上。她迷迷怔怔地回忆着今晚的每一个细节--共进晚餐时那摇曳的烛光,自己伏在他宽厚的胸膛里感受他的气息,他太棒了,简直让自己疯狂……更关键的是,高老板在生意方面可比陈胖子强一百倍,以后就靠上他吧,什么陈胖子,最好给老娘滚得远远儿的,干脆见鬼去吧!想着想着,阿甜进入了梦乡。

半夜,阿甜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惊醒,感觉身上凉凉的、滑滑的。她想活动一下身子,可觉得手脚酸麻,根本动弹不得。喉咙里也干涩的难受,使出浑身气力只是艰难地挤出几声微弱的呻吟。阿甜用力睁开惺忪的睡眼,却发现黑暗中一个模糊的身影在眼前晃动。天啊!是谁?阿甜心中陡然涌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感,困意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阿甜不敢作声,眯着眼睛细细地看,她终于看清了,是个女人,身材与自己相仿,身着一袭乳白色长纱裙拖地,如瀑的黑发因为俯身的缘故遮掩了她的面容。阿甜现在基本确定她不是小偷,但从内心里,阿甜却宁肯她是个窃贼。因为那样至多丢失钱财,而现在,谁也说不清这个诡异的女人下一步要干些什么。阿甜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不能动,因为四肢被牢牢地绑缚在床头和床尾的柱子上,而且自己浑身上下未着寸缕。而作出如此疯狂举动的,定然是眼前这个不知何时闯进来、更不知是人是鬼的女人。

此时,这个女人正犹自低头舔着阿甜的双脚,弄得阿甜痒痒的。阿甜瞪大惊恐的双眼,看着这个女人做出的近乎变态的行为,呼吸急促地说:你……你是谁?为什么这样?想干什么啊?快把我放开!把我放开!女人听到阿甜喊叫,停止了动作,缓缓地抬起头,幽幽地说道:你说我是谁啊?啊!阿甜发出了近乎濒死的惊呼。因为她清楚地看到,黑发分开后露出的那张脸,那张脸竟然和自己的面容一模一样!这比露出一张狰狞的鬼脸更为可怕。阿甜快要窒息了,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拥有一样面孔的女人露出的带着地狱酷寒的无声阴笑。

过了许久,女人才收敛其最后一丝生硬的笑意,恶狠狠地说:算了,在你死之前还是让你明白一些吧。我是你店里的塑料模特,就是那个整日被你搬来挪去、想套上什么衣服就套上什么衣服,甚至想扒光就扒光的可怜模特!哈哈,你没想到吧?知道为什么我的脸和你一样吗?那是因为我刚才扒掉了你脸上的皮,贴在了我的脸上,你闻闻,还有热乎乎的血腥味儿呢。一会儿,我还要扒掉你身上的皮!有了这些,我就会彻底变成你,哈哈哈!也该轮到你站在橱窗里了!不过,我要先把你的皮肤舔湿,这样才好扒些哦!此时,阿甜意识到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女人拿来一面小镜子,举到阿甜面前。看看吧,小宝贝儿,好好看看自己的脸!看看没有这层臭皮囊,你还怎么勾引男人!呸,你这不要脸的骚货!啊!阿甜发出杀猪似的嚎叫,她看到了镜子中自己的脸。如果还能称之为脸的话--太可怕了!红红的,像剥了皮的兔子肉,有些地方显露出青紫的筋络,有的地方还渗着黄色的粘稠脓水……太可怕了!

女人缓缓伸出枯枝似的双手,抚摸着阿甜羊脂一般的皮肤,仿佛在鉴赏一件中意许久的艺术品。不要乱动哦,小乖乖,会疼的。说着,便用利刃似的指甲慢慢滑下去……阿甜只觉一阵撕裂的痛苦,便昏死过去。就在失去知觉的刹那,阿甜的脑海里掠过很多画面--年少天真的自己、含辛茹苦的妈妈;浓妆艳抹的自己、流泪无语的妈妈……

早上的阳光刺得阿甜的眼睛有些酸痛,她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竟然光着身子站在店里,浑身上下十分僵硬,根本不能活动,并且摆出了一个夸张的姿势。阿甜还有意识,她看到另一个自己正在店里打理着几件衣服,不时还朝这边看看,眼睛肿流露出傲慢得意的神色。忽然,电话铃声响起,那个自己接了电话,然后便匆匆走出门去。

街上的人群依旧如潮,另外一个自己的背影渐行渐远。阿甜想哭却没有一滴眼泪--到哪里才能找回真实的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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