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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妙在听了一夜的枪炮声之后,直到凌晨才安然入梦。可她才睡了半个时辰,就听到家里的女佣水草叫喊:“大家快来看哦,我们家的大门口躺着一个人呢——”

米妙立即醒了,她赶紧穿好衣服走到院内,却突然惊叫一声便蹲在了地上。

那地上真的躺了一个死人!

这时,爷老米大对站在他身边的两个下人张长林与罗东红说:“这个人死了,你们找个地方把他埋了吧。”

张长林与罗东红正要动手把那个死人拖走,却突然听到米妙喊了一句:“爷老,那个人的手还在动。”

米大没好气地瞪了米妙一眼,然后转身望着躺在地上的那个人。果然,他看到那个人的手在动。

“爷老,他还没死。”米妙站起来靠在爷老的面前颤声说。

“他伤成这样,没死也只剩半条命了。我们这烟竹坪缺医少药的,哪个能救活他?”米大说。

“还是拖出去埋了吧。”米大说完一把将米妙拉进了屋内。但米妙趁爷老与娘老李二秀扯闲话的时候跑了出去,对正在冲洗地上那摊血迹的水草问道:“他们两个把那个人拖到什么地方埋去了?”

“好像是往大木坳方向去了。”水草答道。

米妙听了便立即向大木坳方向跟了上去,并且很快就追上了他们。

“把那个人抬到背风处,我想看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死了。”米妙说。

张长林与罗东红听了,就把那个人抬到了背风的一棵松树旁,米妙便蹲到那个人的面前,先用手指探探他的鼻息,又伸出手在那个人的腕上把了把脉,然后对张长林与罗东红说:“我说这个人没死么,还有气呢!”

米妙又是掐人中又是捶胸脯,没想到那个人还真的把一口气缓了过来。米妙立即与张长林将他扶了起来,那个人使出全身的力气用手指了指胸前,米妙明白了他的意思,示意张长林把手伸到那人的胸前,掏出一个油布小包来。

米妙问:“这是什么?”

“这油……油布包里有……有张人……人皮卷……”那个人断断续续地说,“人……人皮卷上画……画着一张藏宝图,藏宝的地方就在你们……桂北的西延地界……”

“藏宝图?”米妙惊了一跳,“那你做什么把它给了我?”

“我是红军,在湖南的道县无……无意中发现了这张人皮卷,本想取出宝藏作……作为我们红军北上抗日的经费,没想到我们却兵……兵败湘江,来到这老山界,又遭到民团的围攻……”

“你是要把这宝藏送给我们?”张长林问。

那人艰难地摇了摇头说:“我……我受了重伤,已经不行了,请你把这……这张人皮卷交给一个名……名叫陈起的红军,暗号布谷……”

“这……”米妙有些迟疑。

“老表,拜托了,请你替一个将……将死之人完成他最大的愿……愿望!”

“好!我答应。”看着那红军眼睛鼻子里流出的血,想到他就要死了,米妙一口应承了下来。那红军头一歪,便死在了张长林的怀里。

“哦呵,发财了哦!”张长林禁不住跳了起来。

“张长林,你在发什么癫?”米妙瞪了张长林一眼,“赶快挖坑把他埋了。”

“小姐,把他埋在哪里?”罗东红问。

“就埋在这棵松树旁吧。”米妙说完拿起那个油布包便向山下的家里走去。

可她刚一进门,就被她哥米好喊住了。

“你到什么地方去了?爷老到处找你呢。”米好问。

“我说那个人没死,你们还不相信,你看,他还给了我一个东西。”米妙举着油布包说。

“这是什么?”

“我才不给你呢!我拿给爷老看。”米妙说着进了内屋,米好只好跟着她走了进去。

“爷老,你看,这是什么?”米妙洋洋得意地举着油布包对米大说。

“你从什么地方得来的?”米大问。

“就是那个要死的人手里。”米妙答道,“爷老,那个要死的人说他是红军,这个油布包里有张人皮卷,他还说这是一张藏宝图。”

“人皮卷?藏宝图?”

米妙把油布包交给米大,米大先解开那一层层油布,然后,一张金黄透亮的图便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爷老,这真是一张人皮卷。”米好说,“我在上海读书的时候在博物馆见过。你看,这是全州,这是兴安,这是湖南的新宁、城步,这就是我们西延……”

“那藏宝的地方在哪里?”米妙问。

“这上面没有标明,但就在我们西延一带。”米好说。

“狗日的,谁会把宝藏在我们西延这山旮旯里?”米大自言自语地嘟哝了一句。

“爷老,这上面有记载呢,”米好说,“明亡后,后主隆武携大批财宝逃到广西全州的西延地带,意图东山再起,后事殆,隆武将宝藏埋于西延,并用他的人皮制成一幅宝卷,派使欲往江浙延请叶尚高取出宝藏,作重新起兵抗清之资费。”

“这么说,我可以发一笔横财?”米大笑了起来。

“不行的。”米妙叫了起来,“那个红军临死的时候对我说,要我想方设法把这个油布包交给一个叫陈起的红军,他们要用这笔钱北上抗日呢!”

“你答应他了?”米大问。

“嗯。”米妙点了点头。

“你这个娘卖肠子的!”米大扬手给了她一耳光。

“爷老,你做什么打我?”米妙叫嚷起来。

“你想知道我做什么要打你?”米大也叫喊起来,“你晓得我做什么不救那个人?因为那个人是红军,社水镇上的杨开来镇长早就在烟竹坪宣传过,这些日子我们老山界要过共匪,哪家哪户要是救了红军或者帮了红军,那可是杀头的罪。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不但要去救红军,还带回了这样一张祸殃图……我不打你我打哪个?”

“爷老,你就莫怪米妙了,”米好说,“我在上海的时候听说过,那些红军是仁义之师,领导红军的人都是有识之士。现在,日本人占领了我们东三省,他们北上抗日也在情理之中呢!”

“可这么大的事,要是让杨开来知道了,我们一家还有命在?”米大担心地说。

“所以,我们要赶快把张长林和罗东红叫回来,不能让他们向外透露半点风声。”米好说。

“还不快去把那两个人喊回来?”米大对米妙吼道。

米妙只得哭着出了门。

“米好,爷老现在是一点主意也没有了,”米大哭丧着脸说,“如果事情传出去了,我们该如何办?要不要把人皮卷交给杨开来?”

“千万不能,”米好说,“先不说把这张人皮卷交给杨开来之后,会惹出怎样一场争夺宝藏的腥风血雨,更关键的是,米妙已经答应人家要把这张人皮卷给那个叫陈起的人。你知道,我们米家人从古到今都是信守承诺的!”

“唉!”米大叹了一声说,“没想到这个祸殃婆惹出这么大的事来。”

“爷老,你莫急,只要我们咬着牙闭紧嘴,任何人也拿我们没法子。”米好安慰爷老。

不一会儿,米妙就带着张长林与罗东红回到了内屋。米好见了,急忙给他们两个倒了茶,递到他们手中问:“埋好了么?”

“埋好了。”两人受宠若惊地答。

“大家都坐下吧。”米大吩咐了一声,众人全在火盆边坐了下来。然后,米大清了清嗓子对众人说:“张长林、罗东红,我米大一向待你们如同亲生孩子,平时也从没有亏待过你们,今天这件事就是死我们大家也不能说出去,你们听清楚了么?”

“听清楚了。”众人应了一声。

“米好,倒酒上来!”米大吩咐道。

米好立即拿出五个碗来,把苞谷烧倒进了五个碗里。然后,米大拿出一把刀首先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头,把血滴进碗里,米好、张长林、罗东红也学着样子割破手指把血滴进碗里,轮到米妙的时候,米妙有些犹豫,但米大眼睛一鼓,米妙只好照办。

米大端起了酒碗:“张长林,罗东红,从今天开始,你们两个就是我米大的义子,我们一家子哪个也不能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我们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米大说完带头把酒喝了下去。

四个儿女见了,齐声叫道:“爷老,我们听你的!”说完把酒喝了下去。

喝完血酒之后,米大说:“下一步,就是如何藏好这张人皮卷?”

“万一不行,我将它带到上海,也许在那闹市中反倒是最安全的。”米好说。

“这不行,上海离我们这里千里之遥,你带在身上不安全。”米大马上予以否定。

“爷老说得对。”张长林插嘴说,“还有那个叫什么陈起的人如果前来讨要人皮卷,我们到哪里找你?”

众人一时想不出更好的主意。

这时,罗东红站起来说:“我看把这人皮卷藏在八角寨的天心寺最为安全。”

“天心寺?”米大沉吟起来,“那倒是一个很好的藏图之地,但是,那里的僧众怕是有几个贪财的……”

“爷老放心,”罗东红说,“我小时候在天心寺呆过,并且习过两天武,我知道天心寺有一个绝密的所在——龙头崖,那是一个绝佳的藏图之地。”

“可那里是刀脊剑背之地,平常之人如何去得?”米大担心地问。

“爷老,以我的武功,把人皮卷藏在那里应该没有问题。”罗东红说。

“没想到我们家还有一个武功高强之人!东红老弟,你真是深藏不露!”米好说。

“师傅说过,习武之人不是为了逞强好胜,而是为了强身健体。”罗东红急忙向米好解释,“不到关键的时候,就没有必要亮出来。”

“那就这么定了!”米大说。

正在这时,院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米大兄在家吗?”

米大大叫一声:“不好,他来了!”他立即拿出两块银元递给罗东红说,“你赶快拿着这个油布包从后门出去,放到天心寺的龙头崖藏好。”

罗东红接了银元,把油布包往胸前一塞,从后门溜了出去。然后,米大从内屋走到院子里说:“这大冷的天,是什么风把我们的杨大镇长送到我这穷乡僻壤来了?”米大口里说着,眼睛瞟了一下院外,果然,那狗日的杨开来是带着一哨人马来的。

“哎呀,米大兄,这大冷的天来这山尖尖上叨扰你我也不想啊,可小弟公务在身,搜寻红军的残兵败将,又不得不为之啊!”杨开来打着哈哈。

“这么说,镇长大人要到山上搜寻残兵败将去了?”米大想借机把杨开来一伙阻在门外。

“我们已在山上转了两天一夜了,现在是又冻又饿,所以想到府上讨杯酒喝呢!”杨开来倒是直爽。

“那还站着做什么?快请哟!”米大知道是祸躲不过,只得硬着头皮将杨开来请进了屋里。

水草立即又烧了一盆炭火,让杨开来的人围坐在炭火旁烤一烤身体。张长林提着酒壶,给每个人倒了一大碗酒。杨开来一边喝酒一边问:“听村里人说,有个红军死在你的家门口?”

米妙说:“镇长,今早真有一个红军死在我们的家门口。”

“快告诉我,那个死了的红军在哪里?”杨开来问。

“我们把他埋了。”米妙说,“一个死人放在我们家门口晦气不是?我们就把他埋了。”

“快带我们去看看!”杨开来说完就站了起来。

“好!”米妙笑嘻嘻地往屋外走。她把他们带到那棵松树旁,杨开来一声令下,那些兵丁便把那红军的尸体挖了出来,然后便抬起要走。米妙急忙问:“你们抬个死人下山做什么?”

杨开来说:“只要是红军,无论死活都有赏钱的!”

米妙便说:“那这赏钱我也有份!不过,我就不要了,送给镇长做见面礼。”

杨开来说:“妙妹子真懂事,开春的时候到镇里去玩,我请客。”

等杨开来一干人离开了,米大正想责怪米妙几句,米好说:“爷老,妹子冰雪聪明,这种事公开亮出来要比遮遮掩掩好得多。烟竹坪这么多人,你封得了一人的口,你封得了众人的口么?”

“这理我还不知道么?我只是怕露了人皮卷的事。”米大说。

“死了红军的事全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妹子从红军身上搜出人皮卷的事就我们一家人知道,好封口得多。”米好说。

米大点了点头,又问:“崽啊,你在外面多读了两句书,下一步该怎么走?”

“只要罗东红藏好了人皮卷,我们就等着那个叫陈起的红军来呗!”米妙说得很轻松。

罗东红晓行夜宿,两天后便来到了八角寨的天心寺。

天心寺建在八角寨的寨顶之上,这里四壁是绝崖,只有一条弯曲的石径直通寨顶,在进寨的路口用岩石砌了一座寨门,可以说,只要用人守住寨门,任何人都无法进入天心寺。所以,罗东红来到寨门后,只能静静地伏在树丛中等待机会,他知道,每两个时辰轮一次岗,他必须在轮岗的缝隙中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天心寺。

天将三更的时候,罗东红终于等到了机会。他发现那两个守寨门的和尚已经睡着了,便身手敏捷地攀着寨门边的一棵树翻过了寨门,直接到了龙头崖。

龙头崖是八角寨伸出的一个翘角,一般人根本到不了,因为他们无法走过那三十多米的刀背剑脊之路。就算是寺里那些武功高强之人,也没有几个人敢到那翘角的顶部去。所以,罗东红伏在那里很久都没有动身。他有几年没在那刀背剑脊之路上行走了,加之又是漆黑的深夜,他必须有充分的把握才可行动。

终于,罗东红站起了身,只见他腾挪闪移,只一眨眼就到了翘角的顶部。他从胸口取出那个油纸包,塞进顶部崖下的石洞中,又找了一块石头将油包压好。然后,他舒了一口气,一腾一闪又回到平地上,他刚想快速离去,却突然听到黑暗中一声闷喊:“站住。”

罗东红的头一下就大了,他知道刚才所做的一切全被这人看到了,于是,他飞快地转到那人的身边,一出手就想卡住那人的喉咙。但天心寺和尚的武功都达到了二、三流的水平,所以,当罗东红出手的时候,那人却一下子闪开了。

罗东红知道遇上了高手,但他必须置这人于死地,因为他将人皮卷藏在龙头崖的事绝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于是,他使了一招“电闪雷鸣”,重重地击在了那人的身上,那人踉跄了一下,刚想反扑,罗东红又一招“五雷贯顶”袭来,那人顷刻倒在地上。罗东红一个云步抢上前,抓起那人的身体就往龙头崖下的万丈深渊丢去。

然后,他坐在那里歇了一口气,便想循着原路从寨门口溜出去。可是,这次他没有那么幸运了,龙头崖的搏斗声把那两个守寨门的惊醒了,现在见有人朝寨门奔来,立即高声大喊,巡山的僧人一齐朝寨门奔来。顿时,天心寺里喊杀连天,罗东红知道遇着了平生第一大麻烦,想都没想便朝寨口奔突,却不料背后一掌袭来,他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等罗东红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在天心寺前的天罚柱上,一群和尚站在他的面前。这时,他看到以前的师傅慧明大师向他走来。他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师傅,救我——”

慧明大师沉静地问:“你为什么又回到天心寺?”

“我……”罗东红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不是又想搅乱天心寺?”慧明大师的声音仍然很沉静。

“不,师傅,我是……”罗东红急了。

“如果你不说清楚,老衲就废了你的武功!”慧明提高了声音。

原来,罗东红五年前外出化缘时无意中认识了神仙寨土匪马一刀的二当家李天扬,李天扬见罗东红的武功好,便想拉他入伙,罗东红拒绝了他。李天扬便用酒将罗东红灌醉,罗东红酒醉后说天心寺有一幅唐朝寿佛和尚留下的墨宝《湘桂风云图》。对古玩字画酷爱至极的李天扬听了,立即纠集了一帮兄弟来到了天心寺,逼迫慧明大师交出《湘桂风云图》。《湘桂风云图》是天心寺的镇寺之宝,慧明当然不从。李天扬以武力对天心寺进行了一场大洗劫,不但抢走了《湘桂风云图》,还抢走了天心寺的另一个镇寺之宝武林秘籍《风云三十六式》。后来得知此事是因罗东红而起,慧明大师便将罗东红驱逐出了天心寺。

没想到时隔五年之后,这个不知死活的罗东红又回来了。

“师傅慢点,”罗东红大叫了起来,他知道如果不说实话,好不容易练就的武功将毁于一旦,“师傅,这件事我只能告诉你!”

慧明收回了手,示意一个小沙弥过去给罗东红松开了绑绳。慧明将罗东红带到禅房,屏退了左右之后,罗东红对慧明讲了整个事件的原委,并请求慧明一定要保密。慧明听了却不动声色,客气地将罗东红送出了天心寺。

2

那张图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张长林的脑海里。

张长林决定有所行动。这个行动其实已埋在他的心里很久了,他一直想找机会付诸实施,但没有机会。当他从那个红军的胸前掏出那个油布包时,他觉得机会已经来临。所以,在罗东红悄悄离开烟竹坪之后,他就来到了米妙的西厢房,并且大声叫着:“妹子,妹子!”

米妙听见叫声,先是一愣,后来想到已经与张长林、罗东红结为兄妹了,便没往心里去。

“什么事?”米妙问。

“我带你到山上玩耍去。”张长林说。

“这冷寂寂的有什么好耍?我不去。”米妙一口就回绝了。

“我前两天在山上看到一个鼹鼠洞,挖了来好给爷老下酒啊!”张长林说。

“真的?”米妙来了兴趣。

“我还会哄你?走吧!”张长林说完便迈开步子,米妙加了条围巾就跟了上去。

张长林与米妙来到山上时,先是下了一些雪,然后又下起了冻雨,张长林将米妙带到一个石洞里避雨,又捡了些干柴烧了火,然后便坐在火堆旁呆呆地看着米妙。米妙便骂道:“看得那么傻,没见过啊?”

“以前你是大小姐,我哪敢抬头看你?”张长林说。

“现在我们是兄妹了,你就大着胆子乱看了啊?”米妙生起气来。

“我们这兄妹又不是亲生的。”张长林说。

“不是亲生的?你和我们是喝了血酒的。”米妙叫了起来。

“喝了血酒有什么用?我和马一刀也喝了血酒呢?可有什么用,后来我犯了错,他还不是把我赶了出来。”张长林说。

“你原来是马一刀的人?”米妙惊叫起来。

“是啊,我原来是他的老七弟。”张长林说。

“你要砍脑壳死了哦!”米妙骂道,“这么大的事你一直瞒着我们。让我爷老晓得了,一定要剁碎你的后脑壳。”

“以前也许你爷老敢,可今天他不敢了。”张长林笑眯眯地说。

“为什么?”米妙问。

“他就不怕我把那张人皮卷的事告诉马一刀?”张长林的脸阴了下来。

米妙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怯着声音问:“你把我带到山上来就是为了和我讲这些?”

张长林的脸上又有了笑容:“我才不想和你讲这些呢,我是想告诉你,从到你家的第一天起,我就好喜欢你。”

米妙惊得从火堆边弹了起来:“你要死了哦!这样的话你也讲得出口!”

张长林站了起来:“这有什么讲不出口?你以为我带你上山玩耍真是挖鼹鼠?我是要挖你这只美人鼠的。”

“你娘的美人鼠!”米妙骂完就往山下跑去。

“你要是敢跑,我就立马到神仙寨把人皮卷的事告诉马一刀。”张长林威胁道。

米妙只得停住脚步,扭头问:“你究竟要干什么?”

张长林走到她身边说:“我要你嫁给我。”

米妙觉得张长林的目光像火一样灼热,赶紧低下头说:“嫁给你也要得,可我今年才十七岁,要嫁也要等到我十八岁呀!”

张长林听了,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只你答应了就好,我可以等你!”说着就抓住了米妙的手,米妙挣了一下没有挣脱,只好任他抓了一会,脸却红了。张长林正想把她拉进怀里,她却转身逃走,一溜烟地向山下跑去了。

张长林站在那里兀自高兴了一会儿,正想把那堆火踩灭,却见一队人马从那边的山路上飞快地驰来。他一看就知道麻烦大了,那队人马不是别人,正是镇长杨开来率领的民团。

杨开来见了张长林,便瞪着一双眼睛问:“小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张长林赶紧说:“前几天见了一个鼹鼠洞,想把那只鼹鼠挖了。”

“我看你不像是来挖鼹鼠的,你是来给山上的伤残红军送东西的吧?”杨开来诈唬道。

“杨镇长,你可不要开这种玩笑。”张长林笑道,“你就是借我一百二十个胆,我也不敢跟那些人有来往。”

“这就好。”杨开来说,“张长林,我知道米大很看重你。看在我和米大的关系上,我决定让你做社水镇民团的小队长,你有兴趣吗?”

“真的?”张长林的眼睛睁大了,成了镇民团的小队长,米大一定更器重自己,那么,米妙就是手心里的菜,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再说,有了镇民团撑腰,他就不害怕马一刀追杀了。

“我杨开来一个大镇长还会骗你?”杨开来说。

“我当然愿意。”张长林迫不及待地说。

“那就这么定了,你马上跟我上山搜剿共匪。”杨开来说。

“不跟我爷老说一声?”张长林有些担心地问。

“那爷老又不是你亲生的,说不说就那么回事。再说,等你哪天穿了军服回烟竹坪,不是更气派?”杨开来说。

“那好吧!”张长林应承了。然后,一标人马钻进了深山老林里。

张长林从小父母双亡,十二岁那年投靠了西延地界势力最大的土匪马一刀,由于他人比较机灵,又会察颜观色,很快得到了马一刀的信任。等他长大后,却不知怎么和马一刀的压寨夫人覃兰香勾搭上了,事情败露后,逃到了几十里开外的烟竹坪,装疯卖傻做了米大的长工。他知道马一刀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这些年,他在烟竹坪连大气都不敢喘,怕的就是马一刀来寻仇。现在,杨开来将他弄到镇民团当小队长,他一下子就觉得腰杆子硬了许多。

队伍在山上转了一整天,连根红军的毛也没捞着,便下了山回到镇公所的驻地社水镇。杨开来先给张长林安排了住宿,然后将张长林带到家里,围着火炉喝起了酒。

酒过三巡,杨开来说:“张长林,我总觉得米大那狗日的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张长林一听,端着酒碗的手颤了一下,好不容易把酒碗稳住,刚想说些什么,却看到杨开来那双眼睛变得血红,“张长林,你是不是也全程参与了?”

张长林没有说话,闷头喝着酒。及至那满满的一碗酒见了底,张长林才抬起头望着杨开来。“杨镇长,”张长林眯着眼睛说,“我这个人对当官没什么兴趣,但我对女人和金钱爱得要命。如果镇长能够满足我的要求,我就把那件事告诉你。实话对你说吧,那天早晨确实还有一个重大的秘密。”

杨开来笑了:“先说说你的要求吧。”

“三百块现大洋。”张长林喷着满嘴酒气说。

“这个容易。”杨开来用手扇了扇飘到他面前的酒气,“女人呢?”

“我的义妹米妙。”张长林说。

“这不行。”杨开来叫了起来,“米妙是要嫁给我的儿子杨松飞的。”

“那你就是打死我也不说。”

“给我将张长林拿下。”杨开来大吼一声,几个卫兵便将张长林扑倒在地,捆得结结实实。

“杨镇长,做什么拿我?”张长林大喊着。

杨开来走到张长林的面前说:“我也不想拿你,只是让你把那件事情给我说清楚了。”

“我没有什么事情要对你说的。”张长林回答得很坚定。

“我会让你说的。”杨开来挥了一下手,那儿个卫兵便押着张长林来到了镇公所的刑房内。

“把他的裤子给我脱下来。”杨开来命令道。

卫兵听了,三下五除二就把张长林的裤子扒到了脚后跟。杨开来拿着一把剪刀走到张长林的面前说:“我晓得你最看重的就是你裆下的这个把戏,现在,我就把它连根剪掉,看你对不对我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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