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边上,十几艘载客快艇一字排开,小艇的主人们,靠这个养活了一家人。

“这大热天的,拉不到啥活计!”说话的是一个七十岁左右的老先生,姓杨,头发白了一半,留着一缕山羊胡子,一边说话,一边摸着胡子,样子像一个哲学家。

“是啊!这种天,谁出来游湖就是脑子不正常。”杨老先生旁边另一位老先生应和,他姓张,样子比杨先生要年轻,头顶上却秃了,一口黄牙,皱纹也比杨老的少。

“没人游湖,就没酒和肉吃啊!靠着那少得可怜的低保,怎么吃得饱!”杨老先生叹了口气,说道。两位老人就这样拉起了家常。

尽管天这么热,但这大好的春光,还是有人欣赏的。这不,两位老人正聊的兴起,就来了五个人,三女二男,正在杨老的小艇边徘徊,一个女人指着杨老说:“就是他。”张老先生说:“老杨,不错嘛,一下就来了五位客人,够你吃顿饱肉了!”杨老没有答话,一个女人走上前来,问道:“请问您是杨先生吗?”杨老说:“正是,不过这一带这么多姓杨的,我怎么知道你找谁呢?”

其实这些人要找的就是他,这位杨先生派头可不小,都说他是这些开载客快艇中技术的船夫,也是最贵的。这确实是真实的。据他自己说,他祖辈都是驾船的,他七岁就随祖父驾船,十几岁就能独自开船过活了,到如今,已经有五六十年驾龄了,在这一带没有哪个驾船的不认识杨老的。

那位女顾客笑着说道:“我们找的就是您啊!我们要游览洞庭湖,人们都说您老人家的技术,我们就来找您了。五个人,收多少钱?”杨老并不急于回答,他对张老说:“老张,来根烟。”杨老抽着烟,说:“一个人,收五十元,你们要出二百五十元。如果一桶油不够,继续加钱。同意不?”“这么贵啊!”一个女人忍不住叫出了声。“嫌贵,那就算了,反正我也不差这两百多块钱。”杨老说道。“杨先生,别介,我们不嫌贵。”一个男人说,一边瞪着那个说贵的女人。

杨老给机器灌满油,对那几个人说:“上船!”张老在一旁打趣道:“老杨啊,这一趟完了,吃肉的时候可别忘了叫上我!”杨老回道:“一定叫上你!到时候咱哥儿俩一醉方休!”

杨老驾着船,哼着歌儿,向湖中心开去,还抱怨着:“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在屋里歇着有什么不好,偏要出来游湖,受罪咧!”

湖景很美,太阳照在湖面上,泛着金色的波纹,游船侧面溅出的水花在太阳下闪着七彩的光芒。

“杨先生,麻烦您把船停靠在前面的湖洲边上,谢谢。”一个女人说。

船靠了岸,杨老把船绳随便拴在一根木桩上,五位顾客上了岸,杨老躺在船上,仰望天空,说:“你们玩吧,我打个盹儿,走的时候叫我。”五个年轻人玩了很久,太阳隐藏起来了,云层厚了,黑了,一声惊雷,把杨老惊醒了,年轻人很害怕,一个女人问:“杨先生,这一下我们该怎么办?”她的语气中透着恐惧与无助。杨老见惯了天气的反常,他望着远处,大风吹着一个又一个的浪潮如猛兽般扑过来,他定了定神,说:“我们得赶紧跑,这种天气变化,应该是广州那边来了台风,吹到湖南来了,不跑,命都没了。”

他们赶紧奔上杨老的船,杨老三下五除二,迅速解开船绳,加大油门,朝大浪驶去。一个男人吼道:“你疯了!那么大的浪,你想把我们都弄死么?”杨老吼道:“别吵!你!还有另一个男人!拿着那两只桶,有水就舀,三个女人!趴在船上,抓牢!”说完,他大吼着,驾船冲向大浪。

大浪越来越近,十米,五米,两米,一米。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大浪扑向那单薄的小艇,小艇猛一抖,晃了晃,没翻,杨老松了松油门,两个男人赶紧舀水,把它倒进湖中。而杨老就忙着去迎接下一个大浪,他眉头紧皱,眼里闪着愤怒的光,手紧紧握住油门把手,又加大油门,冲向下一个浪。

天更黑了,风更大了,浪更高了。杨老的小艇冲过了十多个浪,雨下起来了,似乎在嘲笑他们自不量力。说也奇怪,每一个浪,都比前一个大,却冲不翻一艘小艇,两个男人费力地舀着水,但谁都没有怨言,经过了这么多个浪,船都安然无恙,这说明杨老是对的,尽管他们说不出为什么。

风似乎小了些,船上的油也不足了,他们急需一个港口。前面似乎有一丝光芒,港口就在前面!杨老眼里闪过一丝兴奋——这次得救了!随之,兴奋的光又灭了,是的,还有一些距离呢!杨老预算了一下,大概还要冲过五个大浪,杨老加大油门,又冲了过去。

五个浪!过了!杨老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感,大叫了出来,他瞅瞅第六个浪,还远着呢。正准备加大油门冲向港口是,小艇发出一个异样的声响,熄火了。

怎么办?多年的经验迫使他保持冷静,想办法。目前,办法只有一个:弃船逃生。可是,这船系着他一家人的温饱啊!但又没有其他办法可行。算了,他大吼:“船熄火了,跳船!不会游泳的女人,趴在你们男人身上!”女人都不会游泳,杨老没办法,只好也背了一个女人。

不幸中万幸,小艇离港口不远,一会儿就到了,杨老等两个男人背着女人上了岸,港口上的人们也来帮忙,杨老说:“快把这女人拉上去!”等他准备爬上去时,第六个大浪冲了过来,杨老不见了。

第二天,从水里捞出了杨老的尸体。

五个游客放声大哭,有人歇斯底里地大喊:“杨先生!您只要了我们二百五十元!而我们却要了您的命啊!”大悲中,他们突然一惊:他们并没有给钱!

杨老的葬礼很隆重,很多人都来了,张老也来了,他自言自语道:“老杨,你怎么走了呢?说好的肉呢?还有那一醉方休......”话没说完,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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