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刚一上班,中街派出所的栾所长,就接待了兄弟2人。栾所长前几天和这兄弟2人见过面,哥哥叫卢国华,弟弟叫卢国兴,他们是辖区居民卢文成老人的双胞胎儿子。两个人都在外地工作,回来是为父亲办理丧事的。他们的父亲卢文成,是个空巢老人,前几天的夜里突发心梗死在家里,他出过现场,排除了他杀。这兄弟俩都一脸地官司,是来让派出所开据父亲死亡证明的。栾所长问他们开证明做什么?兄弟俩就对他说了这样一个情况。

他们说老人应该有一笔存款,要有几十万元,可是他们清理完家里所有的遗物后,只有5万元定期存单和一张银行卡,卡里也只有老人三个月的退休金1万多元,另外还有几千元的现金。他们觉得不对,去银行查询,银行说,得有派出所给存款人开据的死亡证明才能查。

栾所长听明白了,兄弟俩是相互怀疑对方隐匿了存单,据为己有了。证明好写,但不能随便写,如果真像他们怀疑的一方隐匿了,就不能开,只有排除了隐匿才可开。栾所长就要他们把情况说详细,老人是不是真有这笔存款?

兄弟俩都说肯定有。

栾所长说,你们先别说肯定,说说情况。

兄弟俩就说,父亲是从高级教师岗位上退下来的,退休金每月3000多元,已经退休十年了,家里就他一个人。还有,母亲去世刚过了3年,母亲在世时每月也有1000多元的退休金。这些之外,还有一个进项,老人毛字写得好,虽然不卖字,但时常有人登门求字,给人书写了不少匾额条幅什么的,有的也给些报酬,他们曾经见过,给人写了一块门匾,父亲虽然不要钱,但人家硬给留下了几百元作为酬谢。还有,父亲非常简朴,不吸烟不喝酒不赌钱,也没有其他嗜好,吃也很简单,就是蔬菜米饭馒头,从不吃补品,鱼肉都吃得很少,还从不进饭馆,每月的吃喝费用不会超过500元。母亲去世后的这三年,最大的开销是每年有一次外出旅游,而时间都是选择旅游淡季,每次十来天,估计每次花费也就是几千元。看病有医保,卡上还有1万多元没花完,母亲生前也有医保,看病去世也没花自己多少钱。老人也没有投资理财产品,也没买房,现在住的房子是房改房,当初就没花几个钱。兄弟俩一个是企业高管,一个是医生,都有可观的收入,已经有10多年没花过老人一分钱了,家里也没需要抚养的人。

栾所长听兄弟俩这一说,也觉得老人应该有几十万的存款,而且,通过他们的述说,观察他们的表情,排除了隐匿。栾所长忽然又想到一个情节,有些老人为安全起见,爱把存单藏在衣物里,又问兄弟俩,老人的衣物怎么处理的?兄弟俩说,一部分烧掉了,一部分送人了。栾所长听后,“哦”了一声,这才给他们开据了卢文成的死亡证明,他觉得问题可能就出在这个环节上。

2巨额现金

第二天上午栾所长刚进派出所,就看见卢国华卢国兴在门口了,俩人的脸色比前日还难看,甭问吵大了。栾所长故意淡淡地问了一句,查到没有?俩人都气愤愤地说,查着了。栾所长哦了一声,叫他们进屋说。兄弟俩跟着进屋了。没等坐下,卢国兴就说:“存款都取出来了,一次30万,一次6万。”“取出来,没再存?”栾所长问了一句。“没有”卢国兴说。“没存、哦,做理财投资了?”“投什么资,你问他!”卢国兴一指卢国华说。卢国华立刻急了:“问我干吗,我一分也没拿!”“骗谁呢,你换房添了50多万,哪儿来的?”卢国兴质问他。“我贷的,不信回去你看!”卢国华又大声说。“别吵了,这是派出所!”栾所长呵斥了他们一句。可卢国华憋不住,又说了一句:“要我用,用的着提现金吗,多不安全。”“什么,你是说,取的现金,一次30万?”栾所长警觉地问。“是,30万,6万都是现金。”卢国华回答说。栾所长的思维飞快的旋转,一次取这么多现金干什么,也没投资,去处只有一个,借出去了。就抬头问兄弟俩,是不是借出去了?

卢国华卢国兴都一怔,显然过去没想过,可马上意识到了,卢国兴卢国华几乎同时说:“有可能!”但借给谁了,兄弟俩都不知道。卢国华忽然想到了,就说,是不是借给国民了,他买卖不赔了吗?卢国兴一听说,怎么没听他说呢?他也得办个手续吧,起码得打个借条吧,借条呢,有吗?卢国华愣了愣说,我看他是黑心了,不想还,想吞了,还借条,咱俩没回来这一天多,就他一个人,多少借条拿不走啊!卢国兴又听愣了。是呀,是他给卢国民打的电话,因为父亲一直不接电话,他怀疑出了事,就给卢国民打了电话,叫他过来看看父亲的。

兄弟俩认定卢国民借了钱,栾所长也觉得兄弟俩说得有一定道理。

这卢国民是他们的堂弟,在本城做活禽生意,兄弟俩都不在父亲身边,委托他帮助照顾,卢国民平时也是这么做的,每周都要上门两三次,叔侄的关系也挺好。侄子买卖赔了钱,跟叔借钱顺理成章,也许根本就没有借条。所以,栾所长觉得兄弟俩说得有一定道理。

卢国华卢国兴完全认定钱给卢国民借走了,黑起来不想还了,卢国华很气愤,又说:父亲对他不薄,咱们也对他不薄,他干嘛这么干!卢国兴马上接过来说,你说这个没用,亲兄弟姐妹见了钱都这么干,何况这个呢。

卢国华忽然说,我找他问问。

栾所长马上说,不行,你们谁都不能问。栾所长不让他们问,是想到,卢国民既然想占有这笔钱,或者说连凭据都拿走了,就有了防范,他们去问,不仅问不出来,还会打草惊蛇,增加解决问题的难度。还告诉他们,什么都不要对卢国民说,就当没有这件事,并说等他调查后再说。兄弟俩都点头答应了。

3锁定目标

栾所长把卢国民列为了“一号”调查对象。开始调查卢国民。卢国民36岁,做活禽生意,买卖做的并不好,前年的禽流感,他的损失不小,还欠了别人的债。综合这些,应该说,卢国民的确有沾这笔钱的动机。

栾所长经过考虑,决定与卢国民正面接触,否则会夜长梦多,增加调查的难度,于是就把卢国民叫到了派出所。可他还没开口,卢国民就说了,他已经从卢国华卢国兴的争执中,知道了情况。他也怀疑兄弟俩里有一个,或者他们的老婆有私心,隐匿了存单,想独吞。还说,他们的老婆过去很少过来,可这次来的喯快,还不是奔老人的钱来的。还说老人的遗物都是他们清理的,别人只是帮帮手。他是装不知道,不想参与进来,怕落个是非人。栾所长还注意观察了他的情绪变化,并没有反常表现,很淡定。栾所长觉得30多万可不是小数字,如果他心里装着这么个大事,不会如此淡定,就对兄弟俩和自己先前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他想了想,就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问他有没有人借过老人的钱?卢国民摇了摇头说,没听说。还是很淡定。栾所长忽然觉得,这卢国民要么没有借钱,要么心态很深,要是后一种,可就棘手了。无凭无据,死无对证啊。只好让卢国民回去了。

第二天栾所长一个人正在办公室想下一步从哪儿入手的时候,卢国民来了,给他带来了两条线索。一条是他拿来了一张洗皱的取款收据,但能看出字迹,是工行某营业部的,取款时间是半年前的3月20日,数额是6万。卢国民说是在老人一件旧裤口袋掏出来的。这衣服原本卢国华他们要烧掉的,是他没让烧,他们就让他拿走了。

卢国民接着说第二条,他说:二叔去世的第二天晚饭刚过,楼旁边发屋的女人来了,进屋先哭了一通,然后就拿出带来的理发工具,给二叔理了发刮了脸。理完刮脸,还说了一句:“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刮脸了,干干净净地走吧。”他觉得一个女人来给死人理发,是为了钱呗,就拿出50元给她,她不要,我以为她嫌少,就又加了50,她还不要,我问她要多少,她说不要钱,我听了还挺感激她的。她收起理发工具又说,二叔衣服穿的不合身,说二叔有件唐装,挺合身的,还体面。我不知道放在哪里,还是她帮着从衣柜里找出来,给换上的。给二叔换衣服时,我看她有点紧张,以为她害怕,也没放心上,临走前,他还问了我一句,二叔还有没有未了的心愿,留下什么话没有。二叔半夜死的,谁都不知道,能留下什么话。你说,不沾亲不带故的她干吗这么上心,一准有事。

栾所长听后,觉得卢国民说得不无道理,又把她列为目标做了调查。调查到的情况是:她叫姚金华,外地人,52岁,单身。卢文成老人一直让她理发,平时还常到发屋里跟她聊天,二人说说笑笑地挺熟悉。半年前,姚金华还买了房,还是全款,38万元!她一个理发的哪来这么多钱?栾所长还觉得,卢文成与姚金华有点黄昏恋,孤独老人心理上很容易变态,钱会不会借给她或者给了她买房用了?再结合数目和时间又基本吻合,觉得可能性很大。

4水落石出

有了这样的判断,栾所长便把姚金华“请”到了派出所。一进派出所,姚金华的脸色就变了,这更证实他的判断是对的。栾所长一开口,姚金华就招了,说她买房时钱不够,缺6万。卢老爷子听她一说,就借给了她6万,她给写了张借条。那天给他换衣服,一摸口袋有东西,掏出来一看是那张借条,趁没人看见,我就装起来了,他不死了吗。换完了衣服,我心里不踏实,问了他侄儿一句,老爷子留下话没有?他侄儿说没留下话,我也没言语,回来后我就撕乱扔了。是我昧良心了。姚金华还哭着说,一定把钱还给他儿子。

6万有着落了,30万呢?栾所长看明白听明白了,30万跟姚金华没有关系,30万另有去处。

让姚金华走了后,栾所长就去了工行,了解30万现金的去向。工行不知道,又问当时取钱有没别人?这个只能看录像了,一看录像,没有别人,就卢文成一个。他把30万装一个兜子里,提着走的,出了门口,就不知去向了。工行只能提供这些。

忽然,栾所长想到,卢文成会不会把钱存到其他银行,因为各家银行之间利息有高有低,有的银行不只利息高,还有优惠。就又到其他银行查询,最后在农发银行查到了,可存入的当天就转走了,跟利息没关系。钱转到异地的一家农发银行的账号上。栾所长有点不明白,一个老头子提着30万现金跑到其他银行转款,多不安全啊,这不有毛病吗。他淡淡一笑,没往下想。30万有下落了,心里的石头落地了,准备下一步再跟异地银行联系,把事画上句号。

他回到了派出所,刚坐下一小会儿,走进两个陌生男人来,都有50多岁的样子。栾所长一问,俩男人就自我介绍说,他们来之老区,一个是村支部书记,一个是村小学老师,他们是来找人的。栾所长问他们找什么人?他们说找卢文成老师。栾所长听了一怔,问找卢文成干什么?他们说,来请卢老师去剪彩,还说电话打不通,只知道他是这儿的人,不知他住哪儿,他们已经跑了三个派出所了。还说,卢文成以前在他们村插队,当过老师,他们都是卢老师的学生。

栾所长告诉他们,卢文成去世了。

两个人听后都“啊!”了一声,接着就哭了,边哭还边说:一年前,卢老师回我们村看望大家,看到我们村的学校破旧的不成样子了,说该盖所新的了。我们哪里有钱啊,他说他想想办法。他离开我们村子半个月后,就给我们汇了30万元钱,用这些钱,我们盖了一所新学校。原先他从电话里答应去剪彩的。学校盖好了,我们给他打电话,打不通了。我们没想到他、他走了!村里老老少少、还都等他呢!

两个男人又呜呜地哭了起来,村支书边哭还边打自己的腿!

送走了两个老区人,栾所长忽然明白了,卢文成为什么提着30万现金去农发行汇款,因为农发行不收费!一边是几乎倾其所有送出30万,一边是不顾危险省下几十元汇费,这就是我们的老一辈人。栾所长的眼睛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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