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遥远的古代,有一个地方遇上了自开天辟地以来从未出现的怪气象。自二月开春以来到六月底倾盆大雨下个不停,村民们撒下的种子大多没出土就霉烂了,出土的几根幼苗由于淫雨连连日照稀少而枯黄娇小。七月初,天气开晴了,村民们唱起来山歌跳起了舞蹈,以为是个好兆头。谁也不曾想到,流火的烈日就一直挂在了空阔无云的天空。土如焦沙,人如蚂蚁。原来清亮透底的泉水干枯了,河里湍湍的流水声也在村民的耳边逐渐消失,山上的植被大片大片的枯干死亡。飞禽拍打着翅膀群群迁徙,走兽在枯黄的山里嚎叫奔走。荒郊野地里,成群的野狗撕裂着那些腐臭的尸体,疯叫着,奔跑着。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年末。

上半年,由于洪水滚滚,瘟疫一波接一波地袭击着这个地方可怜的人群,没人统计病死了多少人。下半年干旱,粮食颗粒无收,也没人统计饿死了多少人。这两次劫难的结果,就是好多家庭在这个无望的世界中消失了,许多的村落没有了狗叫不见了人影,无数的难民哭着吼着,牵妻背子离开故园流落他乡。但是,也有好些人的银子堆成了山,比如那些为数不多的地主乡绅。

关于这两次劫难的缘由,是从当地一个神秘的巫婆那里起风的。民间神乎其神地传播着巫婆那个可怕的梦,梦里水神告诉她,这两次劫难都是水神赐予的,因为水神没有吃的,甚至连住的地方也没有,很震怒,于是惩罚了居住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水神还告诉巫婆,如果不在这块土地上建个水神庙,不祭拜水神,那以后这块土地上就再也不允许人居住了。这个可怕的梦如乌云一样扩散着,毒蛇一样缠绕着人们的脑子。

建造神庙是当地一个最有声望的乡绅发起的。当地居民迫于乡绅的淫威,更害怕水神再次震怒,纷纷出钱出力。乡绅请来穿着道袍的风水先生找了一块风水宝地,又陆续请来了墙匠、木匠、石匠和画师,在众人的一片喝彩声中开始轰轰烈烈破土建造神庙了。

整整用了三年的时间,这座神庙终于竣工了。看呀,这是一座多么雄伟壮观的神庙!血色的墙,金黄的琉璃瓦,威武的守门神兽,精妙的群龙戏珠,硕大的红色柱梁神庙巨大的水神塑像坐北朝南,水神塑像两旁站着执戟握枪的兵将,塑像前放着供桌、铜罐和执跪排座。淋漓满目的壁画描绘了三个世界的生活:最上层为天堂,画面雅静舒畅,线条明快,仙人轻盈如飞,一派祥和气象;第二层为人间,豺狼遍地,成年男女以藤叶遮羞,画面粗犷奔放,线条粗重;最下层为地府,地火熊熊运行,各凶神恶煞龇牙咧嘴狰狞可怕,画面狂野,线条凝重。

神庙的香火升起来了。

年初年末,丰收时节,民间佳节,迁居祝寿,人们披红戴彩地抬着猪羊敲锣打鼓,恭恭敬敬地在水神塑像前跪拜,虔诚地念着祷词,以期得到水神的庇佑。乡里妇人生孩子,给孩子起名字,抑或家里发生小灾小病的,都拿着各类供品去神庙祈求福祉。在当地人心中,神庙是神物,而水神就是主宰他们命运的最高的神。

以致后来,地方官上任,读书人应试,神庙都是他们必须祭拜的场所。据说有一年,当朝宰相为小人谗陷被贬当地,和前任地方官一样去拜祭神庙。他烧香化纸完毕即将跪拜时,水神塑像突然向前扑倒。又一年,一书生赴京赶考,上路前去神庙拜祭,也是即将跪拜时水神塑像向后仰倒;这一年这个书生金榜题名,名满天下。当地人的解释是,当朝宰相和那个名满天下的进士都是天上的星宿,水神受不起他们的跪拜之礼因而翻倒。

一年年过去,一代代过去,由于民间各种猪能上树鸡会游泳的传说,这座神庙变得更加朦胧神秘,当地人对水神更加尊崇。尽管如此,水神似乎并不领情,洪涝、干旱和瘟疫仍然毫无规律地剥夺着当地人的生命和财产。

这座神庙不知经过了多少年的辉煌,有一年突然天下大乱了。当时朝廷腐败,宦官专权,皇帝昏庸,又加天灾,全天下的人都按耐不住了,盗贼遍及乡野,杀人的,放火的,掘幕的,举不胜举。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当地深藏山野的盗贼点着火把骑着马下山了,他们洗劫了神庙里的所有财物,并抱走了那个贴金的水神塑像,最后放了一把火。熊熊大火烧了大半夜,第二天神庙已是面目全非,庙顶坍塌,庙柱庙梁成了灰,碎瓦凌乱地铺了一地,昔日金碧辉煌的神庙只剩熏黑的四堵墙和两尊神兽凄凉地立在那里。

此后,神庙再没被修起,不几年庙内就杂树丛生了。虽然神庙破败不堪了,但当地人依旧不敢对神庙有丝毫怠慢,每逢过年过节,他们仍像以前一样对着空空的神庙祭拜,一代代,一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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