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叶长生在井下作业,因通风不畅,感到闷热异常,故干一会儿便到巷口透透气。他爹挖了一辈子的煤,遇到过许多次矿难,但都命大,死里逃了生,所以他给儿子取了个长生的名字,愿儿子长生吉祥。因为前些日子附近一家煤窑井下透了大水,死了不少人,所以昨天吃晚饭时他特地关照长生:你干活时心明耳灵些,一听到有打雷似的声响,就赶快往外逃!他还让老伴炒熟两斤面粉,灌进塑料袋,把口子密封,给长生绑在腰上以防不测。

长生借在巷口透风时,顺便听听巷道里有否异常的响动。当他又一次去巷口时,忽然感到特别凉爽,有股强劲的气流从巷道深处吹来。他贪婪地吸了一口:好舒服啊谁知他一言未了,轰隆隆``````响起一声巨大的闷雷!不好!

他大叫一声,还没来得及通知附近作业的同伴,汹涌的水浪已扑面打来,瞬间他便被卷走,头一晕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醒来,感觉自己被一根木桩挡住了,求生的欲望驱使他使劲抱住木桩,不让被水冲走。他一会儿昏沉一会儿清醒。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感觉到水在渐渐退下,他摸索着爬上了一个高坡。

他下意识地摸摸腰部,发现炒面还在,不由心里一喜,感激老父亲想得周到。有了吃的他就能生存,等候井上人来营救!他打开密封的塑料袋,手伸进去抓一撮炒面放到嘴里,是干的,还喷喷香!因少口水难咽下去,便用舌头舔巷壁上渗出的水珠。吃了几撮炒面后,他感到身上渐渐有了气力,但没敢多动,他要保存体力,等候地上的营救。

他闭着眼睛仔细回忆巷道内的结构,最后断定自己被冲进了一条废弃的旧巷道。他曾听父亲说过,井下那条旧巷道能通后山,这是当年一次矿难时矿工自救挖通的,后来出口处倒塌被堵上了。

如今没有白天黑夜,他无法计算日子,只知道过了很长很长时间,因为两斤炒面已吃掉了一大半。如果炒面吃完还没被营救出去怎么办?难道就在井下等死?不行,他不能就这么年轻轻地死了,家里还有妻儿老小。他爬到下面,试着把脚伸到底下,唷,水基本上退了,只到他脚背处,他不再犹豫,摸索着朝巷道深处走去。不管怎么说,巷道尽头可能还有一丝生还的希望!

他脚小心地往前探着,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了尽头,感到累了坐下来歇歇,吃了几口炒面,养了养精神。突然他看到一个光亮!他怀疑自己看花了,使劲揉了揉眼睛,千真万确,那是一个手指甲大小的光点!他兴奋得心咚咚跳,血往头上涌,一下扑到亮处,隐隐闻到一丝野外的新鲜空气,不由发狂地喊了起来:噢我有救了!

他把手指伸进小洞使劲一扣,泥巴下来了,洞竟像拳头那么大,吹进来了一股风。看来能挖通!他更来了劲,两只手伸进去使劲抠,泥巴和着一块小石头下来了,洞竟有头那般大。如果再抠几下,人可以钻出去了!莫大的喜悦使他趴在巷壁上哭了。

他终于爬了出去,一下瘫倒在地上,感到自己像从地狱里穿行过来,重新回到了人间。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只觉挺亮堂。饥渴和衰弱,使他昏昏沉沉在地上躺了半日。强烈的阳光把他晒醒了,他便起来观察,正如他父亲说的这里是后山!再看看日头,知是中午时分。不能在这里磨蹭,得赶快下山,家里人一定为我急死了!他自言道,便归心似箭地沿着山路往下走。

到半山腰听到有人说话,他循声望去,见是两个妇女在采茶叶。二嫂,你知道吗?这次矿难共死了十七个人,政府要矿主每户赔二十五万块钱。是吗?这么多!啧啧,那这十七户人家可是发了大财喽!可不是嘛,二十五万哪,对我们穷人家来说,可是天文数字!你想能办多少事情?造楼房,买大彩电``````

长生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不由站住了脚。二十五万哪!他暗自惊叹了声,正如那二嫂说的好办许多事情!他家里实在太穷了,妻子一直抱怨,一年穿不上几件新衣裳,甭说金银首饰了;过年时儿子吵着要买电动玩具汽车,他今年推明年,明年推后年,一直满足不了儿子这小小的要求;父亲有气喘病,有人说冬天吃整只羊大补,且能治气喘病,可他哪来钱买整只羊?就是猪肉一月也难吃上几回;还有老母患白内障,眼睛简直要瞎了,却一直没钱让她去大医院手术。

想了那么多事情,他思想斗争异常激烈,最后牙一咬脚一跺,对自己说:不,我不能回去!一回去这二十五万巨款就没了?失去这次大好的机会,家里还是穷得叮当响。不如将错就错,就当自己死了,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吧!他不再犹豫,转过身子朝相反方向走去。

翻过山便到了另一个乡,幸亏腰上还掖着一张百元大钞,他到路边的一个小吃摊上饱饱地吃了一顿,然后坐车到县城,在火车站偷偷爬上一列货车去了省城。

他找到一处建筑工地,帮人家做小工,虽然收入不多,但在工棚有个安身之处,还能天天洗澡,到月底拿到八百块钱,替自己买了套衣服。

日子一长,他难免思念起家乡来,毕竟他没死,是个大活人总是有思想和感情的,想家里人不知怎么样了?父母妻儿一定为他伤心死了,不过拿到二十五万块钱对他们来说是个很大的安慰,许多办不成的事和多年的愿望都能够实现。长生心里感到一种宽慰,觉得自己死得值!

喂,你怎么一个人呆在工棚里?也不给家里寄钱或者打个电话?一个休息天,一位叫阿宝的工友问他说。我``````我``````他嗫嚅着。嗨,一个大男人怎么像看家女人似的?走啊阿宝不由分说把他拉出了工棚。

一路上阿宝滔滔不绝:我每个礼拜都给家里打电话,你知道吗,我那一岁的儿子已经会说话了,在电话里叫我爸爸,我听了心里甜得像吃了蜜,什么苦和累都忘记了。我老婆在全村最漂亮,也是最能干的``````

看他心高采烈的样子,长生心情沉闷,他也有个可爱的儿子和漂亮的妻子,可他不能跟他们通电话,他心里的苦楚有谁知道?又不能向任何人倾诉。

他铁着心不给家里去电话,可漫漫长夜难以成眠,断不了思念之情,想家想得要发疯!且经常被恶梦惊醒。他实在抑制不住,终于在一个休息日去了长途电话亭,拨通了家里的电话。他紧张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按电话键的手在发抖。

喂!喂!当听筒里传来儿子毛毛稚嫩的声音时,他心快要跳出喉咙口!

没听到他答话,毛毛把电话挂了。他止不住鼻子发酸,眼眶发热,不死心地又一次拨通了电话。这回是他妻子玉英来接的。听到她脆亮的喂喂声,他激动得热血沸腾泪珠盈眶。喂,你咋不说话?咋不说话?你这人吃饱了撑的?发什么神经!她生气地把电话挂上了。

尽管妻子的话这么难听,但他觉得像听了仙乐般陶醉,最好玉英再对他骂几声,他心里还要舒服!他走出电话亭,感到浑身轻松,至少知道家里还算太平,妻儿身体都好。

在回去的路上看到有个报摊,他便买了一份小报,回到工棚躺在床上看了起来。猛然一则整容广告映人了他眼帘,他不由心一动,想如果自己去整容的话,不是人家认不出他了?不就可以回家了吗?顿时他为自己这一大胆的想法亢奋不已!他再也躺不住了,去了市中心的一家整容院。一咨询,像他那样彻底改变脸容的费用要三万块!他听了吓一跳,这么大的费用叫他到哪里去筹?

他双腿沉重地在马路上走,心里似十五的潮水一层层涌动,一浪高过一浪。看到马路上不少夫妻携儿牵女,欢乐幸福的样子,他眼热得要死!暗道:我要拼命地赚钱,凑足这笔整容的费用,我要回家,我要和亲人团聚!他甚至想得更远,悄悄把一家人接到省城,不,去天涯海角,过隐居的生活。

他看到马路上有张广告,一家保洁公司在招收工人,有两千五百块的月薪!他想这是什么工作工资这么高?便按着上面写的地址找了去。一问原来是为高楼大厦洗刷外墙,这是桩十分危险的工作。公司经理指着外面一幢幢高楼问:人悬在高空作业你害怕吗?他咬着牙说:不怕。我在井下挖过煤,也是性命系在裤腰上的活。经理赞赏地说:好,你被录用了,我要的就是不怕死的人。他第二天便辞去了建筑工地的活。

第一天上班,他人悬在高空,害怕得头晕脚软浑身直打哆嗦。旁边一位有经验的老工人见了对他说:记住干我们这一行一忌眼睛望下看;二忌思想不集中。你就只当是在地上干活,一心在刷墙上,就没事。另外保险绳是保命绳,万万马虎不得,要系得牢又牢,稍有破损马上换新的。放心,老板不会计较一条绳子的,因为出了人命他要赔大钱,还要不合算。

他照老工人说的去做,果然胆不战心不颤,活干得既快又出色。不久,老板把他提升为小工头,薪水也加到三千块。他在那里整整干了一年。

这天他对老板说家里二老病了,要请假半个月,老板二话没说一口答应了。他马上去整容院整了容。十天后整容完毕了,他望着镜子里那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人,满意地笑了,轻快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翻过山便望见了自己熟悉的村子,瞧见了他家的那间老屋。怎么一点没有变化,还是老样子?他自言自语,或许他们舍不得化那笔钱,将来要培养毛毛读大学。玉英很会当家的,一定把钱存在银行里,作长期打算。他就这样一边猜测一边往前走。快到村口时他忽然站住脚,担心地想:自己面貌是变得使人认不出来了,但声音没变,万一被邻居辨出来怎么办?还是等天黑了再回家吧,已经离家一年多了,也不在乎多等这几个小时。

他就坐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掏出烟卷慢慢抽了起来。有几个村民路过朝他看了看,都不声不响地走了。见他们认不出自己,他暗自欢喜,为自己这整容的高招而庆幸。

好容易等到太阳下山,家家的窗口都亮了灯,他才站起身朝村里走去。离自己的家越近,他心越跳得厉害,最后三步并作两步窜到家门口,忙举起手敲门。可里面没有声音,他又重重敲了几下。

毛毛,有人敲门,你快走去开。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那是他母亲!他心里不由一热。门呀地一声开了,毛毛出现在他面前,怯怯地望着他:你找谁?长生眼眶一热眼泪下来了:毛毛,我是你爹啊!说着伸出手去抱他。不,你不是我爹!毛毛一下推开他的手,喊着奶奶!害怕地朝床前跑去。

娘长生哽咽地喊了声扑到床前,双膝一屈跪倒在他娘面前,不孝儿长生回来了!他娘惊得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长、长生,你、你还活着?

她颤颤巍巍伸出青筋突露的手。嗯。长生忙一把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在他脸上摸了一阵,推开他:不,你不是长生,不是我儿子!娘,我是长生,的的确确是你儿子!不信你摸摸我胸前的那颗痣他解开衣服让她摸,

她摸到了那颗痣,伤心地哭了起来:是、是,一点没错,是长生,是我的儿子!你没死,没死!可是长生,为什么你的脸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娘,为了让人相信我死了,为了拿到那二十五万块钱,我便去整了容。唉她长长地叹息了口气,傻儿子,你真糊涂啊天底下还有比性命更值钱的吗?我们不稀罕那二十五万块钱,只想要你活着,一家人守在一起,不求富贵,只求一日三餐过得去,能平平安安到老,这比啥都好!

娘,我爹呢?长生望了望空荡荡的屋子问。她娘嚎啕大哭起来:呜``````你爹得知你死了的消息,一急一口气接不上晕死过去,在医院抢救了七天七夜,钱用掉了好几万,也没能活过来;为娘也急得差些丢了命,在医院躺了好些日子,化掉了许多冤枉钱,现在我的眼睛也瞎了。那玉英呢?他着急地问。为了养活一家人,她买了一辆机动三轮车,在马路上接客,风里来雨里去的,到现在还没回来哪!他听了羞愧不已,一把揪住自己的头发:我真浑!浑

一会儿玉英回来了,他叫了声玉英便喉梗声阻,泪水长流。毕竟是同床共枕的夫妻,尽管他面目全非,玉英还是认出了他!听了他的叙述,她气恨地骂:你这个没出息的!二十五万块钱就使你出卖了灵魂,丢下年迈的父母和老婆妻儿。你知道吗?爹死时口眼都没有闭!娘为你瞎了眼,毛毛为你常常梦头里哭醒。你这傻男人,怎么不懂世界上没有比平安更重要,比一家人团团圆圆更幸福的事?

妻子的数落更使他无地自容,悔恨得捶胸顿足:那现在我该怎么办?怎么办?他六神无主。你是要做鬼?还是要堂堂正正做人?做鬼你就一辈子躲在永无天日的黑暗里;做人就抬头挺胸到矿上去,实事求是地把事情向矿上和政府讲清楚。我自然要做人,不能这样隐姓埋名,躲躲藏藏,

翌日,玉英陪他去矿上。长生的死而复活,令矿主又惊又怕,哪还敢追究二十五万块钱的事?因为他是这次矿难中唯一的生存者,故显得格外重要!省政府派驻的矿难调查组还没有走!

长生,这钱的事就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我再给你十万块钱,求你带着家人远走他乡,不要再回来了。矿主恳求说。长生冷笑声:哼,你想用金钱来收买我?做梦!我要揭发你无视一线矿工向你反应矿下异常的情况,不采取任何防范措施,强迫矿工危险作业的种种行径。玉英也大义凛然道:如果我们贪图钱,今天就不会到矿上来,我们要为死难的十六个矿工弟兄讨回公道!

我、我不是已经赔、赔了钱了吗?矿主结结巴巴说。但是还没有对你这个黑良心的老板绳之以法!为了不使以后的矿工兄弟遭难,我们必须向政府部门反映。长生断然说。他们夫妇毅然朝省矿难调查组办公室走去。

根据长生的反映,调查组掌握了确切的材料上报省里。不久省检察院向法院提起公诉,将黑心矿主逮捕法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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