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脚踏中西文化,一心评宇宙文章”,上学时,就梦想着有一天能像林语堂先生一般,胸怀中西文化,点评世界风云。机缘巧合,工作期间有机会跑遍西方发达国家,接触的有高官、学者,也有贩夫走卒。虽无林先生的深厚学养,却也愿意把所见所感记录在案,把我眼中的中西差距告诉国人。

看到差距后,我也一直在思考,中国到底哪里差?中国为什么不行?这本书,便是这些思考的汇集。

1.一切政治都是地方的

2004年9月18日,北京的上空看到了久违的蓝天白云。上午10点,我拉着行李箱,准备打车去机场,开始我的美国大选之旅。

走出楼门,听到小区鼓乐齐鸣,中心花园挂着惹眼的红色条幅,上面写着“祝贺业主委员会选举大会召开”,小区的居民自发组织起来,热情如火地组织选举为自己说话的委员会,期待从此可以依法和开发商、物业抗衡,提高小区的管理水平。

小区选举业主委员会和美国人选总统,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在美国,一切政治都是地方的,选举镇长、公安局长比选举十万八千里之外的总统更重要——谁当总统对小镇来说都一样,可谁当镇长小镇会完全不同。

采访结束后回到家里,庆幸终于告别汉堡包和牛排,可以就着猪肉炖粉条一口气吃下两个大馒头,可欣喜之余备感痛心的是,我们选出的业主委员会竟然属于“非法组织”,朝阳区不予备案。理由很简单,我们选举的时候当地政府官员不在场。这荒唐的规定恰似“第二十二条军规”:选举必须有当地政府官员在场,可没有任何法律规定官员必须到现场。我们的代表反复解释说,给官员们打了电话,发了传真,人家就不肯来自美国;后来到北大深造,学的是文化比较,一直对中美(或中西)的异同怀有独特兴致,毕业后作为记者,工作更是和美国息息相关。2005年,赴德国《世界报》工作,其间游历欧洲,更是从欧洲的角度与美国作了一番对比,自信对美国的看法比较客观、公正,至少,我在尽量做到这些。

2004年去美国采访大选时,见到奥巴马的那一刻,是我最激动的时刻,那个场景至今还留在我的记忆深处。那时如此激动,是因为感受到“领导贴近群众”的真实场面,那远比在办公室采访布什来得更直接、更具真实性。

除了那一刻,还有几个场景让我印象深刻。

那是在芝加哥,我的采访对象是某工会组织芝加哥市的负责人。对不起,他具体是哪个工会我忘了,他的名字我也忘了,只留下了他的一张照片和一句令我难忘的话。我在听他介绍情况后,问了一个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你说自己一直为工人做事,维护工人的利益,那么,有钱有势的资本家对你进行贿赂,你怎么办?”

他听到这个问题先是一愣,然后和我说:“这个很简单,如果我不为工人办事,明年,他们就不选我了。”

在西雅图,我采访了当地城市轻轨项目的负责人。这个项目的有趣之处在于,它不是市政府提出的,而是一个司机提出动议,然后募集到足够的签名后,提交政府的。政府犹豫不定,于是决定进行公投,结果公众过半数同意修轻轨,项目得以通过。

这几个细节联系在一起,我发现,要想被选上,就需要贴近百姓;要是选上后不好好干活,就会被选下来;干活时难以决断,还是要征求老百姓的意见。

我这点浅显的总结,在伟大的哲学家托克维尔那里,变成了一句话——一切政治都是地方的。我拜读这位哲人的书籍后,记下了其中几句经典语句:

乡镇却是自由人民的力量所在。乡镇组织之于自由,犹如小学之于授课。乡镇组织将自由带给人民,教导人民安享自由和学会让自由为他们服务。在没有乡镇组织的条件下,一个国家虽然可以建立一个自由的政府,但它没有自由的精神。片刻的激情、暂时的利益或偶然的机会可以创造出独立的外表,但潜伏于社会机体内部的专制也迟早会重新冒出于表面。

在欧洲,统治者本人就经常缺乏乡镇精神,因为他们许多人只承认乡镇精神是维持安定的公共秩序的一个重要因素,但不知道怎么去培养它。他们害怕乡镇强大和独立以后,会篡夺中央的权力,使国家处于无政府状态。但是,你不让乡镇强大和独立,你从那里只会得到顺民,而绝不会得到公民。

把乡镇政权同时分给这么多公民的美国制度,并不害怕扩大乡镇的职权。我们有理由认为,在美国,爱国心是通过实践而养成的一种眷恋故乡的感情。

是的,一切政治都是地方的。

我所认识的普通美国人,只是简单地希望自己的家庭生活富足,也许一个人一辈子关心的就是他的小镇。他选出的镇长,无论谁当了总统,都无法撤掉。那些被选出的地方官,不必唯上级马首是瞻,不必揣摩上意,他要做的,就是服务好选举他当官的人民。

因此,我觉得对美国人来说,选谁当总统不是最重要的,选谁当镇长才是最重要的。

对于中国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

古代中国,地方实行的是乡绅自治,地方宗族大户担负起地方治理的职责。新中国成立以及“文革”后,基层的传统模式均被打碎,取而代之的是县政府、镇政府、村长,由于每一个环节都是下级对上级负责而不是对百姓负责,因此基层官员所受到的制约极其有限,当地百姓的生活好坏、支持与否与他的职位升降几乎全然没有关系。因此,地方官员没有任何动力来关心百姓。政令从最高层传递到最底层,经过不同的解读和执行,早已是面目全非。

鉴于此,早在20世纪90年代前期和中期,中国的村民选举程序在许多地方逐渐制度化。中国官方允许参观各种情况的选举,包括最具公正性和竞争性的选举以及明显由地方宗族势力的领导操纵的选举。90年代中期,原先只说“村民选举”的中国官员开始公开称“基层民主”,而国外观察者也由怀疑转而认为村民选举表现出真正的民主潜力。

遗憾的是,这一尝试力度不够,在有些地方甚至出现倒退。发生在广东乌坎的事件,也证明对农村的自上而下的管理已经失效。2012年2月

1日,乌坎举行了公开的村民委员会选举,这才让乌坎事件有了初步的结果。

乌坎,只是中国农村的一个缩影。全国广袤的农村,各有各的经济状况,各有各的风土人情,有的地方比较公正,有的地方处处贿赂,有的地方则为暴力所充斥。

无论如何,这种尝试一定要继续。

2.关于民主,有些话不可信

农村选举出现的一些乱象,成了某些人反对基层民主的原因。

其实,拆解开来看,出现一些纷乱是正常的,民主之路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贿选,是所有国家的选举都不可避免的现象,因为每个人都希望通过有利于自己的人当权。选举,最大的优势是你可以赢一次,但不可能赢一辈子。如果上台后不为自己所辖的百姓谋利益,很简单,下一届他就不能当选了,小恩小惠能笼络人一时,不能笼络人一辈子。再退一步,笼络别人而上台,也比靠强力上台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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