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不速之客

一连两天,宏山村的人都看到一个衣着穷酸的陌生老头围着村子转悠,看他东张西望的样子,仿佛是在寻找一个重要的人,或者是要寻找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天气酷热,人们都懒得出门,到了中午时分,更是家家半掩着大门睡午觉。第三天中午,陌生的老头转到村头陈财主家讨碗水喝时,被他家的狗扑倒咬伤了。陈财主没有露面,打发管家把他赶跑了。

老头很气愤,连气带渴,走到陈财主隔壁的林大有家门口就晕倒了。林大有把老头扶进屋,给他喝了一碗水就醒过来了,又打发孩子去找草药给他治伤。老头感激之余,就说出了真心话:“老夫姓杨,不远千里从江西跟踪一条龙脉到你们广东潮州,不曾想跟到这个村子里不见了,你跟我讲下,你们这里可有什么不平常的地方?”

“敢情您就是闻名江西的风水大师杨半仙吧,幸会!”林大有转头喊醒午睡的妻子,笑道:“三娘,你去炒几个菜,我们要好好招待一下杨大师。”

吃饭的时候,大家说到龙脉一事,兴趣很大,但聊了半天,又不知从哪里找到断掉的龙脉。

午饭以后,林大有看杨半仙很是劳累,就请他在家歇息。这一歇,杨半仙就睡到了傍晚时分。他睁开眼睛时,已经闻到了林家的饭香,又闻得一阵鸭子叫,原来是放鸭的林父回来了。

晚饭以后,杨半仙告辞,说要回城里的客栈过夜。临走的时候,杨半仙看林父不在跟前,悄声说:“受你家真情款待,无以为报,只告诉你一条,我刚才细观了你父亲的相貌,三日之内,你父亲有大灾临头,记住如果死在田里——就田里埋!人家赔你父亲多少银子,都不要接手。千万记住了!”

林大有听了,气得差点没噎过去,他万没想到当了半天的好人,却听到这几句晦气的话。

进了屋,他围着父亲晃了几个圈圈,发现老人家气色健旺,根本不像有病的样子,怎么可能寿数将近了呢?要不,这几天让父亲在家呆着,哪儿都不去!

2、枯木逢春

第二天一早,林父不听儿子的劝告,依旧出门去放鸭子,随身带了馒头和饮用的水,说是依旧傍晚回来。

这一天,杨半仙还是在村前村后打转,寻找他要的龙脉。此时村民们也知道了他的来意,觉得龙脉不过是保佑一户人家出皇帝的,与自家关系不大,于是各种各的田,由杨半仙山上路上转悠去。

林父已知道杨半仙昨天走时跟他算的命了,心里老大不痛快,所以看到杨半仙就绕远走,不跟他打照面,赶着一群鸭子专往远处的秀水湖边和收割完的水田里跑。到了下午,林父觉得奇怪了,他发现自己往哪边走,杨半仙就跑着往哪边来,仿佛在跟踪他一样。跟到天快黑时,林父心里有点害怕了,他担心杨半仙作起什么法事来取了他的性命!于是,他就赶紧领着一群鸭子往湖边树林里转移。

杨半仙跟着过来,东张西望了一阵,走到一片收割后的水田里,走来走去,又摊开双手往天上诉说着什么,过了一会,他站着的那块田里忽然飘来了一片云,下了一阵雨,雨过以后,杨半仙把一根棍子样的东西插在田里就离开了。杨半仙其实没有跟踪林父的意思,不过是巧合罢了。

等到看不到杨半仙的身影了,林父鸭子也不急着赶了,连忙跑到那块田里去看究竟。他把棍子拔起来一看,是一根枯木,就是庄户人家劈了烧饭的那种柴。

“什么杨半仙,搞不好是倒斗的!”回到家,林父跟儿子林大有说:“倒斗就是盗墓的,我看这人转来转去,就是想盗谁家的墓,他插的枯木棍,八成是一种记号,那田里面不定埋着什么宝贝!”

“可是你说他能兴云布雨啊!说实话,我们刚才还说怎么天忽然凉快了呢?”林大有也迷惑了。

一不做,二不休,第二天天刚亮,林家父子就跑到那块田里去了,他们一看:怪事发生了!那根枯木竟然长出了几片嫩芽,而且还在随风生长!

两人担心杨半仙很快会赶来,就把这发芽的枯木拔走了,快速从一户人家柴房门口拿了一根枯木插在那里,然后,两人躲进树林看有什么情况发生。

两人躲开不久,杨半仙急匆匆地来了,他的脸上带着期许的紧张神色,当他看到田里的那截枯木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过了一会,他重新找来一根枯木插进去,离开了。

次日一大早,林家父子又抢在杨半仙前头去看枯木,那枯木一样长出了嫩芽,两人不明所以,只是下意识的要跟杨半仙过不去,顺手又把枯木换掉了。

杨半仙再次来时,看到枯木和他离开时一样,很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林大有跟踪了杨半仙一段路,发现他坐上马车往官道上走了,看来,他是打算回江西去了。

3、林父之死

当林大有去跟踪杨半仙的时候,林父出事了。

那根插枯木的田地是有主人的,是陈财主家的。陈财主家离这块田地隔得远,在村里人缘不怎么好,杨半仙在他田里转了两天,也没村民主动告诉他。

这天林大有离开以后,陈财主就带着几个长工来田里干农活。刚到田边,他就看到一群鸭子在田里窜着吃小泥鳅和草,再一看,林父坐在田埂上悠闲地挖着鼻孔。

“嗨,这是我家的田,快把你家的鸭子赶开!”陈财主的火气很大,冲着林父吼道。

林父坐着不动,说:“哎呀,你家的稻谷早就收割完了,我的鸭子不过是吃野生的小泥鳅,你何必这么小气呢?”

陈财主早前想霸占林家的一块地没有成功,两家有过节,看到林父不怕他,就放狗过来咬他。那狗占人势,如一条闪电扑上去就咬,林父来不及跑掉,仰面朝天摔倒在地,后脑勺正好碰在一块系牛石上,人也滚到了田里。等到众长工上前把狗赶开,林父已死去了。这长工里有与林家相好的,他们马上跑去林家报了信。

林大有闻讯赶来,扯着陈财主就要去见官,要他抵命。林家的亲戚纷纷赶来,给林大有帮忙。众人上前,抓住陈财主就是几个巴掌,打得他鼻青脸肿。陈财主不停地求饶,说赔多少银子都行,跟林父抬棺材当孝子都行。

林家的亲戚们扯着陈财主去见官,一行人拉扯到半路上,林大有忽然想起了杨半仙的嘱咐,就阻止了众人,对陈财主厉声吼道:“不见官也行,你出银子把我父亲风光的葬了,葬在那块田里!把你家那块田地的契约过到我名下,把你家的狗就地打死埋在田头!这事就算完!”

陈财主一听,比自己想到的严重后果要好一些,就忙不迭的答应了。亲戚们都说林大有傻,林大有说:“有些事你们不知道,我父亲在天之灵会同意我这样做的,你们不要责怪我。”

4、九鳅落湖

林大有原是一介地道的农夫,说来也怪,自从陈家的这块田地转到他家名下以后,林大有种地的兴趣忽然没有了,他一反常态的迷上了读书入仕,把自家的田都租出去给别人种了。

林大有早年受过启蒙教育,把那些四书五经捡起来重读并不感到费劲,反而有如神助。这样一路下来,不到十年,林大有竟然成了宏山村的第一名状元郎。

林大有自己也觉得奇怪,他感到自己的转变还是跟那块父亲无意中用生命换来的田地有关。

十来年过去了,林大有早就忘记了当初杨半仙插枯木的地方,只期望有一天遇到杨半仙,能问个究竟。

到了林大有晚年辞官归隐以后,村里才来了一位外地的黄姓风水先生,一问,是从江西来的,也说是追寻龙脉而来。再一问,是杨半仙的关门弟子。

这次,黄大师转了几天,依旧在杨半仙插枯木的地方站住了,他也在那里兴云布雨。林大有讲出了当年跟杨半仙的相识和交往过程,请他指点迷津。

黄大师说:“我们在田里唤雨,其实不叫兴云布雨,叫呼龙点穴。你看那秀水湖,其实是藏着一条小龙的,我们作法,那小龙闻讯来布雨,它这是欢迎之意。布雨的时候,积水最多的地方就是龙脉结穴的位置,无论你插上什么枯木,都能逢春!那龙脉就跟我们江西的龙脉连起来了,是龙尾的部分。我师傅临终时都不相信追到的是一条秃尾巴龙,叫我务必再来寻个究竟。”

林大有暗想,这龙尾在我家田里,未必我还会变成真龙天子不成?或者成为皇帝的心腹?可是我都告老还乡了,也就做过几任知府,不可能再成什么龙。黄大师仔细打量了他一会,说:“如果不是这儿的田头埋了一条横死的恶狗,就不会破坏这个风水格局,好在你父亲是埋在这块田里,使现在的格局变成了九鳅落湖的格局,于田地的主家有利,你家会出九个状元,不信你等着看。当年我师傅受你家之恩,想报答一下,正好他看出你父亲有生命之灾,所以提醒你在此田葬父,为林氏后代谋个好风水。”

后来林的长子果真中了状元,正当林家人满怀信心读书时,清朝统治者取消了科考制度。那九鳅落湖的真假,也就无从验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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