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富人,能说会道,就是不干好事。有一回,因为他老是骚扰邻家寡妇,寡妇忍无可忍,便央求小叔子到县衙去把这富人给告了。

县官久闻富人大名,接下状子,便差衙役去把他叫来。

富人自以为有钱,到了公堂上一点儿也不在乎,耍起嘴皮子来竟是那么顺溜:天啊,天乎!真是行好不得好啊!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我乐善好施啊?我见她寡嫂日子艰难,时时想着去接济她些,谁知她小叔子就因为想多占我一墙宅基地没得逞,竟不顾亡兄寡嫂的名誉来诬告我。唉,也罢,就请大老爷判我个输吧,我愿意背这黑锅。她寡嫂本来就活得够难的了,再经不起风风雨雨了啊!

寡妇的小叔子十分老实巴交,在大堂上被富人这一闹,心里又生气又紧张,竟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

县官看在眼里,一拍惊堂木,对小叔子说:大胆刁民,竟敢到老爷我的大堂上来无理取闹?哼,我本该打你四十大板,姑念你初犯,就对你从轻处置吧!现在,罚你去市上雇头驴来听用。

话罢,县官回头朝富人嘻嘻一笑,说:富而好施,真善人也!以往,我常感处理案子越来越难,不料今天遇上你这位大善人,为了一个寡妇的名誉,竟然愿意自背黑锅。既是这样,那就请你先别忙着走。

县官说到这里,扭头吩咐左右:来人,给这位大善人看座!我要请他帮我一起审案。

富人于是便在县官公案旁坐了下来,他看看堂下肃立两边的衙役,看看身后那块明镜高悬的匾额,心里那个得意呀!

这工夫,大堂上来了一对打官司的。

原告脸羞得通红,对县官说:老爷,真不好意思,我不得不把我的好朋友给告了,因为他欠我三十两银子,三年了,可至今本利都没还。其实这银子我原本没准备要,可眼下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我还有一个八十岁的老母要奉养,我我

原告话没说完,被被告打断了。

被告安慰原告说:这不怪你,是我不好,是我太不够朋友。唉

被告朝县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老爷,不是我想赖这银子,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两个孩子都眼看都快要饿死了

县官还真是第一次碰上这么一对来打官司的:一个不得不要,一个却实在是有心无力。这案子该怎么判呢?判谁输都不解决问题呀!

县官捻着胡子想了老大一会儿,猛一拍桌子,哈哈大笑道:有了!有了!

他扭头对坐在公案旁的富人说:善人哪,我看就不如由你来行善,成全他们的交情,如何?

富人有心不答应,可此时他怎么说得出口呢?只好忍痛道:好好好,我这就回去拿银子。

县官说:区区小事,何必劳善人亲自跑一趟?再说,我也还有仰仗你的地方,你不忙走。

富人一听县官这话,心里直嘀咕:你还还要我做什么?

只听县官吩咐公差:去,快拿笔墨伺候,让大善人写封信,你拿上,去他家取六十两银子来。

富人猛一惊,指着被告说:他不是不是只欠三十两吗?

县官笑了:你没见他俩都穷吗?

随即,县官扭头朝堂下喊道:下一个!

紧接着的这一个案子,是老太太告儿子不孝的。

县官看罢状纸,对儿子大怒道:你母亲十月怀胎,二十年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你不思报恩,还虐待她老人家,真是禽兽不如。来人呀,给我重打四十!

县官这话音一落,儿子没怎么,老太太倒着了慌,急着跪地求饶:老爷,我儿子虽然对我不孝,可板子落在他身上,却疼在我心里呀!

县官看着老太太,说:那就不打了吧?

老太太却又发了愣:不打我又气得慌,只怕会气出病来呀!

县官一捻胡子,朝富人望了一眼。

富人马上条件反射般的跳起来:不行,这可不行!

县官笑道:怎么不行?你替她儿子挨四十大板,上可以惩忤逆、挽世风,下可以成全慈母的一片舐犊之情,真乃一大善举也!

县官说完,便不由分说地立刻让衙役揍富人四十大板,然后对富人说:人都说公门之中好修行,我这里积案如山,正是修行的好机会,你不如都将它们一一给我了结了吧?

富人这才明白,县官刚才说什么仰仗,原来看中的是自己的银子和屁股啊!他不知道接下去还会是什么案子,拿钱挨板子还好说,替人断胳膊、掉脑袋怎么受得了?

富人只好扑通朝县官跪下来: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骚扰良家妇女,再也不敢耍嘴皮子了。

县官点头道:那好,你挨了板子,路也走不动了,老爷我体恤民情,刚才那个小叔子牵来的驴,就给你骑回去吧。不过,这钱你可不能让他出喔!

什么?这驴原来竟是给我准备的?富人顿时傻了眼。

只听县官在吩咐小叔子:善人挨板子是为了做好事,所以回去路上他骑着驴,你要牵着慢慢走。还有,老爷我再给你一面锣,你要沿途鸣锣开道,好好说说善人的善举。记住了吗?

富人在旁边听了,哭笑不得。

以恶治恶,恐怕欲速则不达;以善治恶,又恐纵容恶的泛滥。于是当代社会的法治精神,则以相对公平、公正的方式,规约了扬善惩恶的具体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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