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叔一个急刹车,终于在撞上他们之前把车停了下来。心惊肉跳之余,仁叔仍不改他那火暴的性子,头伸出窗外,对着那两个不知死活的小青年就是一阵破口大骂。你们找死啊,三更半夜的,跑出来想投胎啊!
还想不想活了你们!?仁叔三十多岁的年纪,人挺好的,只是正当壮年,脾气难免躁了点。这一阵骂突突地砸过来,就连周围山林里稻田里熟睡的鸟都惊飞了不少。?不想那两人非但不躲不闪,反而快步跑上前来。男的扶着车窗口,央求道:师傅,我们急着赶路,您行行好搭我们一程吧。不行不行!仁叔态度坚决,转头正欲踩油门。?这时两人中女的也走上前来:师傅,您看天这么黑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您就搭我们一程吧。
是啊,我们不会坐太久的,只要前面一有村镇,我们就下车。男的继续央求道。仁叔细看两人,似乎都已经有二十多岁的年纪,白白净净的脸,面善心和隐隐有些书卷气,再说人也有礼貌,这才软下心来,问道:你们两个上哪啊?两人一看情况有了转机,顿时面带喜色,忙说道:我们刚从外地打工回来,正要赶着回前金村给爹妈报个平安呢。
哟,看不出来是小两口啊!仁叔说。师傅说笑了。两人对望一眼,不好意思地笑笑。上来吧,我也正要打那过,就搭你们一程。?两人一阵惊喜,连忙道了谢,爬上车来坐在后座上。仁叔回头看了一眼,看他们都坐稳了,这才踩了油门,车子又继续行驶起来。一路上都无话。仁叔一边哼着歌一边开车,他跑这长途货运,到今天已是第十个年头了,像这样三更半夜的还在路上跑那是常有的事。仁叔也不觉得累,自己早年习武种下了一身的横练肌肉,等闲三五人都难近身,这点累他只当是小儿科。偶尔路上遇上个把赶夜路想搭车的人,一般也能通融通融,毕竟人家也不容易,况且他们也不是白搭,下车时多多少少也会给些车钱。虽然仁叔不图这些,但是与人方便也是与己方便嘛。这一次要不是那小两口一上来就横冲直撞,吓了他一跳,怕是早就上车了,也不用费这么多口舌。?说到搭便车,仁叔看了看后面的那两人。那小两口倒是挺安静的在那坐着,偶尔说话也是低头私语。?仁叔不以为然,心想,他们说是打工回来赶着回家报平安,这点小把戏我开了十年的车还会看不出来,打工回来怎么连包也没有?怕是两人互相爱慕,不想又遭家人反对,这才一起私奔出来吧,跑得太急了还差点撞车,还好我及时刹住,不然这一对小情侣还不要枉送了自己的性命?倒是月前后金村的另一对男女,就没这么幸运了。仁叔听人说,后金村一个月前也有一对互相倾心的男女,私奔不成双双殉情了,不想今日又碰上了这一对。仁叔心下又是一笑,其实自己有心**之美倒是不假,这么多年了,自己的这一脾性还是改不了。这一想,仁叔又不禁回忆起了十年前的往事。?十年前,仁叔刚刚二十出头,正当年少,善武,读书也不差,只因家里太穷,高中毕业后就没再读了。
那时仁叔与邻村的桂琴,一个有才一个有貌,两人对对方互有好感,可谓情投意合郎才女貌,只差一句话两人就可以白头偕老了。可惜那些年里,两家的景况都不好,桂琴家还有两个小弟弟在念书。桂琴母为了生计也为了她的两个小儿子,等到桂琴高中一毕业便好说歹说硬逼着她嫁给了村里有钱的金石家老二。
桂琴心里不愿意,可是看看家里、两个弟弟也就无奈地答应了。这事仁叔一直都被蒙在鼓里,等知道了喜帖都发到手里了。仁叔一气之下撕了喜帖,在桂琴出嫁那天头也不回就走了,从那以后就跑起了运输。十年来仁叔少有回家,怕的就是见到桂琴觉得尴尬,偶尔的一两次自己也都是匆匆一别,就又走了。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仁叔却仍然一直引以为憾。今次遇上这两位,又勾起了往日的情怀,不禁感叹,要是当年自己也如他们这般,有这样的勇气私奔,也不至于至今仍单身一人。仁叔想到这里,又回头看了看那两人。两人仍旧如刚才般坐着,只是已彼此依偎在了一起,浓情蜜意地正低头私语。仁叔不禁莞尔,心底又羡慕又伤感。这时货车已行驶了半个小时的路程了,离前金村也已不远。这个前金村,是与相隔几十里地的后金村相对应的,那两人便是在离后金村不远的公路边上的车。仁叔开始纳闷起来,他们要私奔怎么也不选个远点的地方,前金村后金村相隔并不太远,他们就不怕家里人找来又把他们给逮回去?转念又一想,晚上赶路既不方便也不安全,倒是先找个栖身之所要紧,周边各村就属前金村最近了,这才恍然大悟,心想这两口子倒是挺能合计的。货车仍旧在公路上有条不紊地行驶着,前金村也越来越近。仁叔转过头问了两人一句;你们在哪儿下车啊?男的回过话来:前金村街口,师傅,您停那就行了。唔你们半夜三更地回家,就不怕吵了家里人?已经说好了,都等着呢。哦,那就好。儿子没到家,二老怕是也睡不着。哎?。之后三人又陷入了沉默,耳边只有风呼呼地从车窗吹过,隐隐能闻到些夏日里青草的气息。过了一会儿,仁叔点起了一根烟,男的这时又问了一句:师傅,现在几点了??仁叔借着烟的微光瞄了眼手腕上的表,说:快破晓了。快破晓了?两人似乎有些紧张,师傅,您能不能快点,我们赶时间。
又不是赶着投胎,急什么?不是,我们怕二老等急了。男的忙解释道。行行行再过几分钟就到了。仁叔说完,便加大了油门,几分钟之后车就行驶到前金村街口了。一到街口,仁叔还在忙着停车呢,后面的那两人便迫不及待地下车了。下车前,男的顺手掏出了一张纸币,塞给了仁叔。仁叔借着烟头的火光看一眼,好象是张百元的大钞。搭个便车也不用给这么多啊,仁叔正要把钱还给那两人,抬起头一看,两人已经走到一户亮着微光的人家门前,眨眼间就看不见了。仁叔擦擦眼睛,再细细看,确实已经不见了两人的踪影。
真是见鬼了,那小两口怎么跑得这么快。仁叔无奈地摇摇头,只好把钱收下,塞进了胸前的口袋里。车子重新启动,也许是因为快破晓了吧,这时的仁叔一身轻松地操纵着这辆开了好几年的货车,在凌晨清新的空气中一路奔驰。一个小时之后,东边的天空便微微露出了曙光,天很快亮了。仁叔的货车这时已开出前金村几十公里远的路程,前面不远便有个加水点。加水点除了给过往车辆加水,还兼卖一些杂货和香烟。加水的黄师傅是仁叔认识的,仁叔常年累月地跑运输,常常在这加水,一来二去两个就熟识了。仁叔看看车子,估计水用的也差不多了,便把车开往加水点。把车子停好之后,仁叔就下车过来聊天了。
老仁,今天又跑长途啦?加水的黄师傅远远地便向仁叔打招呼,一边吩咐儿子给仁叔的车加水。
咳,你又不是不知道,年年不都这样过来的吗?仁叔掏出烟,正要递给加水的黄师傅,一看,烟盒里早已经没烟了。
哟,只顾着开车,烟都没了。来一包吧。仁叔说完正要掏钱,忽然想起刚才的百元大钞,便又说了起来。
半夜搭了两个私奔的小青年,不想下车的时候塞了我一百块。
有这样的事?我也不信啊,你看,钱还在这呢。说着仁叔从胸前口袋里把那张百元大钞掏出来。顿时,两人都呆住了。手里拿的是百元大钞不假,只是已变成一张百元面值的冥币了。事隔不久,前金村街口一王姓人家生了一对龙凤胎的事便传遍了乡里。
相关推荐 RECOMM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