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回想起我的童年,基本上都是在无数次搬家中度过,以至于我还没有跟邻居家小伙伴搞好关系就已经又搬家了。最后一次搬家前遇到了兰,一个让我记忆犹新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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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上小学时,家里不知道什么原因总是在搬家。所以我在小时候几乎没有什么伙伴,总是还没有与家附近的小孩子打得火热就又搬家了。慢慢我就习惯每天放学后安静地坐在家里,那时的我已经有些早熟了,我总是把家里那张红木板凳摆在窗户下面借着下午的阳光看着妈给我买的小人书,看累的时候就会站起来,静静地望着窗外,直到太阳落山,爸打开家门。

大娘说我像年画中的娃娃,见到我时竟隐约看到我额头上的朱沙痣。其实那是我平时喜欢把额头不停地在窗户玻璃上磨擦,直到额头磨得通红却还是冰凉一片。那时大娘第一次见到我,是在我家刚搬到新家的第三天。我听到窗外有孩子的笑声,从窗下站起来,我看见窗外有三、四个小孩子,他们围着一个大人来回地跑着。我听见小孩子们喊那个大人哑巴,那个大人张着嘴啊啊地叫着,脸像孩子般地微笑。一个中年女人穿着城市少见的对襟花衣,一头短发整齐地拢在耳朵后面。她从屋子里跑出来赶走了小孩子,她牵着哑巴地手走着,哑巴还是笑嘻嘻的,嘴里依然啊啊地叫着。女人走时远远望着我,我把脸贴在玻璃窗上,还是一片冰凉。

那个女人就是我大娘,晚上她拿着满满一碗煮花生来到了我家。我躲在妈妈身面小心地看着她,大娘笑呵呵地摸了摸我的脸。

下午的时候看到这孩子站在窗户那,我就知道是新邻居搬进来了。

妈和爸都是知识分子,很少别人接触。大娘看出了我家的窘迫,她走到书柜前,嘴里发出啧啧声。

真好,真好!住我们这的人谁家也没有这么多书呀。

大娘把手放在衣服上蹭了两蹭,才小心地去摸了摸书框的玻璃门,半晌大娘回头对爸说,

我能跟你借几本书吗?

妈看出大娘并不识字,大娘讪讪地说是给她的女儿看,隔了一小会又说,孩子不会说话,天天呆在家里。现在十六岁了,也不识几个字,可是天天吵着要书看。

妈说明天去学校找几本课本送给大娘家,大娘的眼睛一下湿润了起来。临走时拉着妈的手说不出话来,爸拍了拍我的头,来,跟大娘说再见。

大娘,再见。

第二天,妈领着我来到了大娘家。很小的院子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还有一棵高大的向日葵。我站在向日葵下面仰起头,正对着向日葵的脸,我们一起露出了笑脸。这个院子里有股十分好闻的味道,闭上眼会有暖洋洋的感觉。大娘一边往屋子里让着妈和我,一边不好意思地说,

家里太乱了,我那口子不会说话脑子也不灵光,平时就在外面捡点破烂,我呢只能在家给衣厂钉些扣子来过活。

我站在妈后面看见大娘的手又大又粗,手指的骨节全都突了出来。那手摸了摸我的头,轻轻把我带进了屋子,没用一丝力气。

屋子里很暗,我有点害怕。我拉着妈妈,小心地盯着屋子里。屋子里很小,阳光透过房顶的窗户直射下来,照在屋子中间的床上。床上的女孩脸色苍白,大娘叫她兰。兰的头很大,她全身都裹着看不出颜色的被子,露在被子外面的胳膊与藕一般玉洁,却没有一丝肉感。

大娘叹了口气,这孩子不会说话,身子又有毛病,现在怕人怕得要命。

兰盯着大娘的嘴,神情好像生怕从大娘嘴里漏出什么。然后手臂动了动,但也仅仅是动了动,因为妈把我领我走到了她面前。妈蹲下来把我向前推了推。

来,和兰兰姐姐拉拉手。

我使劲向后退着,妈的身体像墙一样挡着我。我小心地伸出右手声,兰静静地看着我,歪着头静静地看着我。然后同样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和我的手轻轻一触就瞬间弹开了。但兰兰的手却没有收回去,它放在了我的脸上,轻轻地摩擦。那手指冰凉,我的脸上仿佛冰块拂过,我又闻到了那股好闻的味道,像花香但让人感觉晕晕的。妈把手里的书放在兰的床头上,兰只是转过头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看,好像对书并不是很感兴趣。大娘有些不好意思,这孩子头一次见生人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妈带我离开的时候拉了拉我,小明,来跟姐姐说再见。

我转过头看着兰,没有说话,因为我知道兰听不到。

兰却笑了,那时午后的阳光好像一下子全都跑到了她的脸上,她举起放在被子上的双手,慢慢地比了几个手势。那几个手势慢慢地好像带动着屋子里的空气,我感觉有些窒息。

大娘笑出了声音,我们家兰儿夸小明长得好看呢,说你是年画里跑出来的娃娃。

妈也笑了,我拉着妈的袖子也跟着她们笑,那个小屋子里弥漫着我喜欢的味道。

很多年以后,我在晶的身上又闻到了那种味道。她听我讲完兰的故事以后,把我的头紧紧贴在了她的胸前。

真的好闻?

嗯。

那是什么样子的味道?

我把鼻子紧紧埋在晶的胸前,她身上气味萦绕着我。我哭了,泪水滑落在她的胸前的肌肤上,她的身子一颤,把我抱得更紧了。嘴里轻轻哼着让人心醉的声音,让我想起了曾经只住过三个月的房子和大娘家院子里的花。下午三点多的阳光照射进心房,一片芬芳。

那一次搬家只持续了三个月。我们家再次搬走时,大娘远远站在一边,看着爸妈往车上放着东西,我蹲在地上用树枝拨着地上的蚂蚁。那时已经快入冬了,风很冷,大娘还只穿着一件单衣站在门口,头发被风吹得很乱,被外面整齐黑发压盖着的花白头发在风中飞扬着。大娘手里拿着一碗煮花生,眼睛直直地盯着我,我哭了,没有一点预兆。爸把我抱到了车里,随手塞给我最喜欢的小人书,我透过车窗看到妈向大娘走过去,大娘拉着妈的手不住地哭,妈静静地拍了拍大娘的肩。她回到车里时手上拿着那碗煮花生,这次我家搬得很远,我在车上睡醒了两次也没有到,路上我饿了,当我把手伸向那碗花生时,妈打了我手一下,从包里拿出块面包给我,然后不声不响地把那碗花生从车窗扔了出去。

那一年我九岁,上小学三年级,从那以后我们家再也没有搬过家。

我上的大学离我家其实并不远,只有四、五十公里。但我很少回家,一到周末我就会一个人呆在寝室里不动不动。室友们和我的关系都不是很好,但我已经习惯了这样。在大学里唯一常常找我玩的人就是老大。叫他老大是因为他是我在医学院同乡会的老大,高我三年,学检疫的。而他也已经习惯了以老大自居,入校的第一次同乡会上老大说他第一眼就发现了我。

他拉着我的手说,难得我们医学院来一个你这样一表人材的,怎么样,以后我们这个同乡会就靠你了。

其实我们同乡会只不过十几个人,我们家乡考到这个医学院的很少。老大却把这个同乡会很当回事,虽然见我对同乡会没有一点兴趣也不怪我,还是拉着我的手不住地说话。我默然地从他手里抽出手,找到了一个角落坐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以后每次同乡会,我都会借故不去。平时在校园里看到所谓的老乡也会低着头假装不认识。后来老大跑到我们寝室跟我说过曾经在我们老乡里有一个女孩喜欢我。而我听到后还是躺在床上头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只当没听到。我很少对老大热情过,但老大对我的热情从不减少。差不多每个星期都来找我一次,和我一起出门的时候,不是搂着我的肩膀就是拉着我的手。我开始以为老大是个GAY,可是后来老大告诉我他有女朋友,一个交了八年的女朋友。那次是在我们一起喝完酒以后一起站在操场上撒尿时他告诉我的。

我这辈子就喜欢这么一个女的,我们交了八年了,除了她我都想不出来谁能陪我下半辈子。

老大跟我说这话时,尿刚刚撒完。他没有把家伙放回去,反而放在手里搓来搓去的。他喝多了,在操场中间满脸通红地手淫,我靠着足球门,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他。

那一年我十九,老大二十二。

一个月以后,老大冲进我寝室,手里拿着两根木头桌腿,扔给我一只。

走杜明,快下楼!

我光着上身只穿了牛仔裤和拖鞋就跟着老大跑了出来。老大很爱打架,而且都是为别人打。老大的义气在我们学校很出名,但他以前打架时从来不叫我的。结果走到楼下时,老大把嘴贴近我的耳朵,

你别怕这次对方人少,你跟着我就行了,到时候你在我们学校也就有名了。

到现在我还认为老大挺幼稚,他学的专业不好,他在班级里的名次不高,却用这种方式在学校里出名,还以为我也会喜欢这种出名的方式,也许因为我的专业也不好,我在班级里的名次也不高吧。结果那次老大估计错误,当我跟着老大走出校园时,突然从马路对面里的饭店里冲出二十几个人。我看出老大比我还害怕,我甩掉腿上的拖鞋,拉着老大就往回跑。老大可能吓得神经有点失常,他眼睛瞪得大大的,举起了手里的桌腿反而向人群冲去。我们这边不到十个人,而对方有三十多个人。那一场架打完,两个学校间的马路上散着几十根木棍和铁条。老大在那一次被打得很惨,但却是最让他自豪的一次。在庆功宴上,他让我坐在他的左面。看见我的脚上还没有穿鞋,他蹲下来把自己的鞋解开硬要穿在我的脚上,旁边一只小手轻轻在桌子上面拉着他。老大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干吗,这是杜明,我兄弟。如果今天没他,我就死在马路上了。

老大转过脸又对着我说,杜明这是我对象,晶!

我的目光穿过老大肿得猪头一样的脸看了一眼晶,晶也正好抬起头看着我。

那一顿饭我一直低着头,盯着桌子下面。我的左脚赤裸着,右脚穿着老大的皮鞋还没有系带。老大的右脚只剩下一只灰色的袜子,都露出了脚趾。晶注意到我的目光,也往桌子下看了看,她捂着脸笑了笑,笑完以后扯了扯老大,老大丝毫没有在意,还在冲着桌子上的其它人说着刚才打架时的情景。他一边说一边拍着我,我知道他又在夸我。他以为是我救了他,其实等我赶到他那时,他已经躺在了地上,旁边没有一个人。晶看老大说得太过火了,又扯了扯他。老大被扯急了,冲晶吼了一声,你干吗!

晶看着他不再说话,然后举起手飞快地在胸前划了几划。老大冲我咧着嘴笑,看见没,我对象会手语,骂我我都不知道说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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