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有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叫“刘文华”,已经六十多岁了,身体还像年轻人一样健朗。从小到大,我都一直尊称他“刘二叔”,因为他在家中排行第二。

有一年,秋收以后,家里也没什么农活可忙,刘二叔就随身带了五百块钱,挺进大山里,准备收购一些山货,挑到城市里去卖,赚些小钱补贴家用。那一次,山里的板栗非常便宜。不到一天,刘二叔就收购了一担上等的板栗。看着大颗大颗的栗子,刘二叔高兴极了。他做了几十年的山货生意,知道行情价格。这一次,他信心满满,一定能大赚一笔。

当天,时间已经不早了。要是换做以往,刘二叔一定会找个店子,先住一夜,第二天清早再出发。可是,那一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刘二叔就像吃了兴奋剂一样,非要当晚赶回来。

太阳快落山了,满天的血红余辉就像一个红色的染缸,把大地山川都染上了一层红铜色。刘二叔挑着黄澄澄的板栗,心里很高兴,一边赶路,一边哼着小调。他打算连夜赶路,一则是这条路走了许多年,很熟悉;二则,他知道商场如战场,如果推迟一天出去,可能就会丢掉很多商机。

走着,走着,天已经黑了,幸好还有明亮的月光照路,要不然,赶夜路就成了泡影。那时候的山路,不像现在,到处都是水泥路,宽阔平坦。那时的山路,全是土路,到处坑坑洼洼,还很狭窄。不要说晚上赶路,就是白天走路也要小心,否则什么时候摔个狗啃泥,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晚上赶路,刘二叔小心得多了。马上就要翻杨家沟了。只要翻过杨家沟,就没有什么太难走的路了。杨家沟其实是一道山梁,山峰陡峭,山道蜿蜒崎岖,十分难走。解放前,这里曾住着几十户姓杨的人家,解放以后,因为地点太偏僻,土地又贫瘠,几乎没什么出产。因此,就集体搬迁,到别处去了。

刘二叔自己给自己打气,自言自语:“翻过杨家沟,就轻松多了!”

晚上赶路,尤其像杨家沟那样的陡峭路段,即使有明亮的月光相照,也应该十分小心。刘二叔挑着担子,一步一个踏实,慢慢走着。可是,人要是倒霉来,吃冷水都塞牙缝。刘二叔明明瞧见那路非常平坦,可是一脚踩下去,就变成了一个坑。刘二叔身子一折,脚步一乱,当场摔了个大跟头。肩上的担子也打翻了,一担子的板栗泼洒的的到处都是。

刘二叔的膝盖被摔破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流了出来,把裤子都浸湿了一大片。刘二叔忍住疼痛,卷起裤筒,仔细一看,膝盖上的皮子不在了一大块。作为农村人,止血的土办法还是有的。他仔细看了看周围,发现身边有一些非常细腻的尘土。刘二叔顺手抓起一小把,放在手心看了看,只见尘土不但细腻,还很干燥。

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干燥细腻的尘土也是止血的“良药”。刘二叔抓起一些尘土,慢慢撒在流血的膝盖上。你还别说,这种止血的土办法,当场就起了效果。休息了一会儿,刘二叔才意识到自己幸幸苦苦收购的板栗洒落了一地。

不幸中的万幸,栗子虽然泼落了一地,但是还可以再拾回来。刘二叔忍住疼痛,慢慢试着站起来,又试着走了两步,摔伤的腿没什么大碍。刘二叔四处看了看泼落的板栗,只见到处都是,他叹息了一声,十分无奈,自言自语:“可爱的栗子呀!为什么你们不好好呆在担子里,偏偏要跑出来呢?真是一帮调皮的小家伙!”说着,就弯下腰,蹲在地上,一颗一颗的捡着地上的板栗。

“大哥,你在做什么?要不要帮忙?”一个声音阴惨惨的问道。

刘二叔先是被吓了一跳,紧接着,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相貌端正、脸色惨白的小伙子,正微笑着,看着自己。刘二叔看了小伙子一眼,也不害怕,说道:“我的板栗打翻了,一地都是,我正忙着捡栗子呢。”

小伙子说道:“要不要我帮忙?”

刘二叔心里很高兴,说道:“怎么好意思呢,你还要赶路呢。”

小伙子说道:“没关系,助人为快乐之本!”

刘二叔说道:“那真是太感谢你了!”

小伙子弯下腰,蹲在地上,帮着刘二叔捡栗子。小伙子的手脚很麻利,刘二叔捡一把,他就能捡两把。两个人就在荒无人烟的杨家沟,一边捡着地上的栗子,一边闲聊着。

刘二叔问:“小伙子,你人那么好,是哪里的人呀?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伙子呵呵一笑说道:“我叫‘杨文志’,木子杨的杨,文化的文,志向的志。原先是杨家沟的人,后来就不是了!”

刘二叔说道“杨文志,好名字!将来前途无量。”

杨文志呵呵一笑,说道:“大哥真会说话!”

刘二叔又问道:“杨兄弟,这深更半夜的,你是要去哪里?”

杨文志说道:“明天,山下有一个女孩要来找我玩耍,我前去接她。”

刘二叔呵呵一笑,说道:“那女孩是你的意中人,她叫什么名字?她一定长得非常的漂亮!”

杨文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她叫‘李青儿’。说她漂亮嘛,好像很一般!说她不漂亮嘛,似乎又很漂亮!哎呀,还真说不出来!”

刘二叔呵呵一笑,道:“老哥也是从年轻走过来的!知道恋爱时的滋味!”

杨文志也呵呵一笑,道:“让大哥见笑啦!”

……

说说笑笑之间,泼落的板栗已经全部捡了回来。刘二叔非常高兴,抓起一大捧板栗,装进小伙子的衣包里,说道:“杨兄弟,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出手相助,不知道还要忙活到什么时候呢!”

杨文志也不推辞,把板栗装好,道:“老哥,你太客气啦!”

二人分手道别,走了。刘二叔走下杨家沟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看到旭日冲破天边的地平线,心里高兴了起来。他挑着担子又走了一程,实在有些困乏,就在一块墓碑旁,放下担子,准备休息一会儿再赶路。

刘二叔坐在墓碑下,习惯性的看了看墓碑上的碑文。忽然,“杨文志”三个字,就像一个晴天霹雳,把他的脑袋轰然炸翻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的确是“杨文志”。啊,原来他是一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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