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人把手里的钱都花光了，穷得一无所有，只能像只鸡一样，每天到垃圾堆里翻捡几粒粮食当饭吃。
一天，他照常来到街边的垃圾堆，翻来找去，想弄点儿什么吃，忽然他瞥见一块小银币，值十几个先令，就一下抓到手里，心想，这回总算能吃顿饱饭了。
他走到井边，喝了几口水，找了个地方躺下，一觉睡到了大天亮，随后又爬起来，打算返回垃圾堆，嘴里嘟嚷着，说不定还能碰上好运气呢。
正沿路往前走着，他看见对面来了一个人，手里提着个柳条编的笼子，就大声喊道：喂，伙计！笼子里装着什么啊？
是瞪羚。那人回答。
拿过来让我瞧瞧。
听他这么一说，旁边的人都笑了起来，对来人说：同他做生意，可得当心，因为他穷得什么都没有，只能每天捡垃圾，连自己都没得吃，哪儿还养得起瞪羚？
不料，提笼子的人却说：我从乡下老家赶来，一路上，不下五十个人都喊我过去，说要看看瞪羚，可他们当中有哪个是真心要买？生意人总是被呼来唤去，这也是行规，谁说得准什么时候能碰上买主？说着，他提上笼子，走到捡垃圾的乞丐跟前，旁边的人也都围了上去。
这瞪羚你准备开多少价？乞丐问。我花这十几个先令，买一只行吗？
那人从笼子里拎出一只，伸手递过去。先生，就卖你这只吧。，乞丐接过瞪羚，把它领到垃圾堆旁，扒来翻去，总算找到几粒粮食，就和它分着吃下。就这样，他早晚不停，接连翻找了五天。
这天，他正在睡觉，忽然瞪羚把他喊醒，开口叫道：主人！
乞丐一愣，这是怎么啦？真稀罕。
什么稀罕？瞪羚问。
当然是你稀罕！瞪羚居然能说话，打出生那天起，我的父母，包括全世界的人在内，谁都没跟我说起过瞪羚还会讲话。
这你就别管了，瞪羚说。好好听我说！首先，我把你当成主人；再有，你花掉自己仅有的钱，把我买下来，我当然不会从你身边跑掉。可求求你，每天早晨让我自己出去找食吃吧，到晚上我就回来。你从垃圾里找的那点儿东西，不够我俩吃的。
那好吧。主人说完，瞪羚就离开了。
太阳下山时，瞪羚回来了。乞丐非常高兴，紧挨着瞪羚睡下。
早上，瞪羚对他说：我要出去找吃的。
主人回答：去吧，孩子。不过，瞪羚一走，他觉得非常孤单，于是也破例早些外出捡拾垃圾。以往，他的大部分口粮都是从那片垃圾堆里翻来的。
晚上回到家里，他不觉高兴起来，躺在草地上嚼烟草。
这时，瞪羚小跑着回来了。晚上好，主人。这一天过得怎么样？我找着一个阴凉的地方，整天都在那儿休息，肚子饿了有香甜的青草，渴了有清凉的泉水，清风为我赶走酷暑。这地方在森林深处，离这儿很远，除了我没人知道。明天我还去。
接连四天，瞪羚都一早出发去那里乘凉。等到第五天，它换了个地方，可那儿的青草吃到嘴里发苦。它扒来翻去，想弄点儿草根吃，忽然看到土里有样东西，原来是颗又大又亮的钻石。
哈！太好了！瞪羚自言自语。，眼下，兴许我能帮主人做点什么。为了买下我，他把仅有的钱都花光了。不过，我得当心点儿，免得外人说钻石是他偷来的，最好是我自己把钻石卖给大富翁，看看到底值多少钱。
瞪羚打定主意，用嘴衔起钻石，向森林深处走去。它走啊走啊走啊，可根本找不到富翁居住的地方。接连两天，它从早到晚不停地跑，直到第三天早晨，才看到一座大城镇，即刻来了精神。
集市上人来人往，市民们看到瞪羚从街道穿过，口中的钻石闪闪发亮，都跟在后面喊。瞪羚可不管这些，径直跑到王宫前，见国王正坐着乘凉，就跑上前去，把钻石放到他脚下。
国王先看看钻石，又瞧瞧瞪羚，随后令侍从找来地毯和坐垫，让长途跋涉的瞪羚好好休息，又叫人送来牛奶和米饭，让它吃饱喝好，养足精神。
等它休息了一会儿，国王问：你来这儿有什么事？
瞪羚回答：我带来这颗钻石，它是我主人达雷王的定情信物。他听说你有个女儿，就派我送来这枚小小的钻石当见面礼，请求你把公主嫁给他。
国王说：我很愿意，那就把公主嫁给他为妻，我的家就是他的家，这些侍从就是他的侍从。就让他空着手来吧，我很愿意见他。
等国王说完，瞪羚站起身来。再见，陛下。我先赶回家去，八天之后，最多十一天，我们定会到这里来做客。
那就说定啦。国王回答。
这段时间，由于不见了瞪羚，远方的乞丐一直哀伤哭泣，觉得小瞪羚肯定跑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见瞪羚出现在门口，不等对方说话，他就兴冲冲跑上去，把它紧紧抱祝主人，好了，别哭。过了好一会儿，瞪羚才说话。咱们该睡觉了，等明天一早，你跟我一起走。
天边刚刚露出第一道曙光，他们便起身赶往森林。到了第五天，主仆二人正在溪边休息，不料瞪羚把主人痛打一顿，随后吩咐他呆在原地，等它回来。
小瞪羚独自跑开，大约十点钟左右，就赶到王宫前。道路两旁站满士兵，都准备迎接达雷王。看到瞪羚从远处跑来，一个士兵急忙察报国王。达雷王来了，我看见了瞪羚。
国王起身，招呼全体大臣一同出宫迎接。小瞪羚蹦跳着跑上前问候，国王也亲热地问好，并询问为什么没带主人来，而先前是说好了要带他来的。
唉！瞪羚叹口气。此刻，他正躺在森林里。来这儿的路上，我们遇上了强盗，抢走了东西，剥光了他的衣服，还打了他一顿。他只好藏在树丛里，生怕被路人看见。
听了未来女婿的遭遇，国王掉转马头回宫，传令将马厩里最快的马牵来，又命女仆从衣橱里取出一套男装，还亲自挑选了一件外衣、一块头巾、一条腰带，一柄金柄宝剑、一把短刀、一双便鞋，外加一根香木手杖。
好了，你拿上这些，带兵士一起接达雷王回来。
可瞪羚却回答：主人赤条条躺在那儿，你叫我带这么多兵士去，他会多难为情？陛下，我自己去就够了。
可又要牵马，又带这么多衣服，你一个怎么行？国王问。
嘿，这事儿容易。把僵绳套我脖子上，衣服捆到马背上，不过可得拴牢靠，我跑得比马还快。
照自己的安排，一切准备停当之后，瞪羚同国王道别。再见，陛下，我要上路了。
国王问：再见，小瞪羚，什么时候再去迎候你？
明天五点左右吧。说着，瞪羚拽了一下经绳，领着马儿飞奔而去。
国王目送它们远去，转身对众侍从说：这瞪羚准是贵族调教出来的，主家也准是王室，难怪和普通瞪羚完全不一样。在国王眼里，瞪羚俨然成了举足轻重的人物。
瞪羚一路飞奔，赶到主人的藏身处。一见它回来，主人心中暗喜。主人，快起来，到河里去洗个澡。瞪羚说。
洗完澡后，它又叫主人用泥沙搓搓身子，把牙齿擦白擦亮，随后说道：太阳下山了，我们也该上路了。
说完，它从马背上取来衣服。主人穿到身上，十分中意。
等主人收拾好，瞪羚对他说：主人，等到了地方，除了向人问好和打听事儿以外，千万别讲话，有什么事情我替你说。我为你找好了妻子，还叫人家送你衣服、头巾和财宝，你根本用不着操心说话。
那敢情好，我不说话。说着，他跨上马背。所有这些都是你给的，你才是主人，而我是奴仆。从今往后，我全听你的。
他们启程上路了。走啊走啊，瞪羚终于眺望到远处的王宫，于是开口说道：主人，前面的宫殿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从现在起，你不再是乞丐，连名字也要改。
啊？我的主啊！可我到底叫什么呢？他问。
就叫达雷王。瞪羚回答。
很快，一队士兵出来迎接，另有人跑去察报国王。一听说他们来了，国王立刻出宫相迎，后面跟着众位王公大臣、法官，以及城中的富豪。
看到国王前来，瞪羚对主人说：你岳父接你来了，中间穿天蓝色披风的那个就是，还不快下马，过去向人家问好。
达雷王跳下马，国王也下了马，两人握手亲吻，随后一同回到王宫。
第二天早晨，瞪羚求见国王。陛下，希望你立即举行婚礼，达雷王等得都心急了。
婚礼准备好了，请长老来证婚吧。国王说。
仪式当即举行，又是奏乐，又是鸣放礼炮，宫里还准备了盛大婚宴。
第二天一早，瞪羚说：主人，我要出去一趟，七天以后才能回来，也许会更晚。我回来之前，你千万别离开王宫。
主人回答：听你的，我不离开。
瞪羚又找到国王，陛下，达雷王派我先回他的领地，把新房收拾好，来回大概要七天时间，要是七天之内我赶不回来，千万让达雷王等我，别叫他离开。
当然可以。国王应允。
瞪羚一路跋涉，穿森林，越荒野，最后抵达一座城市，城里到处是华丽的房舍。在主街的尽头，有一处深宅大院，镶嵌着蓝宝石、绿松石和大理石，富丽堂皇，无与伦比。
这房子正适合我主人。瞪羚心想。我得鼓足勇气进去看看，里面究竟有没有人。自打进城后，连一个人都没碰见。死就死，活就活，反正也想不出别的法子。要是有谁害我，死就死了。
它走上前去叫门，连喊了两次开门！可里面无人应答。
它又喊一声，这才有人问：谁在叫门？是我，老奶奶，我是你的孩子。瞪羚说。
里面的人说：要真是我的孩子，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别来这儿送死，还捎带着叫我也活不成。
开开门吧，老奶奶，求求你了，我有话要说。
孩子，我是担心害了你，也害了我自己呀。
咳，老奶奶，我不会有事的，你也不会。求你开开门吧！
门终于开了。
孩子，你家里没出什么事儿吧？一个老妇人问。
老奶奶，我家里没事儿，你家里也好吧？唉！我的孩子！这里一点儿也不好。要是你想找死，或者没尝过死是啥滋味，那不用等，今天你就能见识到。
见识就见识。瞪羚回答，可你得先告诉我，这家的主人是谁？
唉，我的主啊！这家里有花不尽的财富，数不清的奴仆，吃不完的粮食，还有用不完的车马。可主人却是一条硕大无比、拥有神奇本领的毒蛇！对方回答。
啊？!瞪羚闻听，不觉叫出声来。可你得告诉我，怎样才能接近那条蛇，把它杀掉？
我的孩子，老妇人回答，你不该说这话，那会搭上我俩的性命。它把我独自一人关到这儿，叫我给它做饭。只要大蛇回来，就会狂风骤起，尘土飞扬。爬进院子后，大蛇就嚷嚷着要吃饭，而我必须把饭提前备好，盛到那几口大锅里。它不停地吃啊吃，吃饱了还要喝下满满一桶水，这才会离开。每隔一天，太阳升上房顶时，它就回来吃饭。我的孩子，它可长着七个头，你怎么对付得了？
老奶奶，还是操心你自己的事吧，不要替别人操心。对了，蛇有剑吗？瞪羚问。
有一把剑，锋利得很，砍起东西来跟闪电一样。
老奶奶，把剑拿给我吧！
妇人照瞪羚的吩咐，把剑从墙上解下来，可你得快点儿，大蛇随时都会回来。快听！那不是起风了吗？它来了！
他们都不敢出声。老妇人从窗帘后面向外张望，只见毒蛇来到院中备好的大锅旁边，开始一通猛吃。
吃饱喝足后，大蛇又来到门口，冲里面喊：你这老东西！
房里有股什么气味？怎么和我平时闻到的不一样？
哟，主人，这里没外人，一直就我自己！只是隔了这么长时间，我今天在身上又洒了点儿香水，你闻到的正是香水味。除了这，还能有什么味？老妇人回答。
说话时，瞪羚就站在门后，一只前爪紧握着剑。
大蛇早先在墙根挖了个洞，只为方便进进出出。它刚把第一颗头伸进洞口，瞪羚干净利落地一剑劈下蛇头，而蛇居然毫无感觉。砍第二颗头时，不像头一次那么利索，难怪大蛇自言自语地问：这是谁在给我挠痒痒？随后，它又探出第三颗头，想看个究竟。可脖子刚伸出洞外，脑袋就滚落在地，同前两次一模一样。
接连被砍掉六颗头后，大蛇拼命地抽打尾巴。顿时，屋内尘土飞扬，直迷得瞪羚和老妇人谁也看不见谁。
瞪羚对大蛇吼道：这辈子你什么地方都爬过，可这一回，你再也爬不成了！说话间，第七颗头也应声落地。
与此同时，剑当哪一声掉到地上，瞪羚昏迷过去。
眼见仇敌死了，老妇人兴奋得欢呼起来，连忙给瞪羚找水喝，为它扇扇子，又把它抬到通风的地方。瞪羚渐渐缓过来，打了个喷嚏。老妇人心中欢喜，又给它喂了点儿水喝。
过了一会儿，瞪羚站了起来。带我到宅院里转转，从前到后，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看个遍。
老妇人站起身，带瞪羚挨着房间看，只见有些屋子堆满着黄金和珍宝，还有的住满了奴仆。她对瞪羚说：这些财宝，还有这些奴仆，都归你了。
可瞪羚回答：这些奴仆和财宝你要小心看管，等我把主人喊来。
接连两天，瞪羚都留在宅院里休息，饿了就喝牛奶，吃米饭。到了第三天，它向老妇人道别，回到主人身边。
主人听说瞪羚又回来了，就像盼望己久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一样，赶忙起身亲吻瞪羚，我的主啊，你去了那么久，叫我好不悲伤。我吃不香，喝不下，笑不出，干什么都打不起精神，这都是因为太想你了。
瞪羚说：我没事儿，家里也都好。但愿四天以后，你能带妻子一起回家。
一切听你安排。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那好，我这就去见你岳父，把这事儿告诉他。
去吧，孩子。
瞪羚见过国王，对他说：我主人派我来察告你，四天后，他准备带妻子返回自己家里。
非这么急着走吗？虽说已来了十四天，可我同达雷王还没怎么一起呆过，没怎么说过话，也没一起外出骑过马，更没一起吃过饭。
瞪羚回答：陛下，可那也没办法，他想要回家，谁也拦不祝那好吧。国王随即告知城内所有百姓，等公主离宫那天，妇女和卫兵都要一路护送。
四天以后，妇女、奴仆和车马组成庞大的送亲队伍，护送达雷王的妻子前往新家。他们白天赶路，太阳下山后，吃罢瞪羚准备的食物，随后躺下歇息。
就这样，他们一路跋涉了许多天。无论贵族还是奴仆，所有人都非常喜爱瞪羚，甚至胜过爱戴达雷王。
终于有一天，有人隐约看见，很远很远的地方有处房子，随即大喊起来：瞪羚，你看！
哦，各位夫人，那就是达雷王的住宅。瞪羚说。
听到这个喜讯，妇女们欢呼起来，连奴仆也跟着兴奋。又走了两个小时，他们来到家门口。瞪羚叫众人等在外面，自己领达雷王走进院子。
看到他俩进来，老妇人连忙起身，兴冲冲上前打招呼，把瞪羚抱到怀里亲吻。可瞪羚不喜欢这样的礼节，就对她说：老人家，快放开我，你该先拥抱我的主人，该去亲吻他。
孩子，请原谅，我不知道他就是我们的主人。说完，妇人打开所有房间和储藏室，请主人查看各处的家当和奴仆。
达雷王四处看了看，最后说道：把马缓绳都解开，把关的奴仆都放掉。找人打扫房间，准备铺盖，打水做饭，再叫人出去迎接女主人。
公主领着随行的妇女、仆人进了院子，看到如此富丽堂皇的装饰，那么丰盛可口的饭菜，都感叹说：嗬，你这小瞪羚，我们什么华丽的宅院都住过，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什么事儿也都听说过，可像这样的房子，像你这样的品行，还真没听说过，更从未见过。
过了几天，送亲的妇女都说要回家去。瞪羚极力挽留，可怎么也留不住，只好备了许多礼物，分发给妇女和奴仆们。大家都觉得，瞪羚要比它的主人达雷王好一千倍。
瞪羚陪主人在这幢宅子住了好几个月。一天，它对老妇人说：是我把主人领到这儿，帮了他那么多忙，都是为他好。可直到今天，他还从来都没问起过，对了，瞪羚，你是怎么搞到这房子的？这儿的主人是谁？还有这座城镇，里面真没人居住吗？为了他，我做了数不清的好事，可他一点儿回报都没有。
人们常说：要想真帮一个人，别总当好人，有时也得做恶人；只有这样；两人才合得来。老奶奶，我想试试看，我对主人那么好，他能不能也那样对我？
可以试试。说完，两人都上床睡下。
天刚一亮，瞪羚就感觉肚子痛，腿也痛，还发起烧来，随即喊醒老妇人。
怎么了，孩子？
到楼上告诉我主人，就说瞪羚病得厉害。
行啊，孩子，可他要是问起什么病，我该怎么说？
你就说我浑身都痛得厉害，没一个地方不痛。
老妇人来到楼上，见主人和妻子坐在大理石卧榻上，上面铺着柔软的座垫。
喂，老婆子，你来干什么？他们问。
启察主人，瞪羚病了。
哪儿不舒服？女主人问。
浑身都痛，没一个地方不痛。
哼，可我有什么法子？就用红谷子熬点儿粥，让它喝了吧。男主人说。
他妻子一愣，喂，主人，叫她用红谷子熬粥给瞪羚喝？可那东西连马都不愿吃！唉，我说主人呀，那样对人家可不好。
不料，他却回嘴说：喂，你疯啦！大米可是给人吃的。
哦，主人，可瞪羚不同，它就像你的眼睛一样，是你最疼爱的，要是眼里揉进沙子，你会觉得不舒服的。
真是个长舌妇！说着，主人就离开了房间。
老妇人一看，自己说了半天等于白费劲儿，就流着眼泪回到房里。
瞪羚见她回来，就问：老奶奶，怎么啦？你怎么哭了？要是好事，就告诉我；要是坏消息，也直说。
可老妇人就是不肯开口。于是，瞪羚反复哀求，想听听主人都说了些什么。
最后，老妇人告诉它说：我去了楼上，他俩都坐在卧榻上。
男主人问我来干什么，我就告诉他是你，也就是他的奴仆病倒了。女主人问哪儿不舒服，我就说你浑身痛，没一个地方不痛。
后来，男主人要我用红谷子给你熬粥喝，可女主人说：哦，主人，瞪羚就像你的眼睛一样，是你最疼爱的。你没有孩子，瞪羚就像你的孩子一样，当然不能亏待。它外表是只瞪羚，但内心同瞪羚不一样。不论怎么比，它都比君子还要高尚，甭管它是不是人。夕可主人回嘴说：蠢东西，就你话多。我知道它值多少钱，它是我用十几个先令买来的，死了又有什么可惜？瞪羚默不做声，过了一会儿才说：老人们都说：人都有慈母般的心肠。我对主人行善，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你再到楼上去，对他说瞪羚病得特别厉害，喝不下红谷子粥。
老妇人又回到楼上，看到两位主人正在喝咖啡，就把瞪羚教的话学了一遍。
主人听完，呵斥道：老婆子！你给我闭嘴！别再乱跑，闭上你的眼睛，用蜡把耳朵封上。要是瞪羚还叫你来找我，就说你腿坏了，走不了路；要是它跟你唠叨，就说你耳朵叫蜡封住了；要是它想跟你说话，就说你舌头被钩住了。
听到这里，老妇人的心开始流泪。她明白，瞪羚刚来城里时，甘愿用生命为主人换取财富。后来，自己侥幸活下来，也给主人挣到财富。可如今，主人竟不再器重它了。
此刻，女主人的眼里也喃满泪水，丈夫，你竟然对瞪羚那么残忍，真替你难为情。
主人吼道：老婆子！别听女主人瞎说，叫瞪羚快点儿滚开。
它整天烦我，叫我吃不好，喝不下，睡不着。花十几个先令买来的东西，犯得上从早到晚为它操心吗？没门儿！你这老婆子！
老妇人下楼来，见瞪羚躺在那里，鼻孔淌着血。她把瞪羚揽在怀里，我的孩子，你以前做的好事早被忘了，眼下只能先忍耐。
瞪羚说：老奶奶，我快要死了，连灵魂深处都充满怨恨和悲伤！我给主人行善，可他却以怨报德，真替他脸红。停了一下，它又接着说：老奶奶，这家里那么多吃的东西，我能吃多少？每天不过吃上半盆，可这能把主人吃穷吗？老人们不是说：人都有慈母般的心肠吗？!随后，它又对老妇人说：你去告诉我的主人，就说瞪羚快要死了。
老妇人再次上楼，又把瞪羚教的话讲给主人。可他回话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别来烦我！
主人的妻子十分伤心，就对他说：唉，主人，瞪羚究竟怎么惹你了？哪)七对不起你了？你不该那样对它，那会招人恨的。
这只小瞪羚，不论平民还是贵族，无论男女老少，大家都怜爱它。唉！丈夫呀，原以为你聪明绝顶，没想到是愚蠢透顶！
可他却说：我看你是疯了！
老妇人不敢耽搁，回到瞪羚身边。
女主人也悄悄跟下来，叫过一个女仆，吩咐拿上牛奶，煮些米粥带给瞪羚。把我的床单拿去给它盖上，把这个枕头也给它垫上。瞪羚还需要什么，尽管找我要，别理它的主人。要是它愿意，我就派人用担架把它抬到我父亲那里，他会找人给它治病，直到痊愈。
仆人依令而行，也把女主人的话转告瞪羚。可瞪羚再没说话，身子一歪，一声不响地死去了。
消息传开，许多人都伤心落泪。达雷王气急败坏地叫嚷：看你们哭瞪羚那样，好像在哭我！说来说去，不过是只瞪羚而已，是我用十几个先令买来的。
他妻子回答：主人，我们都把瞪羚看作你。求父亲把我嫁给你的，是瞪羚；把我从父亲那儿带到这里来的，也是瞪羚；父亲还把我托付给了瞪羚。
听她说完，人们都放开嗓门高喊：我们原来没见过你，只见过瞪羚，是瞪羚在这儿受尽磨难，又是瞪羚在这儿长眠。像它这样的离开了人世，我们是在哭自己，不仅仅是瞪羚。
他们还说：瞪羚为你做了那么多好事，要是有人说它还未仁至义尽，那就是骗人！想想吧，我们这些从来没服侍过你的人，你又该怎么对待？瞪羚是因为心痛才死的，而你却命令下人把它扔到井里。唉！别理我们，我们为瞪羚伤心落泪。
可达雷王根本听不进这些话，还是命人把死去的瞪羚扔到了井里。
女主人听说后，就写了封信，派三个仆人骑着驴给父王送去。
国王读罢来信，低头痛哭，就像哭自己的亲生儿女一样。他吩咐备马，叫来总管、法官和城里所有的富翁，对他们说：跟我去一躺，为瞪羚下葬。
他们日夜兼程，终于找到那口井。井很大，就建在一块岩石上，里面足能装下很多人。
国王亲自下到井里面，众法官和富翁也都跟了进去。一看到里面的瞪羚，国王禁不住再次痛哭，随后把它抱起来，抬出井口。
三个仆人赶回来，告知女主人国王都做了些什么，又描述了众人痛哭的场面。女主人说：自从瞪羚死后，我吃不下一口饭，喝不进一滴水，甚至没说过一句话，连个笑脸都没有过。
国王把瞪羚安葬好，下令老百姓为它服丧哀悼，整座城市都沉浸在极度悲伤中。
哀悼期结束后，一天晚上，女主人睡到丈夫身边，梦见自己回到了父王家中。等一觉醒来，她发现梦已成真。
丈夫也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垃圾堆旁，不停地翻找着垃圾。等一觉醒来，天啊！那根本不是梦，而是活生生的现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