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岁数不小的时候,父亲对我说:我养不活了你了,你自己出去谋生吧!随后,母亲拿出了远行的包裹,递给我三个小布囊,叮嘱我说:孩子,这布囊里装有你父亲给你新起的名字,回家时务必原样交给我们。要是弄丢了,我们就不认你这个儿子的。儿子外出谋生,父亲给儿子起个新名是我们这里远古流传下来的习俗。

我感激地点点头,知道了自己名字布囊的重要。

(一)

我一路走着,来到了只有一个船夫的渡口。

我对船夫说:我要过河!

船夫说:从我这过河的人,我不索其钱,但都要求他们把一个名字布囊留下。

我说:我的名字布囊很重要,不能给你!

船夫呵呵笑了,说:谁的名字布囊都重要,但所有在这里过河的人都留下了名字布囊!

你拿着别人的名字布囊也没什么用,何苦要为难我们这些过河的人?我问船夫。

名字布囊里有你们的许多秘密,没事的时候看看我心里高兴!船夫回答说。

我乞求船夫:你行行好,把我渡过去吧,我会在河的那边颂扬你的美名。

船夫看都不看我一眼,呵呵冷笑了两声,说:不行,这是我渡客的首要一条!再说了,河那边说我坏话的人可多呢,你一个人说我的好话一点都没用。

我绝望之极。

我自己开始想办法,看能不能趟过河去。我试着从浅处入水,摸着石头过河。可是,还不到河的七分之一,水已过腰,且水势越来越急,如果硬过的话,随时都可能被河水冲走。

后来我熬了几日,想了各种办法试图打动他,都没有成功。在停留的几天里,我也看到渡河的人确实都留下了一个名字布囊。但我还是不甘心,把所有的盘缠拿出来,对船夫说:如果你不要我的名字布囊,所有的钱都归你。

船夫摇摇头,依旧拒绝了我。

这样的结果就是我把装有姓的名字布囊留给了他。

(二)

我极度悲伤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山叉路口。我累了,想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还没坐稳,几个彪形大汉忽地从山林里窜出,个个满脸横肉,手里拿着斧头砍刀,眼里闪着攫取的光。

没等他们开口,我意识到遇见山贼了,于是解开自己的包裹,把所有的盘缠都翻了出来,说:你们拿走吧!

那些山贼眼里怪怪的,好象根本没听懂我的话。其中一个开口了:我们不需要钱,钱在我们这里没用!

那你们这是干什么?我胸口隐隐作痛。

我们索要你的一个名字布囊!

我立时触电般呆了,头轰轰作响,眼睛不自觉地闭上了。我感觉刀已架在脖子上,头顶是一把闪着寒光的斧头。

一个山贼喝道:快把名字布囊交出来,否则,一刀一斧结果了你的小命!

我跪下给他们磕头作揖,哭着说:求求你们了,我只剩两个名字布囊了。

我们不想听你多说!他们嚷嚷着。

我感觉刀在脖子上更紧了,好像触及了血管。我有些害怕,闭着眼睛想:我还年轻,我的旅途还刚开始,小命应该是最重要的吧。

我极不情愿地递给他们写有辈分的小布囊。他们把小布囊打开,爽朗地笑着,说:又多了一个入伙名单!

看我还跪在地上,一个大汉说:小命留下了,快快收拾盘缠滚开!

丢了那个辈分布囊,我心里乱极了。在路边的井里照了一下,我看到了自己死里逃生的狼狈样。

(三)

一路走来,我的盘缠逐渐减少。我想,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谋生之路。于是我到处寻访,看哪儿有活干,哪儿收学徒。

在盘缠用尽的那天,我在一座岩石山下的一个石匠铺里遇见了一个石匠师傅。

我对石匠师傅说:收我为徒吧!

石匠师傅说:把你的名字布囊交给我,我就收你为徒。

我暗暗吃了一惊,心滴血般疼痛。为了得到师傅的同情,我非常动情地把我的遭遇一一告诉了师傅。

不料师傅祥和的脸忽地变了,说:名字布囊是我收徒的凭证,你必须交给我,否则我不可能收你为徒!

现在我只有一个名字布囊了,你行行好,我给你磕头了。说着,我跪下磕了九个响头。

奇怪的是,师傅居然都没看我一眼,依旧板着脸,眼色很难看。他说了一句:你走吧!

要不这样吧,我跟你学徒一年,除了吃,什么都不要。我抱着一丝希望,又磕了一个头。

你走吧!师傅还是这一句。

要不两年?我哭了起来。

你走吧!

接着我又说了三年五年,师傅还是简单的一句你走吧。

我的头皮已经磕破了,脸上满脸泪花。

最后,师傅看了我一眼,说:给你三天时间,想好了来这里找我。

我抹抹眼泪,走出石匠铺,手里摸着贴在心窝上的唯一一个名字布囊。

三天过后,我已饿得头晕目眩,四肢乏力。我想好了,还是答应师傅的条件吧。临近石匠铺,我已是爬着走了。

师傅接过我的名字布囊,和颜悦色地说:这才是我的好徒弟!

就这样,我把母亲给我的三个名字布囊全都遗失了。没有了名字布囊,父母不认我了,所以我也没有了家。我迷失在荒野之中,时常压抑彷徨,痛苦不堪。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想起了那个船夫,那群山贼,还有我的石匠师傅,他们个个都那么可恨可恶。我实在不明白,他们索要我的名字布囊既不能发横财,又不能传美名,到底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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