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俊大学毕业自己创业开了一家摄影工作室,开了三年,生意一直不尽人意。对他而言工作室犹如鸡肋,食之五味,弃之不舍。更重要的是,如果关了工作室,他不知道该干嘛。久而久之,整个人也渐渐消沉了下来。

这天陈文俊正在处理着一些底片,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接起手机,那头一个女人的声音:“请问是陈文俊吗?”

“是我,你是哪位?”

“刚毕业才三年就听不出我声音啦,我是谢瑾呀。”

“哦,是学习委员哪,什么事啊?是不是知道我开个摄影工作室来关照我生意,拍个艺术照什么的呀,给你打八折,而且保证拍的比明星还好看,等你做了名人,把照片放大下面加几个字那就是海报。贴大街上没准新一代的宅男女神就此诞生,信不信?”

“得了吧,嘴还这么贫,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是这事,下个周末,一帮同学想搞个聚会,庆祝毕业三周年,你有空不?你的铁哥们周洋也来哦。”

陈文俊愣了一下,他知道其他人并不知道,在毕业前他们曾经大吵了一架,从此就再没联系过,要是让周洋知道自己混得这么差,太丢人了。回过神对着电话那头说道:“哟,真不好意思,下个星期有个外景,必须得去外地,要不下次吧,这回是真去不了,我心里也特内疚,你是看不见,我这个内牛满面哪。”

“哎,你忙呗,我可是通知过你了啊,下回碰到可别说我没告你啊。”

“是是是,大小姐您放心,我这人就是实在,下回要是碰上了,我一准的不打自招,不管认不认识,见人就说这次是您千辛万苦在人海茫茫中找到了我,是我不识好歹的辜负了您一片好心,行了吧。”

“少贫吧你,行,没空那也没办法,下回呗,你忙吧,下回一定要来啊,祝你生意兴隆啊,再见。”

“哎哎哎,一定一定,不好意思,再见啊。”陈文俊放下电话长叹了口气,随手点了支烟靠在了转椅上。

两周过后的某天下午,陈文俊闲来无事在网上找电影看,只听到工作室外有人按门铃,陈文俊急忙关了电脑,整了整衣服,打开门。

开门一看,只见一位衣着大方,看上去挺干练的白领模样的女人站在门外。

“小姐你好,这里是文俊摄影工作室,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请问陈文俊先生在吗?”

“哦,我就是。”

“陈先生,我们公司有一个项目想同您合作,方便的话我们进屋谈好吗?”

“这个当然,不好意思,快请进。”

陈文俊拉过一把转椅:“屋子比较简陋,您别见笑,请坐。请问小姐您怎么称呼?”

“我姓柳,不过大家都喜欢叫我cally。”

“哦,cally小姐您是喝茶还是咖啡,我去给您泡。”

“陈先生,不必客气,我们直接言归正传吧。”cally笑着摆了摆手:“是这样的,我们的公司是一家经营法国波尔多红酒的贸易公司,这次想在国际会议中心搞一个会展,会展上需要一些关于红酒的照片资料,经朋友介绍听说你的工作室,在摄影技术方面非常的出色。所以,经过协商公司决定委派我来这里找你洽谈,帮我们完成照片资料这方面的工作。本次的酬劳是三万元,如果你愿意的话,在签约之后,我们可以先预付你一万的定金,当完成后,再一次性全部付清。不知陈先生你是否有合作的意愿?”

三万块对陈文俊来说是巨大的数字,工作室开张至今,他还没有接到过一笔超过五千块的订单,这无疑像给他打了一针兴奋剂,他故作镇定地对cally说:“cally小姐,我非常愿意同贵公司合作,同时还请转告贵公司的主管,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陈文俊显得有点着急了,接着问道:“cally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签约呢?”

“陈先生,在签约之前,我们为了确保会展的顺利召开,公司必须对你的照片进行审核。”说着cally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资料和一个信封,递了过来:“这是几款红酒的资料,同时,这个信封里是2000元钱,作为你这次样片拍摄的经费。我将在一周后来拿取样片,如果公司满意的话,三天之内,将会通知你签约。如果你同意的话,请收下资料和2000块的经费。”

“好的,我非常愿意合作,资料和经费我收下了。”三万块钱对陈文俊来说是个巨大诱惑,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那好,陈先生我先告辞了,一周以后,我来取样片,再见。”cally起身走了出去。

Cally走后,陈文俊打开资料,一下子傻眼了,资料上只有文字说明,没有图片,而且这几款酒的名字他听都没有听过,有的甚至连哪里是酒的名字都搞不清楚。

陈文俊接下资料后的两天里,不停的上网查阅资料。因为,原本对红酒一无所知,查到的资料基本上都派不上什么用处,最让他头疼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去哪找这几款酒。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陈文俊看也不看,有气无力地接通了手机:“喂,你好。”

“陈文俊吗?我是谢瑾啊。”

“大小姐,您这回又什么事啊?我这会儿忙的很啊,没工夫陪您闲聊。”

“知道你忙,而且还忙得头疼对吧?”

“您算是答对了,我这回接了个大客户,正愁着给他们公司拍样片呢,要是吃饭聚会什么的,咱就再下回吧,这回是真没空。”

“那上回是假的啦?”

“不不不,上回也是真的,这回比上回更真。”

“好了,不扯了,接的是红酒公司会展的样片吧?”

“嗯?你怎么知道的?还真是?”陈文俊一听,似乎谢瑾就为他的事特意打来的,人马上精神起来了。“大小姐,你有什么高招?帮我解燃眉之急,事成了我请你吃饭,不,吃大餐。”

“好了,知道你不懂红酒,我特意替你找了个家教,帮你集训,包你三天之内把样片完成,怎么样?”

“真的?”陈文俊一下子从转椅上立了起来:“大小姐,不,姑奶奶,您这回可真是及时雨啊,人在哪呢我上哪找他去?”

“去哪,去餐厅呗,我等会儿把地址发到你短信上,你明天下午一点,就照着这个地址找过来,我们等你。”

“哎哎,成啊。”陈文俊不住的点头,转念一想不对,继续问道:“哎?对了,您老是怎么知道我接单的事啊?”

“别废话,明儿个来就是了,要不别来了,再见。”

“来来,一准来,不见不散啊,我的神仙姐姐,明儿见。”陈文俊高兴地挂了电话

第二天,陈文俊照着地址找到了这个地方,一个西餐厅。陈文俊在门口打量了一下,推门进了餐厅。只见谢瑾正坐在对着门的位置上,她的对面还坐着一个男人,背影似乎很熟悉。陈文俊朝谢瑾挥了挥手,走了过去,那个男人回过头来对着他打了个招呼:“文俊,来啦。”

陈文俊一看打招呼的不是别人,正是周洋。愣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坐在谢瑾的旁边。尴尬地对着周洋笑了笑,随口问道“哟,周洋啊,回来啦?”

“是啊,想叫你出来我们一起吃顿饭叙叙旧,我都不敢跟你打电话,怕你不接,只好让谢瑾把你请出来。”

陈文俊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原来两个人合伙没事找他乐子呢,冷冷的说道:“二位,对不住啦,我这几天实在是没空,二位要是想叙旧啊,改明吧,等我把这回样片搞定,一定请二位出来,我保证。”起身准备走了。

“好啦,陈文俊,都三年过去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放不下啊,再说了,以前班里谁不知道,你们陈周一体啊。”谢瑾拉了拉陈文俊的衣服,示意他坐下。

陈文俊一想也对,反正红酒自己也算是没辙了,就当出来散散心吧。这几年心里也挺怀念和周洋在大学校园里的那段时光,有机会能和好朋友,再一起谈心聊天也不错,便坐了下来,脸上也自然了许多。

“周洋,这几年在哪混呢?消息都没一个,真不把我当回事儿是怎么的?”陈文俊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在法国,刚回来。”

“你出国啦?怪不得,三年都没个消息。”

“还记得,毕业前我在一家法国人的酒吧打工不,我想留在他们那里继续上班,而你让我跟你一起搞工作室,说我在那没出息,我执意不肯,结果大吵一顿不欢而散不?”

“哎。”陈文俊一摆手:“都过去了,还提它干嘛,三年没见,今天我们好好叙叙旧。”

“听谢瑾说你正在做红酒会展的样片,她让我来帮帮你。所以,我来了,想听听我给你的建议不?”

“到底是好哥们,回来就帮我来赚钱。”陈文俊笑着拿出身边带来的资料说道:“别废话,先帮我把样片做了,回头我请你好好搓一顿,来来来,先看我这边的资料。”

“恩,我看看。”周洋拿过资料看了第一页,“哟,木桐酒庄(ChateauMoutonRothschild)。”

“怎么了?”

“没什么,我喜欢这个酒庄,尤其是他的历史。”

“说来听听,要是他们问起来,我也能显摆显摆。”

“好吧,这个木桐酒庄又叫武当鲁齐,是法国波尔多梅多克产区的列级酒庄中的一级酒庄。”

“哟,级别还挺高。”

“确实,它和国内熟知的拉菲酒庄是同一等级的,而且还是同一家族罗斯柴尔德家族的产业。但是,在1855年评级的时候,它并没有和当时的拉菲、拉图、玛歌以及奥比昂酒庄一起被评为梅多克产区的一级庄,而是被评为了二级庄。直到1922年,菲利普-罗斯柴尔德男爵正式接管酒庄之后,那时他只有20岁。当时,他立志要将酒庄提升到和拉菲、拉图一样的水准,结果整整花了五十年的时间,终于在1973年,木桐被破格提升为梅多克产区的一级庄,所以现在波尔多梅多克产区列级酒庄的一级庄是5个。而且,这个酒庄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它从1945年起,每年都会请一位艺术家来为他们设计酒标,所以他们每年的酒标都不一样,其中以毕加索的酒神祭最为著名。”

“真牛,还请了毕加索,这酒一定贵得要死。”陈文俊笑嘻嘻的把水递了过去。“来来来,好兄弟,先喝口水,再看下一个。”

“好,下一个。”周洋翻过一页:“圣皮尔酒庄(ChateauSaint-pierre)。”

“这个酒庄有什么故事呀。”

“哦,这个酒庄的现任庄主是一位女士,但是我更喜欢谈论她的父亲,亨利-马丁。”周洋喝了口水接着说道:“这个老爷子原来只是一个箍桶匠,1939年他决定扔掉锤子成为一名葡萄种植者。然而,这时候,这片土地上的葡萄园几乎都被其他的庄园所占有,所以想开辟一个自己的葡萄园是一项非常艰巨的工作。经过他不懈地努力,到了70年代,亨利终于成功圈成了一个50公顷的葡萄园并将它取名为歌洛利亚酒庄。1982年,他收购了这个圣皮尔酒庄成为了它新的主人。”

“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呢,老爷子也挺不容易的。”陈文俊不由得感叹了一下。“这个酒庄是几级的呀?”

“波尔多梅多克产区四级庄。”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小子几年不见真长能耐了。”陈文俊笑嘻嘻地指了指周洋。

周洋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翻到了,“哦,爱士图尔酒庄(CosD’Estournel)。同样有着一位了不起的庄主。”

“说来听听。”陈文俊似乎对酒庄有点感兴趣了。

“有的人喜欢叫他歌诗酒庄,而我则更喜欢叫他爱士图尔酒庄,因为这个名字源于它的第一任庄主,路易斯-加斯帕德-爱士图尔。十九世纪初,这位葡萄酒爱好者怀着对酿制葡萄酒无比的热情购买了位于拉菲酒庄附近的一块十四公顷的土地,开始了发展他的酒庄大计。然而,酒庄前期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但是收获回报需要漫长的等待,因为一株葡萄藤从栽种到结果,最后酿酒需要至少五年的时间,而且,一瓶好的葡萄酒的原料需要从三十年以上的老藤上摘取果实。在此期间,爱士图尔不愿意从新藤上摘取葡萄酿制品质较差的葡萄酒以求收支平衡。因此,在1811年他不得不将酒庄暂时出售给巴黎的一位政府高官并注明五年后他有权赎回酒庄。终于,通过十年的努力,他在别的生意上挣够了赎回酒庄的钱,于是在1821年重新成为了酒庄的主人,此后,他还扩充了土地,修建了一座集东西方文化为一体的别具一格的城堡,这个城堡至今还是波尔多地区游客们最喜欢拍照的景点之一。虽然,最终为了酒庄他债台高筑,不得已而再次将酒庄易主,但是,他这份对葡萄酒的执着一直让我深感敬佩。哦,对了,忘了告诉你这个酒庄是在1855年梅多克的评级中被评为二级庄。”

“看来每个酒庄都不简单哪。”

“是啊,在西方国家,红酒是一种文化,也是一种信仰,很多人称之为上帝恩赐的礼物,所以又被叫做‘神之水滴’。在法国葡萄酒有着几百年的历史,每一个酒庄都是经过了好几代人的苦心经营才有今天的成果,几乎每个酒庄背后都有他自己的故事。同时,像法国、意大利、西班牙都有明确的葡萄种植的法律法规。这也是我喜欢红酒的原因,红酒不是快餐型产业,它不能马上帮你赚到钱,它需要你用心去体会,然后经过时间的积累,最终当你成功的时候,你会感受到那份快餐型产业所无法带给你的愉悦,它带给你的是一份宁静,红酒的字典里没有浮躁,因为一个浮躁的人是体会不到一瓶好的红酒所带来的真谛。”

“是啊,我们国内好多人,变得越来越浮躁,什么赚钱做什么。看见哪个项目好,一窝蜂全跟上,打价格战,质量上吧以次充好,整个行业都变得恶性竞争,结果全完蛋。”陈文俊低着头,叹了口气:“这值得我们反思啊。”

“看来,今天你也有所感悟,这几瓶红酒我知道在哪儿可以找到,不过就算今天帮你过了关。我相信那家公司以后会有更多的红酒等着你去拍,你觉得应该怎么做呢?”

“这还不简单,请你出来吃饭呗,没事再喝个小酒,有你在我还怕什么啊?”陈文俊一拍周洋肩膀;“您就是我的财神爷,您就是我的摇钱树。”

周洋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好兄弟,我可不傻,打明儿起,你带我先去拍这个样片。然后,我就跟你学这个红酒,我可不想让那什么红酒公司到头来,觉着我什么都不懂,就是一快餐。”

“哥两和好了,真好,来走一个。”谢瑾看到这,举起酒杯,终于开了口。

“实话告诉你,文俊哪,这次可全亏了谢瑾找她那好姐们,帮你要来的合同,怎么说也得敬她三杯吧。”

“周洋,要不说还是你们哥们亲呢,一和好就把我给卖了。”谢瑾狠狠瞪了周洋一眼。

“行了行了,你也甭装了,在学校那会儿,我就瞧出来你对我们文俊有意思了。隔三差五的跑到我这问这个问那个,今儿就在这儿把话说透了,都自己人,别怕难为情,其实我心里也挺希望你们两能在一块的。我喝完这杯先走了,剩下的事儿,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有事打我电话。”周洋一抬手,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起身走了。

结尾

二月十四日,晚上十点,一对情侣从电影院出来。

“嗨,说好给我的情人节礼物呢?”

“有吗?我有说过吗?估计那天我喝多了。”

“上个礼拜刚说的,你要给我个惊喜的。今儿看你两手空空的,你带什么了呀,我要搜身。”女的气呼呼的说着就要动手。

“等等,这大庭广众的吃我豆腐,影响您老的光辉形象。”

“怎么?怕了吧,说吧,藏哪儿了,自个拿出来,别让姐亲自动手。”女的笑嘻嘻的追问。

“不是,我是想找一辆汽车,然后双手撑在车顶上,两腿趴开让你搜身来着。”

“你你你,你就是一混蛋。”女的说着生气的转身就走了。

这时候,一个身影从旁边窜出来,拦在她面前:“嫂子,别生气,礼物在这儿呢。”说着只见从身后拿出一瓶酒,紫色的包装纸包在了酒瓶外面,一根金色的绸绳扎在瓶颈处,分外耀眼,旁边还放着一大束玫瑰花。“这么大的日子,打死他都不敢忘啊。”

“你好意思说,我让你九点五十在这等着,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这不来了吗。”转过身把酒和花,递到了女的面前:“嫂子,这可花了他不老少钱,你可拿稳咯,千万别砸了,我也是托朋友转了大半个法兰西买来的。我先走了啊,你们继续。”

“周洋,我们还没结婚呢,别老嫂子,嫂子的。”说着笑嘻嘻的接过礼物,转过身对陈文俊骂道:“亏你还有点良心。”

“打开看看吧,亲爱的。忧着点,拿远点看,别让我看见,看着它我心疼,不老少钱呢,我帮你拿着这花。”陈文俊哭丧着脸,捧着花转过身去。

谢瑾,小心地撕开了包装,一瓶红酒:ChateauColor-Segur2007。“凯龙世家!我好想要这支红酒,2007年?那正是我们认识的那一年。”

陈文俊转过身来,深情地看着谢瑾,两个人一起低声地念出了那句凯龙世家流传至今的名言:“虽然我的身在拉菲和拉图之中酿酒,但我的心在凯龙!”

相关推荐 RECOMM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