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伦伍江阳市环保局长大块头肥头大耳平头。

这段日子他神经绷得紧紧的茶馆、酒店听到的都是机关、衙门要重新组合也是工业局、轻工业局、文化局、文教局、教育局、环保局、城建局、城监局、公用事业局还有他妈的什么公安局、保安局、交通局……叠床架屋的多组合成几大委也是对的。否则吃皇粮的太医多过病人却游手好闲。然而他最为关心的是自己的环保局何去何从。

眼见建委大楼即将竣工流言蜚语也传进他耳朵都说环保局牵头设建设委员会简称建委朱伦伍任主任副市长级。是呀建委主管城市建设自己毕业于重庆建筑大学呢。

不几天又听说省体改办工作小组已到江阳市住在南苑宾馆。他虽激动但又有点不踏实而坐卧不安敢肯定的是与本市的机关重组有关无奈没有门路见面试探口风存了多年的特曲也只待自斟自饮了。

“朱局长”环保局秘书龙远香推开门问他“今天是咱局里周六例行团聚你参加吗”

“参加。”朱伦伍说“怎不参加呢”他想即将荣升建委主任理当预庆。

“今天改食堂为龙门大酒楼。”龙远香说“鲤鱼跳龙门嘛。”

为了抬高身价朱伦伍任何团聚都故意迟到3至5分钟他乘的皇冠到龙门大酒楼停好抬腕看表正12点半太准时没威信。故意磨蹭5分钟才踏入18人雅间。

“欢迎欢迎”龙远香呼叫“朱主任来了迟到罚酒三杯。”

“我不能喝酒”朱伦伍说“大家都知道的。罚啥子酒啊”

“那唱支歌。”龙远香有意把气氛炒热。

“我更不会唱歌。”朱伦伍说“龙秘书代唱。”在工作、生活中他从来都是支配龙远香。

“可以可以。”龙远香说“我唱支《唱支山歌给党听》。唱后由朱主任唱段京剧。很少有人听朱主任唱京剧吧唱得可好呢。”

18人无不拍手“对对对节目单作数。”

龙远香唱完大家拍手称赞“再唱一支再唱一支。”

龙远香说“节目单大家已审核通过现在该朱主任唱。”

朱伦伍推不掉起身拿腔拿调唱了一段“丈—夫—处—事—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慰—平—生—兮—吾—将—醉吾—将—醉—兮—发—狂—吟。”

啪啪啪……18人雅间发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体改真是雷厉风行周二朱伦伍接到通知在南苑宾馆会议厅参加市党委、市委全体会议。

他对龙远香说“小龙秘书与我一道去开会。给我准备今天的即兴发言稿。”

龙远香问“中心内容”

“你们这段时间都不是在准备吗”朱伦伍说“只是‘丈夫处事兮立功名……’不能用要谦虚你的‘唱支山歌给党听’可以用但我不会唱要用生动的语言表迏。”

一生中他就这一次没故意迟到通知的是9点8点50分就到了。见到市委书记楊运洪、市长刘育仁已在主席台就座。还有两人不认识大概是省体改办的吧。他已不再关心主席台上人知道要爬上今天的主席台虽然不辞劳苦地慢慢地爬了好多好多阶梯眼下这道沟壑也不遥远但人生要迈这道沟壑却是最最艰难正如起跳前三大步要步幅计算得准确无误要不很容易踏线犯规。还是静听市长宣布对我的建委主任任命状吧。

这个楊运洪开场白就没一个完讲了市里的经济形式又讲面临任务最后才讲到体制改革、揉合力量……

慢长的等待中才听到市长宣布任命“……江阳市建设委员会主任官自新……”

“哎呀怎么是官自新”官自新朱伦伍认识他不就是清溪沟化工厂的车间主任吗篡夺了建委主任哪有这本书卖我是重庆建筑大学毕业呀

没听错吧朱伦伍低声问身边小龙秘书“宣读的建委主任是谁”

“管他是谁”龙远香说“有一句话‘广积粮高筑墙暂时不称王’。”看看朱伦伍脸色明白了问意加了一句“勉从虎穴暂栖身韬光养晦。”

朱伦伍不便在会场中与小龙秘书讨论只暗自想“暂时不称王”说得倒好听我都45了封我为建委主任才副市长级搬为正市级大约需要5年升到省一级大约又需要5年何时才能升到中央那时即便升到中央还有内阁大臣的椅子给我坐吗现在现在连个建委主任都落空了

就这样朱伦伍遭了当头一棒闷了半个多钟头。

“朱局长”龙远香对近来称惯的“朱主任”又改口朱局长了招呼他“……”

“哦”朱伦伍猛醒“对对对对勉从虎穴暂栖身。”还在想小龙秘书的献策。

“散会了。”龙远香说“朱局长散会了。”

“怄那走吧。”朱伦伍被龙远香扶出了会议厅。

朱伦伍也有他的特长忍隐而且比一般人会捞油泡子他串联建委管的建设局、公用事业局、城建局、建工局、建材局、规划院、设计院几个主要局、院招开了隆重的鸡尾酒会和舞会欢迎官自新。他知道官自新还需任二三个副主任自己能当上副主任也有搬正的可能他特别注意除正式场所称建委主任官自新为官主任外宴席上、舞会上都称官自新为官老板峣峣者易折也。

怎样才能勉从虎穴暂栖身呢朱伦伍给自己制定了对待官自新的半年准则恭敬、顺从、示好六字方针。对66大顺一点儿不能打折扣。

这“示好”二字思来想去有了官自新的女儿不是要结婚吗咱环保局办公室是同建筑设计院合伙建的。环保局分得的是临街一幢宿舍建筑设计院分得的是宿舍里边的院坝和靠里的写字楼。咱就用至今只本人一户居住的一幢宿舍“换”建委大楼空余的两间办公室。官自新得到我赠给他女儿的像模像样嫁妆何愁不待我如铁杆向市政府提名我为第一副主任不过宿舍还得装修还得对官自新火力侦察。

今天朱伦伍敲官自新办公室。

“嗬哟”官自新见自己任建委主任后风闻的早先建委主任候选人对自己也循规蹈矩、礼貌敲门“官主任请示个问题。”便热情应道“请进。朱局长好。有何赐教”

“谈啥赐教哟”朱伦伍说“咱环保局发奖金向官老板请示点小事顺便把官老板的一份带来了。”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厚厚牛皮纸信封放在官志新办公桌上。

“什么事共同研究。坐。”官志新拉开办公室抽屉拿记事本。

朱伦伍趁机将“信封”推进官自新抽屉。官自新随即把抽屉推闭说“以后不要这样。”

火力侦察后朱伦伍再摸出一个信封倒出十几张彩色相片。

官自新拿相片看看羡慕地问“这是哪里的住房内装饰”

“送官老板女儿的嫁妆。”朱伦伍说“咱环保局办公室一幢楼只一个单元办公另一个单元是住房。住房仅我试住了一套看看甲醛是否超标其余的还没分配。我住了10天一奌甲醛味儿都没有心想分给小龙秘书一套三室二厅二卫。现在官老板女儿要结婚是重中之重我就把整个单元装修了一下赠官老板女儿作嫁妆——反正环保局管有装修班子。建委大楼不是还有空闲的办公室吗安排两间给环保局原环保局一幢房就都是官老板女儿的了。眼下正在房改我在抓紧办你女儿的产权登记。也许公改私要收点费不过只占成本价的50%”

“哎呀”官自新说“那就太感谢了谢谢。”

示好哪有那么多房子送官自新朱伦伍左思右想没法。忽然想到“雪里送碳真君子锦上添花是小人”这句《增广》名言。对对对对哪天官自新家有不幸才是我表示假意慈悲的时候。一天他洗了澡后突发奇想古人说沐浴熏香后咒人最灵于是跪在卫生间就咒官自新一家涡痢打摆子以后凡洗了澡都不厌其烦地咒官自新一家为自己的功课可是不听话的老天总是不让官自新一家兑现。怎么办怎么办朱伦伍急了。又一天朱伦伍见到大街上停有红十字会的献血车详细阅读了献血宣传献血者可指定一名受益人享受患病需得用血时优先用血。灵机一动他在指定受益人一栏填上“官自新家人”献了200CC血手抱“受伤”胳膊将受益人权利卡送给了官自新。官自新笑骂“嘿你这个鬼哟希望我家人患什么非得输血的怪病”其实已喜欢上了朱伦伍的赤胆忠心。

此后朱伦伍仍没被提为建委副主任。“再寻机会吧”他对自己说“继续努力。”并自编自导自演了一个节目

周日他在梁风坳茶馆独自谋划10年蓝图时忽接到官自新电话“朱局长有空吗”

“只要是官老板找我我都有空。”朱伦伍说“我的时间都是官老板的。”

“哪你来我办公室一趟。”官自新说。

朱伦伍从官自新口吻中听出官自新有私事很快到了官自新办公室用手敲了敲门。

“来了请进。”官自新说“来喝茶。特为你泡的西湖龙井。”

朱伦伍坐在沙发上喝茶注意到官自新两眼在探索办公桌上的几张照片。虽心中有数是自己自编、自导、自演的节目还是等官自新先开口吧。

“唉”官自新终于开口“这世道就制造花边新闻多。不服我当建委主任攻击我就行了攻击我老婆你看看你看看这几张摄像截图。展示我老婆与人幽会我老婆是那种人吗”

“攻击程工啥事”朱伦伍从沙发起身凑近办公桌说“与程工同行的是我呀。官老板见过我穿的这件黄色夹克吧。前几天滨江路出现过抢劫我环保局特别增加了滨江路摄像头。程工每晚滨江路跳了坝坝舞我又都去接她。你看你看摄像头摄到的是后背。是我是我完完全全是我。只是这几张摄像截图不知是谁弄的彻查坚决彻查”

“那那那那……我就放心了。”官自新说“我明知是瞎说我婆娘找野男人心里总有一点点对才四十几岁又有几分姿色老婆怀疑。”

“哪天建委组织个大会”朱伦伍说“我做个专门说明。”

“用不着用不着”官自新说“一泡屎本不臭踩它一脚就臭气散开了。只是想查查谁寄给我的快件”

“大可不必。”朱伦伍说“滨江路一带的摄像头是我环保局园林办安装的。我本可去问问、查查就能知道谁做的截图相片快递给了官老板但又想也是大可不必‘踩它一脚就臭气散开了’再说这一问就是清查园林办会人人自危谁还会忠心地一心一意地干活况且还牵涉到兼管摄像头的公安……”

“对对对还是朱局长考虑问题想得周到不问不问。”官自新最怕涉及公安说“快件事儿就你我知道就烂在你我心里好了。”

朱伦伍自编自导自演结果官自新狠满足朱伦伍给自己老婆当保镖又敢于担当决定提名推荐为建委副主任。朱伦伍也满足以后陪官自新老婆程工逛街、散步也师出有名可探听到掌握官场命运的政府动态。

在一次与程工月光下散步中朱伦伍卖尽男人魅力想探听官方消息是否已提名推荐自己为建委副主任仍没探听到倒听得程工说“伦伍本来我想国庆大假同伦伍到黄山旅游——同伦伍旅游年龄相当心情愉快可我家里遭贼了没心情。”

“怎遭贼了呢”朱伦伍想刮你家三尺地皮都刮不到你家老底但又不得不假惺惺问“官老板嗜钱如命一定藏得很秘密偷乖没偷到钱吧”

“伦伍”程工说“你别说我家的现款都是我捡着以后你有什么急事之需比如邀我旅游哟、娃儿买房之类哟我可悄悄提取十万二十万。奇怪的是往常丢了这样那样的我家老头子也从不心慌但这次不同我家老头子就像被撵慌的兔失魂落魄、坐卧不安、如丧考妣。昨夜见他已下夜三点还没睡意等得我不耐烦了才问他‘究竟偷乖偷了啥’他说‘钱。’又问‘多少钱’他说‘一么多钱。’我说‘家里还有黄金用不着你这么心慌。’他说‘怎不心慌是美元知道吗我俩的工资从没领过美元又太多了。怕公安局抓了偷乖偷乖抗拒还好偷乖坦白交代我家就翻船了。’”

“这样这样”朱伦伍思索好一阵说“这事儿还真要有个预案。我舅舅去年从台湾回来过偷乖真的吐了偷了你家‘一么多’美元就说是我送官主任的。”

“恐怕不行吧。”程工说“你有‘一么多钱’倒还说得过去你舅舅送你的。你送官主任就说不过去了哪不是行贿”

“那你回去同你家老头子商量后再说。”朱伦伍说“我等程工的话。”

程工深夜同官自新商量官自新说“到时朱伦伍为我背包袱也不错。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能用你的身子与朱伦伍交易。”

“说些啥子哟”程工笑笑说“我又没什么需求哪会有色权交易只有朱伦伍的钱权交易朱伦伍说拿了好多美元给你早晚叫他兑现。”

官自新担心失劫的美元惹出事来还真就惹出事来了。纪委主任卢世英找官自新谈话“老官你家里遭贼一事已破案小偷承认在你家偷到了20万美元公安局已将供述材料通报给了纪委。美元哪来的”

“重水”官自新自感问题严重避重就轻说“清溪沟化工厂是生产重水的我当车间主任时偷拿了点儿。”

“重水是造核武器的原料你销赃给本•拉登还是沙达姆美元是哪来的”

“哎哎哎我说实话吧”官自新说“朱伦伍放在我家里的。他有个舅舅从台湾回大陆……”

纪委找朱伦伍级别稍低点只是一个办事员带了个公安局经侦科的科长但多准备了一张搜查证。

朱伦伍见对待自己的办事人员不是卢世英说“是是是美元是我送官主任的……”

经侦科的科长直截了当说“你去住几天山华山收容审查所吧。你舅舅从台湾回大陆是什么组织什么人给他20万美元经费陆台海关也决不允许带这么多美元现金咱江阳市还没存储美元的中国银行不可能转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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