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下雨天和忘带伞的人共撑一把伞地铁里为顶着肚子的孕妇让座在早班高峰的公交上尽量往车厢中部走而不是自私地站在车门口不动挡住后面赶着上班的人群……但这些不需要作出牺牲真正伸出援手需要勇气。

    我总想象着做一些侠客做的事情。所以我坚持健身希望在路见不平的时候能够拔刀相助。我会幻想自己亲历英雄救美的故事自己作为英雄的角色偶遇美人受人欺凌挺身而出奋力击退恶棍虽然身受重伤但在女人面前依然威风堂堂。特别是在刚健身完的时候趁着肌肉泵感更是觉得打遍天下无敌手。终于有一次让我遇到了这样的机会。 

那几天连续下着冬日里的雷雨又湿又冷这是广东特色。衣服都是靠体温烘干的。路上全是积水无奈等不到直达公司的公交眼看就要迟到只能委屈上了另一路车在距离公司两个站的交叉路口下了车随即车辆转向与公司方向不同的路段去了。

    我急忙打开伞上路踩着路面上的积水哗啦啦雨水直接打在鞋面上快透进鞋子里面了或许已经把趾头尖的袜子润湿了。

    四周都是上班的人群。工厂的员工容量比一般工作室多得多每逢上班高峰整条人行道上摩肩接踵机动车道上也有不少自行车、电动二轮车横七竖八地飞驰。加上本地公交车司机的火爆性格一路上喇叭声四起震耳欲聋好不热闹。

在这熙熙攘攘中我正急忙忙大步流星赶着路掏出手机一看竟只剩五分钟了心里一阵焦灼脸红耳赤的。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哭喊声回头一看一个年轻女子骑着电动二轮车重重地摔在人行道旁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男子。“你让我去上班吧这个月我已经迟到十次啦”女子失声嚎叫。

    周围的人依旧脚步不停地在赶着路但目光都被这个二人组吸去了就像我所在的公司墙面上挂着的格局地图世界各地所有与之有联系的公司都发出一条红线它汇聚了所有的箭头像是不停地闪着光亮。但眼前这个格局维持了一秒钟不到便被匆忙的脚步踏碎而后周围的目光又四面八方地散射开来。

    在错落的人影背后女子身上披着的红色雨衣异常显眼。她整个身体向左侧七十度倾斜绿篱带被她压出了一个缺口。她的左脚还被车压在下面右脚搭在车身上脚掌用力勉强保持着身体平衡双手手掌向外挡在胸前作求饶状五官因悲伤和恐惧而紧紧挤在一起整副身躯在风雨中瑟瑟发抖。

    她身体扭曲着面向旁边站着的一个男子。男子看似有点害羞于周围的眼光并没有太大声说话“你先送我回去。”他背对着我我没法看清他的面容但第一时间在我脑海出现的是一个宿醉汉的模样。

    “你让我去上班吧。”女子再次哀求。

    “你先送我回去。”男子还是没有作出过多反应似乎不容对方抵抗。女子便哼哼地抽泣起来。

    女子长着一张普通的面容但皮肤白皙头发毛糙地披落在面颊两边。她没有化妆泪眼汪汪睫毛已经无力再托住泪水便任凭它汩汩落下。颧骨上的皮肤被浸润得通红或许是泪水太滚烫了吧

    究竟是怎样狠心的一个男人能够对这副楚楚可怜的面庞无动于衷

    我快步走到男子身后周围的噪音掩盖了鞋底与地砖摩擦的窸窣声其实我觉得是酒精麻醉了他的直觉男子并没有发现我的行动。“喂”男子浑身一抖显然被我吓了一跳。

    “你就不能自己回去吗一个大男人欺负女人有什么意思”我故意不带礼貌让自己显得更有侵略性。

    “关你屁事”男子回过头后突然大声对我喊了一句唾沫横飞明显是因为我刚才吓他一跳而心怀怨愤。 

我低头用袖子抹掉脸上的的飞沫眼睛死盯着他缓缓抬起头。我看到一张被酒精渗透了每一根毛细血管的油腻腻的脸胸腔里的怒气直往上逼把每一寸皮肤都涨得通红更像一个水煮螃蟹一般颜色的烧猪头了。他直视我的眼睛眼白已经严重充血火红的血管像纠缠交错的老树根。他的鼻子像二战时期的战场坑洼遍地油烟弥漫两个粗大的黑鼻孔哼哼地喷着废气似烧砖厂的黑烟囱。两边嘴角持续往下拉两叶嘴唇皱成一团微微凸起。面部所有的肌肉都不停向前挤估计再过几分钟这张脸就会缩成一个红黑红黑的点。

    我还不想出声只是依旧用凶恶的眼神盯着他颊肌和口轮匝肌把左上唇微微拉起作愤怒状。他也不想输掉气势用快要爆裂的红眼睛与我对峙。

    时间过得很慢似乎停滞了。两个男人的眼神对峙能够改变时间的流逝速度实在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我用余光瞥了一下女子她正慌张地推开电动二轮车面颊上依然挂着泪珠似新鲜的红苹果。她一边抽泣一边无力叫喊着“我没事你们不要这样。我送你回去还不行吗”

    为什么体贴总是无法得到暖心的回报为什么温柔总是惨遭残暴蹂躏难道这个世界上的温暖与冷酷总是相互融合

    突然一个拳头从我左侧扫过来。我看着它迅速在男子和我之间的空间中移动。躲不了了。拳头重重地砸在我的左边脸颊上。受到这样的冲击我的头无法控制地向右边偏去左脸颊火辣辣的像被涂了一层火红的辣椒油脑袋在颅腔的组织液里震动了一下——我精神焕发。我刚想抬起右拳“你干什么”女子对着男子大喊同时神情焦急地跑到我的左边用温柔的目光呵护着刚才受到拳击的地方。“对不起啊”就连歉意都是那么惹人怜爱让我更不能原谅那狗娘养的。

    女子道过歉后刚想转身回到男友身边谁知转身动作都没完成男子一记飞毛腿扫过来我连忙用左手环抱住女子肩部两脚蹬地双双撤出他的攻击范围。落地时女子没有站稳轻轻地扑在我的怀里然后迅速挣脱开去与我保持半米的距离。她不好意思直视我的眼睛只是余光快速瞄了一下随即又转过头去。她的脸蛋红彤彤的像开得热烈的花朵跟我胸腔里怒放得火热的心花交相辉映。

    “你这骚货”令人讨厌的人总是不解风情。话音未落男子又一摆拳扫将过来醋意十足想必是看到刚才那一幕气得红了眼。烈酒加酸醋怒火加温一股香滋滋的气味扑鼻而来——我就等你发狂。

    当他的拳头距离我的眼睛只有一拳之隔以为自己势在必得时我一个右膀手把他的力量错开然后顺势抓住他的胳膊一拖右脚一伸他就很听话地扑向地板。这很令人满意太过狂傲的人就应该被修理一下。

    “操”他的头扑到水坑里所以刚才那个动词我不知道是针对我多些还是针对那个水坑多些。他背对着我缓缓站起身来嘴里不停地吐着污言秽语。我很感谢他这么相信我不是个会在别人背后动手的男人然后我就迅速上前一招擒拿把他的手反锁在背后。由于我快速旋转了两圈他手臂的骨骼剧烈拉扯着筋带疼得他直喊娘然后又是一连串猥琐的动宾词组。 

他这么胡喷乱叫阵仗是有够大的。连我都差点生出惧怕旁人眼光而松开手的意思。谁知道并没有什么人围观连在旁边附和吹哨的都没有。真是一群缺乏好奇心的人。附近两家公司的大门保安走出来看了一下然后又鼠头鼠脑地走回保安亭。这个时间正是大家赶着上班的点人流量很大却没有人停下来看别人的闲事。这对于别人是闲事却是我们三个人的现实而他们的现实就是赶在上班铃响前打完卡不要让老板逮着机会扣工资。

    争分夺秒的滔滔人流不断流淌而我们就像河中凸起的石头被水流包裹却停滞不前。

    从我把女子推开到现在她一直在不停抽泣仿佛要把之前积聚的哀怨全都发泄出来。红扑扑的脸蛋更显得鲜嫩欲滴看得我心花怒放我知道此刻在她的心里面有很多复杂的情绪在翻滚交错取代。

    男子被我锁住挣扎无果无可奈何地渐渐安静下来又或许是因为听到了女子的哭声。他面向前方一动不动我感受到了他的沉默与冷静他的双手也渐渐松弛下来。我觉得没有必要再控制着他于是便把手松开了。心里无端涌起一股芜杂的思绪。我觉得我的目光变得比刚才暗淡了许多。

    突然他向左一个转身他的右拳随即从他的脸庞右侧冲出。我看到了一张凶恶狰狞的面容却来不及躲开那一记重拳。它像一块粗糙的大石头猛地砸在我的左眼上我的头因受到这巨大的冲击而再次向右摆去席卷而来的是一阵翻江倒海的晕眩我往后踉跄了几步终于站稳晃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过来。我感到左眼开始肿胀并且莫名地流出眼泪带出火辣辣的灼烧感——我的眼角被打破了。就在我回过神来想直面对手的时候他一脚猛伸过来正中我的腹部我伴随着一阵剧痛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看着他要乘胜追击女子从旁边扑出来一把把他抱住。嘴里一声嚎啕“不要再打啦”我非常清楚这是我唯一可以喘息的机会然后迅速站起身来用手背抹掉眼角渗出的血液以防其流入眼睛影响视力接着左脚在前右脚在后侧过身子减小对手可以攻击的面积左手略略前伸右手护于面颊处重心微降严阵以待。果然那男的全然不顾女子的劝阻右手一拨把女子整个人推开女子失去平衡跌坐在地。紧接着男子像一头无脑的猛兽一般猛扑过来我抓住适当的时机往右侧身一闪同时右手一记勾拳打在他肋下左腹部位说时迟那时快没等他反应我左手一记直拳狠打在他右眼上报了刚才那一记熊猫拳之仇。

    我俩打得激烈女子在旁边撕心裂肺痛哭失声泪水从汪汪的眼睛里淌出来润透了红通通的脸颊。但是此刻并不是我怜香惜玉的好时候又或者说此刻是我在用另一种方式怜香惜玉。

    在一声声的抽噎伴奏下我与那男子大战了数不清多少个回合他节节败退被我揍得鼻青脸肿最终瘫软在地上。我再也没有被他的重拳打中过只是在他自知无力回天时耍出的无赖招式中被他用指甲在左脸颊划了一道口子。虽然现在是阴冷的初春时节但经过刚才那一番搏斗我已经汗流浃背脸上的汗水流进被撕开的皮肉中一阵阵的刺痛还是令我时不时“啧啧”地龇牙咧嘴。

    我带着胜利的荣耀将女子扶起来她眼神疲惫满面泪痕娇小玲珑的鼻子尖端泛着微红。在女人柔弱无力的眼神注视下男人一切的骄傲都可以抛诸脑后眼里只有那白里透红的脸蛋还有挂着水晶的睫毛。我试着用手抹去她脸上残留的眼泪她却下意识地躲开了然后走到男子面前“你自己坐车回去吧”

    “我没钱。”

    女子无声地在挎包里翻找。

    “你要多少”

    “你不要理他。”

    “50。”

    我不可思议地看了看他看到他那张被我打得像调色板一样的脸刚想升起的怒火又被我强压下去。

“拿去。”

    “不用你给他。”

    男子已经把我给他的钱攥在手里了。

    “谢谢”女子见已无可挽回便对我表示了感谢。

    “但你不应该给他那么多的。”

    “没关系”

    正当我们对话的时候男子傻笑着站了起来意思不明地看了女子一眼然后转身就走了。一路上没看见他打车他只是一直在走过了公交车站也没有停下来。

    我们目送他走远后终于回过神来急急忙忙收拾一下就往公司赶尽管迟到但总比旷工强。

    我赶到座位后坐定打开电脑装作工作的样子然后思绪就飘到窗外去了这么温柔体贴的女子怎么会喜欢上那样吊儿郎当、行为古怪的男人这里面肯定有我所不知道的隐情。也许那男子本不是如今这副模样。对刚才和他厮打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坚毅的光亮他之前应该是一个热情洋溢、积极向上的小伙子在那个时候女子也很善解人意他们相见钟情于是开始热恋跟所有普通情侣一样过着幸福的日子。直到有一天男子遇到了一件不如意的事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于是他不再追求上进日夜酗酒失魂落魄两个人的日子过得穷困潦倒。再后来男子性情大变行为古怪而且脾气十分暴躁动不动就勃然大怒。但女子没有变心依然坚持陪在他身边希望有一天他能够恢复原来的样子他们的生活也能够延续一开始的幸福。

    然后在第二天早上我又遇到了那个女子我对她表示了我的疑惑她回答我说“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啊唯一的区别就是之前他三个月换一份工作现在是一个月换三份工作。”“那你从来都不嫌弃他吗”“有时候有但我还是很爱他。”听完她的回答我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是了。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个刷新了我的世界观让我再次感叹世界的广阔——无论你遇到怎样的人都不用惊讶因为这个世界无奇不有。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几乎每天都遇到她。我们所在的公司距离很近我们回家的路也有一段是一样的所以最初几天里遇到她我们会一起走完那段路一路上有说有笑气氛很轻松到了该分开的时候我们也会相互说再见。我觉得我们相处得很好我们一起走路的时候我能看到她很多笑容。

    然后有一天晚上下班碰见她我提议送她回家。起初她是反对的但在我的一再坚持下她最终妥协。我陪着她走过车辆拥堵摩托横飞的大马路走过下班人群摩肩接踵的村口水泥道走过小卖部、牛杂铺、发廊排着队的石板小道走过两幢楼房的阳台相接遮天蔽日的胡同然后走过一条仅容两人相向而行、地面潮湿的小巷再走过一条阴暗小巷再走过一条阴暗小巷终于到了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子中间她说“到了。”我不知道她是怎样找到大门钥匙孔开门的“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嗯再见”然后她转身陷入黑暗里大门阴森地自动关上。我没有马上就走站在原地听着她爬楼梯的脚步声脚步声停下后便是开门声关门声。我把头仰成九十度看到五楼一间房子的灯被打开了那大概就是她的家吧。我没有听到任何对话男子应该不在家按照我的印象他是早上八点钟才回家的。我想象着她放下挎包脱下外套穿着浅棕色的毛衣立在门口附近发了一会呆然后长叹一口气开始收拾茶几上的啤酒罐、白酒瓶、红酒樽。收拾完毕后她走进浴室褪去衣服打开花洒用气味好闻的沐浴乳洗澡芳香混着水汽从窗口飘散到窗外凛冽的空气中……

    我长吸一口气仿佛闻到了想象中的香味。我总有办法满足自己的窥探欲即使只是想象中的登堂入室。 

可恨的是在接下来的一周里我没有碰见过她以至于我不得不一下班就跑到她公司门口等她。她见到我时一脸僵硬的惊讶之情。我主动迎上去打招呼然后和她并肩往回走。我们没有多说话只是聊了些当天工作的事情。我感觉到了气氛的沉重。突然她定住了我顺着她的视线方向望去看见男子在五十米外站在与她脚下同一排地板砖上用同样的视线与她对视。二十秒后她开始往前走男子和我都停留在原地。她大约用了四十秒走到他面前我看见她与他相距半米微仰着头看着他说了几句话后她从挎包里拿出一些钱给了他。他手里拿着钱看了看我一句话没说然后转身走了一直没有回头。她也没有回头看我我们愣了一分钟之后我加快脚步跟上了她。一路上我们没有再说话这天晚上路上的车似乎特别少周围很安静下班的人群从我们身边匆匆走过很少发出声音。雨后停留在枝叶上的水滴时不时滴落下来有的落在地上摔成碎片有的落到行人怀里冰冷那热烘烘的皮肤。她的眼睛泛着红色我埋头看着路上的积水。

    我再一次陪着她走过那九曲十八弯的归家之路。晚上她家的门口依然伸手不见五指她摸索着开了门我已经准备好跟她道别。“跟我上来吧”我肚子里那个“再见”刚升到喉咙又被我强压下去两股气流在喉咙里剧烈碰撞迫使我不得不干咳两声以释放两者造成的压力。

    受到这样的邀请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的心跳开始加速她却显得异常平静。我们先后踏上门口的两层阶梯关上门后眼前便是无尽的黑暗。摸着黑再往前走两步一盏声感的楼道灯瞬间亮起高色温低显指的光线刺穿浓重冰冷的黑暗把残旧的墙面照得惨白。刚进门时感觉面前一片虚无灯亮起后楼道转角就在眼前这几立方的黑暗竟能让人如临深渊。

    我们都保持着沉默在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中慢慢爬向让我充满期待与渴望的地方。她上楼梯的脚步声非常干脆没有一点拖沓。楼层之间有两节楼梯而楼道灯只装在每层门口的前上方。当人走到第一节楼梯的中部时身后的灯就熄灭了需要走到第二节中部时头上的灯才会亮起依次交替。

    上到五楼时她停了下来跟我预想的一样。她从挎包里掏出钥匙开了门迎面扑来一股夹杂着曼妙的女性芳香以及刺激的酒精味的气浪。这很令人气愤因为这种腐朽的酒精味是对这神圣的芳香的亵渎与侮辱。我们依然没有说话。她放下挎包后便赶紧去收拾沙发与茶几我的眼睛则开始肆无忌惮地展开探索。

    我眼前的这间房子拥有一室一厅总共不超过三十平米。厨房和卫生间躲在卧室右侧客厅与卧室隔着一道门。客厅外面是一条狭窄的阳台阳台外面是另一幢楼房的狭窄的阳台。房子虽然小但被收拾得很整齐至少客厅看起来是这样当然除了沙发和茶几。房子即使开着灯也还是很暗冰冷的荧光灯百无聊赖地发散着光线。墙面上没有挂任何装饰任由斑驳的痕迹裸露着像伤痕累累的皮肤。卧室里没有开灯通过客厅的光亮可以隐约看到铺叠平整的床铺和旁边堆放的衣服。

    我窥探得入迷没有发现她已经收拾完毕正安静地注视着我。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没有错开与她对视的视线。然后她开声招呼我去坐下——我们终于打破了沉默。

    她端着两杯热水过来放在茶几上便坐在我右边距离我半米的地方。空气里慢慢升起一丝尴尬。 

“最近过得怎么样”作为男人我觉得应该主动打破僵局。

    “还好。”

    “哦”

    气氛似乎变得更加尴尬。

    正当我面红耳赤的时候她突然握住了我的右手我瞬间怔住了感觉脸已经红得冒了烟。我缓缓转过头来看着她她低着头一点点地向我这边靠近脸红得像熟透了的桃子。

   当我们肩抵着肩的时候她也抬起头来看着我。两张红脸相对而视。

    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她的脸。

    这是一张十分白皙的脸蓬起的刘海一直遮到那双弯弯的柳叶眉上面长长的睫毛微微翘起装饰着那双沉浸在牛奶中的乌黑的珍珠。她的鼻子细而挺而直鼻尖上有几颗淡淡的雀斑。薄薄的嘴唇上涂着浅浅的口红滋润而有光泽。

我久久地注视着她的嘴唇不能自已。然后俯下身去心里经历着胆怯犹豫到下定决心。动作缓慢却连续中间没有一丝停顿。当我的脸距离她的脸不到五公分的时候她主动把嘴唇迎了上来。我们同时身体一怔接着便沉浸在温柔的接触中。

    我感受着她的吮吸感受着她的鼻息她闭着眼睛全心全意地继续吻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作出了停止的暗示我们又从零距离变成中间隔着千万个空气分子的状态。“只怕以后都不会有机会了”

    “什么”我听得很清楚却明知故问。

    “没什么。”

    “你走吧他很快就回来了。”

    “他不是早上才回来的吗”

    “你走吧”说着她牵着我的手站起来把我从沙发上拉到门口。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走吧”

    她把我推出门外关上了门我再一次陷入黑暗中。她在里面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做声。我停留了一阵然后往楼下走去。

    我不停地回想着刚才的那一幕不无可惜之情。就在我下到四楼第一节楼梯中部时我低头看见男子摇摇晃晃地爬上来。我屏住呼吸在原地停住等待身后的楼道灯熄灭。果然两秒过后灯熄灭了此时男子刚好爬到两节楼梯的转角他身后的灯也熄灭了我和他都沉没在黑暗里。我继续往下走直到与他擦肩而过直到下到二楼。他没有跟下来说明他没有认出我。我松了一口气心里暗自庆幸然后打算继续下楼回家去。

    突然楼上一声玻璃瓶摔碎的声音传了下来我吓得心脏一颤紧接着是女人的哭嚎声。我听出来是她的哭声马上就转身往楼上爬去。当我气喘吁吁地爬到五楼准备拍门时却犹豫了。

    “我跟他没有什么的。”女子哭喊。

    “没有什么你今天不是跟他在一起吗那又是怎么回事”那男的恶狠狠地说。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女子不停地抽泣。

    “那是怎样”男人说完又是一声玻璃瓶打碎的声音。女子哭得更加凄凉。

我站在门外十分焦灼肾上腺素一涌而出全身上下的血管都快要爆裂了。毛细血管全力运作把毛孔撑得跟在水面呼吸的鱼嘴一样汗水从里面汩汩地流出来。我究竟应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我应该撞开门冲进去吗这扇门我还是可以撞得开的。但冲进去以后呢我是狠揍那男的一顿还是直接拉着女子出走假如这次揍完那个男的下次他会不会对女子变本加厉就这么冲进去那女孩要怎么解释我的出现呢拉着女孩出走那她以后应该怎样回到这个家应该怎样面对那个男人呢我的头快要裂开了。我宁愿光明正大地揍他一顿或者被他揍一顿也不愿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他面前陷女子于不忠不义。要知道这种事情是永远解释不清楚的。

这真是一种煎熬皮肉上的痛苦永远比不上头脑中的痛苦这或许也说明了最大的矛盾并不存在于人与人之间而是存在于自己的思想之中。 

房子里的打砸声越来越剧烈男人不断地咆哮女子不断地哭嚎撕心裂肺。此刻她的心里已经伤心到极点了吧也许她已经开始憎恨我对她无端的纠缠了吧还是说她已经开始后悔叫我提前离开了还是说她希望我早已头也不回地离去还是说她希望即使我还停留在门外也不要冲进去彻底摧毁他们的关系

我无比焦躁地用双手撕扯着我的头发都快把头皮揪出来了。扯完头发又用力地捶打大腿直到筋疲力尽无力地瘫坐在楼梯上耳朵里不断地灌入从房子里传出来的男人的污言秽语与女子无言的哭喊。我心如刀绞。这是我应得的惩罚

    我的泪水决堤而出在脸颊上奔涌成两条竖直的河流刺痛着皲裂干燥的皮肤。我由无声流泪到慢慢开始抽噎竟无法停止反而愈演愈烈连喉咙都慢慢开始发生振动断断续续地衬托着屋内女子的哭声。但又不敢完全放开痛哭生怕被发现。就像做错事的孩子躲在门后心惊肉跳地抽泣。她的泪水快流干了吧让我来替她流吧

    屋内屋外这一对哭人相互呼应。

    周围除了哭声再没有其他人发出的声音了只有楼梯转角那里的窗户被凄厉的北风吹得吱呀作响。

    房子内的动静渐渐变小了男子不再制造噪音便只剩下女子精疲力竭的抽泣声。这间本来收拾得整齐的屋子现在已经变成一团糟了吧明天她又会把它收拾干净吧

    就在这反复变乱又变整齐的屋子门外的楼梯口那里我的哭声停了但眼泪一直在流嘴里黏糊糊的喉咙像火烧一般疼。但愿我流干眼泪而死。

    初春深夜夹着湿气的寒气刺骨的冷。这一夜她很冷。

    后来的十天里我都没有再见过她。我以为她早已不在这里了但有一天晚上下班我又碰见了她。她看起来瘦了尽管穿着的衣服很宽松。我对她微微一笑她也笑了笑得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在一点。

    “我要搬走了。”

    “什么”我一如既往地装傻。

    “我要搬走了。”她回答得很坚决。

    接下来我们沉默地走了好长一段路。

    “对不起。”我的眼睛湿润了。

    “你不用道歉。你不可能帮我一辈子但有你帮我的那一次就够了。真的。”她很平静地说。

    “我一开始的选择是他那接下来半辈子的选择也还会是他。”她似乎在强调。

    我最终选择对她微笑她也报以微笑。

    “今天你就送我到这儿吧再见”她依然面带笑容但急匆匆转过身去再也没有回头。

    我的眼睛愈发酸胀一颗滚烫的热泪突然冲破睫毛的屏障滑落到脸颊上在这颗泪滴里倒映着她离去的背影。

    好了不扯了事实上我现在已经坐在公司电脑面前捣鼓今天要弄的东西。上面所说的那么多只有看见那个女子摔倒旁边站着个男子及其之前的是真的后面的全是胡编乱造。我与那女子只有一面之缘她甚至没有看到我。在目睹了她摔倒的那一幕后我的确想过转身回去帮她但终究没有我在向前和掉头两个方向之间选择继续一天平淡的开始说实话我也缺乏勇气去面对那个比我高出半截的醉汉。我头也不回地赶到公司打卡顺利地避免了迟到。我完全不知道那个二人组最终会演变出怎样的事态谁也不知道假如帮了那女子一次结果又会怎样但也许那个女子真的需要有人帮她一次一次就够。

    我却没有。

    你会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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