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乞丐。是一个肮脏、丑陋、令人唾弃的乞丐。

在乞丐团体里我更是最不受待见的那一个。不光是因为我身上始终有一股难闻的骚尿味还有就是我不愿意去乞讨。

作为一个乞丐却不愿意乞讨听起来多么可笑。可是在我看来就算可笑也罢我就是不愿意乞讨潜意识深处认为那是一种低微下贱的表现。因为这样我在乞丐帮里没有朋友。他们都排挤我讽刺我。是啊我这样的算什么乞丐呢

我生下来就没有父母。靠吃百家饭长大靠着小村子街坊邻里救济助学才勉强读完了小学初中。可我我是那样厌恶写字。那硬质笔端的触感令我新奇也令我麻木。

我能写一手优美的硬笔书法。老师总是夸奖我同学也总是羡慕我。可我并不渴求那样的夸奖与羡慕我只想平淡的读过这几年书。读不了书也没办法我本就无法摆脱从小就是孤儿的命运我不能向那些给过我帮助的人说不。只能默默忍受着忍受着贫穷带给我的孤独无依的悲哀痛苦忍受着同情怜悯的言语目光忍受着那些我不愿却不得不接受的救济。

可能就是因为从小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我有了很强意识的自尊心不愿意接受别人给予的一切。可没想到最后的我竟然当了乞丐。

坐在朝天门的码头我用着枯槁而肮脏的手触着捡来的劣质纸张黑色的难看的手指攥紧着手中的笔杆一笔一划的写着自己所谓的“日记”。这一刻望着眼前铺在小水沟的杂乱坑洼的鹅卵石波光粼粼的嘉陵江。阳光正好洒在我身上竟也有了光泽。我的心突兀的平静起来庆幸着自己还会写字。

就如我想的那般最终我还是辍学了。因为隔壁王二嫂嫉妒我成绩比她家娃娃好生怕我以后有出息似的表明她已经仁至义尽没有能力再帮我付学费了。村里的人明里暗里都指责她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接济我了。

从那时起我成了一个小流浪汉。每日在村口徘徊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那段日子的我再无尊严可言。我露天而宿我席地而眠。我没有朋友原本有一群大点的混混唆使我去偷王二嫂家的鸡。我不肯说她原来待我好我一直记得。他们大笑挖苦说王二嫂那贱女人早就抛弃我她那独子在我离开以后转入了市区的重点学校。而我还傻愣愣的一天天耗着。

我还是不肯想起来小学时王大哥进城务工我和王小娃在家玩泥巴。玩累了王二嫂帮我俩洗了澡。玩饿了王二嫂还给我俩蒸了蒸蛋。黄黄的鸡蛋羹上面浮着一层薄薄的香油和几粒葱花那是我一辈子难以忘记的美味。我再怎样也不会对王二嫂家下手况且是偷她家的鸡。就算她还是抛弃了我。

江风吹过尘封的记忆似被拂开。江面略显雾蒙的一片也增添几分清明。远处江船甲板上站着的人起身张开双臂。迎着江风与阳光似被拥抱无形的暖湿的空气。

已是夕阳时我那些乞丐大哥该回来了罢。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我慢慢向上走去了。

乞丐大哥们今天讨到不少心情也好起来没像往常那样对我唾骂诅咒冷眼相待而是分了我好几十块钱让我自个儿花销。我满心欢喜的接下点头哈腰的向他们讨好。接过钱身后的他们说着一些我似懂非懂的话夹杂着浓重的口音和粗鄙的言词。我好像融入在他们之间又被排斥在外。

我的乞丐首领他兴奋的搓着手。对对面的李三说今天又可以爽一把了。那徐娘半老的风骚娘们今天终于可以上了。李三听后猥琐的笑笑。看着眼前的一幕我莫名感到恶心与窒息。

我不再听他们的谈话默默重回到江边眺望着远处的景才感到自己确切真实的活着。

突然感到一阵反胃我佝偻下背干呕起来。最近不知怎的体质越来越差。乞丐兄弟们讨到的吃食还是会分给我少许可我越发没有饥饿的感觉反而胃里总是有一种饱腹感。且时常在夜里咳嗽浓重的咳嗽声里吐出的粘稠痰夹杂着血。我没管太多只当是老毛病了罢。

这样的乞丐生活让我忘记时间变得越来越爱回忆从前。

自从没去偷王二嫂家的鸡再也没有人愿意同我为伍。上学时的朋友嫌我手脚不干净真正的混混又觉得我没什么本本事。

就这样我在村口游荡了好几个月终于带上了我的全部家当两件旧棉衣一张旧报纸和从垃圾桶里掏出来的还未啃完的半个鸡腿走上了去往城市的路。

因为没有钱我只能在高速路上一直走走停停。几天以后我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了直直倒在了高速路边。交警发现了我把我送到救助站。他们问我的名字问我今年多大家在哪里要去哪里。我说我叫杨多贵今年十六没有家不知道去哪里。

他们拿我没办法继而用同情的眼神望着我。

在救助站呆了几天吃了好几碗方便面心满意足的我偷偷跑路出来又继续上路了。

走了很久我走到了一个城中村。

那是市区和乡镇接壤的地方。白天看似平常晚上却很混乱吸毒嗑药的随处可见。穿着暴露的夜店女郎邂逅一位大腹便便的西装革履的男人女人借着醉意频频向其身上靠。那中年男人走着猫步口中喃喃着“抄社会”之流的话向我这个方向走来。

夜深了我睡在一个路杆子下昏黄的路灯有着久违的安全感。突然鼻腔里充斥着一股酸臭的气味脸上一阵粘湿。那恶心的男人竟然在扒着路杆吐了呕吐物倾斜在在路杆子下睡着的我。我浑身发抖颤栗却不敢起身跟他辩论。也许这就是卑微的我吧再有自尊又怎样卑微的生命终是卑微的活着。

男人不以为意晃悠着大笑着在女郎的搀扶下离开了。

我溜到附近的桥下河里想要洗去一身恶臭。可是洗不掉的终归是洗不掉的。冰冷的江水泡着的身子浑身打颤这可是冬天还好是南方可还是冷啊。我匆匆洗了洗身子换了身旧棉衣。

后来的日子我没再当乞丐。我找到一种谋生的手段——在汽车站当扒手。运气好点能扒到一个崭新的新款手机再不济也能扒到几十块钱。扒到的手机我会交给一个卖二手机的兄弟那里那个所谓的兄弟是个满脸横肉看似凶恶的人。每每拿到新款货他总拍拍我的肩膀夸张的笑笑。爽快的给我几百块钱并叫我下次再机灵点我木讷的点点头。虽然知道这样做是错误的并不是长久之计。可迫于生活的我只能靠这个存钱。我想要离开去到真正的大城市。

我继续偷偷摸摸着可好景不长。直到有天我在偷包的时候被一个中年妇女逮住进了局子。那局子可真黑不但叫我把东西还来还暴打了一顿。

我恐慌了不敢再这样下去。于是在下午搭了一班去往重庆的车。

重庆我来了

我看到了比城中村更为繁华的商业街看到了比城中村更为丰富的夜生活。我又变成了一个乞丐还找到了自己的团伙。

在新团体里他们开始对我很友善给我这给我那。后来却要砍我的手脚让我出去讨钱。我害怕了告诉他们明天再动手今天先让我吃顿饱饭。他们见我懦弱也没说什么。这样给了我逃跑的时间。

我在那天凌晨偷跑掉了。

很快的我又是一个人捡吃食一个人用废报纸烂笔写字。我过了一段很惬意的时光。

可是近来的日子我吐血痰的次数越来越多什么也吃不下意识也越来越迷糊。时常在梦里幻想到我从未见过的父母的脸。可能是没有睡好吧。我自我安慰着又沉沉睡去了……

江上的灿烂艳阳又徐徐升起偌大的城市里谁又知道这个饱受折磨与历经磨难的浑身丑味的年轻乞丐病死了呢阳光照在他身上仿佛镀了一层金使他看起来那么安详那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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