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这对小镇上的人们是一个大日子。人们早早的就围在了广场上一圈一圈紧紧围着远远看去灰蒙蒙的就像是灰蒙蒙的天一样。挤来挤去的人忍不住的骂了起来推推搡搡像是水中翻滚的气泡。围在最外面的人也在骂可毕竟没有什么可骂的便什么都骂了起来。
一对母子来得早站在了还算靠里的地方。小丫头被妈妈抱在怀里水汪汪的眼睛透过攒动的人头好奇的打量着广场中间被锈色麻布盖着的东西隆起得像坟包一样。
猛然间人们就像是得到什么号令一般全部寂静了下来一双双黑白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广场中间。小丫头有些怕了她看见旁边的叔叔咧着嘴牙磨得咯咯响。她感觉抱着她的妈妈也在不住的颤抖。
一个当地的屠户抓住了麻布的一角猛的一扯里面的东西放出一道白光晃得小丫头眨眨眼。她才看清了是一个人一个女人。赤裸着绑在一根木桩上头发从一侧倾泻下来一直垂到脚跟。她是那么的白那么的漂亮身上每一块肌肤像是脂玉一般出落得如仙子。小丫头也看呆了这么美丽的人一定是个公主被王后嫉妒所以才落魄吧。可她看不见女人的五官那就像是挂着一层雨一样朦胧。
一个男人像是禁不住这绝色的诱惑了从人群里怪笑着蹿出。屠户看见了一个刀背劈过去。那个人脑袋上就裂开了一道血印倒在地上嘴里嗫嚅着身子还在不停地扭动。屠户又踹在了他的头上他才哀嚎了一声不动了。
屠户若无其事一般从腰间抽出了匕首架在了女人的肩上。刀刃一点点的陷入雪白的皮肉中血顺着女人锁骨向下淌。屠户猛的一用力刀就一直滑到了手肘上面的皮肉断了筋滑落在地上刀刃砍在了骨头里。屠户抽动着铁与骨发出咯咯的响声一道血顺着刀流到地上另一道从女人的嘴里涌出。
小丫头像是梦醒了一般惊恐着看着妈妈“妈妈妈妈他们是谁他们在干嘛”妈妈慈祥地笑着“那是春天每年春天来的时候都会给我们自然的馈赠。”“不对不对爷爷说的和你不一样。”小丫头一本正经的反驳。
“爷爷说春天来的时候山就绿了阳光就暖了风也不会那么烈树穿上了绿色的外衣人们就脱下了棉袄。
“爷爷说春天来的时候小鸟就飞回来了从蓝色的天落到绿色的树各种的花都开了他可以采到好多。”
“爷爷还说蜜蜂开始忙碌忙着采蜜晚上还会有各种虫子叫。”
“爷爷还说……”
“住嘴”妈妈不耐烦了吼了一声。小丫头委屈的低下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妈妈抚摸着小丫头的脸庞柔和地说“爷爷太老了糊涂了别听他瞎说。”
“可是……”
“你看天是蓝色的吗”
小丫头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一片看不出一点蓝色她也从未见过蓝色的天。
“还有小鸟蜜蜂什么的多不卫生啊爷爷小时候苦没在城市里住过。”
小丫头缩了缩脖子点点头。
屠户一点点的从春天身上割肉就像是在创作一件艺术品一样。刀在骨、肉、皮之间翻飞令他愉悦不已。但不同于宰杀牲口一样的这个女人没发出过一点声音这让他感到不快。他开始怀念那种撕心裂肺的喊叫了。
猛然间他看到了春天的眼睛透过被血粘在一起的发丝她在看他。屠户感觉不大自在但是继续工作着将不同的部位分割下来便会有人来买。
可他又一次看见了春天的眼睛。他宰过很多东西他宰过狼狼的眼睛里先是凶狠的然后是痛苦还有一种要撕碎了他的愤怒到了最后是哀求是绝望。他享受看着生命香消玉损的过程。可这一次他在她的眼中看不到痛苦与愤怒看不到绝望和哀求。什么都没有像是湖水一样的平静。屠户犹豫了他动了动干渴的喉头。
“看我干什么”
屠户心头一惊我怎么能和牲口说话呢他赶紧低下头继续手里的工作。但他的心情久久的不能平复总觉得春天在看着他。他手里的刀也在不自觉地颤抖几次砍到了骨头里春天终于发出了几声闷哼。
他再一次抬头看见春天的眼睛他整个人都镇住了。他看到了什么不是痛苦也不是哀怨。他想起了他的母亲几天前过世的母亲也曾这样看着他他也曾这样看着他的母亲。
一双眼里是慈爱一双眼里是泪水。
“你……你干什么”屠户害怕了他第一次在动刀的时候会害怕因为平时这个时候在刀下的躯体嘶吼的时候他就是神。
他是神所以他无所畏惧他才享受肢解的乐趣。但这次他看到那双眼睛却怕了。那双碧色如水的眼睛让他想起每次母亲对他劝说他总是不听他想起每次他受伤时母亲慈爱的看着他为他包扎他想起在母亲弥留的时候眼里满满的阳光。
一双眼里是宽恕一双眼里是愧疚。
屠户害怕了他怕自己会支持不住他怕自己的神武会被儿女情长所挫败他怕。
“别怕…..”
虚弱的声音从春天的双唇间放出轻柔如雪曼妙如歌。
屠户猛地一震尖叫了起来。他拿起刀嵌入了那两瓣红唇间使劲地一划温热的血喷到了他的脸颊上刀尖已经到了春天的后脑。他怪叫着一刀一刀地砍下去像是见了魔鬼一般血溅进他的眼睛里染成了一样的红。
春天来了每个人都得到大自然的馈赠
春天来了她明亮的眼睛像是一盏灯
春天来了每人都能分一杯羹
春天来了她给予我们的一切
我们该如何回赠
春天来的时候小镇上的每个人都能感受到自然对他们的眷恋。一个诗人有感而发写了这一首诗想写在春天的皮上。
他们在春天的脊背上划了一条小逢然后向里面灌入水银。就像是为她洗了一个奢靡的澡一般随着春天不住的震颤一张雪白的皮被完整的剥下来。
“多美啊配得上这么美的材料的我的诗也要好好改一改。”诗人如是说。
小丫头和妈妈回到家她们得到了春天的一只手还有像给牲口挤奶一样从春天身体里拧出来的乳汁妈妈说这可是天然的美容品。
小丫头蹦蹦跳跳的进了门头一句就想诘问爷爷为什么骗了她“爷爷”爷爷转过头但是往日慈祥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爷爷的五官渐渐的变得扭曲他张着嘴想要说什么身子不住颤抖着。
“啊——”爷爷哀嚎一声猛地从摇椅上起身踉跄着推开小丫头奔向妈妈手中的塑料袋。小丫头被爷爷干瘦的胳膊硌得生疼。她害怕了。
“啊啊啊”爷爷像是抽噎一般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哀嚎怀里紧紧抱着那只手跪在地上身子使劲的向下弓着瘦弱的老人缩成一小块里面发出呜呜的哭声。
“造孽啊造孽啊”他仰头喊着一只手抡向胸膛捶得老人整个身子颤抖起来妈妈拦都拦不住。老人就这么砸着一下两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心口想要随着那一口血喷出来。
小丫头战栗地看着爷爷她相信妈妈的话了。
爷爷太老了糊涂了
屠户回到家他这次只带回了一样东西——那双眼睛他亲手剜下来的。
他把那两只眼珠搁在桌子上就那么一直盯着。血红色还没从他的眼中散去。午夜他突然跪下来脑袋撞向桌角一下一下的撞着血模糊了肉露出了白色的骨头。
第二天人们发现屠户吊死在屋里。开始人们以为是仇杀因为屠户的眼睛被剜掉了头上又有被钝器所伤的痕迹。
但是尸检报告出乎人们的意料屠户确实是上吊自杀的。
还有个意外的收获验尸官在屠户的肚子里发现了两只眼珠。
那是他自己的。
诗人开心地回家去改诗了他哼着歌曲在他眼中一切都是充满着诗意的。可等他改完了诗改的像春天一样美丽的时候却发现那张皮已经不像当时那样雪白已经发黄变皱用不了了。
“没关系人生四季春天总会来的。”他又哼着歌写起了诗。
小镇又恢复了宁静。
猛的一阵光亮晃得我眼睛疼我费劲的睁开眼睛还躺在自己的屋里自己的床上。书桌上钟滴答滴答的敲着。
“原来是一场梦可吓死我了。”
“别怕…..”
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但又不听得这么真切。我环顾四周没有什么人没有什么声响只有钟滴答滴答的敲着。
“一个梦罢了。”我翻个身脚伸出床沿探着想找到我的拖鞋。没有感受到冰冷的地面反而是一片温润。
“嗯”我奇怪的向地板上看去是血。我整个屋子地上全是血。
我晃动着脚从血里挑起一团发丝。看着温润的液体一点一点的流下发出妖艳的光芒。
好美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