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刚来单位的时候还是个小青年从省城一所有名的大学毕业。他个子不高有些瘦戴着副黑边框大眼镜一头干净的短发一眼就知道这个人是个和文字打交道的。跟每个刚到单位的年轻人一样干劲十足谦逊礼貌。最近由于分管主任要出国考察便让他过来跟我一段时间。久而久之我与他也混熟了。
有天中午快到下班时间我思忖着手里的工作可以安排到下午就等着下班。一会儿看看墙上的钟表一会儿又望望院子里盛开的茶花借此打发时间。忽然看见小李站在办公室门口有几次显然是想进来但又迟疑了我看着也觉得很有意思就没叫他。最后他还是决定进来。
“罗哥在忙呢”小李小声的说着生怕打扰到我。
“是小李啊”我低下头故意整理收发室今天送来的文件装作还在忙的样子却用眼睛偷偷瞄他。
“罗哥我听别人说你是市里作家协会的会员是个作家我这里有几篇文章想给你看看给我指点迷津。”他很腼腆的说着脸上有些难为情我看到他手里拿着几张A4纸干净的纸上工整的写满了字。
听到他有几篇文章给我看顿时也来了精神我爱看别人写的文章可要说我文笔却只能算是高中生写作文的水准去指导小学生写作还差不多关键时根本拿不上台面。之所以能进作家协会是因为我曾经在晚报上整理过几篇新闻通稿取得很好的效果后来又被省里的大报给用了再后来糊里糊涂就收到作家协会的邀请函。
“是吗不错嘛”虽然我嘴上这么说但心里有些没底毕竟人家从省城有名大学的文学系毕业文笔功底肯定不差我完全是因为顾及面子才答应下来。
我看了他的作品两篇小文章、一篇散文和一首短诗写的真不错比我写的好上几个档次。我一边看一边试图从上面找些亮点出来。
“罗哥我写的怎么样。”小李有些焦急的问我。
“嗯平时不仅工作认真这文章写得也很好小伙子文笔不错很有年轻人的思想和朝气。”我想来想去就只有这句话因为我常听到有些作家评论一些新人的作品时也是这么说的。
“谢谢罗哥的指点。可我寄给市里几家杂志社都没消息报社也没有采用我的文章。”小李皱着眉头有些无奈的说。
“是吗或许是他们已经安排好其他稿件不想再改把你的文章留到下期再刊发我清楚他们喜欢这样做。”
“可都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小李低着头说。
“是这样啊那你都投了哪些杂志社”
小李说了我们市里几家主要的杂志社其中一家较有名气刚好杂志社那主编是我高中的同学一铁哥们。
随后的两个月里小李的文章还是没能在市里的任何一本杂志上发表但他还是会每隔一段时间会拿些文章给我看我看完后他就把文章投出去始终不见回音。我心里钦佩他执着的同时也在思量着怎么给自己找台阶。
有一次我在一场晚宴上遇到那主编哥们。那晚他大概是陪领导喝多了吐着满嘴的酒精拉着我的衣领和我说个不停“大头啊你们单位那个小李的文章写得真他妈不错就是没有什么名气要不我早就让杂志社刊登了。”
“这为什么怎么投个文章还得看名气呀”我感到莫名其妙便问他。
“那当然现在的读者都可精明哩他们就爱读一些名家写的文章谁会管你一个没名气的小青年在讲说什么。就比如很多道理其实大家都明白只是你说出来、他说出来和最后名人说出来结果完全就不一样这是名人效应。我们杂志社要生存就必须要用名人的文章。”
这回我倒是有些懂了。但还是为小李的遭遇感到不平“可总得给年轻人一些机会吧”
“有可以去找名人推荐自己。你们家隔壁不就住着位中国作协的大作家吗他可是咱们市里文艺界的一块瑰宝啊尤其是短篇小说上的造诣在国内都是独树一帜找他推荐帮忙写两句评语要发表就没问题啦”说完这位大主编哥们就倒在我的车里吐了我满车的污物呛得我差点把胃都扭曲了。
第二天下班我就叫来小李让他带上作品去拜访我那位有名的邻居。那天作家的兴致很高加上小李的文章写得不错得到了他的夸赞当即表示愿意推荐小李。当然作家也指出稿件的不足之处认为小李在文字的运用上还稍欠火候尚需时日磨练建议他去看自己写的一本书。
从作家家里出来想到小李的文章很快就可以发表我心里很开心。可小李却一直低着头若有所思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大高兴。
此后小李还是会像往常那样拿些文章给我看但次数少了作品的数量也少了每次看完后他还是会给几家杂志社投稿但仍然不见发表。我感到疑惑就去问小李原来他并没有把作家的推荐信一同寄过去。我把主编说的话转述给他听最后他被我说服了。
一个星期后几家杂志社都陆续刊登小李的几篇文章连报纸也转载了虽然旁边还附带着作家的点评但文章终究还是发表了。小李一下子也成了单位的名人。
随着小李发表的文章越来越多名气越来越大很快他就被调到上级部门成为上级部门的红人。最近我还听人说他被邀请加入省作家协会呢
几年后我还在单位上担任的原来职务升职无望。
有一次单位组织活动邀请了一些上级领导参加。在那里我又碰见了小李昔日那谦虚谨慎的小伙子如今已经变了样当年大眼镜的黑边框换成了精致的金边小眼镜在酒店大堂的灯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肚子也开始明显发了福。
“小罗这是省里XX的李XX当年在我们的单位工作过。”新来的分管领导向我介绍着。
我弓着背弯着腰走到他面前像他当年刚来单位时的表现一样小声却有些尴尬的说“李XX您好”
“小罗别客气要不是当年大家的关照恐怕也就没有今天的我我在此还要感谢大家的照顾。以后你别叫我李XX叫我李哥就好啦”他心情好极了高举着酒杯提议道。
“哪里都是李XX本事大我们小单位哪里藏得住像李XX这样的人才。”分管领导一味的拍着小李的马屁不应该是李XX。
……
回到家后我气得脸都发紫咬着牙狠狠骂道“这真他妈什么世道”
后来只要我们出现的活动我都没看到李XX出席。
再后来他又升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