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时分古老的村庄内钟声响起。当当当……钟声低沉有力。

“又一个礼拜了我说老张啥时候你儿子带些好酒归来让咱们也享享口福”树底下这位糟蹋老人叼着烟下着棋语言低沉仿佛毫不在乎的模样。

“你凭想了上次说的茶叶你都没给我尝过再说那臭小子挺忙哪有时间”另一位老人下了一步棋慢悠悠地答道眼神里充满了怀念和一丝丝的埋怨。

“哎你还跟我计较这个茶叶不在村里面”接着糟蹋老人脸色变得很难看“我们都是笼子里的鸟逃不出这厄运的”手指放上最后一步将军棋缓缓起身向自己老屋挪去。而另一位老人仍坐着看着自己这盘败棋眼神中又是无奈又是恐惧。

而村子的另一边姓张的那一家又闹起折腾来引得众人围观。

“凭什么桑子可以出村子我就不能憋在这小地方有什么出息。”一位中年大汉从房子里跑出来愤怒地对着屋里喊道。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崽子到外面也是没出息留在村里帮忙”屋里跟着走出来一个白发老者体型消瘦肤色暗黄但骂起人来眼睛却是炯炯有神。

“哎呀儿啊我们俩老也是为你好啊娘劝你一句别到村子外面了我们就你一命根子啊”一个哀求的老年声音从屋里传来她并没有走出屋子。

“哎呀娘我出去又不是不回来等捞够钱我自然回来自然让你们享福咧看看桑子现在多出息啊”中年大汉语气渐缓。

“哎二狗啊桑子和你不同……都怪娘把你生早了害了你啊娘对不起你啊”

“娘说什么胡话……哎我过阵子走吧”中年大汉名为二狗他仅仅认为母亲舍不得于是回屋里含糊地安慰着。

围观的人见到闹剧结束颇为扫兴自个散去。

直至夜幕降临一道沉重的身影从房子里走了出来试图摆脱村子的束缚……

一夜无话后天空见白鸡啼比哭泣还难听。

“啊~我的儿啊你为什么就不听娘的话你为什么就不听话啦”嘶吼般的哭喊声吵醒了整个村子里的人。吱吱吖吖的开门声纷纷响起显得些许恼怒。

“一大清早的喊什么喊天天吵架还上瘾了不成”一位邻居老头走出来直截了当旁人也微微点头赞同。

“二狗他他走出去了怎么办啊我的儿啊”二狗母亲匆匆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一位身材矮小的老人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脸上挂着两行泪水手上捏着一张纸条略显凄凉。

“这臭小子没出息没出息”跟着出来的自然是二狗的父亲因为悲愤令得全身颤抖红眼映血泪。

村民们看着俩老人这般折腾无人敢出声一双双惊恐的眼神浮现仿佛听到噩耗般呆滞。

“去钟塔吧之后咱们就送二狗一程。”邻居老头声色僵硬地念出句安慰话原本黝黑的肤色明显发青。

听到老头这话二狗母亲哭得更凌厉了。

不一会儿二狗父母站在灯塔之下而背后的村民却远远的看着他们无人敢靠近钟塔。

钟塔并不算高整体大部分为残旧的朽木而且有明显烧过的痕迹看起来歪歪扭扭的仿佛要塔下来一般。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从塔上方留下来的红色液体夹杂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看着血迹流到塔底二狗母亲已经无力的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二狗的后事总归要办你留在这里吧我上去”二狗父亲搀扶了她几下后颠簸地爬上钟塔。

远处围观看见有人爬了上塔许久听见塔上一声刺耳的呐喊声众人心渐沉渐凉。

噩耗迅速传遍整个村子恐惧漫天熏染。凌晨时分夜雨绵绵一双双沉重的鞋子践踏着地面在粘稠的腥土上留下深深的烙印在行人背后留下一道长长的轨迹。

在行人前方两人穿着惨白色的道士服一前一后挑着架子而架子上躺着的尸体被一块布盖着脸白布却硬生生地染成红色仍夜雨如何洗刷也冲淡不了。而跟在两人后面的自然是二狗的父母两人手里拿着一叠烧香拜佛之类的冥币纸边走边撒。其母仍旧凄凉地抽泣着原本不好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

“小子啊走好咯来世投胎去好人家过上好日子别来这鬼地方咯……”其父声音颤抖地说着。

而在队尾有俩老头两手后扣慢吞吞走着脸上愁云惨雾。正是那天在树底下棋的俩人。

“哎二狗是可怜人呐老张有桑子你要知福咧他还能到外边供些酒水给咱们喝”糟蹋老头唉声叹气地说道没有平时的幽默成分。

“老朱啊老朱这事怪不了别人只是害了二狗这些无辜苗子。”老张嘴里叼着支草烟浓烟向上熏染他不得不微眯着眼。

幽寂路上残月映照出这行人的影子渐行渐远……

一个星期后西杈村内看似一如往常其实人心惶惶。当时二狗出事后许多人纷纷猜测二狗是怎么死在那座“被诅咒”的钟塔上面的这之间又有什么联系继而村长给出的解释则是模棱两可的说二狗在夜晚跑上钟塔不小心被敲钟棍砸死的。那又有人问了为啥二狗晚上要爬上那鬼地方啊这问题村长也沉默了。

傍晚时分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村子前车门缓缓打开走出来的是一个身着休闲装体型健壮的年轻人约莫三十出头手里拿着两瓶茅台酒向村子里走去在树底下下着棋的两个老人看见正走过来的小伙子沉重的脸上有了一丝释负。

“爸朱叔日子过得还好吗”这年轻人走过来自个在树底下找个位置坐手上的两瓶酒递给了老张。

“桑子啊咋这么久才回来一趟啊我和你老爸这日子没酒水难熬啊”还没等老张说话老朱就抢先抱怨道。

“哎没办法那边工作忙要不你们搬去我那边省得我跑这么远”年轻人没好气的说道此人正是老张的儿子桑子。

“不行这里住了这么久怎么说都是有点情不搬”这时老张语言肯定的说道手上打开一瓶茅台喝了起来。桑子见到父亲这般固执只好暗叹一声每次他让父亲搬出去住的时候其父都是这般坚决。

“桑子你二狗哥去了什么时候找个时间去看看他吧”老张喝了几口酒眼眸低垂地说着。

听了这话原本坐着的桑子震惊的站了起来“什么二狗哥去了”说完头转向一旁的老朱见其也是低着头轻轻点了几下原本红润的脸色却是苍白了几分。气氛刹时间转入沉默三人无话。半响桑子才恢复了过来“二狗哥是怎么去的”他明显不认为正处壮年的二狗会是正常死亡。

“这是意外你别想来想去的人都走了还是做回我们活人该做的吧”老张模糊地回答道但是脸色却十分阴沉猛地又一口烈酒下肚。

桑子表面上点头应是可内心却是半信半疑的见他父亲敷衍地回答这其中肯定有蹊跷。“公司那边挺清闲的我想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明天就去拜二狗哥”揉了柔额头缓步离去。

期间桑子在路上询问了几个熟悉的村民后脸色又是沉重了几分。

第二天早晨灰蒙蒙的雾霾环绕着西杈村二狗的遗像面前桑子双手捧着一束白色菊花缓缓摆在旁边脸色苍白回忆起昨天打听到的消息二狗是死在钟塔上面的而且被抬下来的时候眼睛被挖耳朵被穿破这些消息让桑子满是愤怒不禁眉头微皱。

“二狗哥桑子看你来了老弟还没带你出去闯闯呢你就这么走了”说着桑子眼睛渐渐红了语气也更着颤抖“哥一路走好下辈子再与你做兄弟这件事我会给你个交代”说完他绷紧着拳头脚步沉重地走了回去。

戌时钟塔之上沉重的钟声响起当当当……

回到父亲的住宿桑子疲倦地躺在椅子上眼珠瞄向窗外的钟塔若有所思。这时候老张走了过来找了一张椅子坐下点起了一根草烟吸着。

“二狗的事你别管了哪天连你也赔上”

“老爸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管再说那是我二狗哥这样弄下去还有王法吗”

老张盯着快要暴怒的桑子稍微有些意外平时的桑子很少这样有愤怒。

“哎这不是王法的问题我就怕你这性子迟早会出问题我说出来让你死了这条心。”老张叹了口气桑子也不说话明显知道老张还有后话。

“二狗的事事关钟塔为什么我们老一辈让你们别靠近那钟塔说那钟塔是被诅咒过的其实这些都是事实”老张又吸了一口烟。“那时候我还二十几岁原来的村子被鬼子袭击了村民们几百人被迫逃到了这里发现这里有一座钟塔还有几间残破的四合院虽然躲开了鬼子的追捕可是那时候这里缺食物缺水跟着我们的还有一个二三十岁的女人看来也像是逃难的。后来为了防止鬼子袭击我们轮流在钟塔上站岗她被安排到星期天的站岗但过了不久就出事了”

说到这里老张显得有些恐惧“就是那天下午一阵阵沉重的敲钟声从钟塔上响起惊得村民都跑出来看是怎么回事才发现钟塔着火了那个女人就在钟塔上面惊慌的敲着钟想让村民来救她可没想到我们的水只够供自己喝没人愿意用这些水来扑火就这样女人硬生生地从我们眼中活活烧死临死前她眼里满是怨恨。之后每到星期天钟声就会自动响起有的人爬上塔去敲钟结果第二天就死在了塔上眼睛被挖掉耳朵被捅破似乎在提醒我们那天的所作所为而有的村民因为害怕想跑出村子但都不出意料地死在钟塔上。所以至今没人敢走出这个村子而我也跟你说了我是那件事之后发现你被藏在一间仓库里发现你的时候你还吃着不知从哪里来的烧饼我就想你应该是外来人遗弃过来这边的之后你又自个跑了出去而且还能平安回来我就放心你到外面去。”老张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草烟吸完了最后一口被他扔去。

听完这有点荒谬的故事桑子微微点了点头很早他就知道这座诡异的钟塔几次三番想上去探索一下但都被人阻止。“原来钟塔还有这故事啊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然后起身向外走去留下眉头紧皱的老张他仍旧不是很放心桑子。

夜深人静桑子走回自己车上取下了一把私藏的左轮手枪上膛。虽说他不相信这种鬼神故事但是二狗的事仍旧让他有几分忌惮。全部准备道具准备好后缓步走向钟塔当爬上钟塔的时候他不禁有些后怕这塔爬起来都是摇摇晃晃的随时要塌的样子转过身眼神凝重的看着眼前的古钟风吹过都使他脊背发凉。右手紧握着左轮悄悄打开了保险栓左手放下手电筒拿起古钟旁边的敲钟棍“来吧”说着桑子不轻不重地敲了下去当的一声回声荡漾在耳边再到钟声销声匿迹重归一片寂静神经紧绷的桑子抬着手枪四周望了望却还是没发现什么动静暗叹一声准备收起手枪。

当一声很小声的钟声响起桑子本来放松的神经马上紧张了起来扭头望向古钟眼前的一幕立马使他惊恐失色一个白色衣服的长发女人从倒挂的钟内爬了出来扭曲的动作看起来特别诡异死灰般的脸上参杂着血迹神情极为狰狞。

“你是谁”桑子压制着自己恐惧的心情颤抖地问道手上的手枪颤颤地举着。可得到的答案却是她的攻击就那么一瞬间她就出现在桑子眼前一手拍掉他手里的枪另一只手向他眼睛伸去此时桑子的唯一念头就是绝望他不曾想过这世上真的有鬼。

当手指快到了他眼睛时却停止了动作半响后“儿子”女鬼竟然冒出这两个字原本狰狞的脸渐渐变得柔和就如同母亲看着自己的血肉一般。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桑子的心情从绝望到一丝希望再到迷茫她竟然还能说话。女鬼两手向他脸上摸去他自然也不敢有丝毫反抗之意。

“儿子我的儿啊长这么大了”她眼神慈祥地看着桑子哪还有先前的恐怖模样。

桑子被她这转变弄得有些糊涂“我不是你的儿子”

听见桑子的话女鬼接而哭着说“儿娘对不起你娘没有在你身边陪你”

而桑子又是想到了什么事忽而说道“你是我的亲生母亲”

“是啊我的娃儿当时我站岗把你放在一间仓库里怕你饿着就掏了些烧饼放在你身旁我死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他们要拆散我们母子俩我要挖了他们的眼睛刺破他们的耳朵所以我恨”她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但当她说出最后一个字时脸上又渐渐浮现出狰狞。

面对这位突然出现的“母亲”心情变得非常复杂他从小就渴望有个母亲当母亲出现后却不知如何面对她是怨怨她没有给予自己母爱还是怜怜悯她有这般遭遇沉默了许久他还是要回归此次来的目的。

“但二狗呢他是无辜的”他情绪有些激动再怎么样也不能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吧。

“只要是这村子的人都得收到惩罚他们当年的见死不救把我们母子拆散这是他们应得的”女鬼怨气丝毫不减。说完她的身影渐渐暗淡“儿啊有时间多来陪陪母亲说说话吧”说完最后一句她就消失在桑子面前。

回到老张家的桑子并没有回房睡觉而是坐在客厅椅子上轻轻叹着气经过一晚的天方夜谭使他身心疲惫。回想起那女鬼说的话再联系起老张所言这一切都条条有理。“难道她真的是我的母亲”他呢喃了一声。

这时老张披了件外套从房间里慢慢走了过来坐在一旁的椅子边又从兜里拿出一盒火柴一根草烟颤颤地点了起来。桑子看着他眼中浮现出复杂的神情这个跟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人却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到这么大望着他越来越慢的脚步越来越颤的手指心如刀割。

“爸今天我上钟塔了”桑子缓缓说道他没有理会老张那诧异的脸色“我见到“她”了而且我认为她就是我的亲生母亲”

“你说什么”老张明显被桑子说的话吓着了接而桑子却沉默了他要给老张冷静思考的时间老张凝神了一段时间“这么想起来你很有可能是她的儿子。”之后却出乎意料地镇静。

“爸看来我要把这事结了你也别想太多不管怎样你还是我老爸以后我还是会给你送酒来”说着他就起身往房间里走去。留下在客厅上吸烟的老张脸上没了之前的凝重而挂着一张欣慰的笑容。

之后的日子桑子没有上过钟塔而是开始召集村民挨家挨户地通知。就这样又过去一个星期到了星期天那个已经响了钟的夜晚几乎全部村民都聚集在钟塔方向却没人敢靠近一个个提着大桶小桶的水眼里尽是恐惧和忏悔。

“好了等她出来后大家把自己想说的都说出来吧”桑子对着大家呼喊道。

这时候立马有人慌了“桑子她会不会伤害咱们啊”

“对啊万一她怒了把我们都杀掉怎么办啊”

……吵杂声骤然响起。

“大家放心桑子能保证大家的安全”桑子如此说着然后自个向钟塔上爬去可后面的人却还是有些不放心望着桑子渐渐爬上钟塔众人都有点提心吊胆。

许久“当”的一声钟响余音绕梁。敲动了众人的心弦。

而钟塔上站着两个人。“儿啊你终于来看妈妈啦”看见桑子出现在眼前那诡异的身影显得些许兴奋。“不只是我村民都来看你了”桑子没有理会她的话头转向下方与此同时女鬼也望向下方的人群稍许正常的模样又变得狰狞起来。

“听听他们的话吧冤冤相报何时了到头来苦的还是自己”桑子淡淡地对着女鬼说道正要动手的女鬼却迟疑了但怒意却不减。转而桑子又对下方惊恐的人群喊道“大家把心中的话都说出来吧”可下方的村民看见塔上那惨白色的身影时迟迟不敢踏出一步桑子大感无奈。

“我们自己犯的错还不敢出来承认吗”这时候一道粗重的声音从人群背后响起众人扭头看去一道瘦弱的身影提着一桶水向前挪着此人正是老张他缓缓走向钟塔下方然后把桶内的水倒在塔底“这些年来我们都欠你一桶水抱歉当年没能救你”说完抬头看了看向上方的两人转身离去。

继而老朱也抬着水颠颠地走来“我老张无能当年没能出手相救这些年活得非常愧疚抱歉了”说完一桶水洒在塔底。

有了两个带头的后面的村民有勇气地走上前去一桶桶水倒在塔底道出了人们的心声冲淡了愧疚冲淡了仇恨。

看着下方的村民女鬼的脸色又变了回来一丝丝抽泣声响起回想起自己的所做所为难道自己又没有错吗渐渐地她的身影变得虚幻起来。

“妈这是我这不孝子的最后一份礼物这些年来苦了你了”说着桑子伸出双手缓缓抱住那越来越虚幻的身影。“这辈子我没有尽到做儿子的责任抱歉了”

“傻孩子娘看见你还活得好好的那便是你给我最好的礼物来生再见”手还没抚摸到桑子的脸庞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空之中钟塔之上留下一个孤独的身影不知不觉桑子留下了两道泪痕原来这就是母亲啊

数月过后西杈村树底下两老人正下着象棋。

“哎我说老张我都把茶叶带回来给你尝了你啥时候带些酒水过来给我尝尝。”

“就凭你那山寨茶叶能和我的酒比做梦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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