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不小心惹上嫌疑

从晌午开始一直飘着米糁子一样的小雪。刚入冬的头场雪下得静人就睡得死。这样的天有些人就该蠢蠢欲动了。张胜利本来也睡得很死因为白天和徐阔一块儿吃了一顿鸡。兴许是肉吃狠了的缘故吧夜里肚子有点儿丝丝拉拉地闹就硬挺着起来到屋外上厕所。这时他听到了院墙那边传过来的声音。

张胜利一听声音马上就意识到老徐头家出了什么事。于是张胜利随手抄起一把铁锹扑到院墙边上探过头去察看究竟。贼有两个。阴影里一个牵着牛往外走他的同伙举着棒子杵在门洞准备谁露头?谁。此时最为凶险谁露头算是倒血霉了。老话说盗亦有道可现在的贼没这个讲究下手极黑。

如果换了是别人家张胜利可能不会出手可因为有徐阔因为老徐头的孙子是徐阔他不能不管。

张胜利把铁锹高高扔过墙“嘡啷”一声发出很大的响动。张胜利双手一扒墙头轻巧地翻了过去。盗贼受了惊吓那个举棒子的放下高举着的木棒飞跑着去跟牵牛的伙伴会合。落地后的张胜利摸起地上的铁锹朝两个贼追过去。模糊中贼好像少了一个只有刚才举棒子的还在。见张胜利追过来他朝张胜利举起木棒要拼的架势。张胜利紧急刹住脚也把铁锹高高举起来眼睛瞪着那个贼。张胜利这才发现那贼竟然学了影视剧里杀手的样子——蒙了面。那贼没有跟他纠缠只是虚晃一枪吓唬他一下跑了。张胜利无意追赶想去看看老徐头和徐阔怎么样了。就在这时徐阔却像从地里钻出来一样突然站到他面前“二叔我家出啥事了”

张胜利吓了一跳抹把脸说“你这小犊子又跑镇里上网了是不是”

徐阔嘴里像含了东西呜呜噜噜地说“打了一场游戏。”

这时徐阔看见了牛显然是贼弃牛后逃了。张胜利过来推了一把徐阔“赶紧的快回家看看你爷”

警察来的时候老徐头已经被村长派的人和徐阔送往医院急救。院子里聚集了不少人顶着薄雪议论着这件事。张胜利在给大家讲述事情的经过讲得细致生动。他在讲述自己的英勇时稍有改动把爬过墙头说成是用铁锹当作撑杆像跳高运动员一样从墙上飞跨过去。他还没讲完就有人指着他说胜利你怎么说得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好像你亲自干的一样。一句话噎得张胜利直翻白眼儿一时说不出话来。众人也都不言语了死盯着张胜利。张胜利憋了半天才说出话偷牛犯法这事儿咱能干吗有人紧顶上一句那偷啥不犯法呀张胜利脸上有些热硬硬地说我咋知道你问法院去。

这时村长过来把大家轰散了张胜利才想起自己还没上厕所。一想到厕所肚子还挺配合坠得厉害。他蹲在茅坑板上吭哧吭哧拉出去一大堆拉完了擦好屁股站起来刚要提裤子肚子又坠连忙又蹲下又拉出去一堆。他在心里骂妈的白吃了那可是鸡啊不知道徐阔的肚子怎么样。

张胜利与徐阔的交情可以追溯到十几年前。徐阔的父亲徐景常老早就带着老婆到省城打工去了把一个孤伶伶的徐阔扔给了孤零零的老徐头。游手好闲的张胜利整天招猫斗狗唱唱咧咧没个正形徐阔就爬过墙来跟他玩。徐阔从小没人管理野生野长稍大一点儿就开始逃学再大一些学会了上网有时成天成宿在镇里的网吧里泡时间一长就成了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不良少年。爷爷拿他没办法父母回来就骂他打他在学校老师不给好脸还就是张胜利对他好弄点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他。张胜利对徐阔的好还有一层特别的意思。那是在徐阔一两岁大的时候还没结婚的张胜利就常过来逗孩子玩。徐景常的媳妇长得挺好一来二去徐景常有了不好的感觉再看见张胜利的时候脸上就挂了霜。终于有一天徐景常发作了把张胜利挡在门口放出一句狠话再到我家来我剁了你的腿。其实张胜利自己也弄不明白他是喜欢小孩还是喜欢小孩的母亲。徐景常把老婆带出去打工这件事可能也是原因之一。

上午张胜利闷得没事干就拿笤帚把雪扫开露出黑色的地皮在地上洒上一把谷子支上笸箩。他在支笸箩的小木棍上拴一根细绳绳从门缝顺到屋里。张胜利躲在门后手里抓住绳子双眼透过门玻璃紧盯着笸箩笼罩下的洒了谷子的黑色地皮。如果成功的话他可以逮住几只麻雀解解馋。

麻雀没等来却溜达过来一只小公鸡。这不是张胜利养的鸡自从父母死了以后这院子里就再也没有听过小鸡叫。张胜利从来没有养过鸡不过这并不耽误他吃鸡。眼瞅着小公鸡钻到笸箩下面吃粮食张胜利拉动了绳索支着笸箩的小木棍倒下笸箩就把鸡扣在里面。张胜利从屋里走出来来到笸箩一旁一只手轻轻掀开笸箩的边缘一手探进去摸鸡。这时就听身后扑通一声他吓得身上一激灵手缩回来。张胜利站起身看见了从墙上翻过来的徐阔。

徐阔说“你又偷鸡。”

张胜利瞪他一眼“这是偷吗是摸踅摸点儿吃的而已是看不见拿的。”

徐阔撇着嘴说“偷鸡摸狗反正差不多。”徐阔打量着地上的笸箩“扣住了吗”说着把手伸到笸箩下面动了几下然后把另一只手也伸进去一挺身就势掀开笸箩一手抓着鸡的翅膀一手死握着鸡头猛地直起身子。小公鸡的翅膀不能动嘴也不能叫在徐阔手中猛力而无奈地挣动。“二叔预备刀”徐阔提着鸡朝屋里快步走。

徐阔把抹了脖子的鸡扔在地上说“等着我爷骂墙头吧。”张胜利这才明白小公鸡原来是徐阔家的。他指着徐阔的鼻子骂“这个败家孩子”

二人开始收拾鸡吃鸡。吃完徐阔一抹嘴从身上摸出把口琴呜呜哇哇地吹了几下。张胜利说咱俩合奏说着从墙上摘下他那把破二胡丝丝啦啦地拉起来。二人合奏完一曲张胜利指着徐阔的口琴说你的家伙该淘汰了。徐阔的嘴唇在口琴高音区跳蹭了两下说掉了两个簧片。这把口琴还是张胜利送给徐阔的。在徐阔小的时候有一天徐阔又哭又闹整得老徐头直掉眼泪张胜利才咬咬牙把这把口琴送给了他。那年正是徐阔的父母外出打工的头一年。

那天徐阔一直跟张胜利混到下午四点。

可能是把满肚子的鸡肉都倒进厕所的缘故这一夜张胜利再没有起夜待他醒来窗玻璃上的霜已经开始融化应该是上午九点多了。他正要爬起来村长进来了。村长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那个人的出现让张胜利一直温暖的被窝立即灌进一股凉气。村长定定地看着他说“太阳晒屁股了你还有心思睡觉”

村长带来的人张胜利也认识他叫刘喜玖是镇派出所的警察。

张胜利身子一紧身体以裆部为基点立即缩折出一个直角。

刘喜玖说“你叫张胜利”

张胜利想这不废话嘛可嘴上说“我叫、我叫张胜利。”

刘喜玖冷着脸说“你起来穿上衣服跟我们走一趟”

张胜利还想说什么。

村长酸了脸“别磨叽老徐头脑血栓了。”村长没头没脑地扔下这一句再不说话。

二 徐景常一句话也不说

张胜利从村委会出来一时间还没觉得自己冤枉。刘喜玖在村委会跟他谈了九分钟加上村长在一旁溜缝儿帮腔共用十几分钟。这是张胜利通过挂在村委会墙壁上的电子钟捕捉的信息。刘喜玖这样问了张胜利“徐家丢牛你是怎么知道的”

村长溜缝儿“胜利你是听到动静起来想拉屎还是要拉屎起来听到了动静”

刘喜欢又问“你说实话到底是三个小偷还是两个小偷”

见张胜利懵懂地看着自己刘喜玫又问“你认识那两个小偷吗”

村长溜缝“肯定是熟人干的说不定老徐头和徐阔都认识你再好好回忆一下”

“徐家的牛断了一个犄角你知道不知道”

三个小时后张胜利再一次被传唤到了村委会。这次传唤让他对先前刘喜玖的问话有了一些觉悟。张胜利猛然洞悉了那些提问的实质原来那都是些有弦外之音的话刘喜玖还有村长是在怀疑他他们是在怀疑他是那两个盗牛贼的同伙。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能是这样

这次刘喜玖问得很直“昨天一天你在哪里”

当天张胜利被带到镇派出所。一进派出所的门他的腿就软了。不但腿软嘴也软了刘喜玖问啥他说啥说着说着竟然把跟徐阔偷鸡吃的事也说了。刘喜玖听着双眼盯着张胜利的脸看得他心里发毛。张胜利说完就后悔了不后悔别的徐阔还是小孩这事要是让学校知道还不得把他开除啊即使不开除老师和同学也会不容他他就更不乐意上学了。

说什么也不能把这事说出去啊真他妈不讲究他在心里这样骂着自己。还好那是徐阔自己家的鸡偷吃自己家的鸡应该不能算是偷吧张胜利又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良种村一个叫李三的人也被带到了派出所。这天晚上张胜利和李三被押在一间小黑屋里。李三说也不知道关几天。张胜利跟他说拘留不能超过二十四小时明天中午之前他们必须放人。果然第二天中午他们就被放了出来。

张胜利原本打算从派出所出来就回家回家后该干啥干啥这事儿就这么拉倒了。不拉倒又能怎么着他估计警察不会再来找他的麻烦。可是哪里料到并不是警察才会找他的麻烦有时候人自己给自己找的麻烦那才真叫麻烦。他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从派出所出来走了一会儿张胜利突然想去看望老徐头。毕竟住了几十年的邻居加上跟徐阔的友情看看是应当的。于是他坐车进了县城花一块钱打了个三轮奔向县医院。他在医院门口的小店里买了一兜水果拎着走进医院大楼。一进病房张胜利先看到的是老徐头的儿子徐景常。徐景常看见张胜利没有吱声像不认识他似的。张胜利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说“好点儿了吗”

徐景常没有回答。他把张胜利拎来的水果从床头柜上拎起来放在地上。张胜利去看躺在床上的老徐头见老徐头双眼紧闭一动也不动。他抓起老徐头的手捏着说“得脑血栓的人得经常按摩手还有大腿和胳膊促进血液循环。”

徐景常从张胜利手中接过老徐头的手捏着。

张胜利说“你自己回来的你媳妇没一块回来”

徐景常像没听见一样。

张胜利说“徐阔跑哪去了这小子他爷病成这样他倒蹽了”

徐景常轻轻放下父亲的手盖上被子然后弯腰拎起张胜利带来的水果一把扯住张胜利拖着他往门口走。到了门口他把张胜利推出去就势把那兜水果摁在张胜利怀里。

张胜利说“我来看你爹你推我干啥”

徐景常仍然不说话瞪着张胜利目光像两根棍子。

张胜利说“你这人咋不知好赖呢我偷你家牛了吗我让你爹脑血栓了吗”

徐景常一口唾沫吐在张胜利脸上转身回了病房。张胜利一时傻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他挥起衣袖胡乱在脸上擦了几下把那兜水果扔在地上走了。走几步又折回来用力在水果上踩了一脚转身快着步子离去。

张胜利窝着一肚子气回到村里。一进家门他就发觉不对劲儿了屋里被人翻腾过而且是仔细地翻过不慌不忙的那种很有秩序的。就连挂在墙上的镜子也被摘下平放在桌子上。小偷是不可能有这种细腻的手法的。他的心里猛地灌入一股凛冽的风一下子明白这是警察干的。他被拘的这段时间警察“光顾”了他的家。张胜利的脑袋里立刻搬进了一箱蜜蜂“嗡嗡嗡”直叫个不停。

三 村长给张胜利介绍了对象

正要出门的村长让张胜利堵在了院门口。

张胜利急赤白脸地对村长说“平……平反你给我平反”

村长一句话就把张胜利说没电了“平个什么反政府给你定罪名了吗警察认定你是盗牛贼了吗”

张胜利翻着眼睛说“那倒没有。”

村长说“就是啊先回家吧如果派出所找你问话你还得去。”

张胜利脖子一梗说“啥还找我这一回就让他们治屁了他们把我的屎都挤出来了。”

村长说“那不是省得你拉了吗连手纸钱都省下了。”

“我还得找你村长”从村长家走时张胜利说“准备天天接见我吧村长”

回到家张胜利看到被警察翻过的那些东西气又拱到了嗓子眼。他想明天真得去找村长非去不可。冬日日短没到四点天就麻麻黑了。他开始做饭他准备犒劳一下自己的胃。在派出所蹲了一天一宿刘喜玖就给他吃了半碗方便面进去就让身体吸收了变成屎的机会都没有。他妈的鸡巴警察给口屎吃也行啊张胜利一边骂着警察一边给自己做好了饭主食是馏馒头副食是炒土豆丝白菜心蘸大酱。他把桌上的像镜子竖起来靠在墙上腾出地方准备摆放碗筷。像镜子里一个小孩在冲着他笑。那是他儿子根成过百天时照的。那天他借了辆摩托驮着老婆老婆抱着儿子一家子轰轰烈烈地去县城给儿子照相。那天他们照了不止一张一家三口全家福的他跟老婆两个合影的老婆自己的。原先那些照片都一古脑儿镶在镜框里后来老婆跟人跑了他就把跟她有关的影像全废了。现在镜框里镶的除了儿子的照片就是几年前躺进坟地的父母和远在大兴安岭哥哥的一家。他自己的照片只有一张确切地说连半张都算不上因为那是从他跟老婆的合影上剪下来的只是颗人头跟儿子的照片挤挨在一起。根成比徐阔小两岁今年十四了。

看着儿子的照片张胜利猛地想起徐阔。墙那边那家也是凉炕冷灶徐阔回来怎么办他抓起馒头咬了一大口走出门去。他冲着墙那边喊了两声徐阔见没有回应就从墙头上翻过去。徐家的房门挂着把大铁锁他只好翻墙回来一口气把饭菜吃光。

张胜利真的又去了村长家。村长不在家里只有他老婆。张胜利跟村长老婆说了一会儿话村长还没回来。张胜利说我还是走吧天长日久的事明天我还来。

第二天张胜利赶在饭口把村长堵在饭桌上。

村长说“吃了没没吃在我这儿整点儿”

张胜利在炕梢坐下说“村长家饭碗是随便端的吗还是吃你的吧吃完了好处理我的事”

村长说“你就那事儿呗”村长撂下筷子说“你说个办法我怎么处理你的事老徐头脑血栓了就是缓过来也是半拉植物人徐阔又没个踪影……”

张胜利说“你不会表扬表扬我干的好事儿你一表扬我偷牛的事不就跟我没关系了吗”张胜利拍着村长家的炕沿说“我抓小偷没人信非得我当小偷才有人信”

张胜利气哼哼地走了。

村长没心思再吃饭扔了筷子。村里有这么个二货真是挺折磨人的。张胜利反正是个闲人闲得没屁攉拉嗓子无事生非嘛。村长忽然想到一个主意让老婆为张胜利介绍对象。这一介绍真就成了没过二十天就过了头茬礼。

张胜利的对象叫朱小兰离婚的带个七岁的儿子现在住在娘家良种村。相亲那天村长特意把自己的尼克服借给了张胜利。临行时嘱咐他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嘴村长强调说你这人要是能管住自己的嘴怎么看都看不露。见面头句话张胜利说我老婆跟人跑了。朱小兰说我的也是他领着一个大姑娘跑了。张胜利说你那个还挺讲究还知道把孩子给你留下不像我那个。朱小兰听到这话眼睛里一下子有了泪光。

自从有了对象张胜利就再也不跟村长提为自己“平反”的事了。可是好景不长一天早晨张胜利又跑来找村长了。

张胜利说“村长徐阔那小子回来了。”

四 朱小兰家的一场闹剧

在张胜利这里偷牛的事已经平淡下去了。他现在的心思全在朱小兰身上全部的精力用在准备自己的婚事上。可是徐阔回来了徐阔这一回来让他起了一丝贪念如果把赶跑盗牛贼这件好事落在实处自己的形象在朱小兰和她娘家人眼里岂不是大放异彩当初他磨叽村长表扬自己纯是为了出一口气出徐景常那口唾沫的气出警察搜查他家的气。后来村长让这事拐了弯这个弯拐得他没话说。可是村长没想到就连张胜利自己也没想到就是这个“弯”也就是在村长的帮助下张胜利找到对象这件事倒让张胜利这样的人对自己有了新要求小肚鸡肠地旧事重提。

从昨天下午开始张胜利就着手筹备去朱小兰家串门的事。清早他到一个亲戚家借来了摩托。他把摩托放好正要进屋隔着墙头看见了徐阔。

“徐阔”张胜利喊了一声。

徐阔朝这边望了一眼急匆匆走向房后边走边说“我撒泡尿”

张胜利等徐阔撒尿这段时间检查了一遍摩托。徐阔从房后走过来边走边系着腰带。张胜利说“你这小子这些天跑哪儿去了”

“没跑哪儿啊”

“听说你爷现在不能说话是吗”

徐阔不吭声点点头。

张胜利回屋取出串门的东西在摩托上放好。他直接把车骑到了村长家告诉村长徐阔回来了。

村长有些不耐烦说“你咋还惦记那事呢就是那事整明白还能咋的我早看透了你这号儿的犯法你敢吗牛对于你来说太大。你啊也就能对付个鸡鸭猫狗啥的偷鸡摸狗的水平。”

张胜利说“你一定去问问徐阔”

村长酸着脸朝他摆着手说“走吧走吧收着点儿油门别把你老丈人喝潮喽”

朱小兰的娘家日子过得挺殷实开着米面加工厂。张胜利进了门正赶上两个来粉碎猪饲料的村民。他把带来的酒往炕上一放就进了机房一边看机器一边帮人家粉料。活儿干完了他身上和头脸都挂了一层霜似的细粉。朱小兰一边帮他打扫一边埋怨说“看你换件衣裳再干活儿啊”

张胜利“嘿嘿”笑说“这不是打造新姑爷形象嘛你爸你妈现在肯定在夸我你信不信”

朱小兰也笑“装积极还挺会挑地场”

张胜利说“包装呗谁不会呀我不找点儿活咋整你爸嘴笨得跟鞋底子似的我跟他唠个啥”

朱小兰用笤帚在他背上狠拍了一下。

张胜利一伸手抓住了朱小兰的手脖子。朱小兰挣动了两下动不了。二人的目光对在一起谁也不动就那么对着。还是朱小兰先动了。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去张胜利脸上的面粉。张胜利松开了朱小兰握笤帚的手。他静静地站在那儿闭上了眼睛任由朱小兰的手在脸上抚弄。朱小兰在张胜利脸上用力吹一口气说“行了别美了”张胜利仍然闭着眼睛不动。他突然伸出双手一把把朱小兰抱在怀里抱紧了。张胜利闭着眼睛说“跟我过日子吧”又说“跟我过日子吧我不会领别人跑的”

朱小兰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张胜利说“那我就不当好东西……要领就领你跑。”

朱小兰轻声说“谁跟你跑不是说过日子吗”

张胜利说“对对过日子过日子咱俩好好过……”

那天本来没什么事张胜利陪朱小兰父亲喝酒可是半道儿来个粉料的这人张胜利认识就是跟他一块在派出所蹲过的李三。朱小兰母亲去机房照应回来就拉长了脸。这时张胜利在里屋喊朱小兰让她热菜。朱小兰母亲哼了一声说“还真不见外这么几天就开始支使人了”

朱小兰不解地看了母亲一眼转身要去里屋。母亲推开她说“我去伺候伺候”

朱小兰母亲说着出了灶房走进里屋。张胜利可能以为是朱小兰看也不看把一个盘子递到她眼前说“再放点儿盐淡了吧叽的”

朱小兰母亲冷着脸接过盘子说“还挺难伺候”

张胜利扭过头眨着通红的眼睛看着朱小兰母亲伸过手来要拿回盘子“给我我去放点儿盐……”

朱小兰母亲拨开他的手。张胜利从凳子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来抓盘子嘴里说着“你歇着我去放盐”张胜利整个人朝朱小兰母亲歪倒过去。

灶房里的朱小兰听见里屋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紧接着就听见了母亲那比瓷器破碎还要刺耳的叫骂声。等她奔到里屋的时候见母亲正双手掐腰手指着歪倒在地上的张胜利叫骂着。

朱小兰母亲骂“你个小损犊子也不买二两棉花纺一纺骗到我大门口了我姑娘就是个离过婚的也比你强百倍我剁巴剁巴喂鸡喂鸭喂狗也不给你”

张胜利从地上爬起来不知是喝多了还是让朱小兰母亲骂蒙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软软地站在那儿。

朱小兰过来拉着母亲“这是咋的了”

朱小兰母亲指着张胜利鼻子“咋的了你问他怪不得媳妇跟人家跑了……你蹲过派出所的笆篱子没有你偷人家老牛没有你走吧你和我姑娘的事黄了”

张胜利一下明白过来了歪歪斜斜地走出门去。

朱小兰母亲说“你看没脸了吧还知道要个脸”

朱小兰忽然白了脸“妈他拿菜刀干啥”

张胜利拎着菜刀把李三堵在机房里。朱小兰跑进来朝李三喊“你快跑啊他来砍你的”

“你说得对我要砍了他……蛋蹭的说我坏话”张胜利嘴里说着晃晃悠悠地逼过去。

朱小兰正要跑上去阻拦张胜利让她妈从后面死死抱住了“找死啊你没见都红眼睛了吗”

李三情急之下去开窗户冬天的窗户是封着的一时打不开。张胜利朝窗户冲过去李三只好放弃从窗户逃跑的打算绕着机器躲避张胜利。躲着躲着机会来了他转到机房门这边来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热闹了逃出朱家米面加工厂的李三沿着村街在前面跑张胜利手持菜刀在后面追。跑在前面的李三忽然消失了踪影张胜利没办法再追赶气得跳着脚大骂“李三王八犊子给我滚出来受死”

几个跟着看热闹的小孩子也停下来朝他指指画画。看热闹的人三三两两地朝这里聚集过来。正在这时李三突然出现了他手中握着一把铁锹。李三一改刚才的狼狈相他将铁锹平端在手中像士兵冲锋时端着的一杆枪。这时的李三已经彻底从刚才的惶恐中醒悟过来他显然知道喝得五迷三道的张胜利不能把他怎么样所以是带着戏耍的意思出现的。他在距离张胜利十多米的地方站好和张胜利对峙。张胜利挥着菜刀骂骂咧咧地朝他逼过来他也不躲用铁锹在地上铲起一锹土劈头盖脸扬到张胜利身上。张胜利弯曲着身体拍打着落在头上和身上的土等他拍打完了李三已经借机后撤又是十几米的距离而且他的铁锹里又装上了新土严阵以待。张胜利够不上李三又不能把菜刀当手榴弹甩过去按当下的局势菜刀已经由刚才单一的进攻型武器演变为进攻和自卫的双重功能所以此时的张胜利只好拿骂人当迫击炮用。

朱小兰裹在那些看热闹的人当中急得要死又不好挺身冲出去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这时已经有人在朝她指指点点了。刚才这一通折腾张胜利已经有些清醒现在是骑虎难下了情急之中只好通过让战争升级来摆脱困局。他挥舞着手中的菜刀说“李三你要是你爹老二硌出来的回去拿把刀咱俩对磕小样儿你敢吗”

李三不接他的招“我是我爹从粪堆里刨出来的咋样我知道你是你爹老二硌出来的……”

人们又笑。

张胜利举起菜刀往前冲了两步见李三举起铁锹又要故伎重演只好停下保持对峙局面。

朱小兰看不下去转身跑了。

五 再去朱小兰家

张胜利和李三从派出所放出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午后。

刘喜玖对他们说“你们俩先留下一个错开走别出了门又磕”

张胜利傻子似的看了刘喜玖一眼没说话。

李三笑着说“不能了话都说开了再不能了。”

刘喜玖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张胜利“真不能啊”

张胜利闷着头不吭声自顾走出去。出了派出所走了一会儿李三说“我请你下馆子”

张胜利看着他双眼仍有些迷瞪好像还没醒酒。

李三拉了张胜利一把“走”

李三拉着张胜利进了路边一家叫“驴马烂”的小饭馆。二人坐定李三点了驴三件要了个驴板肠和一个炒黄豆芽一人一壶小烧。李三先给张胜利倒上酒举起杯说“我给你赔罪了”说着抽了自己一个嘴巴一仰头吱地一口干了。

张胜利也把酒喝了。

李三从驴三件里夹起一片肉举在眼前看看说“驴蛋。”说着把那片肉放入口中嚼着“没啥味儿挺筋道快吃吃吃啥补啥”

这话难免会勾起一些联想。张胜利有些气恼地说“我补它还有个屁用”

李三马上听出了张胜利话里的意思于是赶快检讨“怨我这事整的眼瞅着你就要成事了……其实我也没说太多你老丈母娘——朱小兰她妈太刁。”

张胜利不再说话只管吃喝。

李三看看张胜利说“有这么句话你听说过吗遍地是牛奶何必养奶牛。这话啥意思呢这年头女人遍地都是你那地方有想法了就花点儿钱找一个用完拉倒。可你整一个搁家养着费草料不说要是看不住让别人挤了奶你还闹心。咱就说朱小兰吧人咋样不说带个小孩还是个小子养大了你还得给他娶媳妇……”

张胜利停下筷子说“今天是你请我是吧”

李三说“早不就说好了吗我请”

张胜利一勾手指头把服务员叫过来“你们这儿啥菜贵挑最贵的给我上两个”

李三站起来把小姑娘推开对张胜利说“这儿的菜没有太贵的。”

服务员脸突然红了说“让我们老板娘跟你们说吧”

老板娘四十多岁打扮得挺花手中夹着烟走过来说“今天还真有一件好东西。”

张胜利说“上”

老板娘一笑“真上啊”

李三赶忙说“多少钱啥菜啊”

老板娘眨眨眼说“绝对是好菜男人就得意这口还不太贵来一个”

李三咬咬牙说“报个菜名呗”

老板娘说“现场做爱。”

李三看看张胜利喷儿地乐了“还有这菜”

可能是几杯酒下了肚张胜利也来劲了他望着老板娘“你给介绍介绍这爱怎么做”

老板娘“嘎嘎”地笑了几声压着声音说“就是母驴的那个和公驴的那个搁一块炒。”

张胜利说“要”

李三说“要”

一顿酒并没有让张胜利彻底原谅李三。出了饭馆他逼着李三答应去朱小兰家替他解释证明他不是个偷牛贼否则的话他会拎着菜刀打上门去。李三让张胜利给他十天时间。

回到村里张胜利家也不回直接去了村长家见了村长劈头就问“徐阔给我证明了吗”

村长没搭他的茬“你又让派出所逮去了”

张胜利扑过去一把抓住村长说话都带了哭腔“我求求你了村长你赶紧给我证明吧……”

村长挣扎着推开张胜利的手“我能证明个屌老徐家大门紧闭徐阔那小子早蹽杆子了。”

张胜利一拍大腿“你咋不早点儿去啊村长哎你磨磨蹭蹭的……”

村长厉声说“你怎么说话呢张胜利”

张胜利瞪着村长“这事儿我也不指望你了我自己摆平”

张胜利觉得自己的肚子胀得像一面鼓这股气要是不马上泄出去可能就要爆炸。出了村长家刚走出大门他看见了一群鸡。这是村长家的鸡因为鸡群里那只黑公鸡刚才还在院子里张胜利进院时看到了。黑公鸡带领一群母鸡正在寻食。黑公鸡非常有领导形象自己发现了食物不吃“咯咯”叫着让母鸡们来吃。母鸡们都抢上来吃公鸡赐给的食物可公鸡却一仰脖咕噜一下把它发现的食物咽了下去。母鸡见吃不到也不失望继续寻找食物。公鸡看着母鸡柔顺的样子开心极了伸展开一只翅膀环绕着母鸡欢跑了一圈。跑完一头扎进鸡群。鸡群像挨了炸弹母鸡像一个个炸飞的尸体一般散落开去。这时公鸡选中了一只母鸡猛扑上去。那只母鸡非常惊慌起脚狠跑可是没跑出几步就让公鸡追上了。公鸡赶上来不由分说跳到母鸡的背上一边用力压一边用嘴咬住母鸡脖子上的毛同时屁股恶狠狠地去跟母鸡的屁股连接。刚才还在拼命逃跑的母鸡这时却一点儿挣扎的意思也没有趴在地上很配合地翘起了尾巴老老实实地等待公鸡下一步的动作。

就在黑公鸡的“下一步”顺利展开的过程中张胜利把一个拳头大的砖头准确地砸在公鸡身上。砖头出手的时候张胜利口里骂“狗日的村长”

公鸡“嘎”地大叫一声一头栽了下来。张胜利痛快地骂“我让你强奸”

黑公鸡受了重伤在地上扑腾惨叫。张胜利怕让村长和他老婆听见看看周围没人就过去扑住黑公鸡抓住鸡头一扭随手丢到村长家猪圈的房顶上然后往家走。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一直痛快着随后“当”地放了个响屁肚子顿时松软起来。放完屁心里想让你逮谁操谁能白操吗

第二天朱小兰家把张胜利的摩托送到了张家围子同时捎过话来朱小兰和张胜利的婚事黄了过的彩礼待几天就给退回来。

张胜利在炕上躺了两天。第三天下了地他决定去找徐阔也看看老徐头。他去了徐阔的姑姑家徐阔的姑姑说徐阔确实让他爹徐景常带走了可是她不知道徐景常的电话他们之间虽有联络可都是有事时徐景常往家里挂电话。

老徐头已经不能说话了瘫在炕上。张胜利冲着老徐头说“好好在你姑娘家养病家我给你看着”

老徐头口中呜呜噜噜的猜不出他说的是什么。

张胜利说“那天晚上是我帮你把偷牛贼撵跑了你知道吗”

老徐头急于要表达什么可是他什么也表达不出来。徐阔的姑姑有些生气说“人都这样了他知不知道还有什么用”

张胜利掏出五十块钱压在炕上冲着老徐头说“让你姑娘给你买点好吃的”说完就走了。

张胜利直接去了乡派出所。

刘喜玖见张胜利进来说“哎你的事不是处理完了吗以后上老丈人家少喝点儿”

张胜利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说“我有事。”

刘喜玖说“你还有事”

张胜利说“我咋就不能有事就那事赖我偷牛的事。”

“这事啊不是处理了吗”刘喜玖说“那不是赖你我告诉你这事还没完在案子没侦破之前你还是我们的怀疑对象……我们还怀疑你是跟老徐头的孙子合伙干的哪你们不是连鸡都偷了吗”

一听刘喜玖这么说张胜利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啥……你说我跟徐阔合伙偷他家的牛”

一股血蹿上头顶张胜利的脑袋嗡地响起来。

刘喜玖说“我说的是怀疑你别整岔了。”

张胜利站起来盯着刘喜玖“岔个屁”

一时间张胜利的态度让刘喜玖愣怔了一下看着张胜利没说话。

张胜利说“看啥我没犯罪我是人民我来找人民警察办事你能把我咋的”

刘喜玖指着张胜利说“你别在这儿胡搅蛮缠有事说事……你说有啥事”

张胜利说“就是那件事我没偷老徐头的牛。我是救了老徐头的牛是我把小偷撵跑了派出所得给我打一个证明证明我干了好事”

刘喜玖“哧”地笑了“证明现在你还是个怀疑对象有资格要证明吗你自己说你没参与盗牛不但没参与还撵跑了盗贼谁能证明”

张胜利说“我就是证明……我说的话你们咋就不信呢我见义勇为了你们咋就不信呢”

刘喜玖喝了口水说“自己能给自己做证吗”说着别有意味地瞧着张胜利“特别是你……你回去吧有事我再找你。我告诉你找你时马上到”

张胜利抬脚就走边走边说“我还不找你们了”

刘喜玖说“你找谁都白扯。”

二十分钟后张胜利又进了派出所是刘喜玖把他从曲书记办公室里带过来的。

“咋样我说的没错吧张胜利”见张胜利不吭声又说“听说你还给曲书记下了跪这事吧曲书记是能管可是他也得通过我们来管书记也不能隔着锅台上炕这是程序。程序是什么你明白吗程序就是事情该咋办就咋办。按照程序这事你找谁都白扯。找谁你也还是个怀疑对象明白了吧”

张胜利说“你这意思就是……这事我谁也不能找就是程序”

刘喜玖说“你还挨不上程序这俩字儿。回家吧在家老老实实等着程序找你。”

张胜利觉得自己让程序这俩字扎了一下心里不是滋味就说“你是说像我这样的小老百姓不能有程序是吧”

刘喜玖让张胜利这话给噎了一下重重看了张胜利一眼觉得这个话题不好探讨决定改道“给我老实点儿别发情的狗似的到处出乱窜干点儿正事儿再找这个找那个到处乱窜我收拾你”

第二天刘喜玖来到张胜利家。张胜利警惕地望着他“你……来抓我还是找我”

“你牛逼当然是来找你”刘喜玖坐下“把那天的事仔细跟我说一遍”

“是曲书记派你来的吧”

“少废话”刘喜玖说。

张胜利“嘿嘿”笑了说“是就是呗。”

接下来刘喜玖再一次询问了那天晚上的前前后后重新勘查了现场。不仅如此他还让张胜利在实地做了演示。张胜利按照他的要求把自己在盗牛事件中的表现认真地演示了一遍末了说“这回你信了吧”

刘喜玖没有回答只是说“你说的我都做了记录。你要是再想起什么来给我打电话我先走了。”

不管怎么说刘喜玖这一来让张胜利心里敞亮起来。前脚刘喜玖刚走张胜利就借了一辆摩托骑着奔向良种村。他想和朱小兰的事不能就这么拉倒得去见见她。他要亲口告诉她他的事已经引起了曲书记的高度重视很快就会水落石出。走了约三分之一路程突然觉得不妥去朱家的理由不够硬实人家已经把婚退了自己这么巴巴地跑过去一根木头橛子似的无法接洽。想到这儿就折回来灌了几十斤小麦驮着重新上了路。他对自己想出的主意很满意这招儿不错我来加工面粉你们不能把我开出来吧

六村长家的鸡不能随便吃

朱家的米面加工厂开着一扇侧门来打粮食的人是从院外直接进入机房的。张胜利没有直接进入而是把摩托停在大门外从大门扛着麦子进了院子经由院子走向机房。这样朱小兰会从屋里看见他。当然朱小兰的父母也会看见他。他已经感觉到了朱家所有人的目光正扎在他和他肩上的麦子上。因为路线的原因短时间内他们谁也猜不到张胜利是来加工粮食的可能还以为他是厚着脸皮来祈求恢复婚约的。

张胜利直接走向机房。机房里没有人加工粮食机器还都停着。他卸下肩上的麦子等着朱家来人。朱小兰会来吗她妈肯定横拨竖挡不许她再见到张胜利。过了有十分钟了还是没有人露头。张胜利想在开家庭会议吗那好你们开会研究吧。又等了一会儿张胜利把磨面机打开让它空转着。

朱小兰的父亲来了。

张胜利很自然地说“叔我打点儿面。”

朱小兰父亲说“那打吧。”

张胜利拉下闸刀机器停了。他说“我听这机器动静不对……我婶在家吗”

“在家。”

“家里就你们老两口啊”

“……你这点儿麦子能打几碗面啊还不够机器吃的。”

“叔你让小兰出来一下吧”张胜利说“你让小兰见见我吧”

“你这点儿麦子还不够机器吃的……”

“小兰是不是不愿意见我”

朱小兰的父亲不吭声半晌说道“你咋让小兰见你啊”

张胜利想了想合上闸刀让机器转起来。他指指机器又指指自己耳朵意思是让朱小兰父亲听机器运转的声音。朱小兰父亲果然认真地听了可是满脸的迷茫。张胜利拉下闸刀说“听着没好像是电机的毛病找个明白人修修吧。今天我不打了别把机器整坏了等机器修好我再来。”不由分说张胜利走出了机房穿过院子出了朱家的大门。

他想得简单了见朱小兰一面并不那么容易。问题是朱小兰现在未必想见他。从朱小兰的角度想出一家进一家那么容易吗她已经被害了一回再找怎么也得找个靠谱的。用这种堵窝掏狼似的方法见朱小兰是不行了。要见朱小兰最好的办法是让朱小兰来见他。这里边的关键是他张胜利必须是个靠谱的男人。而赶跑盗牛贼这件事就是证明他是个靠谱男人的总开关。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自现在开始起了质的变化有了决定张胜利今后生活走向的意义就是说这是他张胜利以一副全新的面孔活着的转折点。其实这件事本来不难办警察若相信他的话或者村长和村里人相信他满天的云彩都散了。总之这件事太重要了。

一晃张胜利把麦子撂在朱家一个月了。他原本想等盗牛的事四脚落地那时候他就可以把一个背着好名声的张胜利带到朱小兰面前理直气壮地要求恢复婚约之后把她娶进家门把日子好好过起来。

张胜利心焦火燎地等了一个月。过了一个月零一天张胜利已经等不下去了同时得出一个结论自己的梦自己圆。村长刘喜玖甚至曲书记都白扯。不是他们不能办这件事是他们还不能把这件事当事这是他张胜利的事只有张胜利自己明白这件事的重大意义。他们怎么能明白呢他们明白了又有什么用呢所以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

夜深人静的时候张胜利开始动手了。他端端正正地面对着早已准备好的纸和笔心里说我要动手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张胜利给省长写信的事是曲书记在电话里跟村长说的紧接着就遍地开花似的差不多全世界都知道了。曲书记肯定还给村长下达了一系列重要指示所以村长非常重视特意让张胜利来家一趟。张胜利一进村长家的大门就闻到一股冲鼻子的香味儿那是小鸡炖蘑菇的香味儿。

一进屋村长就说“炖了只公鸡让你赶上了坐下整点儿”村长的口吻是不由分说的也是热情的更是不容抗拒的。

吃着鸡张胜利说“挺香。”

村长说“拧死的血没放干净有点腥。”

张胜利一下子想起那只黑公鸡脸上木了一下说“净扯谁敢拧村长家的鸡啊”

村长抿了口酒说“我拧的一刀没杀死一拧就死了。”

张胜利“嘻嘻”笑说“那你可是够狠的。你着啥忙啊挨了刀的鸡早晚还不是锅里的肉”

“耽误事。眼瞅着是块肉可它在那儿乱蹦跶整得哪儿都是血你看着不闹心”村长喝了口酒看着张胜利说“你别老挑蘑菇吃吃肉还是肉香”

张胜利说“我吃我吃。”

村长说“蹦跶得咋样了那事儿”

“我……蹦跶啥事儿了”

“就那事儿。”村长说“别人不要的货还拎个油瓶子有啥牛逼的她还提出不干了……是叫朱小兰吧”

张胜利说“是。”

“我抽时间去找她谈谈。”村长给张胜利倒酒一边倒一边随便地说“啥时候写的信啊”

张胜利说“咋的了。”

“不咋的。”村长说“你不是早就隔着锅台上炕了吗”

张胜利说“你是说我找过曲书记吗先前不是还找过你吗”

“屁大个事你找人家书记还惊动了省长……”村长把一块肉填进嘴里用力地嚼着。

张胜利也把一块肉放在嘴里用力嚼了咕噜一声咽下说“人民省长人民找省长就不能找了”

村长说“你是不是不懂事啊你就是把上告信写到中央去事情不也得整到下边来办吗你往上这么一写信本来针鼻大的事也让你整成大象了……”

张胜利笑嘻嘻地说“曲书记训你了”

村长朝张胜利碗里丢块肉说“你这小子不是操人吗”

这话让张胜利心里一激灵“操……我操谁啦”

村长鼻子里出了一股长气说“操谁不是明摆着吗一点×事儿都让你给卖出去了……”

张胜利没听明白“我卖……”

村长没好气地打断他说“你这么一整好像咱们村咱们乡咱们县治安多差似的好像村长乡长县长多么无能似的。算了这事儿也不好说你太多以后注意就得了。”

“不是我……我也没把谁咋的啊又不是告状。”张胜利酒杯举起在村长眼前笑嘻嘻地说“生那么大气干啥把我那点儿事整明白我不就消停了……这事啊太好整了曲书记派刘喜玖去找到徐阔一问不就啥都明白了”

村长“哐”地放下酒杯说“曲书记吃你家饭长大的啊”

张胜利说“要不你代表村里请一次刘喜玖让他跑一趟”

村长没好气地说“钱你出啊”

“村长你真能开玩笑”张胜利喝一口酒说“我不是村民吗村民的事村长不给办谁给办我出钱我要是出钱我就雇他了我能雇人民警察替我办事吗真挺香这鸡”

村长看着张胜利忽然笑了低下声音说“香吗你老实告诉我我家那只黑公鸡是不是你整死的”

张胜利望着村长把咬在嘴里的一块骨头吐掉说“我敢吗整死村长家的鸡那不是找死吗”

村长拿着酒杯跟张胜利碰了一下见张胜利把酒干了才说“现在吃的就是那只黑公鸡。”说完也把酒干了。

张胜利一愣神说“挺香”

“血没放要不更香。”村长看看张胜利说“你怎么出汗了”

张胜利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说“让你吓的呗我要是整死你家的鸡你不得整死我啊”

“这算啥你真要干了坏事我拧死你”村长说“喝酒”

在村长家喝了酒走在回家的路上张胜利猛然发现走路时脚底下发软没了根一样。他明白都是这顿酒闹的。真没想到村长竟然会请他喝酒而且村长竟然拿他拧死的黑公鸡来招待他。鸡挺香炖得也烂乎可吃到肚子里并不好感觉那只黑公鸡还活着活在他的肚子里了。想到这儿肚子里猛地一阵翻腾塞满一肚子的食物让他一口气吐了个干净。吐完了他看着地上那摊秽物忿忿地想你以为吃到肚子里的都能消化

这天夜里张胜利梦见了那只曾让他吃掉而又吐出去的黑公鸡。黑公鸡欢实得很狂风一样在一群母鸡中左冲右杀做着它最基本的工作整得那些母鸡狼哭鬼叫的。醒来张胜利觉得身下滑腻腻地一片湿凉原来是“跑马”了。都什么岁数了还梦遗他恨恨地骂他妈的我是梦里那只公鸡吗那么母鸡又是谁

张胜利惦记那封信的结果想去村长家看看可是这个念头在肚子里翻了几个跟头依然停留在翻跟头阶段没有去成。先前可不是这样的。他这人虽然在别人眼里没什么面子可在自己心目中有面子是个脸大的人表面上是什么人都不怵的当官儿的也不怵。前几回找村长都是抬脚就走这回却是不行心里好像亏欠了村长什么没脸见他似的。是因为吃了村长家的鸡不就是一只鸡吗看来村长家的鸡跟一般人家的不同死了也不是死成了肉成了一盘菜还能帮助村长做工作。是那鸡让他吃完又吐出去了可是他吐出去的好像只是肉那肉的灵魂还留在他的肚子里分明是做了成家立业的打算在他的肚子里扎下根啦张胜利好后悔真不该一时莽撞拧了那只黑公鸡的脖子。由此他得出一个结论当官儿的东西不能动。很简单不论多大的官儿只要他能管着你就等于在你脖子那儿放了一只手一时间张胜利竟然瘫了一样动弹不得。

过了几天张胜利还是没有找成村长村长也没有再找他。不知为什么这反倒让他感到轻松起来。随着春节的临近这件事在他的心里也渐渐淡了一直到腊月二十三过小年张胜利忽然发现过年包饺子的白面还没有着落这才想起撂在朱小兰家的麦子来。

麦子还要吗不就是几十斤麦子吗

最终张胜利没有去打那几十斤麦子的面。张胜利过了一个没有白面的年。

过了年出了正月家家户户开始做些购买种子农药化肥一类的备耕工作。村长来找张胜利两个人就在院子里对话。

“种子买了吗”

“没有。”

“化肥买了吗”

“那忙啥。”

“农药买了吗”

“现在谁知道地里生啥虫子”

村长把整个院子看了一遍说“听说过年连顿饺子都没吃上”

张胜利说“遍地是牛奶何必养奶牛想吃随时随地到商店整两袋冻饺子一煮不就完了”

村长说“你观念挺超前啊是不是今年的地也不想种了不能日子也不过了吧”

张胜利“嘿嘿”一笑说“干干巴巴一个人过也是日子不过也是日子。”

村长用力地看了张胜利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说“缺啥吱个声别腚沟子夹把扫帚硬装大尾巴狼”说完走了。

第二天村里的会计过来跟张胜利说村长为他准备好了种子和化肥就搁在村委会方便时去取。张胜利说要钱不会计说村长讲了你不给钱也行你不给他就替你垫上。张胜利口中“呀”了一声说“这么关心我真是人民村长爱人民啊”会计不想跟他啰嗦转身朝院外走边走边说“啥也别想了赶紧把种子化肥整回来准备种地。”过了几天张胜利还没去取会计就带着一辆四轮子把种子和化肥送到张胜利的家里。卸下货会计放走了四轮子自己却留了下来。会计说“我陪你唠嗑。”见张胜利不解地看着他又说“今天乡领导和县领导陪省长来检查工作曲书记专门来电话让咱们村做重点准备。”张胜利说“那你还跟我唠个屁赶紧准备去啊”会计说“还不明白我来跟你唠嗑就是一个准备村长怕你去找领导胡嘞嘞。我就是来看着你的。你今天想吃啥喝啥直说就是吃凤肝喝龙尿我也想办法给你淘弄就是不能放你出门知道吗”张胜利说“那我要是硬出呢”会计说“你就别为难我了。再说你硬出也出不去不信就试试。”见张胜利转着眼珠子不吭气会计指着撂在院子里的种子和化肥说“看看这个你还好意思硬往外跑”张胜利阴沉着脸说“你们这么整不是操人吗”会计说“你还有完没完了进屋烧点儿开水我兜里有好茶”

快到中午的时候有人来叫会计回去。会计对张胜利说“咱俩都解放了领导不来了。”张胜利说“哎你的凤肝龙尿呢”会计笑了说“美的你你吃了喝了领导咋整”

村长吃完午饭正在剔牙手机响了。接完电话他开始忙起来头一件要做的事是打电话让会计迅速返回张胜利的家。会计在电话里跟他磨叽不是说省长不来了吗村长有点儿不高兴了说“叫你去你赶紧去哪来那么多屁话带瓶酒把他灌蒙”会计说“早安排啊要不我早让他蒙灯了。”

大约过了十分钟村长接到会计的电话。会计说张胜利不见了。

七张胜利决定谁也不找了

会计走后张胜利懒得做饭到小卖部买了个酱猪蹄一袋炸花生米要了三两小烧就地坐下吃喝起来。待吃喝完了人也迷糊了晃晃悠悠地往家走。看见路旁一只花公鸡带着一群母鸡在寻食他停下脚步蹲在地上看那些鸡忙活像看一出戏那么津津有味。忽然他摸捡起一块土坷垃攥在手里两只眼睛放出锥子一样的光芒。原来那只花公鸡欲行好事眼看着就要骑到一只母鸡的背上。正在这时张胜利手中的土坷垃到了。公鸡的好事被张胜利及时地破坏鸡群也炸开了。

张胜利直起身来看着那四散奔逃的鸡“嘿嘿”傻笑个没完直到身旁停下一辆警车他仍然在笑。

刘喜玖从车里下来说“你干什么张胜利”

张胜利看看刘喜玖收住笑软塌塌地说“回家睡觉。”说着朝家的方向走了。

刘喜玖回到车上走了一段路又停下原地掉头把车从张胜利身边开过去打一把方向盘挡在张胜利面前。他下了车一把扯住张胜利说“上车”

张胜利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刘喜玖的手。张胜利说“你抓我干啥我又没犯法”

刘喜玖把张胜利往车里推说“老实点儿我给你醒醒酒”

刘喜玖一边开车一边摸起一瓶水递给坐在身后的张胜利。张胜利接过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说“我没犯法你能把我咋的”

刘喜玖开他的车没搭理张胜利。张胜利身子一歪眯上了眼睛。刘喜玖开车出了村正想着怎样处置张胜利手机响了。所长让刘喜玖到良种村等电话。现在他和曲书记正引导着省长的车队进入张家围子预计活动一个小时左右。刘喜玖看了一眼蜷缩在后座上呼呼大睡的张胜利说所长你放心吧我已经把工作做到家了。到了良种村张胜利依然在睡。刘喜玖开着车在村里的几条街道上慢悠悠地转碰到挡道的猪或者鸭子和鹅就把喇叭摁得“哇哇”响引逗得车后几条恶狗跟上来“汪汪”叫一些没事干的大人孩子便出了家门朝这边观望。这时他听见张胜利在他身后说“把警笛打开那多牛×啊”

张胜利咧了咧嘴说“你还管我干啥”

徐阔说“话让你说的我不管你谁管你想吃啥说”

张胜利说“我想睡一觉。”

说着张胜利闭上了眼睛。等他醒来徐阔已经走了。徐阔给他留下一张字条

二叔住院费我交了你等我的消息。

张胜利把字条捏在手里又睡了过去。

十拘留所里的心愿

张胜利做梦也没想到朱小兰会来看他。那是张胜利被关进拘留所的第十六天。

张胜利一看到朱小兰眼珠子差一点儿掉下来“你……你怎么来了”

朱小兰说“我怎么不能来”

张胜利说“你怎么来了”

朱小兰说“我来怎么了”

张胜利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说“你怎么来了”

朱小兰有些生气说“你以为我愿意来呀是你们村长到我家求的我。”

朱小兰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徐阔投案了。

徐阔先是从省城回到村里而后到乡派出所自了首。徐阔证明那天晚上张胜利确实做了好事要不是他的及时出现徐家的牛就会被徐阔和他的同伙成功地盗走那个手持木棒的贼就是徐阔。

“你胆子可真大在省城砸商店。”朱小兰说“不知道能判你几年……”

张胜利告诉朱小兰那天是他刚出院晚上实在是冻坏了躺在大桥底下根本睡不着起来码着大街转悠就看见橱窗里边模特身上的大衣了——不管啥皮反正是带毛的暖和他当时想如果不穿上那件带毛的大衣就挺不过去了。朱小兰“咳”地叹了口气说“再冷你也不能打砸抢啊。”

张胜利更正她“是盗窃。”

张胜利拜托朱小兰一件事回去后转告村长一声他在这儿挺好的有热饭吃有开水喝夜晚还不用在露天地里睡觉。

最后张胜利说“要是能和徐阔那小犊子关在一块就好了。”

前面出现一辆拉柴草的四轮子。车上拉的柴草垛得山一样严严实实地封住了路面。刘喜玖按了两声喇叭四轮子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他打开了警笛。这下四轮子有了反应小心翼翼地朝路边靠过去。刘喜玖擦着柴草把车开过去。张胜利说“警车就是牛×”

刘喜玖说“你睡醒了睡醒了下车回家”

张胜利瞪着刘喜玖的后脑勺说“你这不害我吗我往家走得走一个多小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说“你把我整出这么远干什么是不是村长安排的”

刘喜玖说“你不下车那好反正我自己也挺没意思的完了事儿我送你回去。”

张胜利说“完了事儿什么事儿省长去我们村了对不对”

刘喜玖说“对。所以你得老老实实在我这车里边待着”

张胜利不吭声了。

刘喜玖说“老实了”

张胜利说“老实。”又说“敢不老实吗”

刘喜玖又把车拐回村里。

刘喜玖说“村长还不知道你在我这儿这老小子肯定急蒙了。”刘喜玖有些乐不可支“我就不告诉他。我帮了他一个大忙他欠我一个人情是不是今天晚上让他请客你跟我一块儿去”

张胜利朝车外看着说“这么一趟一趟瞎转悠烧油玩啊”

刘喜玖瞪他一眼说“不会说话别乱放屁我这叫扫路面儿是执行公务懂不懂我不这么转悠多扫几遍一会儿车队进村出事咋整”

张胜利憋了口气说“那还不好整我知道这个村有个李三你把他抓到车上算了我也有个伴。”

“张胜利你也别叫这个号”刘喜玖说“李三如果喝高了让我碰上我就把他整到车上跟你做伴你信不信”

张胜利说“你牛×我信。”张胜利突然想起他放在朱小兰家那几十斤麦子说“我在这打了点儿面放你车上行不行”

“操你当我的警车是四轮子”刘喜玖沉着脸说“等我干完活儿再说吧”

张胜利说“我都几个月没吃白面了……停一下车呗我得撒泡尿”

车往前走了一会儿刘喜玖把车停下朝外面一指说“到墙根那办了得了”

张胜利下了车窝头朝车后方向走去可是他并没按刘喜玖的话去做到刘喜玖指定的墙根而是快步拐向一个小胡同。刘喜玖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朝车外看了一眼发现张胜利已经不见了。他推开车门下了车看看四周也没有张胜利他扔了刚抽了一口的烟。

这泡尿把张胜利憋得够戗他站在小树林里撒着尿口中“嗯嗯哈哈”快乐地呻吟着。刘喜玖一定以为他是逃跑了大声喊着张胜利。张胜利本想张口答应可他正撒着尿不好出大声。撒完了尿刚出了小树林张胜利就让刘喜玖看见了。

“张胜利给我回来”刘喜玖朝他喊着跑过来。

张胜利本来正在走过去看见刘喜玖跑过来不走了嘀咕喊个鸡巴毛喊

张胜利朝跑过来的刘喜玖眨眨眼说“大白天泚人家墙根不文明是不是刘警官”

刘喜玖气喘吁吁地瞪着他说“文明就你……你是不是想跑”

张胜利不高兴了说“我咋的我就不能文明了你让我大白天在那撒尿”他手一指说“看见没有那两个女的……你是不是指导我耍流氓啊”

刘喜玖顺着张胜利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一个年轻妇女和一个老太太正朝这边走过来。他一时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说“跟我走”

张胜利望着年轻妇女和老太太走来的方向说“等会儿行不”

刘喜玖不耐烦了“真磨叽我一堆事儿哪”

张胜利一梗脖子说“我不跟你走”说完转身就朝小树林走去。

刘喜玖几步蹿过去一把扯住张胜利“你不跟我走跟谁走”

张胜利一横膀子抖掉刘喜玖的手。刘喜玖有些急了上去一把扭住张胜利一个利落的插臂反别把张胜利摁住令他动弹不得。刘喜玖带着张胜利往回走边走边说“小样儿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张胜利让刘喜玖摁得直不起腰他挣了一下可是挣不脱气得要死骂道“操你妈放开我”

刘喜玖双手一用力张胜利痛得哎呀叫一声。刘喜玖说“再骂给你上铐子”

张胜利说“你放开我我逃个鸡巴逃”

刘喜玖说“不行。”说不行可手上的力气还是小了这样张胜利可以直起腰来。几乎就在直起腰的瞬间他看见朱小兰和她妈正站在不到两米远的路边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刘喜玖的这一幕。张胜利眼睁睁地看着朱小兰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任由刘喜玖押着从她们身边走过去。张胜利缓过神来觉得一股血蹿上头顶。他咬了咬牙低声说“你放开我我跑我是你孙子”

刘喜玖喝道“别废话给我老实点儿”

张胜利突然“啊”地大叫一声甩开了刘喜玖的挟制随后一头撞向他的肚子。刘喜玖一时没防备朝后栽倒下去。张胜利疯了似的扑到刘喜玖身上二人扭打在一起……

张胜利从派出所里出来已是三天以后的事了。他走出派出所约两百米碰到了刘喜玖。

张胜利站住看着刘喜玖说“咋的要收拾我”

刘喜玖说“知道为什么把你关起来吗”

张胜利说“知道我打了警察。”

刘喜玖一笑说“不全是。”

张胜利说“我知道省长已经走了不然你们不会放了我。”

刘喜玖说“你是不是想找省长告我怀疑你是盗牛贼这样的事你都能给省长写信我关你三天你肯定得告我。”

“你说的不对是你们不相信我做了好事我才写的信。”张胜利说“这几天我也想明白了找谁告都没用告谁都没用。你放心吧我不会告你。”

刘喜玖说“真不会”

张胜利笑了他的笑容很清淡可是也很认真“我知道你怕我告你。但是我知道我告也没用我不会告你。但是我要证明我干过的好事。本来我打算忘了这件事以前的日子怎么过今后还怎么过可是你们不同意不放过我那我就没办法了。你放心吧我谁都不告我也谁都不找了。”

张胜利说完他的话就从刘喜玖身边走了过去。刘喜玖叫他站下。刘喜玖过来把几张纸币塞在他手里说“本来想请你吃顿饭我事儿太多……你自己买两瓶酒喝吧”

张胜利捏着刘喜玖给的钱正要走就听刘喜玖说“少喝喝潮了闹事我可抓你”

张胜利朝刘喜玖摆摆手走了。走了半里地的样子他把捏在手里的钱举在眼前捻开见一共是五十元。看完他就把钱拦腰撕了再叠在一块撕然后丢地上吐了两口唾沫起脚要走想了想把地上的散钱拾起来噗噗吹去沾在上面的浮土一股脑儿塞进兜里。

八只有警察才能抓小偷

张胜利刚进省城的时候天气刚刚回暖背街路面上的积雪还在融化眼下路旁杨树的枝枝丫丫已经变得青黄来一阵风便招招摇摇地柔软着。家那边现在应该正是种地的时候。他一个人来到省城是为了找徐阔。他原打算找到徐阔让徐阔跟他回去一趟做个证可是出了岔头徐阔没找到。他找到徐景常打工的地方徐景常没好气地说“谁知道这小兔崽子蹽哪去了”张胜利猜测一定是徐阔不好好上学让徐景常揍了揍跑了。这样张胜利想了两天一咬牙决定不回去了。他估计徐阔不会跑远一个什么都不会干的半大小子在这么大个城市里怎么能混下去混到一定时候就得告饶回家。所以他要等等徐阔主动现身。等可以可是不能干等坐吃山空也不是回事要找份工作。于是张胜利学着别人的样子买了铁锤和钢钎把铁锤和钢钎在马路牙子上搭个人字架蹲在一旁等等有装修需要的城里人找他凿墙或者掏沟。这活儿他就干了两天两天后他决定转产干别的原因是这活儿太埋汰一个活儿干下来就是一身灰连肺子里也进了灰咳出的痰都带一股水泥味儿。再说活儿也累这也是张胜利不愿意的。

合适的工作一时找不到闲逛了一天之后张胜利有了坐以待毙的感觉想起“在家千般好出门事事难”这句老话感到还是在村里混舒服心里起了打退堂鼓的波动。可是一想到自己遭遇的那些事还有已经当着刘喜玖面放出去的话就安慰自己反在城里也不会持久下去。这样的念头又鼓舞了他。接下来他要面临一个重大的问题了就是住。他现在住在小旅店是个地下室住一宿十五块钱。钱不多可对于他就不然了。听说城市和郊区结合部一带有便宜的出租房还可以跟别人伙租。他跑去查看了一番得到消息是这种房子有可是要等要找。跑了大半天水米没打牙又渴又饿就买了个烤地瓜狼吞虎咽地吃了。吃完到一个货亭买了一瓶水。货亭旁边有一个报摊他要用买水找回的五毛钱买份报看。卖报的女人说一份报一块钱。又说昨天的五毛。张胜利只好说行。

张胜利想歇歇腿顺便把报看了。不远处有一座立交桥桥下挺清静。他走过去一看桥下果然清静张胜利翻了翻报纸从中抽出一张满满登登带广告的铺在地上盘腿坐上去。他买的是份晚报看了几张上面除了铺天盖地的广告和一些名演员的绯闻似乎再没别的内容就有点犯困。于是他把看过和没看过的报纸简单铺了一下身子一歪躺了下去。原本就是想躺下解解困乏谁知道竟然睡死了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这一觉果真是解了困乏身上轻快了不少就是着地的半拉身子有些凉还有点儿痛。毕竟天气没有彻底暖过来应该是着了凉。这倒让他心里起了一个念头住在这里会怎么样地上凉可以多垫一些报纸和纸箱板加上身上穿的还算厚实再盖上棉大衣对付夜里寒气是有可能的。这么一想他就仔细观察了一番这里的地形地势选中了一个背风的地点。他把地上的报纸敛起来回到小旅店把房间退了。

这一夜算挺了过去感觉不是很差。睡了一夜竟然积累了一些经验比如按“床位”的规格用几块大一些的纸箱板围出一个长方形的小屋上面虽然露着天夜里挡风的效果却不错。这样解决了住的问题剩下的只有吃饭了。早晨醒来看着自己这别致的住处心里有了几分酸楚又有几分得意活人终归不会让尿憋死。他想起在报纸上看到的故事日本一些无家可归的人在地铁站露宿也是用纸箱板打地铺。还有像美国和澳大利亚这样的国家流浪汉背着一条睡袋满世界溜达溜达累了倒在地上闷头便睡。看起来他这样的人地球上遍地都有所以他现在是这部分世界人民中的一员并不特殊当然也就不算丢人了。要成流浪汉了。流浪汉又怎样不偷不抢在城市里不招谁不惹谁文文明明地溜达。他现在还有一个担心担心白天不在“家”恐怕那些收破烂儿的会来光顾抄了他的“家”这些报纸和纸箱板可都是上好的“破烂儿”啊。想到这里心里忽然一亮把它们换成钱他们不就抄不着了吗我何不把它们弄到废品站卖了那样的话睡觉之前再弄些纸箱板把床搭上不就行了纸箱虽然不容易拾到但可以买可以到居民小区去收购像那些收破烂儿的一样……想到这一层心里又是一亮收破烂儿。干脆收破烂儿吧一天下来怎么也能混出一个温饱说不定还略有盈余。盈余一定是有的要不那些拖家带口的农民怎么会进城收破烂儿这样既落实了住处又解决了吃饭问题同时收破烂儿是要走街串巷的熟悉了环境说不定还能碰到徐阔这个臭小子。

张胜利让收破烂儿的想法鼓舞得热血沸腾。只要收上破烂儿——尽管工作“破烂”一些可是到底是工作算是营生靠劳动吃饭跟托钵乞食的流浪汉决然有本质的区别似乎跟这个城市一下子贴近了。现在改革开放了城市里那么多无业人员说不定也有干这一行的。这样想来他跟这个城市的关系仿佛更贴近了一层。站在桥下早春微寒的空气中张胜利放任这种感觉浸润着自己的身心慢慢的这个城市竟让他有了些贴心贴肺的感觉了。

真要决定收破烂儿了难题就来了。收破烂儿一般要用车把收到的破破烂烂装在三轮车上收够一车弄到废品收购站卖掉。张胜利留在城市的主题既然不是收破烂儿也就没有必要花上一笔钱买辆车。没车怎么办办法总比困难多张胜利解决困难的办法很简单就是精简收购的品类他只收纸箱和饮料瓶。收了纸箱拆散码齐绳子一捆背在背上。背的时候手中拎着装有饮料瓶的蛇皮袋觉得收获差不多了就近奔向废品收购站。这个工作可比凿墙卫生多了。

张胜利在省城收起了破烂儿。

张胜利有意把宿营地和工作地点设在徐景常一家的生活区域。他不打算再叨扰徐景常这个人不会配合他的。

北方的气候让人感觉春天是被省略的眼见树叶一放绿天气忽啦一热就是夏天了。也许是春天被省略的原因夏天就显得短了不少热了没几天一场霜打下来树叶就黄了。整整一个春夏秋张胜利别说找到徐阔就连徐阔的影子也没见到。现在他不得不考虑如果再找不到徐阔冬天马上就来了他可怎么办省城是没有地铁的。同样中国北方的城市更不比四季葱绿温暖的澳大利亚。这个想法多少在张胜利心里引起了一些恐慌。

时间这个东西真是奇妙奇妙得让人不可思议。张胜利体会时间最大的奇妙之处是它的淡化功能。这种淡化无影无形往往引不起人们对它的注意更谈不上警觉了。它像空气中时有时无的某种气息还像流水中那似有似无的某种色泽人们无法相信它会改变什么因为人们对这种存留于自然和生活缝隙中的东西往往视而不见。可是这正是它的可怕之处冲淡于静默化解于无形这比屠夫手中可将动物尸体大卸八块的屠刀厉害多了。

经过了大半年的城市生活张胜利奇怪地发现徐阔的身影竟然在自己的眼前淡漠下来。就是说他好像并不急于证明自己做的那件好事了。那么一个坚挺的想法或者说誓愿竟然在一个春天一个夏天一个秋天的时间软塌了。要不是一个偶然的发现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继续下去。

一个下午张胜利背着几个拆散的纸箱子从一个居民小区出来一眼看见斜对面邮局出来一个女的。初看张胜利心里咯噔了一下因为从张胜利的角度看过去那女的太像朱小兰了身材和走路的姿势都像特别是头发也是焗成苞米胡子色黑中带红的。那女的手中提着一个不大的纸箱应该是刚从邮局取回的邮包。张胜利让自己的目光跟随那女的走着一直走直到让一个人影给生生地切断。那个身影出现得很突兀是那种来路不明的突兀突然出现的。按理说他出现的方向与张胜利的视线大体一致可张胜利愣是没有丝毫的察觉。张胜利心中正恼恨着恼恨着那个身影阻断了自己的视线没想到却发现了这个身影的不祥。那个身影迅速在他的目光中演化演化成这个年代城市中野草一样茂盛出现的一个名词小偷。

那个小偷就是奔着那个女的去的不知他在那女的身上发现了钱还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那个女的长得真像朱小兰。也许是那个女的长得像朱小兰的缘故张胜利才过去管了这档子闲事。在城市混了这么长时间一些常识他早就懂了比如发现小偷偷东西是要装作看不见的绝对不能管除非小偷偷了你。即使发现小偷在偷你你也不能大张旗鼓地喧嚷通常用一种提示的方式知会小偷警告他收手然后彼此相安无事。至于这个小偷很敬业非赖着原地开展新的业务重新寻找猎物那就是别人的事了跟你无关。如果你觉得小偷的继续行窃跟你有关那就是你可以像看戏一样观赏小偷表演的全过程而小偷绝对不在乎你的观赏有你没你他该出手时就出手。

小偷是不会单个出来干活儿的这也是常识张胜利是懂的。现在的小偷手都黑不把刀搁脖子上逼你交出银子那是看得起你。这个常识张胜利早就懂。所以他当初只是吓跑了盗牛贼而放弃了抓捕。

张胜利快步赶了过去赶到“朱小兰”附近便收住了急匆匆的脚步然后迈着慢悠悠的大步靠近“朱小兰”的侧后。这个位置的选择是很科学的效果马上就会呈现。

张胜利肩上的纸板突然掉下一片——是他悄悄拽下来的。纸板跌落地面的声音惊得“朱小兰”猛地回头。“朱小兰”回头时眼睛的本意是追寻纸板落地发出的声音却与小偷的目光不期而遇想不遇都不行因为小偷的脸几乎就要跟她的脸贴上了。城里的女人都不笨她立刻就明白了这个“不期而遇”对于自己的意义。她的第一个反应是立即阻止了自己追寻的目光伸出双手护住了肩上的皮包。张胜利见目的达到弯腰拾起地上的纸板继续朝前走了。他的动作是一气呵成的纸板落地的关键动作在路人眼中就是个意外就连小偷这样的职业选手恐怕也不能一时识得破不然他怎么会平平安安地着陆

张胜利若无其事地朝前走回头看了一眼见“朱小兰”在身后十几米的距离上从她明显加快的脚步和神态上看她是完全肯定了自己遭遇小偷的现实。张胜利有意放慢了脚步待“朱小兰”赶上来就要从自己身旁经过时说了一句“东西没丢吧”

“朱小兰”看了他一眼快步走过去了。张胜利有些怅然地望着“朱小兰”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说真他妈像太像了。张胜利掂掂背上的纸板决定今天到此结束。现在正是城里人下班时间他们下了班好像比上班还要匆忙忙着到菜市场买菜做饭忙着到幼儿园接孩子忙很多张胜利不知道的事情就是不会忙着把家里的破烂儿卖出去。卖破烂儿的是那些白天闲在家没事干的老年人人老了才会把破烂儿当回事关心这些过兴的物件。他们都是赶在家里只剩下他们的白天出来卖破烂儿。此时不收工即使是有所收获也是些鸡零狗碎张胜利才不会把时光轻易地耗费在这里。趁天还亮他可以舒舒服服坐在“家”里把今天收购的几本旧杂志看完然后“灭掉”中午剩下的两个包子等待天黑。他现在的住处也是一座立交桥。回到桥下准备打地铺。他把纸板卸下刚放在地上就让一只脚蛮横地踢散了。张胜利本能地抬头往上看面门着了一记重创跌坐在地上。脸上有些黏和热他抹了一把手上见了血。见到血他的身上一下子没了力气整个人好像瘫了软在地上。好在眼睛瘫不了还保持了看的力气。他看到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两个脑袋其中一个他一眼就认出来就是刚才偷“朱小兰”的那个小偷。这个小偷长着一副眯缝眼因此长相并不凶可这小子拳头却打得凶出手这一下把张胜利打成了二花脸。

眯缝眼说“要见义勇为吗想上报纸吗再管闲事做了你”

另外一个脑袋显然是眯缝眼的同伙看情形也是眯缝眼的手下他解释说“做了你就是整死你的意思。”

九救了人反遭冤枉

现在除了收破烂儿张胜利还多了一项工作就是看小偷。以前没注意现在注意了看到的小偷竟然这么多饭店有超市有邮局门口有银行门外和屋里都有特别是手机商店门口有好几伙。有一回一个小偷偷一个姑娘的手机时被发现那个小偷并不慌张盯着朝他瞪眼的姑娘说快走吧再不走手机就丢了

是眯缝眼的话提醒了张胜利。那天眯缝眼的话同时也激励了他。眯缝眼做梦也想不到他的一句话激励出一个雄心壮志的张胜利。

张胜利要见义勇为。张胜利要抓小偷。

既然寻找不到徐阔证明不了自己那就干脆换个打法。如果抓小偷成功并且能够成功地将小偷扭送派出所不就是见义勇为吗见义勇为是可以上报纸上电视的。上了报纸或者电视村里人不会看不到村长乡长县长甚至省长不会看不到。到那时不止全村全乡全县甚至全省都会知道张胜利这个人的。重要的是朱小兰也会知道。假如上不了报纸和电视警察也能写份表扬稿。如果警察用嘴忽悠他只是给他个口头表扬他就借机提出要求请警察给出份证明证明他见义勇为了。警察不会连这个面子也不给吧

所以张胜利决定抓小偷。

小偷可不是好抓的他已经尝过苦头了这样的亏吃过一次也就够了。经过观察和研究张胜利把工作地点选在一个工商银行的储蓄所。这个储蓄所活动着三个小偷他们有着明确的分工一内二外一个在室内侦察两个在外面守候。那天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让他们盯上了。这个男人取了两万块钱他把这些钱装在一个很不起眼的黑塑料袋里。屋里的小偷用手机把信息传给了外面的同伙。张胜利先行一步出了储蓄所走出十几步然后站在那儿很闲在的样子。取钱的男人出来了他竟然大模大样地把装钱的黑塑料袋提在手里。张胜利暗中叹了口气这年头怎么还有这样的大眼灯怕小偷上不了眼吗又一想觉得那个男人也有道理不藏才是最好的藏就像有人带钱出门故意把钱放在麻袋里在火车上随便往行李架上一扔反而更安全。看情形那个男人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可是他忽略了这几个小偷把功夫下在了“前戏”首先搞明白了谁是取钱的人。至于“现在”那是不用盯的待时机成熟从你手里取钱就是。看起来聪明并不都好聪明也会被聪明愚弄。现在张胜利就要出手拯救那个聪明的男人了。那个男人走上了人行道张胜利朝那个男人移动了脚步就在挨近那个男人的瞬间挥手扇了他一个耳光同时恶着脸放出骂声“操你妈整死你个蛋蹭的……”不容那个男人还手还口他就扑了上去。

很快旁边就有了围观的人。一个男人过来拉架从后面推了张胜利一把说“干什么干什么”

取钱的男人指着张胜利骂“你他妈活拧劲儿了”

张胜利一口唾沫射在他的脸上说“你他妈才活拧劲儿了今天非直溜直溜你不可……”

那个男人朝张胜利扑过来让拉架的男人一把抱住。张胜利一看拉架那人心里忽悠一下拉架的竟然就是小偷当中的一个。这可如何是好张胜利一时麻爪了没了主意。就在这时人群中冲出来一个汉子一把把张胜利扭住。张胜利挣了几下那汉子的双手竟然焊在他身上一样结实得要死。好在已经有人报了警警察来了。警察把扭住张胜利的汉子也一块带到了派出所。在前往派出所的途中张胜利朝取钱的男人挤了挤眼睛。见那男人朝他怒视刚要说“你的钱没丢吧”一见旁边扭住自己的汉子把话噎了回去。心里说情况复杂谁知道这狗日的是哪伙的啊

进了派出所警察不容分说把张胜利单独带进一间屋子。随后那个汉子也走进来。警察对那汉子说“给你了完事儿喊我一声”说完出去了。

那汉子一屁股坐下示意对面的张胜利也坐下。张胜利不解地望着那汉子。

汉子说“我是警察。”

张胜利笑了说“我说哪你手那么有劲儿我胳膊现在还疼。”

警察冷冷地看着他看了他足有半分钟直到看得张胜利心里发毛才说“是我问呢还是你主动撂呢”

张胜利没听明白“啥……撂”

警察把手里的本子拍在桌子上嘴角绽出一抹笑说“跟我装是不是要不我替你撂——屋里那个哥们儿打手机告诉你们外面目标是个男人五十多岁钱在他手上的黑塑料袋里……你负责找碴打架引起混乱好让你的同伙趁机下手。”警察说完两眼晶亮晶亮的看着张胜利。

张胜利蒙了木呆呆地望着警察说不出话来。

警察突然收去笑容双眼射出冰冷的光说“告诉你我正盯着你们哪说你们一共几个人”

张胜利不吭声过了一会儿忽然哭了越哭越厉害声音也大起来。

警察说“你哭什么说话”

一个小时后张胜利被放了出来。那个警察说“你把一盘好棋搅了——这伙贼我都盯了三天了。”

张胜利没有提表扬的事。这个局面之下能把自己抖干净就不错了他还怎么跟人家提这个如果碰上的是个粗鲁的警察关你个二十四小时你有话说吗

抓小偷还真是不容易。那句老话怎么说隔行如隔山。小偷也是一行既是行就具有专业的属性。小偷的专业很特别它不是囫囵个的是个半拉茬像一个打破成两半的碗小偷只占一半。那么另一半呢当然是警察。小偷跟警察是对应的是合二为一的一个碗。小偷下手警察抓贼小偷工作的时候警察才能端着自己那半拉碗来接茬。所以只有专业才能与专业对接警察才能抓住小偷。无论张胜利如何运作也达不到专业水平始终处在业余段位。所以非专业人员的张胜利抓小偷是很危险的。只有危险或者说只有受到危险的伤害张胜利才有希望做成他要做的事情。危险可以避免那就是收手只有收手。但是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还怎么收手

张胜利很快又锁定了目标。

张胜利在手机商店门口抓住一个小偷可当场就让他放了。那天他的手法挺专业就在小偷的手从一个姑娘包里摸出手机的瞬间他的手从侧后抓住了小偷的手脖子。小偷扭头看他一眼他一愣以为自己眼花了。等他清清楚楚地看清抓住的小偷是徐阔时手就松开了。徐阔没说话丢了手机撒腿就跑。张胜利呆站在那里眼看着徐阔钻进人流不见了。那个姑娘从地上捡起自己的手机看也没看张胜利抬腿就走。这时有两个小伙子一前一后接近了张胜利身后那个用肩膀顶了他一下他本能地扭头看就觉得肚皮凉了一下。他低头看肚子上凉的部位那里已经红了一片。他一把抓住那个扎了他一刀的小偷说“扎得好”

小偷挣开他的手跑了。张胜利冲着他的后背喊“跑啥再来一刀”

当天晚上徐阔来到了医院。

张胜利说“不怕警察逮着你”

徐阔说“我知道你不会报案。”

张胜利叹了口气说“就是还报个屁案”

徐阔说“你别害怕刚才我问了医生没伤到要害住几天就能出院。我听徐景常说你把地都包给别人种了。你跑到这儿来就是为了找我”

张胜利横他一眼说“你个兔崽子坑死我了”

徐阔说“你找到我也没啥用我都这样了还能跟你回去吗”

张胜利说“有什么不行的刘喜玖还能逮你”

徐阔坚决地摇头“不行不能回去。”

张胜利闭上眼睛不理徐阔。

徐阔说“二叔你对我这么够意思等你老了我养活你。你不信撒谎是儿子——我现在就跪下给你磕头叫爹”

张胜利冷冷地看着他“你跪啊叫啊”

徐阔“嘻嘻”地笑说“屋里这么多人不好意思写个保证书吧”

临走时徐阔说“二叔就为了那件事你把自己整成现在这样我怎么想也想不通。”

张胜利说“有时我自己也想不通。”

住院这段时间张胜利已经想清楚了小偷是不能再抓了。徐阔也十分明确地告诉他除了警察小偷是不会让别人抓的因为小偷都是有组织的而警察是专门抓小偷的组织。徐阔说你抓小偷你有组织吗张胜利劝徐阔找个别的营生干别再当小偷了。徐阔告诉他在这个城市里我这种人除了干这个哪还有别的营生给我干临走徐阔要把自己的手机号留下。没找到纸徐阔就把张胜利的上衣找出来掀开衣服的领子把那个号码写在衣领的背面。

出院后张胜利买了辆二手三轮车干起了摩的生意。他已经死了心放弃了证明自己的想法。农村他也不想回了至少不想马上回去。摩的生意还不错一天下来刨去吃饭能净剩几十块钱。他准备再攒点儿钱天再冷一冷就离开大桥下面的“家”租个床位好把冬天打发了。不拉活儿的时候张胜利偶尔会碰到徐阔二人就找个背风的地方把车子放旁边胡吹海聊一会儿。

这回真的是彻底放弃了。自打开上摩的张胜利竟然一次也没想起那件事。他现在整天被钱鼓舞着每时每刻想的都是挣钱。钱后面的事情也想过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想以后自己怎么办就这样挣钱挣钱之后呢好像是个没有出路的想法一想就撞墙。换个大点儿的想法人活着到底为什么呢千里来做官为了吃和穿。还有吃香的喝辣的。说到底都是为了一张嘴香香嘴臭臭屁股吃下去拉出来再吃再拉。当官的跟老百姓的区别就是当官的吃下的肉多是香的所以拉出的屎比老百姓臭他们就这点儿优势。所以仅仅从嘴和屁股上看人人和动物没有区别。以后的日子就剩下挣钱了。挣了钱改善生活吃香的喝辣的。中国人祖祖辈辈就是这么过来的。看来这个问题是让他想透了想到底了人嘛可不就这么回事儿事情都怕琢磨想到这儿了张胜利不能不往下想自己到省城来找徐阔后来找不到徐阔用抓小偷给自己做证明这又是怎么回事是为了吃香的喝辣的当然不是。不是那为的是什么想到这里他控制自己不再往下想了再想下去明天可能就没有力气出车了。

早晨天阴着大街上灰蒙蒙的。张胜利把车从大桥下面开出来见一个老头儿正在过街看打扮和神态是个早起晨练的。这时一辆卡车呼啸而过。卡车过后老头儿不见了。卡车撞了人根本没有停很快跑远了。

张胜利过去的时候见老头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可是还活着用力地捯着气。张胜利二话不说把老头儿搬到车上就往医院跑。亏了送得及时老头儿保住了一条命可是人却一直昏迷着。

张胜利本想把老头儿送进医院就走人的可是医院不让非要等老头儿的家人来了他才可以走。老头儿的家人来了张胜利却走不了了他让人赖上了。老头儿家人赖他的理由非常充足如果不是你撞了人你会主动把人送到医院吗还有你说是别人撞的谁能做你的人证又是人证。张胜利快要让人证这俩字害死了。张胜利气疯了开始还犟着跟他们理论可是他一个嘴顶不住他们一群嘴而且老头儿的儿子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说了没两句就揪住了他的脖领子吓得他赶紧闭了嘴。最后老头儿的女儿提出一个方案留下一千块医药费张胜利就可以走。张胜利说没那么多就七百多。老头儿的女儿和儿子简单商议了一下定了先拿七百。张胜利用车拉上老头儿的儿子去银行取了钱。取钱时老头儿的儿子抓过张胜利的存折仔细看了见折上是七百七十九块钱。张胜利赶紧说零头就给我留下吧病了买个药啥的。取了钱又把人和钱送回医院张胜利以为完事了打算撤老头儿的儿子说人可以走但要把车留下三天之内拿三百块钱来就还你车。张胜利差点儿没一口气噎过去过了好半天说我上趟厕所。老头儿的儿子说去里边上完事你还得给我们留个字据。张胜利在老头儿的儿子严密陪伴之下上了“里边”的厕所。本来是想撒尿的可张胜利却钻进了单间蹲上了。老头儿的儿子象征性地尿了一点儿尿。尿完了不好意思干站着就出去洗了一遍手。洗完了张胜利也没出来他只好到厕所外面等着。等了好一会儿里边的张胜利就是不完事。他有些不耐烦了重新回到厕所上去敲了几下门没有动静。觉得不妙伸手一拉门开了里面没有人。他环顾一下厕所见窗户开着可是窗户上的纱窗是关着的。这是九楼人是不可能跳窗逃跑的。不管怎么说张胜利确确实实不见了。

张胜利在女厕所蹲了足有六七分钟。

他本来不想蹲这么长时间。他蹲在男厕所时想得好好的老头儿的儿子一出厕所他就跑进女厕所。然后趁老头儿的儿子回男厕所找他时借机跑掉。这个计划开头时实施得很顺利他按计划顺利地进入了女厕所。他从门缝看见老头儿的儿子果然返回男厕所又急匆匆地走出去。张胜利刚要开门出去正好一个女人来上厕所。这个刚刚就位又进来一个吓得他赶紧插门。刚把门插好就有人要进来过来拉。这下他不敢贸然行动只好等女厕所里边的一个一个都完了事听听外面也没人再洗手才开门走出去。出了门直奔电梯。张胜利一面等电梯一面悄悄观察着四周突然看见老头儿的女儿正朝这边走来他赶紧侧过身去走了。老头儿的女儿肯定是在找他。这时候他们那帮人肯定正在这座大楼的各处搜寻大门口一定已经搁人看守了。出不去也不能在大楼里乱走只有先找个藏身之地躲起来然后找机会开溜。整座大楼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藏身处张胜利想了想又回到了九楼的厕所回到了原来那个位置把自己关在男厕所的单间里面。

事实证明张胜利的选择是正确的。老头儿的家人几乎把大楼里的厕所搜了个遍老头儿的女儿还查看了所有的女厕所可是他们就是没想到要重新搜一遍九楼的厕所。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张胜利才敢出来。他不敢乘电梯就一层一层走下楼。快走到一楼时他停下来朝门口观察了半天见没什么异常这才放了心。出了大门他朝停车场走去。他已经看见自己那辆三轮车了。这时他突然停下来。停车场停泊的都是轿车所以他的三轮车在里边就显得特别乍眼。老头儿的家人会想不到他的车吗不在大门口设岗一定是他们布下的迷局只要他出了大门现身车场就算掉进了陷阱。看来车是不能取了。至少现在不行。

张胜利离开了医院。

走在大街上他一时不知往哪里去跟丢了魂儿似的。走了一会儿他忽然想到了徐阔。他脱下上衣掀开衣领见那个手机号还在。他心里一阵狂喜像在洪水里挣扎的人突然看见了一根浮木。徐阔这招真是高明号码记在这里果然稳妥。张胜利找了个话吧照徐阔给的号码拨了出去。电话通了。徐阔让他等在那儿别动也别回家。

徐阔很快就来了。张胜利见他打车来的就埋怨他说“你钱多烧的啊”

徐阔说“不是怕你着急上火嘛”

徐阔的意见跟张胜利的差不多车眼下是绝对不能取的那样极有可能中了老头儿家人的伏击。如果老头儿的家人报了案那整个停车场就成了伏击圈了。

张胜利说“他妈的我根本就没撞人……”

徐阔说“他们一口咬定了是你不就是因为你没有人证吗你这人也是打120不就完了吗”

张胜利说“不是没想起来吗妈了×的当时光想救人了。”

徐阔说“今天晚上就别在桥底下住了你跟我走”

张胜利摇摇头。

徐阔口中嘁了一声“都混成这样了还穷讲究啥呀”

张胜利瞪着徐阔说“不用你管我”

徐阔不高兴了说“二叔我说你你别不服你纯牌是个弱智都啥年代了还玩见义勇为咋样玩砸了吧”

张胜利说“照你的意思我见死不救就对了呗”

徐阔说“在这种情况下见死不救才是硬道理。”

张胜利盯着徐阔看了半天说“滚犊子”

徐阔说“不是你打电话叫我来的吗”

张胜利说“滚”

徐阔说“滚就滚。以后碰到事儿别再找我”说完扭头就走。

张胜利望着徐阔离去的背影心中一阵悲凉。这孩子是彻底废了。一个进城不到一年的孩子就这么废了。城市就像个大冰窖能把人身上的热乎气一点一点吸走最后把人变成没心没肺的冰人。

张胜利漫无目的地走着不渴也不饿就那么走着一直走到天光幽暗走到街灯闪烁霓虹烂熳。他走回了桥下仔细一看竟然是刚进城时栖身的地方。他坐在桥下看街道上滚滚的车流他发现自己其实不是在看车而是在看灯。是灯是城市里各种灯放出的光把夜晚的城市变成了五彩斑斓的河流于是汽车就成了河面上往来穿梭的船只。没有了灯车是看不见的。不光车看不见就是那些不会跑的居民楼宾馆商厦大学店铺也会从人们的眼界中消失。就是说没有了灯光夜晚中的城市就消失了。控制这些灯光的是开关一摁开关城市说没就没了可见城市是多么虚幻和不堪一击。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醒过来张胜利才发现自己躺在了医院。

徐阔说“你吓死我了。知道你昏迷了多长时间吗一天两宿拉屎撒尿都不知道。”

见张胜利光看着他不说话就说“我把你住过的地方都找遍了……二叔那天晚上我都吓哭了真怕你想不开城里死个人太容易了跟放个屁似的。二叔想吃点儿啥不”

查看更多中国民间成语故事相关内容,请点击: 中国民间成语故事

文章由儿童故事迷(http://www.gsm600.com/g/3395578.html)为您提供,感谢您访问本站,欢迎您继续访问!
相关推荐 RECOMM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