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在上海住了一段时间后,回老家去了,新居只剩江粒粒和丈夫赵柯了。这天,赵柯主动扫地洗衣服,十分殷勤,他讨好地对老婆说:“粒粒,我表哥大虎要来住住,你别急,他只住几天。”

怎么又有亲戚来骚扰?江粒粒烦死了。好在赵柯这位表哥是企业管理层,薪水不低又是个大男人,相信不会亏待他们,他不过住几天而已。

第三天,赵柯那高高壮壮的表哥大虎来了,他一进门就豪气地大吼:“弟妹,哥哥来打扰你几天,不介意吧?来来,这给你们提的腊肉香肠,还有好酒。”

大虎送的东西价格不菲,江粒粒过意不去,打起精神给他做了顿晚餐,收拾出次卧给他住。

当晚,大虎和赵柯喝了起来,两人瓜子皮、骨头、烟头丢了一地,熏得江粒粒关进卧室不出来。

本以为大虎最多住两三天,结果过了第五天还没走。江粒粒问丈夫这是怎么回事,他是管理人员,难道公司为他租不起房子?赵柯说:“他们公司职工宿舍正在装修,起码一个月以后才能完工吧,散散气味什么的也得再等一个月。”

还要住两个月!江粒粒要晕了,可人家大虎哥出手阔绰,一会买鸡一会买肉的,江粒粒不好意思赶他走。

大虎这一住就不走了,赵柯给了他一把钥匙,他出来进去就跟自己家一样。大虎这人不拘小节,说话大嗓门,一回来就电话不断,半夜里江粒粒也能被他的电话惊醒。他垃圾乱扔、爱吸烟又爱喝酒,家里被他闹得乌烟瘴气。

家里又多了个不受欢迎的外人,性格跟自己家格格不入,江粒粒是城里姑娘,又是独生女,父母的亲戚少,家里清静惯了,哪受过这通闹?

当然,让江粒粒最别扭的,还是大虎是一壮年男人。这都盛夏了,大家光着胳膊腿地住一个屋檐下,偶尔大虎回来了,而赵柯还没回来,江粒粒就更别扭了。

有一天,两个男人都不在家时,江粒粒独自冲澡。冲着冲着,卫生间外响起了大虎的声音:“弟妹弟妹,你快点,我要大便啦,再不出来我撞门啦。”还有一天,江粒粒一个人在家,大虎喝多了,一进来就呕吐,恶心得江粒粒也要吐了。

家里因为大虎的到来,变得很不痛快,江粒粒跟赵柯诉苦。赵柯笑着说:“我哥就这样的,他没坏心眼。我老家村里亲戚多,大家就是这么群居的,儿子媳妇、姥姥姥爷住在一个院都习惯了,其实相互有个照应也挺好啊。”

赵柯习惯,可江粒粒不习惯,她是城里独门独户长大的。

家里多了大虎虽然别扭,但生活有了改善,除了伙食提上去了,大虎还给买了空调。在空调的冷风下,日子舒服多了,不用光着胳膊了,江粒粒要给大虎钱,大虎一挥手:“自家人说啥客气话,这空调权当是房租了。”

江粒粒喜悦了没一阵就反应过来:这空调的价格相当于时下四个月的房租,大虎难道还要住?

江粒粒不能再忍受下去,她想帮着大虎在外面租套房子,大不了自己掏点钱,花钱买清静。

租房子最好能选择大虎公司附近,这样对他也方便,也更容易让他心甘情愿地搬走。江粒粒在这附近找房子,意外地发现:大虎公司给普通员工都在附近租了房子,压根没有宿舍装修一事。

大虎好歹是个管理人员,他为什么会没有房子住?江粒粒留心眼一打听,方知:大虎把自己的宿舍让给妻子来探亲的员工了,现在员工妻子已经走了。

“我专门去调查大虎了,他宿舍都空了还赖在我家干吗?干吗编个谎言来骗我们?”

江粒粒气恼地跟赵柯诉苦。赵柯忙安慰她:“大虎哥住咱家,没亏待我们,又买这个又买那个的。”

“我不稀罕他买东西,我只想要个清静。”江粒粒说,这些日子她感觉自己被大虎烦得头发都白了好多根。

也不知是赵柯告了密,还是大虎有顺风耳,当晚,大虎煞有介事地把小夫妻叫到桌上要喝两盅,他说:“弟妹,其实我有宿舍,但我住这图啥?就是图个家的氛围,我和赵柯从小穿开裆裤长大,我睡他家他睡我家是常事,我来这就是图赵柯这个亲人。”

江粒粒没好气地说:“可是你兄弟毕竟结婚了啊,而且还是新婚小夫妻,您再住这就不方便了吧?”

大虎把一杯酒一口抿掉,说:“弟妹,你不明白。人不能没有亲人,更不能没有人情味,这就是中国人。我把原来的宿舍腾出来给分居的小夫妻住,就是这个理,现在我同事媳妇走了,我也该回去了。”

听大虎如此煽情地一说,江粒粒倒过意不去了,但为了从此以后清静的二人世界,她忍着没有表态。

第二天大虎就走了,空调钱他没有要,送给了赵柯。赵柯拉长脸好几天没理江粒粒,好像是她赶走了大虎似的。

屋里没了大虎,果然清静多了,江粒粒心想:大不了以后找个机会用其他方式回谢大虎吧,例如逢年过节请他吃个饭,给他送些糕点什么的。

别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大虎前脚走,后脚又来了个烦人精:赵柯的二姨。

二姨是大虎的妈,她来城里要跟儿子一起过活,可儿子的宿舍只有一间,她就搬到了赵柯家。

这事赵柯没来得及跟江粒粒商量,二姨就提着箱子进来了,她说:“我姐死得早,赵柯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就是他亲妈,我进来跟儿子住天经地义。”

关于二姨对赵柯的抚育之恩,江粒粒听他讲了不少,人家都进来了,她虽然不高兴,也无话可说。

大虎虽然不拘小节,爱吸烟爱打电话,他脾气还是平易近人好相处的,可这二姨就不好对付了。她一搬进来就视察工作:“这窗户好久没擦了吧?城里姑娘怎么还不如乡下女人讲究呢?”“这肉不是这样的切法,不学好厨艺可管不住男人哟。”“老开空调对空气不好,多费电啊,关了关了。”如此种种不胜其烦。

江粒粒好几次忍不住想发脾气,她想:幸好我没婆婆,不然岂不是要被烦死?怪不得有人会提出择偶条件是:父母双亡呢。

二姨唠叨归唠叨,但手脚利落、干家务一把手。她来之后,让生活懒散的江粒粒轻松了不少,早上起来有现成的早饭伺候,下班回到家,洗衣机里的衣服已经上了晒衣架。

不过,二姨可没大虎那么大方,她一分钱家用不给,还伸手问赵柯要钱,她说:“二姨我没工作,把孩子养大了就是图他们养活的。我给你们当免费老妈子,现在我要起早市买菜,以后每月交给我菜钱。”

以后每月?难道二姨要长住?江粒粒蒙了,这是怎样的一家人啊?都学会赖着不走。如果家里必须要住一个人,还不如选择公公呢,就是大虎也比这二姨好。

赶巧这关头,江粒粒怀孕了,这是她的头胎,自然十分金贵。二姨拍胸脯保证:“以后粒粒的事我来照料,但是家里的事得听我的,我养了四个孩子,比你们经验多。”

二姨此言一出,立马担当起了“皇太后”的职权,不准江粒粒吃这个,不让她做那个,逼她必须每天散步三公里,她是一片好心,对江粒粒来说却是沉重的枷锁。

二姨还有个毛病,就是爱听戏剧频道,一天到晚依呀呀唱个没完,声音放得还大,害得江粒粒做梦都是唱念做打。以前公爹在家时也有这个毛病,但人家好歹一到晚上会主动把声音调小。

这二姨虽然有不少好处,但也不能在这个家长留,她有亲生的儿子大虎,应该叫他来管她。可毕竟二姨算赵柯半个亲娘,大虎那边没房子,不能随便赶人家走。这话怎么说出口呢?

公爹、大虎、二姨,都是赵柯没眼色的亲戚帮。

思前想后,江粒粒搬来了自己的母亲当说客。江妈妈是退休教师,平时严谨内秀,说出话来一套一套的,她找到姨与之谈判:“年轻人当有年青人的天地,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们的生活了,分开住最好,何必让鸡毛蒜皮的小事生分了关系?”

二姨虽然学问没江妈妈高,但当过妇女队长,那嘴也不是一般的,她说:“我们养儿养女图个啥?不就图老来他们能孝敬。谁不想分开住呢?可城里的房价由不得人分开住啊,老人老得动弹不了也得分开住吗?小两口独自过是种活法,一家人住一起相互关照着,也未必不能过好啊。”

最后的结果,两个老人各执一词,谁也说不过谁。总之一句话,二姨就要硬赖在江粒粒这儿不走了。

江粒粒听了母亲的转诉,发狠地说:“她不走,那我搬回娘家去。”

“若是你爸不在了,我老了想有个人在身边照料,不知道赵柯同不同意?”江妈妈突然黯然了。

“他敢不同意,你可是我妈。”江粒粒冲口而出,说完了感觉哪里不对劲,难道二姨什么话触动了母亲?

等江粒粒从娘家回来,被自家楼下围着的一大堆人吓住了,出了什么事?她冲进自己家,吓呆了:只见厨房烧糊了一大片,黑漆漆的一地狼藉……

江粒粒这才想起:自己接到电话就跑去母亲家问情况,忘了正在煮汤。幸好二姨及时赶回来,扑灭了燃起的火。保安说:“幸好你家有老人在,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吓得江粒粒腿都软了。家里有老人在,有烦人的地方,可是好处也很多啊。

赵柯为这事给江粒粒开了堂政治课:“我想不通城里人为什么一定要分开过?把自家父母亲人支得远远的。两代人在一起是有代沟,可也比相处得跟陌生人一样好啊。这种思想普及了,我们以后也别指望孩子养老送终了,娶了媳妇就赶走老人好像天经地义似的。”

江粒粒说:“那你说怎么办?我跟你的亲戚就是处不来。”

“可以试着处啊,不在一起怎么叫家呢?父母媳妇分开住,也得看实际情况。我们工作都忙,家里得有个人关照着,我才放心。”

江粒粒有气无力地说:“处了你表哥和你二姨,还不如叫你爸过来呢。”

几天后,二姨搬走了,江粒粒和赵柯去老家把公公接了来。老人家独身多年,就赵柯一个儿子,现在无依无靠的很是可怜。上回在儿子家住了几天,看不来儿媳的眼色,走了。这回江粒粒诚心请他回来,家里自从住过了大虎和二姨,她发现公爹好接触多了,不算什么大麻烦。

赵柯在一个暖风习习的傍晚,提着水果去大虎的新居看望表哥一家。这事赵柯得感谢他们娘俩。这新居,大虎半年前就装修好了,等着接母亲和媳妇孩子来住,但为了能让江粒粒接受赵柯父亲的长住,他们一前一后闯进这对小夫妻的家,骚扰他们的生活,让江粒粒学会适应,吃了生粟子就不会觉得陈醋酸。

当然,赵柯才是这一切真正的策划人:左边是深爱的老婆,右边是恩重如山的父亲,他没别的办法。

赵柯一进门,就听到里面欢声笑语,江粒粒、自己父亲和二姨一家正在嗑瓜子聊天,像一家人一样。江粒粒后来对赵柯说:“和你表哥二姨接触了一段时间,虽然烦过他们,不过他们走了还挺想的。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要多走动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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