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洗漱完毕,赵伟刚上床,随手拿起一本书,准备翻翻,然后睡觉。这时电话响了,是巴飞打来的。巴飞的声音涩涩的,充满了生铁味,语气满含焦急,说话语无伦次。他说,赵伟,我快完蛋了,你一定要帮帮我!他说,都怪狗日的酒,都怪余晖这个骚货!

巴飞竟然在电话里呜呜痛哭起来,声音凄凉,气流不畅,像即将老死的野狼哀嚎!

赵伟一下蒙了,说,巴飞,你究竟怎么了?你在哪儿?

巴飞只是哭。那粗粝的声音震动着赵伟的耳膜,让赵伟心烦意乱!

赵伟生气了,说,巴飞!夜半三更的,哭个干!到底咋个了?你就快直说!像个弃妇!哪有点男人样!

巴飞长长地抽泣了一声,断断续续地说,我肯定完蛋了!

赵伟恨不得把电话砸在床上。

在赵伟再三追问下,巴飞才说,他强奸人了。

赵伟吃惊不小,巴飞怎么会强奸人呢?他强奸了谁?老实巴交的巴飞,在边远的大山地学校当校长,他怎么会强奸人呢?

赵伟身子微微发抖,显然,巴飞的话大大超出了赵伟的想象。

赵伟说,巴飞,公安局把你抓起来了吗?

巴飞说,没有,我在宿舍。

赵伟问,什么时候?那人是谁?

巴飞说,好像九点左右,这会儿是十二点半了。她是特岗教师,山西的,来这里半年多了。

赵伟说,是个小姑娘吗?

巴飞说,二十三岁。

赵伟愤怒地说,巴飞,你狗日的想玩火!玩出这种低劣的水平来!这年头,满大街都是小姐,想玩,就拿一个月的工资打水漂,来城里玩个够!

巴飞说,都怪那酒,都怪鬼摸着脑壳了!我现在越想越怕,她要是告我,我肯定死定了!

赵伟问,余晖呢?

巴飞说,你知道吗?这个骚货,跟一个四川人跑了!

赵伟说,还有别人知道吗?

巴飞说,你说的是谁?

赵伟说,还有谁?我现在最关心的是你做的烂事!

巴飞说,没有了,在她隔壁宿舍的那个请病假到城里治病去了。还有两个代课老师没有住在学校里。

赵伟说,她的态度怎样?

巴飞说,她只是哭,我对她说,我喜欢她,真的很喜欢她,我让她不要哭,我会对她负责,我愿意和她结婚;后来她就没哭了。我告诉她,不准跟任何人讲,讲了对她不利,她毕竟还是一个小姑娘。她什么话也不说。我怕别人发现,就跑回自己的宿舍,但我还是越想越怕,她要是明天去派出所告我,我肯定死定了。

赵伟说,有证据吗?

巴飞说,她出了好多血!

赵伟说,那个了吗?

巴飞顿了顿说,哦,那个了,但没有那个到里面。她反抗,就那个在了她脱下一半的短裤上。

赵伟说,那短裤你拿走了吗?

巴飞说,没有,还在她那里。

赵伟说,巴飞,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稳住她,让她不要告你,还有就是想办法把那短裤弄到手,烧了,销毁证据。

巴飞说,可她出了好多血呢!

赵伟说,那是她的事,谁能证明是你干的呢?能证明是你干的,只有那条短裤。

赵伟说,现在学校里就是你们两个人吧?学校旁边有村庄吗?

巴飞说,除了她和我,绝对没有别人,学校旁边没有村庄。

赵伟说,那你这会儿就去敲开她的门,注意,一定要得到那条带有罪证的短裤!

2

巴飞看了一眼时间,十二点五十了。再看看窗外,窗外黑兮兮的,山风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发出无奈的呜呜声。这会儿去敲黎平的门,黎平会开吗?

巴飞缓缓地站起来,轻轻地把门打开一条缝,看对面黎平住的地方,看到的却是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儿光亮。他的酒意已经没有了。

他开始对他跟黎平发生的事进行梳理。许多令他心惊肉跳的细节在黑夜里逐渐明晰起来。一开始,巴飞是根本没有那个想法的。那个胆大包天的想法是突然跳出来的。就像潜伏多年的特务忽然从一个隐蔽的角落跳了出来,然后手持双枪敏捷地射中了他的理智。他在心里承认,他真的很喜欢黎平。

黎平刚来的时候,她的一个人造革的黑色旅行箱和一个红绿条纹塑料布包裹的背包,是一个村民拉着一匹枣红色的马驮来的。那个黑如木炭的瘦男人把硕大的旅行箱和背包放在满是枯草的操场上,接过黎平两张十元的钞票,拉着马走了。留下一个披着长发、身穿一件墨绿色毛衣和一条藏青色牛仔裤的漂亮女子站在操场上。

巴飞走出教室,向她走去。他笑,她也笑。她的牙齿好白,圆脸红润润的,透着健康的光泽。特别是那眼睛,弯弯的,会笑。巴飞的心为之一怔,他知道她要来的,他查过她的档案,知道她叫黎平,山西人,23岁,毕业于山西的一所师范大学,学汉语言文学。他早已把宿舍腾了一间出来,准备给她。

他说,我叫巴飞,是大山地的校长。他说,走!先住下来吧!她笑了笑,弯腰去抓她的行李。他无意间就看到了她浑圆的臀部,像山里十五的月亮,既饱满又圆润。他连忙一只手抓住旅行包,一只手抓住背包。刚直起身,山风迎面吹来,黎平一缕长发掠过他的脸面,痒痒的,带着一缕淡淡的清香味。

许多个夜晚,巴飞都会浮想联翩。他觉得自己历来都是一个本分的人,可一个本分的人,为什么总是不怀好意地想一个离家千里的孤身女人呢?甚至在好多个梦里,这个女人都变成了他的女人。他甚至怀疑自己的道德出了问题。这种想法,让他很看不起自己,但他又无法控制。他查过地图,知道山西离这里相隔千里,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大学生,怎么会选择这么偏远的地方来当特岗教师呢?

巴飞的热心让黎平感动。那天许多学生都看见,巴飞老师一手提着一只硕大的黑色旅行箱,一手提着一个红绿相间的大背包,吃力而又飞快地走在尘土飞扬的操场上。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子几乎一路小跑地跟在他的后面,山风掠起她的长发,像一面黑色的呼啦啦飘扬的旗帜。两百米的距离让巴飞汗流满面。他为她布置好了床,布置好了办公桌,还把她带来的几本书整理好,甚至还把玻璃窗的缝隙,用白纸抹了浆糊粘好。他又跑回宿舍,烧了一壶热水,用塑料保温壶送给黎平。

谢谢巴老师,她的声音很温柔,是标准的普通话。巴飞觉得,他们学校一共五个教师,三男二女,没有一个的声音有这么好听。

黎平就经常来到了巴飞的梦里。巴飞见到黎平时,总会有些手足无措,面红耳赤。他曾经以教研的名义去听过黎平的语文课,她的声音,她的体态,她的气息,就不分白天黑夜地缠绕着巴飞,让巴飞魂不守舍。他知道他心底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而点燃这团火的,显然就是黎平。他已经三十岁了,他的妻子余晖半年前离开了他,跟一个四川小伙子跑了。按说,像余晖这种女人,跑了也就跑了,跑了还让巴飞更省心,少受气。可要命的是,他和余晖是领得有结婚证的。只要他们不离婚,他就永远是一个已婚男人,他就永远不可能跟另外的女人结婚。他是人民教师,他得遵守婚姻法。而余晖,一个开发廊的女子,可以说是无业游民,像浮萍一样随波逐流。因此,巴飞明白,他跟她玩不起。

巴飞觉得,婚姻真的是一件令人发昏的事。两年前,他跟他的好朋友赵伟去县城里的一个名叫“把根留住”的发廊洗发,就认识了余晖。当时就是余晖为他洗的发。别的洗发女为客人洗发,洗完后总会把客人的脑袋抱在胸脯上,放在两个高耸的乳房之间,慢慢掐,慢慢按,跟客人嘻嘻哈哈,打情骂俏。而余晖的手却显得很僵硬,她抱着巴飞的头,一脸惊慌,不知怎么掐,怎么按?身子离巴飞老远。巴飞从镜子里看到了余晖,很像陈小艺演的那个外来妹,鸭蛋脸,大眼睛,整个神情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初中生模样。

巴飞很羡慕别的客人那种眯着眼睛享受的神情。可当时的余晖完全像个木偶。赵伟生气了。高声叫道,老板,给我这个兄弟重新换一个!一个丰满得有些臃肿的花枝招展的少妇颤着身子跑过来,满脸堆笑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大哥,她昨天才来,还没学好手艺!对不起啊!我这就给你换!说着,向里屋大声喊,小娟,你出来给这个大哥好好按一按!然后抓住余晖的手臂往身后一扯,厉声说,下去!学好再来!

余晖低着头,红着脸,可怜巴巴地站在一边,眼里亮晶晶的,分明是泪水。

小娟扭着水蛇腰,笑着走过来,捧起巴飞的头。

巴飞说,对不起!我就喜欢刚才那个小姑娘!还是让她给我按吧!

少妇老板忽然堆满了笑容,柔声说,哟!还是这位大哥,心好,懂行!我这个姑娘,还是初中生,才从乡下来,清纯得很呢!

赵伟怒声说,老板,听你这话,是我不懂行了?巴飞知道,赵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在县财政局当预算科的科长。说话做事都有些财大气粗的样子。这一点,巴飞很有些看不惯。但赵伟对巴飞确实好。巴飞从山里进城来,就落脚在赵伟的单身宿舍里,一起玩,一起吃,一起住,好得像亲兄弟。

说到底,这个外表老实本分的巴飞,心里始终有着一份怜香惜玉的情愫的。那个假期,巴飞每隔两天就要到“把根留住”发廊去洗一次发,每次都点余晖。余晖是一个聪明的姑娘,悟性好,她好看的手指像弹钢琴一样在巴飞的头上轻快地弹奏,她把巴飞的头捧在她弹性十足的胸脯上,有说有笑的,常常让巴飞流连忘返。

赵伟笑着说,巴飞,你狗日怕是看上那妞了?看上就把她娶来做老婆吧!

半年后,巴飞果然娶了余晖做老婆。

巴飞记得,第一次见到余晖那天晚上,赵伟说,凭他的经验,他推断,余晖一定还是个处女。巴飞好奇地说,何以见得?

赵伟说,如果老板说的是真的,也就是说,那天余晖才来一天,而且是农村来的,还是初中生,再加上她那神情,惶恐不安的,一看就是对男女经验一片空白的人,这样的人不是处女,那天下哪还有什么处女呢?

巴飞当时表示赞同。巴飞直到后来也没弄清,他究竟为什么对余晖那么着迷?是不是赵伟的断言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巴飞和余晖结了婚,每当赵伟自信狂妄的对某件事情下断言的时候,巴飞心里就有些不屑。因为赵伟对余晖的断言发生了错误。十八岁的余晖令巴飞心痛而又失望。这么清纯的女人怎么就不是处女了呢?是谁夺走了她的处女之身?

新婚之夜,巴飞在床上垫上一块雪白的毛巾,希望见到落红无数,以此见证他们彼此纯洁的爱情。可是,他失望了。余晖疯狂地对他又是咬又是掐的,尖叫着喊疼。巴飞还是勇敢地进入了她的领地。余晖高声喊叫,说,你不是人!你是畜生!你这哪里是结婚?分明就是强奸!强奸!

巴飞哪里听得进去,他分明把余晖的大喊大叫,当做了前进的冲锋号,他更勇往直前了。尽管战斗激烈,但却特别短暂。巴飞溃不成军地喘着粗气,他沮丧地看着雪白的毛巾上,并没有丁点他所希望的落红。他抓住她雪白的肩膀,疯狂地摇着喊,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还大喊大叫,还喊疼!你配吗?

赵伟看到了巴飞对他的不屑。但他不计较,这反而更增加了他的自信。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判断的正确性。

准确地说,赵伟得手余晖的时候,巴飞还没跟余晖相好。甚至巴飞去找余晖每两天洗一次头发,都没有跟赵伟说。赵伟觉得老实本分的巴飞忽然变得有些神秘,有些黧黑的脸也变得有些红润起来,眼里不经意间就波动着梦幻色彩。赵伟察觉,巴飞像动物一样开始发情了。赵伟说,巴飞,你是不是恋爱了?

巴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赵伟说,巴飞,是不是跟那个洗发女余晖?

巴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赵伟说,洗发女再好,也是洗发女,你是一个堂堂皇皇的人民教师,玩玩可以,但要真的娶来做老婆,那可万万不行!

巴飞还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3

开学了,巴飞到大山里去教书了。一个周末,赵伟到了“把根留住”。赵伟惊奇地发现,余晖变成了白天鹅。他点了余晖为他洗发。洗完发后,余晖问他,先生要不要全身按摩?赵伟是经常出入发廊的见过世面的人,知道发廊里的名堂。就说,在什么地方?

余晖说,里面。

赵伟说,是你吗?

余晖说,要是先生看得起,我就为你服务。

赵伟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他的断言,就在心里嘀咕,面前这个大美人真的还是个处女吗?

赵伟对待处女有一种病态的顶礼膜拜。他结了婚,因为妻子不是处女,他跟妻子第三天就离了婚。后来就一直没有结婚,他除了工作,就到处寻找处女,他把破处当做人生最大的快乐,直到现在,他有了五次破处的经历,每次破处,他都会给对方两千块钱。每次破处前,他都准备了一块雪白的毛巾,把留有落红的毛巾当做稀世珍品收藏,还做一个标签,编了号,把时间,地点,对方的年龄,都写在标签里,按顺序写在密码箱里。遇到逢年过节,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把房门关紧,窗户关严,洗手,净身,焚香,一个人躲在卧室里慢慢欣赏。

余晖是赵伟所经过的女人中最漂亮的一个,当然,此时的余晖还跟他没有任何关系。赵伟想,要是余晖是处女,那就是苍天有眼了。

赵伟躺在床上,余晖温热的身子清香四溢,当然这是洗发水的香味,但他更愿意相信这香味来自于余晖的身子。余晖的手法很娴熟了,这让他感到舒服,同时又有些难过。他想,这双手,不知在多少个男人身上摸来按去?

赵伟说,妹子,能不能特殊服务?

余晖说,大哥指的特殊服务是什么?

赵伟顿了顿说,就是做爱。

余晖愣了一下,说,要是大哥需要,我可以给你喊人!

赵伟说,我要的就是你!

余晖说,谢谢大哥看得起。

赵伟一下感到十分的失落,他早就在心里告诉自己,要是余晖一口就答应他的要求,那么他起身就走,这样的女人分明就是鸡,是公共厕所,他觉得脏。

余晖接着说,妹子我不是做这个的,你要是想要,我就帮你喊别的?

赵伟的心就怦怦直跳了。他有些激动地说,我就喜欢你这种人!他在心里断定,余晖,十有八九还是处女。他在心里为自己的断定欢欣鼓舞。

泰式按摩,价格88元,他却给了余晖两百元的小费。他诚恳地拉着余晖的手说,妹子,今晚我请你吃饭,请你一定赏光!余晖用雪白的牙齿咬着红润的嘴唇想了好一会儿,然后笑着说,好,我跟老板请个假!

赵伟找了一家很上档次的酒店,定了一个小包间,还在楼上开了一间房,他下定决心,今天晚上一定要把余晖弄到手。

余晖喝醉了。赵伟把她扶到了房间。

赵伟进入余晖身子的时候,她还没完全昏睡,她反抗,她尖叫,她痛苦地不分标点符号地喊着一个词:强奸强奸强奸啊……

他跪在床脚的地毯上,手里捧着布满梅花点点的雪白的毛巾泣不成声!

余晖吐了很多,后来就安静了。赵伟用舌头亲遍了她的全身,然后为她倒了一杯凉开水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把二十张百元大钞整齐地放在床头,又用左手在便签上写了一行字:宝贝,对不起,我永远珍惜你!

赵伟就这样走了,他一辈子也不想再见到余晖,因为直到现在,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这是他做事的风格。

可后来,他却不可避免地见到了余晖。因为余晖嫁给了巴飞。也是在巴飞的婚礼上,赵伟才知道,他这个女人叫余晖。赵伟和余晖对视的时候,双方都有些不自在。赵伟送了一个装有两千元的红包,说有急事连饭都没吃就走了。

4

巴飞一再追问余晖为什么不是处女。

余晖说,是强奸。

从此巴飞心里就深深地刻上这个令他心痛的词。

是谁强奸了余晖?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强奸的时间是长还是短?余晖反抗了没有?还是被吓坏了?还是无可奈何地配合?那个男人多大年纪?长得丑陋还是英俊?总之,巴飞想了一连串的问题,但他不敢细问,他怕伤害余晖。他觉得自己深爱的女人被人强奸,这是令人心痛和可恨的事情。他觉得自己是受害的人,可真正受害的却是余晖。

余晖是无辜的,她才是真正的受害者。我不能再伤害她!巴飞常常这样咬牙切齿地安慰自己。

巴飞在跟余晖做爱时,有时疯狂得像一只猛兽,有时却忽然就变成了一团稀泥。有时他会大喊大叫,像一个神经失常的强奸犯,那种疯狂和鲁莽让人心惊胆战。有时他会伏在余晖身上哭成泪人,像一个很受伤的委屈的孩子,那种无助让人心疼。

巴飞不敢再问余晖,也不愿再问余晖。他觉得强奸这两个字,像两把锋利的刀子,一想起,他的心就会流血。

可后来的事,巴飞却更糊涂了。

余晖结婚后依然还在“把根留住”上班。其间是有个小插曲的。刚结婚时巴飞希望余晖跟他到学校里去。余晖也愿意去,毕竟还在蜜月期。可还不到一个月,余晖就受不了山里枯燥的日子。巴飞对余晖说,你不是学过理发吗?学校里的孩子也有两三百人,乡街子上三块钱理一个,你就帮他们理,即便两个月理一次,也可以挣八九百块钱啊!

余晖答应了。可刚理了不到十个学生的头发,余晖就不干了。原因是,那些学生的头发像乱草,有的还生有令人恶心的虱子。余晖受不了。最后,余晖就到“把根留住”上班去了。

一次,巴飞从学校回到县城,直接就到了“把根留住”。

巴飞问一个正在为客人洗发的长发女子,说,请问,余晖没上班吗?

长发女子用头往里面的房间指了指,说,在里面工作。

巴飞就坐在外面的沙发上等。透过电视机的吵闹声,巴飞听到里面有奇奇怪怪的声音,喘息声,尖叫声,床板发出的吱吱声。巴飞的心提到了喉咙,他想往里冲,想看个究竟,可他还是克制住了。又过了好长时间,一个寸板头男人搂着一个女子从房间里走出来了。那女子竟然是余晖。巴飞的眼里喷着火焰。他冲上去一把抓住余晖,余晖被巴飞的突然出现和突然举动吓得浑身发抖。巴飞给了余晖一个响亮的耳光,寸板头男人愤怒了,一把抓住巴飞的衣领,骂道:你狗日吃了豹子胆了,敢打老子的女人。巴飞猛地挣脱了,一拳打在寸板头的脸上。最后的结果是,寸板头流了一海碗的鼻血,巴飞掉了一颗门牙。

之后,余晖的解释是,她跟寸板头做按摩,寸板头要强奸她,她挣扎,反抗,誓死扞卫,最后未遂。但巴飞的心依然被强奸这两个字划得鲜血淋淋。

后来,类似的事又发生过两次,都被巴飞发现。余晖的解释都是两个字——强奸。

巴飞为此查过字典,字典上说,所谓强奸(又叫性暴力、性侵犯或强制性交),是一种违背被害人的意愿,使用暴力、威胁或伤害等手段,强迫被害人进行性行为的一种行为。在所有的国家,强奸行为都属于犯罪行为。当被害人因为酒精或药物的影响,而无法拒绝进行性行为时,与其发生性行为也被视为强奸(比如使用药物麻醉女性后,与其发生性行为,事后证实该性行为不是该女子自愿的,也属于强奸)。巴飞想,余晖为什么总被人强奸呢?是不是她喜欢上了被强奸?强奸者是有罪的,被强奸者是无辜的,是让人同情的,难怪余晖一脸的无辜。可他越来越感觉到,被强奸的,不是余晖,而是自己。他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两年后,余晖跟一个来找她按摩的四川人跑了。巴飞找不到她。巴飞找她的原因是两个,一是他确实迷恋余晖那总被人强奸的妖娆风骚的肉体,另一方面是他要跟她正式离婚。只有这样,他一旦有了对象,才可能名正言顺结婚,才不会与婚姻法相抵触。他毕竟是一个堂堂正正的懂法律的人民教师。

5

巴飞最担心的事就是黎平会告他强奸。但凭直觉,他又觉得黎平是喜欢他的。一个女人跟一个她喜欢的男人发生性关系,而这个男人又特别喜欢这个女人,这不算强奸吧?她也不可能去告他吧?但是,黎平既然喜欢他,她又为什么那样坚定不移的反抗呢?事后还哭得那样伤心?也就是说,她是表现出不愿意的。不愿意倒不要紧,要紧的是,她以她的不愿意,把他对她的爱从一种幸福的行为变成了一种犯罪的行为,那就是强奸。

他关心她,提水,烧火,做饭,洗衣服,还常常在一起吃饭,菜都是他跑到离学校三十里的乡街子上去买的。这些,她都很感激地接受了。这就等于接受了他对她的好,也可以说对她的爱。

那天,学校里只有他和她,他们做了好多菜,他还准备了两瓶五十二度的地道云南。巴飞喝了好多酒,黎平也破例地喝了一杯。他们说了好多话,她对他表示了感激,他对她表达了爱意。因为酒,她的脸更红润了,目光也显得有些迷离。巴飞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了。巴飞是要借酒来突破自己的。他觉得自己很懦弱,没有酒,他是没有胆量造次的。巴飞其实不喜欢喝酒,不管什么酒,给巴飞的印象,都是一个辣。洒从嘴巴到喉咙,到肚里,像艳丽的火焰,把人的五脏六腑烧得冒烟,让人的眼睛红得像火,泪水流得像泉。但巴飞喜欢酒的品性。这种水一样的东西,是那样的神秘,是那样的让人不可思议。它会让一个懦夫变成莽汉,人变成英雄。俗话说,酒壮人胆,美酒伴英雄。这一点,对于自觉是懦夫和人的巴飞来说,实在是感同身受。小时候,他被父亲打了,他就偷偷地喝了父亲的酒,然后像英雄一样的往河沟里就跳,直到父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从河里捞起来,抱着他流着眼泪说,飞儿,爸从今往后,再也不打你了!那时,九岁的巴飞就深切地体会到,酒,是好东西。要不是酒,他是打死也不敢往河里跳的。

巴飞眼里的火焰在哔哔啵啵燃烧。巴飞看着仙女一样的黎平,声音颤抖着说,黎平,我想抱抱你!

黎平不做声,只是眯着眼睛看着他笑。

巴飞说,黎平,我想亲亲你

黎平还是不做声,只是眯着眼睛看着他笑。

巴飞把黎平的笑,当作了无声的鼓励。

巴飞就抱了黎平。

巴飞就亲了黎平。

巴飞说,黎平,我好想,好想啊……

黎平依然不做声,只是眯着眼睛看着他笑。

巴飞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余晖妖娆风骚的形象,脑海里响着余晖经常说的两个字——强奸。

强奸强奸强奸……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像惊雷翻滚。巴飞感到无比的害怕,他站起身,提起裤子,往外就跑,一直跑到他的宿舍,把门关严,他才发现自己全身是汗,抖个不停。好长时间,他才稍微平静,他忽然发现自己举目无亲,极度的孤独和恐惧使他六神无主。他终于想到了自己的哥们赵伟。现在,赵伟让他去敲黎平的门,无论如何要找到那条写满罪证的短裤。他无路可走了。

6

巴飞在夜色里敲响了黎平的木门。

巴飞轻轻地敲,敲了很久,里面没有半点回音。巴飞又重重地敲,敲了很久,里面还是没有回音。巴飞慌了,黎平会不会想不开了?慌乱中的巴飞把嘴对着门缝焦急地喊:黎平,黎平,我是巴飞,我是巴飞呀!

里面终于有响动了。

黎平说,半夜三更的,你来干什么?

巴飞说,我是放心不下你。我来看看你!

黎平的声音充满了愤怒,说,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呢!

巴飞说,你把门打开,让我进来!

黎平说,你进来干什么?

巴飞说,我什么都不干,我只是看看你,你还好吗?

黎平说,什么都不干你来干什么?你要是还想干,有本事你就进来,我奉陪你!黎平的声音有些颤抖。

巴飞说,你还好吗?

黎平说,不会死。

巴飞说,外面好冷,你让我进来,好吗?

黎平提高了声音,说,你究竟还想干什么?你知道吗?这是强奸!

巴飞的头嗡的一声,险些晕倒。

巴飞一直挂念那条写满罪证的短裤,他想让黎平开门,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那条短裤就走,然后烧了,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可黎平怎么都不开门。巴飞急了,就说,黎平,我把你的短裤给弄脏了,我来为你洗了。

黎平带着哭声,说,你想消灭罪证,休想!

巴飞的双腿软了,缓缓地坐在地上。

黎平说,不过,你放心,回去吧!我已经洗了,我不会告你的,真的,你回去吧!

巴飞忽然站了起来,说,真的吗?

里面没有了声音。他想,黎平说的是真的吗?他始终怀疑。黎平说他这是强奸,他自己也觉得是强奸。既然这样,黎平还会洗掉罪证吗?

黎平始终没有开门。巴飞回到宿舍,就跟赵伟打电话。

赵伟打了一个哈欠,说,搞定了吧?

巴飞哭丧着脸说,哪有那么简单?

巴飞就把刚才的事描述了一遍。赵伟说,看来,只有用钱摆平了。

巴飞说,用钱能摆平吗?

赵伟说,这年头,没有用钱摆不平的事。

巴飞说,那要多少钱?

赵伟说,那就要看她了。

巴飞说,要是她不要钱呢?

赵伟说,那你就老老实实去蹲监狱吧!

巴飞叫了一声,妈呀!难道我真的在劫难逃了。赵伟,你再给我想想办法,还有其他办法吗?

赵伟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很快就想出了四条办法给巴飞。

一是既然你巴飞那么喜欢黎平,那你就向她求婚,如果她愿意,那就因祸得福,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正掉在傻瓜的被窝里了。二是利用你手中的职权,使她屈服,她不是一个特岗教师吗?家又远,举目无亲,你是校长,试用期她要是不称职,那她就甭想转正,这年头有个稳定的工作不容易。三是她毕竟还是个姑娘,必定看重自己的名声,你让她不要把那件事声张出去!声张出去,就等于毁了她的青春。四是以上几条都制服不了她,那她就一定是想要钱,用钱摆平她。

赵伟说完,笑着说,巴飞,你小子肯定以为那妞一定是处女吧?要不,你狗日敢冒这么大的险?

巴飞很佩服赵伟,他觉得赵伟说得很有道理。他一个从来没有越雷池半步的男人,好不容易娶到了一个老婆,没想到却是被别的男人以强奸的手段开了苞的,他觉得一开始自己就戴上了一顶令人恶心的绿帽子,他的心很受伤。当他第一眼看见黎平的时候,他觉得黎平的整个身子都散发着处女圣洁的光辉。他在心里暗自喜悦,他对自己说,巴飞,你一定要让处女的光辉普照自己,要不,你枉活一世!可巴飞对自己也有些不自信,当初余晖不也像黎平一样整个身子都散发着处女圣洁的光辉吗?可结果怎样?余晖还是个假货!但最后,巴飞还是庆幸,黎平毕竟是正版的处女了。他因此而激动万分,也因此而万分恐惧。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以强奸这种方式呢?强奸是一把双刃剑,既伤害了对方,也伤害了自己。现在,他必须要想方设法解开自己为自己设置的圈套。否则,就只有身败名裂,死路一条。

巴飞说,我最奢求的肯定是第一条,我真的很喜欢她。如果她愿意跟我结婚,那是我前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即便是找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余晖,让她跟我离婚,我要堂堂正正地娶黎平为妻,一辈子对她好。第二条我做不到,黎平那么好,那么善良,我已经伤害了她,我还能在她伤口上撒盐吗?再说,她教书顶呱呱的,第一个学期成绩就冲到全乡第一名。第三条我也做不到,人家毕竟是一个黄花闺女,一定视贞洁为生命。要不,那么好的一个姑娘,二十三岁了还是处女?我玷污了她,我咋个还有脸去威胁她不要声张呢?第四条倒是可以做,只要她要钱,我存折上还有三万块,我再想办法借两万块,我可以给她五万块,只要她就把这件事放下,那我心里也就会好受一些。

赵伟说,巴飞,你狗日平时老实巴交的,没想到情感还那么丰富。你就去把对我刚才说的这些话,原原本本去跟黎平说,如果她真的是个好女人,我就不相信感动不了她!

巴飞说,我没有勇气!

赵伟说,你狗日别跟我装蒜,强奸人都有勇气,说几句话没有勇气了?

巴飞说,那是因为酒。

赵伟说,那你就喝了酒再去说啊!

巴飞说,要是我都说了,她还是要告我呢?

赵伟说,那她就绝对是个坏女人。

巴飞说,她不是坏女人。

赵伟生气了,说,那你还跟我?嗦个,还不快去说啊!

巴飞哭丧着脸说,赵伟,要是我都说了,她还是要告我呢?要是那样,我肯定要判刑,判了刑工作肯定就没有了。我爹我妈就我一个儿子,我因为强奸罪丢了工作判了刑,我爹我妈还不被羞死?要是他们死了,我活着还有啥意义?赵伟,你说,她要是坚决要告我,那我可怎么办?

赵伟愤怒地说,巴飞,你狗日要是早点这么想,管好自己的鸡巴,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你不要像一个小女人一样的絮絮叨叨的,快去说啊!说不定黎平还真的看上了你,被你的话所感动就嫁给了你,那你狗日不是就天上掉馅饼了吗?

巴飞说,赵伟,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了,你不了解我的心,多年来,我一直都在想,是哪个狗日的王八蛋强奸了余晖?要是余晖不被人强奸,要是余晖嫁给我时还是处女,我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赵伟,你不知道一个男人戴绿帽子的滋味!老婆被人强奸了,其实自己也就被强奸了,而且强奸得更伤更痛!

赵伟顿了顿,声音有些颤抖地说,我咋个不理解!我理解你。可是,你不是跟我说余晖是处女吗?

巴飞说,那是你说的,我一直以为你见多识广,对事物的判断都很准确,可是,你对余晖的判断错误了,为了对你尊重,为了安慰我自己,我承认你的判断是准确的。可是我心里却对你有了不屑的看法,你有时判断也是不正确的,可你常常自以为是!

赵伟说,巴飞,你说得对。可是,现在余晖跑了,我就把我的想法直说出来,要是余晖不是被人强奸呢?要是她愿意的呢?比如她在你之前就有男朋友,或者为了钱。

巴飞说,可她跟我说,她是被强奸的。

赵伟说,要是她说假话呢?

巴飞说,凭我的直觉,之前的余晖不会说假话的!

赵伟哈哈笑着说,巴飞,你真可爱!闲话少说,你还是去找黎平吧!

巴飞说,哦,赵伟,你告诉我,要是黎平就是不听我的呢?

赵伟说,你看你看,又来了,你都没去说,怎么知道人家不听你的呢?要是她真的要害你,其实也就是害她自己,你判了刑,对她有什么好处呢?要是那妞真的不明智,那就让她消失。永远的消失。

巴飞说,什么叫消失?你说的是……

赵伟说,消失你都不知道吗?那么多电影电视你都白看了!

巴飞惶恐地说,不行,绝对不行!那是犯法的,我怎么能罪上加罪呢?

赵伟说,你看你吓成这么样!这年头,要一个人消失还不容易吗?根本不需要你动手的,只要有想法,神不知鬼不觉的。这年头莫名其妙消失的人也不少。当然,这是下策,万不得已才这样。你去把对我说的那些话跟她说了吧!凭我在江湖上混这么多年的经验,还不至于这样的。

赵伟忽然说,不过,巴飞,你能确定那条有你证据的短裤,黎平真的洗了吗?要是真的洗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告一个人是要讲证据的,没有证据,那就是诬告!诬告也是犯法的。

巴飞说,她跟我说,她洗了。

你能确定吗?要是她说假话呢?

我觉得她不会说假话!

要是会呢?

巴飞无话可说了。过了一会儿,巴飞又说,即便那条短裤已经洗了,可我确实对她做了那事,她也是清楚的。

赵伟说,她告了,你要是承认了,那你就去坐牢吧!我们说这么多,全都白说了。

巴飞说,我要是去坐牢,我就彻底完蛋了。

赵伟说,那你就不承认,要是那条有你罪证的短裤真的洗了,她就是告,也是白告。

巴飞自言自语地说,那她就真的亏了。哎!赵伟,我就按你说的去做,上天保佑!这些天,你不要关机,有什么进展,我及时告诉你。

7

深夜,巴飞跪在黎平面前。把头低在胸前。

巴飞说,黎平,我对不起你!

黎平一脸惊恐,连忙去扶巴飞,说,巴校长,你起来吧!

巴飞一动不动地跪着,说,黎平,我真的对不起你,都怪酒,我,我真的好喜欢你,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你,真的,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我就是喜欢你!你要是喜欢我,你就嫁给我吧!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真的,对你好!我可以发誓。巴飞把右食指伸到嘴里,一咬,鲜红的血挂满了他的嘴角,他在地上用血写了一行字,爱黎平一辈子!

黎平赶紧抱住他,随手抓起一条淡绿色的丝巾包扎在他的食指上。哭着说,巴飞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的!

说实话,黎平还真的是有些喜欢巴飞的。

一年前,黎平两次报考公务员,最后都在面试那一关,以失败而告终。她觉得自己形象气质口才都不错,但竞争太激烈了,她毕竟还是失败了。就在她灰心丧气的时候,她的父亲死于煤窑,她和母亲得到了一笔抚恤金。可母亲由于过分伤心,病倒了,到医院检查,患了肺癌。那笔抚恤金很快就送进医院,完了。家里所有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变成钱,送进了医院。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个煤矿小老板托人告诉她,只要她愿意做他的情人,他愿意拿钱医治她的母亲,她左思右想,为了救治母亲,她决定卖了自己。可她才要把自己卖出去时,母亲忽然死了。母亲趁黎平出去为她买稀饭的时间,从医院五楼的窗口跳了出去。黎平决定离开那个生她养她的小山村,那是她的伤心之地。她在地图上找到了边远的云南,成为了一名特岗教师。

她举目无亲地来到了大山地学校,巴飞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憨厚,质朴,热情。想尽一切办法帮助她。她很感激。他们经常在一起吃饭,说话。可那晚上,她和他都喝多了,可她没有预料到,他会那么鲁莽地要了她。后来,她很后悔,她不应该这样轻易走近一个男人。她伤心,失望,痛苦。她不接受以这种方式对她好的这个男人。之前,她只是把他当兄长看待。她在心里说,这不是爱,是强奸。

黎平被巴飞的举动吓坏了。但她知道,她不会接受巴飞的。因为她对巴飞只是喜欢,而没有发展到爱的地步。要是巴飞没有这样伤害她,说不定她会爱上他的。她知道自己不属于大山。

黎平坚定地说,巴飞,你起来吧!

巴飞说,我对不起你!

黎平说,我知道,你起来吧!

巴飞说,黎平,你不会把我送进监狱吧?

黎平说,你起来,回去吧!

巴飞说,你告诉我,我要怎样才能弥补我对你的错!

黎平说,你不懂,你是无法弥补的!有些东西是永远无法弥补的!你起来,回去吧!

巴飞跪着不动。

黎平说,你要是不起来,也许,我会把你送进监狱的。

巴飞站起来,他看见门背后挂着一条肉色的短裤。巴飞心里一怔,他想,一定是那条曾经有着他的罪证的现在被洗了的短裤吧!

巴飞把所有情况向赵伟汇报了。

赵伟说,第一条你失败了。你可以用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了。也就是说,只要黎平愿意,她随时可以把你送进监狱!你知道吗巴飞?

巴飞说,不过,我看见那条肉色短裤了,洗了挂在门背后的。

赵伟说,你能确定吗?要是她有两条或者更多的同一样式的短裤呢?说不定你看到的不是那条有着罪证的短裤,而是同一样式的另外一条,真正有着罪证的那一条被她藏起来了。

巴飞一下就糊涂了,他觉得赵伟说得有道理。

赵伟说你找机会告诉她,让她明白这件事声张出去,对她是不好的。要是她还没有个良好的态度,你就让她明白,她的命运是控制在你手里的。要是她还没有个良好的态度,那就只能让她消失了。

巴飞的心怦怦直跳,他隐约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

巴飞说,赵伟,我真的怕见到她,你要是还是我的朋友,你就帮帮我,你到山里来帮我解决这件事吧!

赵伟说,巴飞你狗日真糊涂,这事是不能让第三者知道的,要是知道了,那就乱套了。要不,听你狗日把那妞夸得像天仙一样,我还真想来见识见识呢!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你能解决。我就当你的军师吧!

巴飞低着头,词不达意地表达了第二条第三条的意思。他觉得自己很卑鄙。他分明感受到黎平鄙夷的目光像火一样烧着他,他的身子在发抖。

黎平咬牙说,你真不是人,是魔鬼!我还真看错你了。

巴飞低着头说,我就是魔鬼,我就是畜生!我只是请你原谅,我会赔你一笔钱的,我对不起你!你说,你要多少?

黎平的声音愤怒得有些发颤,说,巴飞,你真让人看不起,我不会原谅你的!

巴飞说,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赔你一笔钱的。

黎平说,你以为我会把自己卖了?告诉你,巴飞,不会的。你以为钱能买到一切,告诉你,巴飞,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不过,巴飞,我还是要问你,你能赔我多少钱?

巴飞心里惊喜,他最盼望用钱摆平这件事的。巴飞说,我存折上有三万块钱,我又跟朋友借了两万,一共五万,你觉得咋个样?只要你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就行了。

黎平说,发生过的事永远都是发生过的,怎么可能当作没有发生过呢?不过,巴飞,五万,是不是太少了。你看,你完全可以失去工作,还要坐好多年的监狱。这么大的事,五万怎么会够呢?

巴飞说,你说要多少呢?

黎平说,你自己算,多少钱可以买你的工作和自由呢?少了三十万,那就免谈。

巴飞惊叫了一声,低声说,宰人!三十万,我一辈子也赔不起。

黎平说,赔不起就不要赔!

巴飞说,我伤害了你,怎能不赔呢?

黎平说,那就赔。

巴飞说,我只有五万现金,还是连着借来的,其他的只有慢慢赔。

黎平说,好,先赔五万,其他的写成欠条,但要写清楚原因。

巴飞说,怎么写?

黎平说,你自己想!

巴飞想了好一会儿,总觉得无法写。巴飞说,实在无法写!

黎平说,你这样写!就说,2010年10月20日,巴飞在黎平宿舍吃饭喝酒,后来趁其有些酒意,强奸了黎平。后经过双方协商,巴飞答应赔偿黎平三十万元,现付现金五万元,剩余部分每年赔五万元,五年付清。然后写上你的名字,再按上你的手印就可以了。

巴飞吃惊,他太小看黎平了。黎平黑着呢!

巴飞说,照你说的写,不就等于我承认自己犯强奸罪了吗?

黎平说,难道你没犯吗?不这样写,我又怎能够收你的钱呢?

巴飞说,就写成我向你借了三十万元钱,逐年赔你行吗?

黎平说,我哪有三十万钱借你呢?这不是事实啊!

巴飞说,如果按事实写,我不就栽了吗?

黎平说,如果不按事实写,我不就犯敲诈罪了吗?

巴飞说,那该怎么办呢?

黎平忽然哈哈大笑,笑得巴飞全身发毛。黎平说,巴飞,你急着想洗清你的罪,其实你是永远洗不清楚的!即便你赔我钱,我要告你,你照样进监狱!除非我放弃,不告你!

巴飞说,那你要怎样才不告我呢?

黎平笑着说,我也不知道。

巴飞很无奈,说,黎平,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也知道,我的命运就掌握在你的手里,请你原谅我吧!

黎平说,错了,巴飞,你是校长,我的命运才掌握在你的手里!你不是这样说过吗?

巴飞说,不,黎平,都是我糊涂,我的命运才掌握在你的手里,请你原谅我吧!

8

巴飞又向赵伟汇报。赵伟说,巴飞,你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了。一是偷偷潜进黎平的宿舍,无论如何找到那条带有罪证的短裤,彻底消灭罪证。赵伟说,听黎平的口气,那条带有罪证的短裤,一定被她藏起来了,要不,她的语气不会这样硬!二是让她消失。可这是万不得已的事!

后来,巴飞就寻找到了机会,一个星期五的晚上,黎平去家访了,由于学校离学生家很远,很晚了,黎平都没回来。看来是要第二天才回来了。巴飞潜入黎平的宿舍,翻遍了所有的角落,但都没有找到那条带有罪证的短裤。

巴飞打电话给赵伟,说,找遍了,都没找到那条带有罪证的短裤。

赵伟说,但凭黎平的口气,那条带有罪证的短裤一定是存在的,只是你没找到罢了!

巴飞说,那该怎么办?

赵伟说,若方便,一把火把宿舍烧了,不就没有罪证了吗?那样,她去告也就白告了。

黎平的宿舍果然着火了。巴飞的宿舍在最南面,黎平的宿舍在最北面。幸好,大火没有波及其他宿舍,只是把黎平的屋里的所有东西烧毁了。大家都不知道着火的原因。

巴飞给赵伟打电话。赵伟说,巴飞,这回你放心了吧!

巴飞顿了顿说,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要是黎平没把那带有罪证的短裤放在屋子里呢?

赵伟说,不放在屋子里,她能放到哪里呢?

巴飞说,外面那么大,要藏一条很小的短裤是很容易的。

赵伟想了好一会儿,说,巴飞,你狗日其实是外表憨厚内在聪明的,你说得有道理呀!

巴飞说,那我该怎么办呢?

赵伟说,看来只有消失这条路了。

巴飞听得心惊肉跳,他已明白消失的意思。怎么能这样呢?他真的很喜欢黎平。

三天后,黎平果然消失了。

巴飞问赵伟,是你让黎平消失的吗?

赵伟惊奇地说,怎么,黎平消失了?她是怎么消失的呢?我只是跟你随便说说呢!

巴飞说,有同学的家长说,黎平是到乡场上坐早班车走的。可她为什么要走呢?

赵伟说,是啊,可她为什么要走呢?而且是不辞而别!

巴飞忽然惊叫一声,说,赵伟,我知道了,她一定是拿着那条带有罪证的短裤去城里报案了!赵伟,我肯定死定了!说完,巴飞竟然呜呜哭起来,哭着哭着,竟然又哈哈大笑起来!赵伟大声喊,巴飞,你狗日是不是疯了?

赵伟觉得不对劲,第二天就赶到大山地学校,找了一天又一天,竟然找不到巴飞。

巴飞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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