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鲲城市发生了一起惊动全城的血案,一家私营企业的老板被人用裁纸刀残忍地连砍三十七刀,当场毙命。案子很快就侦破了,杀人者是该企业的青年员工劳建德,可是宣判时劳建德却不用负任何法律责任,因为经鉴定,他是个间歇性精神病患者,杀人时正处于发病状态,无主观意识。

劳建德恢复意识时,迷迷糊糊地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房间里的一张陌生的床上,身边陪伴着一位穿白大褂的漂亮姑娘,正在用关切的眼神注视着他。劳建德不知道这姑娘是谁,但却不想在这陌生的地方被一个陌生人如此注视,仰起身就准备离开,可就在这时,他从姑娘白大褂敞开的衣领内发现了她穿着警服,刚刚清醒的意识立刻又模糊了起来。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似乎曾经有几个穿警服的人粗暴地将他扑倒在地,又给他戴上手铐,拖上了汽车。现在这个穿警服的人又来了,而且还加了伪装,势必又要对他不利。劳建德本能是狂吼了一声,跃起身对着姑娘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原来劳建德现在待的地方是公安局安康医院。这是一家特殊的医院,里面收治的都是犯过法,但因为有精神问题而不用负法律责任的特殊人群。这里的医护人员多数同时也是警察,其中那个挨了劳建德一顿打的漂亮姑娘谭敏芝,就是一位穿警服的女护士。

劳建德再次恢复意识时,第一眼看到的又是谭敏芝,不过这一次她的脸已有些惨不忍睹。此时的劳建德也已经平静了一些,他好奇地问:咦,你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

谭敏芝咧了咧嘴说:是我不小心摔的。劳建德心想这姑娘也真是太不小心了,居然摔成了这样。后来他才从其他人那里了解到,姑娘的伤原来是在他发病时被打成这样的。他很有些过意不去,姑娘被打成这样了,还这么细心地照顾着他,于是他也尽力地配合谭敏芝,甚至想尽一切办法去让她高兴,以此来弥补自己对她的伤害。可是劳建德患的是间歇性精神病,有些时候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就像当初他杀死老板一样,这以后他只要看到谭敏芝的脸上又有伤了,便知道一定又是自己发病时的杰作。

然而渐渐地,劳建德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谭敏芝受的伤已变得越来越轻,有时甚至只有几块淡红的印迹,不仔细还看不出来。他忍不住问道:谭护士,现在我打你的时候是不是不像以前那么厉害了?

谭敏芝说:对,这说明你的病在慢慢地好起来。事实也确是如此,由于劳建德的心里对谭敏芝一直怀有歉疚,又一直想要弥补,这样的思想已慢慢地渗入到了他的潜意识中,冲淡了原先的暴戾之气,因而即使在发病时,也不知不觉地变得温和了起来。当劳建德明白了谭敏芝为了使他早日康复而付出这样的牺牲后非常感动,决心以后还要更好地呵护她,关心她,而绝不再去伤害她。

不久,劳建德康复的效率也引起了医院的关注,院方认为,像他这样会在精神错乱时杀人的患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到现在的程度,简直是一个奇迹,而这个奇迹的创造者就是谭敏芝。他们把谭敏芝的这种方法称之为温柔疗法,并整理成了材料,准备今后在治疗间歇性精神病患者时推广应用。同时,谭敏芝的事迹还引来了媒体的关注,电视台也专门对她进行了采访。

又过了一段时间,经专家鉴定,劳建德的病已经完全康复了。谭敏芝也很高兴,劳建德能够回归社会去过正常生活,之前她的一次次被打总算没有白挨。可是他们却没有想到,一次正常的回归竟会有这么大的困难。由于安康医院的病人都对社会造成过或大或小的危害,所以按规定要出去首先需要家属提出申请,落实监护人,还要社区的民警签字。为此,谭敏芝受医院派遣,首先来到了劳建德的家里。

劳建德的父母都是为人本份的退休工人,但当他们听了谭敏芝说出来意后,却立刻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据他们说,自从劳建德杀人后,他们已经受到了来自社会的太大的压力,要是他现在回来,势必会引来各方的质疑,那他们真的要不堪重负了。谭敏芝解释说:劳建德的病已经完全康复,他以后再也不会伤害别人了。可是劳建德的父母又摇着头说:我们建德以前也从没伤害过人啊,发病时最多也就是摔坏几样东西,谁知道竟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出来后万一又发生同样的事,谁来负这个责?

谭敏芝说:既然我们认为劳建德已经可以回家,我们就会负这个责的。

劳建德的父母说:怎么负责?除非你们派人来陪着他。谭敏芝把这事回去跟医院领导一说,领导也感到很为难。如果能够使劳建德顺利回归社会,当然是件好事,能进一步呼吁全社会给予康复的精神病人正常的目光,但问题是派谁陪他回家呢?医院里每个人都有相应的工作,何况像这种全天候的陪护,又没人换班,将会非常辛苦。

谭敏芝似乎看出了领导的为难,自告奋勇地说:还是由我去陪他吧。

领导说:为什么?

谭敏芝说:因为劳建德本来就是我护理的,对他的情况比较熟,想必他也更愿意由我来照顾他。

领导说:可是你是个姑娘,而劳建德又是个小伙子,万一

谭敏芝说:你放心吧,我相信劳建德不会做出失礼的事来的。就这样,劳建德终于顺利地回了家,而且他的身边还陪着一位漂亮的姑娘。由于防止引起负面影响,谭敏芝在此期间一直都没穿警服,又和劳建德同进同出,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所以旁人都认为劳建德既然连女朋友都有了,他的病即使不完全康复,也一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然哪个姑娘愿意接受一个精神病患者?更何况这位姑娘又是那么的漂亮。

可是谭敏芝却并不就此满足,他觉得劳建德既然已经是个正常人,就也应该有工作的权利,为此,她去了劳建德原先工作的那家公司。公司的现任老板就是原来那个老板的儿子,也是一个年轻人。他对谭敏芝说,其实劳建德和他是大学同学,两人的关系也一直都很好。劳建德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杀了他父亲,他也没有怪他,也相信他的病已经完全康复。但问题是,他如果若无其事地与一个杀父之人共事,外界对他会怎么看?而且有可能影响到公司的声誉。谭敏芝见老板说得也有道理,也就不便再说什么了,但她却不会放弃,她还准备去别的单位联系,直到帮劳建德落实工作为止。

然而谭敏芝却没有想到,才过了二天,那个老板便又打电话给她,同意劳建德回公司上班了。谭敏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他为什么会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他说:你能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牺牲这么多,而我却为了一件陈年旧事耿耿于怀,而且顾虑重重,我感到惭愧啊!原来电视台最近正在播出一组展示巾帼风采的专题节目,昨天晚上播放的就是上次对谭敏芝的采访以及追加报道,那位老板看了这才知道,原来谭敏芝为了治逾劳建德,竟吃了那么多的苦,如今却还要为替劳建德落实工作四处奔走,不禁深受感动,所以就打电话来,让劳建德回公司去上班了。

劳建德终于作为一个正常人被社会所接纳了,谭敏芝圆满完成了任务,也回到了安康医院,看似一切都已结束,可是劳建德却始终忘不了他。劳建德觉得,谭敏芝对他恩重如山,无论如何他都要想办法去报答她。经过观察,他发现安康医院由于人少事多,谭敏芝常常要加班到很晚才能回家,安康医院又是在偏僻的郊区,她一个娇弱女子,要是碰到坏人是很危险的。劳建德觉得这正是他报答她的好机会,于是每当谭敏芝加班的日子,他都会暗中守候在医院门外,然后悄悄地护送谭敏芝回家。转眼二个多月过去了,坏人一个都没有出现,可是劳建德却从没想过要放弃,他决心一直护送到谭敏芝不需要再护送为止。

一天晚上,月黑风高,劳建德在去医院的路上就发现有两个黑影鬼鬼祟祟地在这一带游荡,不由提高了警惕。过不多久,谭敏芝下班出来了,走到一片幽暗的小树林边时,那两条黑影果然一前一后地逼了上去,很明显,他们不是劫财,就是要劫色。绝不能让他们伤害谭敏芝,劳建德鼓起勇气正要冲上去和歹徒搏斗,却又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发现,看似娇弱的谭敏芝原来竟是位空手道高手,只三两下就已将那两个歹徒打倒在地。劳建德突然明白了,以谭敏芝的身手,当初完全可以在他发病打她时轻而易举地将他制服,可是她却没有这么做,而是心甘情愿地被他打得体无完肤,为的就是要用柔情来感化他的暴戾,帮助他早日康复。想到这里,两行热泪已不知不觉地挂在了劳建德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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