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从漆黑的楼道里推门进屋,随手按了门旁的开关,客厅顿时亮起来。当她转身关门时,一个身材高大身穿黑衣的男子紧跟她身后闯进来,没等她清醒,一把三角刀抵住了她的腰。

男人低声说:别出声,不要动!

女人哆嗦着问: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我只图财,不害命。男子很直接,前提是,你要老实听话!男子一边说,一边拿眼扫视着房间。

这是个三房一厅,装饰得很普通,一看就是那种平常人家。除了客厅的灯亮着,其它房间都黑着,没有一点动静。劫匪稍稍放松了一下绷紧的神经。

女人说:听你的,我全听你的。你千万别伤害我。

你放心,只要你按我的意思做,一点儿都不会伤害你。男子说,其实我也是个好人,要不是一场大火把我家烧个精光,我才不干这可能掉脑袋的事呢!

女人怯怯地说:你能把刀拿开吗?别抵着我。

劫匪没吭声,十分谨慎地扫视了一下房间,确信只有女人一人在家,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了,便把三角刀收起来,折好装进了口袋里。劫匪放松下来,脸色变柔和了。他在沙发上坐下,用交易的口气对女人说:把你家里所有的现金和值钱的东西都拿来,给了我,我马上就走,并保证永远不再来打扰你。否则,他突然沉下脸,加重了语气,一切后果由你自负!

女人靠在墙边,凄婉地说:对不起啊,真是对不起。我真想把这屋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你,可这不是我的家,我是他们家的保姆。他们家的钱放哪里从来都不让我知道。

劫匪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两眼顿时露出凶光:别给我要花招,想骗我是吗?

女人说:我哪敢骗你!我说的全都是实话。没有一点假!

劫匪不相信:看你这气质,还带着眼镜,文文静静的,像一个有学问的人,怎么会是保姆?

女人说:我的确是保姆。

劫匪哼了一声:我不管你是不是保姆,你快点把这个家里的钱,还有珠宝首饰给我找出来!听清楚了吗?劫匪又从口袋里掏出折叠好的三角刀,在手里掂了掂!

女人脸色苍白,可仍坚持说: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家的钱和珠宝首饰放在哪。从走进他家的第一天起,他们就一直把我当外人,防着我,钱和贵重的东西都藏起来,不让我知道。

劫匪说:你不要有意拖延时间!把我要的东西快拿出来,否则刀子不认人!

就在这时,隔着客厅的一个小房间的灯突然亮了。劫匪吓得一哆嗦,他迅速转到女人背后,抓住女人的衣领,像要把女人当人质,问女人:谁?那房间有人?还没等女人回答,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站在了门口。

女人一看见小男孩,脸立刻吓得变了色,用焦急的声音喊了一声:进屋,你干吗要出来?

不过还好,劫匪并没有对男孩做什么,反倒放开了女人的衣领。男孩的模样很可爱,虎头虎脑,一头黑黑的头发,一双大大的眼睛。男孩望着女人说:妈妈,我在睡觉,你们说的话我全听到了。妈妈,你别撒谎了,别说自己是保姆了,你就快把咱家的钱给他吧。妈妈,叫他快点离开咱家!

劫匪狠狠地瞪了女人一眼,说:一看你就不是保姆。你竟然敢骗我!女人不看劫匪,紧紧看着自己的孩子。

劫匪为这个孩子的镇定和成熟感到意外,问:小朋友,你知道钱藏在哪吗?

孩子说:我知道我们家的钱在哪。

劫匪乐了,对男孩说:你真是好孩子。

又转身对他的妈妈说,看看,你活了半辈子,还不如一个小孩子懂事理。钱是身外之物,难道比你的命还重要!

小孩走到劫匪跟前,女人的心揪了起来。她给孩子递眼色,让他不要靠近劫匪,孩子却全然不觉。孩子对劫匪说:我告诉你钱在哪里,但你必须保证不伤害我妈妈!

劫匪笑了,笑得很和气:我向你保证,保证绝对不伤害你妈妈!

也不能伤害我!男孩又说。

你这么聪明可爱的孩子,我喜欢,怎么能伤害你呢!劫匪怕孩子不相信,又说,我从来不伤害孩子。劫匪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其实我也是一个好人,一个善良的人,都是因为那场意外的大火,把家烧得一干二净,逼我走到这一步。劫匪看着孩子的脸说,我向你保证,拿了钱我就走。

男孩说:那好。你跟我来。

女人喊了声:儿子,你要干吗?那个钱绝不能给他呀!女人哭出了声。

孩子看着哀伤的女人说:妈妈,给他吧,不然他不会走的。

孩子看妈妈舍不得,就劝妈妈,等我长大了,我会挣好多好多的钱给你,好吗,妈妈?

女人流着泪,愤恨地说:好,我听我儿子的话,去给你拿钱。但愿你们家从今后能过上好日子,再也不要遭火灾,你再也不干这伤天害理的事!

女人走进里屋,打开壁橱门,从叠好的被子卷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白色塑料袋。站在一旁的劫匪一把抢过塑料袋,惊呆了--整整五捆百元大钞,五万块呀!天啊!今晚真是好运气啊!劫匪好久没看到过这么多的钱了,他太激动了,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忙把钱卷起来,塞进怀里。他确信钱装牢了,便直奔门口。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过身对女人着说:你若敢报警,应该清楚会是什么下场!劫匪转身朝门口走去。

叔叔!男孩突然叫了声。

劫匪一惊,站住脚,缓缓转过身,疑惑地看着男孩问:你叫我?男孩点点头,说:叔叔,外面下雨了,给你伞。淋湿了会感冒的。

劫匪朝窗外一看,外面果然下起了大雨,雨水织成雨帘,贴着玻璃欢快地流动。男孩来到劫匪跟前,把伞柄递给劫匪,劫匪接过伞,动了感情,看着女人说:你的孩子真善良,长大了会是个好人。

男孩说:叔叔,只要想做,你也会是个好人。我爸爸就是。你长得有点像我爸爸。我爸这里也长着一颗黑痣。男孩指着劫匪的眉心说,你也有,一模一样。我可喜欢摸我爸爸的那颗黑痣了,软软的,可好玩了。

劫匪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眉心的黑痣,问:你爸爸,是干什么的?男孩看了一眼妈妈,她正看着墙上一个蒙着黑纱的相框,相框里有一个男人,他眉心的确有一颗黑痣。男孩看着相框,眼里含着晶莹的泪花:我爸爸死了,他是消防队员。去年他去救火,突然煤气管道爆炸,他被炸死了。男孩说完,泪水流满两腮。

女人说:今天是他去世整整一周年的日子。上午他单位领导来看我们母子俩,你怀里的钱就是他单位给我们的最后一笔抚恤金。

劫匪仔细看了看相框,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男孩叫道:叔叔,你能蹲下来让我摸摸你的黑痣吗?

劫匪不知为什么,点点头,蹲了下来。劫匪轻轻抚摩着孩子的脸蛋,问:你爸爸叫刘雄,对吗?

男孩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爸的名字?我爸爸就叫刘雄,英雄的雄。

女人听到劫匪说自己男人的名字,从桌旁走过来,说:你怎么会知道我丈夫叫刘雄?

劫匪扑通跪在孩子面前,紧紧地把孩子搂在怀里,泪水夺眶而出:孩子,你爸爸就是为救我们家牺牲的!孩子,我该死,我对不起你!劫匪又朝女人磕头,边磕头边说:对不起,大姐,实在对不起啊!劫匪满脸是泪,从怀里掏出塑料袋,放到桌子上,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到门口,又转过身,深深弯下腰,对女人和孩子鞠了一躬,说:孩子,叔叔会做个好人!然后拉开门,消失在雨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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