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降痴女
今年的冬天来得出奇的早老洪蹲下身子给闺女细细围好围巾“恁冷你说你非得跟我去干啥”女孩嘿嘿一笑便抢在爹爹之前踩着厚厚的雪深一脚浅一脚的踉踉跄跄的跑走了。“聪儿慢着点……”话还未落那边人已经摔倒了。
老洪一辈子憨厚老实打了一辈子光棍说起老洪的闺女洪聪也是个稀罕事那天也是冬天但是是大晴天太阳晒得大地出奇的暖和老洪是远近闻名的勤快人啊何况天这么好便背着箩筐想去地里挖点白菜。
到地方老洪就觉得奇怪了他农忙时临时住的茅草屋外面不知被谁盖了一层塑料布推门一看床上赫然躺着一个小闺女用破棉被包裹着半岁大的样子老洪赶紧上前用身上的大军衣裹住孩子。唉这肯定是家里大人实在养不起了就把孩子扔这儿看得出来孩子身上的棉被虽然不是上好的棉花但是极其厚实而且还在屋外头盖了塑料布防风脚下还有烧过的木头留下的灰烬她爹娘肯定也舍不得但是这年头确实不好活啊正想着孩子醒了睁开水灵灵的大眼睛瞅啊瞅看见老洪竟然不哭也不闹还咧着小嘴冲他一乐还没长牙呢看得老洪心里一热赶紧把孩子抱起来老洪也不想去追究孩子爹妈是谁了从今以后她就是他老洪的闺女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闺女一天天长大老洪渐渐发现她和别人有点不一样反应慢附近老医生都看遍了都说是有点痴傻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老洪不甘心就给她起名叫洪聪就是希望她以后能变聪明。一晃六年过去了老洪几年如一日、又当爹又当妈辛苦将闺女拉扯大女儿也极为懂事听话小小年纪就已经学会做所有的家务了但是脑子不好使啊这不上学年龄已经到了可是教书先生就是不肯收她所以老洪去哪儿都带着她交给别人他不放心啊。
二、人蟒奇缘
这天聪儿到了造纸厂就朝火炉跑去且看跳动的火苗旁赫然躺着一条大蟒蛇黄底黑花在火光的映衬下更显得“尊贵”。
说来也怪这蛇来了有段时间了按理说这时节别的蛇早就冬眠了可这位呢非但没钻洞里冬眠去还把方圆几里地最红火的造纸厂当自己家了打它来这儿的那天起就没有把自个儿当外人也不怕人终日躺在火炉旁取暖。
起初厂子里的人觉得又稀罕又害怕怕它伤人啊不过几天相处下来觉得它不过就是找个暖和的地儿过冬罢了也就不怕了。
倒是聪儿这孩子和这蛇倒是投缘的很啊这么个庞然大物就算是五大三粗的男劳力见了也不敢轻易上前的唯独聪儿把它当宠物似的养着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明明”聪明、聪明怎么听都像是把它当成了自己的亲人。这蟒倒也非常给聪儿面子别看它对厂里其他人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每次看到聪儿都会立马温顺起来有时还特意爬到门口迎接聪儿。
“明明你看我给你带啥好吃的了”说着从自己怀中取出一小块好面馒头这是他爹昨天蒸的那笼窝头里唯一一个细面馒头这是惯例不管白面多贵老洪总是想方设法给闺女整一两个自己则日复一日吃着粗粮窝头。可是这次聪儿自己却也没舍得吃偷偷地把它带来给明明所以她今天才特地赶在她爹前面来造纸厂的。孩子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好的东西就是要跟自己的好朋友分享的明明似乎明白聪儿的好意朝她身上蹭了蹭温柔的慢慢吐出了自己的信子仿佛在感谢聪儿。
三、冬日祸起
就在它准备享用美食的时候造纸厂出了名的霸主赖三一把抢过了聪儿还未送出的“礼物”毫不犹豫的送进了自己的嘴里。聪儿被这猝不及防的抢掠吓坏了再看看蛇没吃的了于是金豆豆簌簌地掉下来了。老洪赶到时看到这样一幅景象马上就明白过来了就瞪着赖三“你说你连小孩的东西都抢”赖三脸一下就涨红了要说这村里没有他不敢得罪的人唯独对老洪他是敬重的老洪善良了一辈子经常把自己地里种的瓜果分给村里的孩子们当然对从小赖到大的赖三也不例外甚至为了感化、教育他每次都有意无意多分给他一点避免他再去抢别人的当然这些赖三自己也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承认罢了。这次他依旧强词夺理“你说恁好的馍给这畜生不是祸败粮食我还想把它杀了吃肉嘞”聪儿听到这话哭的更凶了老洪无奈的摇摇头俯身给聪儿擦泪去了显然他没有责怪女儿的意思甚至他很欣慰聪儿像他一样善良。赖三狠狠的踹了一脚蛇大步走到火炉旁添柴去了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这家伙从小就是对于他不喜欢的东西他就想尽办法破坏对于他喜欢的东西又想方设法得到就像现在他一心想着怎么把这蛇解决了眼不见为净刚才的话他可不是说说而已的。这蟒蛇显然大度的多赖三踢了它一脚它只是吐了两下信子以示警示并没有反击当然它并不是没有这个能力。
聪儿看见蛇受欺负便赶忙去安慰用小手轻轻的揉着它被踢的部位还嘟嘟囔囔说着什么这蛇也听话配合得很像小猫似的眯着眼享受着主人的抚慰。而另一边赖三看着眼前跳动的火苗嘴角突然露出奇怪的笑容不知道又有什么歪点子了旁边走过的老洪看了不禁皱起了眉头。
明明和聪儿玩了一会就又像往常一样在厂子里闲逛起来眼看又经过了赖三在的位置这次它有意绕远了一点吐着信子继续爬着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大蟒路过的时候赖三一把抄起烧的通红的火棍朝它的信子戳去还没来得及躲大蟒的信子连同它的脑袋就像着火了一样霎时间就蜕了一层皮在火苗的映衬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转而变成恐怖的褐红色散发出难闻的焦臭味。
聪儿尖叫着跑过来扑倒在大蟒的旁边眼泪像小溪一样淌下来。整个厂里的人听到动静都停下了手上的活围上前来一探究竟“赖三你还是人不你还有良心吗”“就是咋能干出来这事啊”大家也不怕得罪他了你一言我一语的指责起来老洪更是气得嘴唇都打起了哆嗦。
肇事者赖三不屑的把手中的的火棍随手一扔瞥了蛇一眼只一眼就把他吓得后退几步眼镜瞪得溜圆从他惊恐的眼神中那蛇回光返照似的不断吐着自己已经褐红的信子信子旁边是一堆白沫视线再移开一些则是血肉模糊的脸原本尊贵的花纹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头的褶皱和极其不规则的泡泡就像长了疮的癞蛤蟆。
它用尽身体的最后一点力气朝着赖三的方向抬起了半个身体一下子把信子全送出来了随着一声闷响巨蟒在它自己溅起的灰尘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四、聪儿的守护
“聪儿来吃一口吧就一口”老洪心疼的看着闺女整整两天了聪儿一句话也没说过一粒饭也没进过片刻也没有休息给蛇在自己屋挖了一个冢。
老洪是懂她的所以他只是默默地帮女儿把蛇的遗体运了回来剩下的就看女儿了。只是现在看女儿这样子他着实放心不下啊不过看了一眼女儿的成果老洪惊呆了这哪像是一个六岁孩子会做的活啊洞修的四壁平整不说边角处还特意修了弧边更难得的是整个坑里没有虚土各处都压得结结实实的底下还铺了一层干草此时那蛇正安详地躺在上面像是冬眠了一样。“你就好好呆在里面睡吧放心以后我保护你把坏人都赶跑。”
老洪转过头去偷偷揩掉眼角的泪水对于明明再也醒不过来的事实他不知道如何跟女儿开口但是他总觉得女儿似乎是知道的虽然她才六岁虽然她甚至有些痴傻。
五、蟒的报答
转眼又开春了聪儿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烧上饭做好后又照例留了小半碗放在大蟒的冢前刚吃完饭栅栏外就想起了教书先生的声音“老洪在家吗”“哎进来”老洪起身迎接他自然知道对方的来意。
说来也怪自从巨蟒的事一出聪聪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越来越勤快了不说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机灵劲这不前两天听说自己写了一首小诗整个村子都传遍了傻瓜变神童这事任谁听了也觉得神奇啊“老洪这可捡喽个宝啊”村里人一改往日的不解纷纷称赞起老洪有这么一个又勤劳又聪明的闺女来。教书先生寒暄了几句终于忍不住进入正题“老洪啊聪聪还没上学我看你也别到处找人了以后我亲自教她。”“不嫌俺笨了”老洪对以前的事还是有些埋怨“哈哈咋可能啊不笨不笨聪明着呢以后我好好教你。”聪儿见状上前作了个揖“老师好”字正腔圆惹得两个大人哈哈大笑整个院子处在和谐的氛围中。
“洪叔洪叔快点……”还没进门二狗的声音就震得老洪一阵耳鸣。“出啥事了你小子整天火急火燎不能文静点。”老洪揉揉依旧发懵的耳朵。二狗顾不上羞愧了“洪叔你快去看看赖三吧他他……”“咋了慢慢说”老洪对二狗这心急的毛病一向无奈。“起一脸泡反正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老洪赶到时赖三正痛苦的躺在床上脸已经变成了紫红色全是泡半举着的双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这是烫着了吧我那儿还有点药就在窗台上边那个小袋里面就是二狗你快点拿去”“叔不是烫的你看”顺着二狗的手指老洪一眼就明白了赖三此时正一伸一缩的吐着舌头嘴边全是白沫舌头也变成了褐红色这不就是那蛇临死的样子吗“快叫你麻婶去”麻婶是洪庄的神婆。
“造孽啊唉真是造孽啊”终于伴随着麻婶的哀怨赖三艰难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在大家痛心的目光中麻婶慢慢道出了实情原来那大蟒不是把造纸厂当家而是那儿本来就是它的家。造纸厂在许多年前也并非造纸厂那是地主的大宅子那蟒正是地主家的财神爷后来时过境迁地主家道中落那蟒继续守护着这片土地的繁华所以才有了造纸厂这些年的红火听到这儿老洪不禁皱眉造纸厂有些日子没接到活了算算好像是从那蟒出事后开始的吧“那它这是来报仇的”二狗覆上赖三狰狞的五官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也是来报恩的”众人不解“聪儿的病不是好了吗”
多年后聪儿成了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敲锣打鼓送别之时又有人提及此事她宛然一笑“哪有这么多是非因果人生佛魔间我爹只教会了我善良。”又过了几年聪儿衣锦还乡在村口修建了一座庙别的没有只供奉了一尊黄底黑花的大蟒。
自此洪家庄的造纸厂越来越红火也就是后来闻名遐迩的华泰纸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