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造假古董的讲究真是越来越了不得啦不但要兼顾式样、用料、做工还得管最后一道工序——气味儿这不几个财迷心窍的造假鬼直接把产品基地设在将军墓里了说是要补墓气……

1。宝物露头

马家湾镇有个马大孬。他三十多岁好吃懒做一天到晚做着不劳而获、一夜暴富的美梦。他把家里的地租了出去自己整天游手好闲东游西逛成了远近闻名的二流子。

这天马大孬睡到晌午才起来想到镇上今天正逢集就寻思着去看看说不准撞到什么发财的大运。

出了家门上村道走出不远就是马大孬家那块农田。那地有三亩多因为他舍不得出力从来没有过好收成。后来他实在懒得打理几年前就租给了个叫曹老肥的外乡人。曹老肥四十来岁很能吃苦在这块地上种起了西瓜。

眼下正是五黄六月望着满地的翠皮大瓜马大孬馋得口水直流。他侧耳一听不远处瓜棚传出了如雷的鼾声马大孬知道昨晚上曹老肥一定是一个人摘瓜、售瓜忙到天亮送走了拉瓜车这阵才有空在瓜棚里补觉。

这可是个好机会马大孬故意捏起嗓子叫了两声“老肥肥哥”听瓜棚那边没应答他就踮起脚准备跳过路旁的灌溉渠到瓜地里偷个瓜尝尝。

刚一抬脚渠泥中有什么东西一晃把马大孬给吸引住了。他这种人最会做一脚踢出个金疙瘩的发财梦逮只蛤蟆都巴不得攥出黄金屎来怎肯放过这蛛丝马迹于是他也顾不得偷瓜了挽起裤腿跳进渠在腥臭的淤泥中三刨两刨竟挖出个古色古香的瓷壶来。

眯着眼瞅了瞅壶底的款识马大孬立时心跳如鼓大唐开元御制要说这马家湾镇地处关中平原恰在泾渭两河交汇之处远近地下的黄土中不知埋了多少帝王将相、富客豪商真有什么宝贝露了头、现了世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有关某人凭一件古董就发了家的传闻逸事马大孬打小就耳朵听出了茧子。没想到这千载难遇的好事能让自己给碰上他高兴得直龇牙但转瞬又皱起了眉瓷壶的壶嘴没了不是个完器。他又在附近泥水中刨了半天溅得满身臭泥也没找着看来是遗失了。

不过就算没嘴儿只要是唐朝的也值不少钱呢。想到这马大孬四下望了望确信没人瞧见便小心地把壶揣进怀里往镇上疾走而去。镇上有个算命的杨半仙六十来岁暗中干着捣腾古董的勾当据说是个古董鬼儿对这事比较在行。马大孬想把宝物拿去让他先给掌掌眼估个行情心里好有个底。

好不容易找到了杨半仙马大孬不由分说把他拉到了僻静处一亮出宝物杨半仙的眼睛就直了。他捧起来上下左右瞧个没够“款式、器型、用料、做工都没得说。孬弟你可捡着大鱼啦”

马大孬喜得直哆嗦“我的好仙爷你可急死我了你就说值多少钱吧”杨半仙一亮巴掌“至少这个数”马大孬差点跳起来“什么二十万”杨半仙郑重地点点头“要是不缺嘴儿是个全乎玩意的至少还要翻两番。”杨半仙说着又把壶凑到朝天鼻下嗅了嗅立时糟了心般面色大变。

“不对呀”杨半仙嘟囔着又嗅了两鼻子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他两眼一翻把壶丢到了马大孬怀里“哎哟差点上了当。这壶你拿回去吧一文不值”

刚才还说得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又变了卦呢马大孬急了别是这老家伙欲盖弥彰想耍什么花样吧古董行里的水可深着呢。

杨半仙仿佛看出了马大孬的心思“大孬你别多心古董行最忌吃窝边草。咱们乡里乡亲的我要给你设局日后要传出去以后谁要有个真货还敢上我的门么实话说你这玩意是个仿货。虽是仿货但功夫也相当了得眼力稍不济、道行稍浅的人就很容易被蒙。连我这古董堆里打了半辈子滚的行家高人也差点上了当。幸好我还有一绝窍让它露了馅。”

杨半仙所谓的绝活就是个“嗅”字。一般来讲古董分两种传世的和出土的。前者要靠传承和包浆判断后者名堂就多了除产地土沁外还有很关键的一点就是味儿。古董埋在地下古墓中与尸骨、棺木、供品封闭了成百上千年潮气熏、霉气染的很容易养成一种独特的气味儿行内人称之为“墓气”。

就算出了土墓气也会多年不散。当然嗅墓气的技巧也只有杨半仙这类土专家才晓得。刚才他一鼻子嗅到壶上隐约有股子窑火的燥气墓气还不太足便明白这壶才出窑没几年来路有些蹊跷。但这些行内的技术秘密他也犯不上跟马大孬这样的半吊子说。

见马大孬脸皱得像苦瓜杨半仙语重心长地开导说“孬弟别伤心。这次就当是认了个门、了个路吧以后有了稳妥可靠的货你尽管熟门熟路往我这拿我杨半仙亏不了你。依我看你马贤弟富人贵相长着就是招财进宝的脸早晚要发大财这次只怪你不走运。行啦你回吧我这还忙着呢。”

二十万的宝物转眼成了没人要的破烂又挨了杨半仙夹枪带棒的一顿讥诮马大孬心里这个窝火啊他顺手从地上拾了个旧塑料袋把壶儿往里一扔拎起来扭头就往回走。

镇上赶集的人多马大孬心里憋屈只顾低头生闷气一不留神闯了红灯直到身后响起了急促的喇叭声和刹车声他才明白过来但已来不及了……

2。共同联手

一辆满载着西瓜的中型货车把马大孬撞倒在地。

货车司机三十来岁生得肩宽背厚圆饼大脸中央立着个醒目的酒糟鼻。他跳下车扶起马大孬仔细打量了一番见没啥大问题不由长出了一口气。可他刚一松手马大孬就像被抽去了骨头似的又顺势瘫在了地上。

见马大孬假模假式地直哼哼酒糟鼻好气又好笑“怎么着想碰瓷啊你睁大牛眼瞧瞧这路口安着摄像头呢。要不咱们就在这儿等交警处理吧。”

马大孬见这车是个外地牌照本来想借机讹对方几个钱现在见对方死磕他又有些不淡定了。他马大孬是方圆十里小有名气的死狗烂娃呆会儿真要交警来了也未必帮他就算硬赖下去也胜算不大。

马大孬正要讪讪起身无意中一回味对方话中的“碰瓷儿”心里又有了主意于是他翻翻白眼又翻身扑到地上捧着那个塑料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开了。

“哎哟我的传家宝啊我倒宁愿自个儿被撞也不愿您老人家有个三长两短啊现在您老人家被人撞碎是我看护不周对不起马家的列祖列宗啊”嚎罢马大孬跳起身揪住了酒糟鼻“这古董有人出五十万我都没卖现在被你撞碎了你得赔”

古董五十万酒糟鼻满腹疑窦接过塑料袋撑开一看一时怔住了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表情。

马大孬察颜观色知道自己吃住了对方。只要他一口咬定这壶是古董事儿就大了公安不可能不立案接下来按程序这么一走快则三五天慢则三五月就算酒糟鼻等得起他那车瓜也误不起熬不到一星期风吹日晒准保臭了。

见酒糟鼻还在犹豫马大孬加上了最后一把火。他掏出手机装出报案的架式“咳这事看来交警管不了了咱还是找刑警吧。”

其实他这是虚张声势因为他的手机早欠费停机了。酒糟鼻却真被唬住了赶紧上前朝马大孬赔笑道“哥哥有话好说。您看我们跑外路的身上也没几个多余的油钱啊”说着他为证明所言不虚掏出个油腻腻的破钱包。

马大孬见了钱包眼睛都红了。他恶狠狠地一把夺过打开一看里面虽鼓鼓囊囊的还真没几张大钞。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包里的大钞毛票全给挖了出来也不细数团巴团巴塞进了裤兜“别装了谁不知道你们长途司机心眼多钱都分开放藏在好几个地方呢。行这次算便宜了你。”趁酒糟鼻还没反应过来马大孬把空钱包往地上一扔一下子钻出了人群。

今天可没白忙活马大孬心里这个爽啊

回家路过瓜地见曹老肥睡醒了正在瓜棚前喝茶。两人打过招呼后马大孬心里有些嘚瑟开了这瓜开园后自个儿还没买过瓜呢。趁眼下兜里有几个大子儿何不买两个瓜大方一回这有粉也得擦脸上悄悄涂到屁股上算啥事呢。这么想着他就高喉咙大嗓地吼开了“肥哥给我挑俩好瓜”

曹老肥一见是租主儿要瓜不敢怠慢忙选了两个大瓜“这俩是刚摘的熟得正好。”

马大孬蹦过来也不问价从兜里抽出张大票就往对方手里塞“行啦别找了。”他这一显摆倒把曹老肥弄糊涂了今儿个太阳咋从西边出来了他也客气道“不就两个破瓜值啥呢。这不我正准备给你送去正好你来了。”

曹老肥这一瞎客套好嘛马大孬立马又把钱收了回去。这会儿他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既然这样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肥哥改天到我家喝酒去。”曹老肥正暗怨自己嘴贱马大孬已抱起了瓜。

那两个瓜还真不小马大孬抱好这个拿不起那个一时弄得手忙脚乱。曹老肥见状从窝棚后的柴堆里抽出根一米来长的黑粗杠子然后把两个瓜分别装进编织袋一前一后吊在杠头上好让马大孬挑回去。

那杠子死沉死沉往肩头一搭压得马大孬直咧嘴“哎哟肥哥你从哪捡了这玩意这是给我上刑啊”曹老肥倒心无城府答道“地头靠河滩那个大土坡上不知被刺猬还是野兔打了个洞。前阵下暴雨塌了坡漏出这根棒子我捡回来准备当柴烧的。”

马大孬大摇大摆把瓜挑回家抽出杠子往杂物堆一抛只听叮当一声杠子与一块废角铁一碰竟发出了金属的响声。马大孬心头一凛看来这杠子有些不一般。他重新捡起细瞧杠子虽是木质的四四方方可又黑又硬生铁似的也说不清啥材质。对光一瞄杠身上似乎还刻着字。

马大孬细细一辨登时觉得头皮发麻。那几个字隐约是“大唐故左将军”。好家伙怪不得那块地不好好长庄稼原来有古墓啊这故左将军再不济也是将军那墓里宝物肯定少不了进去随便捡点残羹剩饭也够半辈子的花销了。

不过盗墓最少得两人才行一里一外好相互有个照应。可盘来算去马大孬认识的人中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他正急得冒火猛一转念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不有现成的人嘛。他越想越得意这事看来瞒不过曹老肥了倒不如把他拉过来。他一外乡人势单力薄性格懦弱又是个啥也不懂的瓜把式正好供自己拿捏。

事不宜迟马大孬立刻准备盗墓的行头。他先从炕头翻出个破手电筒供照明用又把院中生锈的铁锹磨了磨好用来挖洞。最后从杂物堆里找出一盘发了霉的粗草绳以便吊人运物。这绳看着还行可一吃力就有断为两截的危险但现在马大孬心急呀生怕去迟了墓里的宝物成了精移了位先凑合着用吧。

收拾好了家什马大孬腰盘草绳裤腰上系着手电肩上扛着杠子手里倒提着铁锹一路躲着人鬼鬼祟祟又到了瓜棚。

见曹老肥仍在悠闲喝茶马大孬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人生马上就要步入辉煌了你还有心思喝这破茶他上前一把夺过了曹老肥嘴边的陶瓷破茶缸“肥哥咱们要发大财了”他拽过杠子把自己的分析说给了曹老肥听“这个杠子可能是棺木上的横檩棺木腐烂后戳出了地面才被你捡着了。老天有眼啊”曹老肥听得有些犯糊涂“啥那大土堆是将军墓”

“早就传说这有个将军墓来探风的盗墓贼都被捉了好几拨可愣没人知道确切地点。现在这墓门主动冲咱哥俩打开了。”马大孬说着又拿出那破壶现身说法“早上我在渠里就刨出了这个。搞不好它也是前阵下暴雨从墓中冲出来的。可杨半仙硬说它是假的哼那老东西绝对另有心思。”

曹老肥接过壶流着口水瞅了半晌“那现在该咋办”

马大孬豪气地一挥手“咱俩联手共同致富呗只要能从墓里掏出东西来咱们后半辈子就有了着落吃香的喝辣的买房买车买飞机你还种啥破瓜呀”

3。眼花缭乱

说动了曹老肥两人来到了大土堆前。离土堆不远的地方是曹老肥建的一个大化粪池。池外围着一圈玉米秸秆儿池里满当当是他收集的人畜粪尿好给瓜地当肥料。风一吹恶臭扑鼻熏得马大孬差点闭了气。

顺着曹老肥所说的兽洞刨了不多会儿出现了个黑漆漆的墓道口刚能容一人钻进去。马大孬拿手电照了照里面曲里拐弯的隐隐还有几处坍塌。他不容置疑地一回头“肥哥你先进去探探。”

曹老肥一咧嘴“我怕”

“有我保驾你怕什么”说着马大孬拉下了脸连推带拽把曹老肥塞进了洞口。曹老肥几次想退出来都被他恶狠狠地用杠子顶了进去“快快这会儿由不得你了。再不听话我就把洞口扒塌把你活埋在里面。”

曹老肥只好哭丧着脸打着手电小心翼翼地向里面摸去。

眼见曹老肥的身影消失在了墓道深处马大孬沉不住气了“怎么样肥哥发现宝贝了没”

曹老肥开始还能应两嗓子“别急让我仔细瞅瞅哎呀这里面可大着呢”可是一袋烟的工夫后任马大孬不歇气地叫“肥哥里面情况怎么样”曹老肥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就是不回应。

马大孬头上的汗下来了难道里面有陷阱他正紧张地猜想猛听里面一声喊“哎呀大孬咱们发大财了”

马大孬精神一振啥也不顾了三下五除二钻进了墓道口弯腰顺墓道走了几步是左右两个空荡荡的耳室看来这墓早年被盗过。再往后顺倒塌的墓门石梁钻进去马大孬来到了墓室。

这墓室足有四十多平方却没有棺材。地下也没铺墓砖到处是一堆堆隆起的虚土可能是地震造成的。墓室两边却横七竖八堆满了成千上百件大小各异的瓷器或半埋或斜立一个个在手电光下明灿灿的闪得人眼花缭乱。

马大孬快喘不过气来了这随便捡一件都能换套城里的现房啊他正心花怒放猛然想起一事冷汗刷地就下来了曹老肥呢他暗叫不好赶紧原路返回。刚出墓室就听外面“噗”的一声从墓洞口射进的阳光不见了。

马大孬霎时呆若木鸡洞口被人从外面封住了。他醒悟过来后忙用手在洞口刨挖这一刨不打紧却引起墓道上方一个劲往下掉土马大孬吓得收了手。他明白这种情况下只有盗墓行家才知道怎么办像他这样乱来很可能把整个墓给弄塌了这是要命的。

马大孬又急又怕连声高喊“肥哥救我肥哥你在哪儿”

墓道里回声大倒把马大孬吓得够呛。他止住了声明白了现实。搞不好自个儿是想打雁却偏偏被雁啄了眼受人算计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抹着泪越想越后悔自个儿落到现在这地步都是贪字害的啊可现在要钱又有何用他越想越气赌气地掏出了裤兜里的钱一张张撕成了碎片。

撕着撕着马大孬慢了下来那卷钱里还夹着个硬硬的小纸包打开一看是张手机卡。想来这手机卡是那个酒糟鼻的。

有救了马大孬手忙脚乱地把卡装到手机上先拨通了一个号“喂小兵我是你孬哥我现在在一墓里眼看要发大财了……”话没完对方已骂开了“马大孬你小子又装神弄鬼这次我不上当了。要我信也可以先把上次欠的钱还了”

连打了几个不是对方不信就是先让他还钱有的还直接挂了。马大孬心里气啊不知好歹的家伙们送上门的发财机会也不要。唉只怪自个儿平时尽给朋友动歪心眼了。实在不行打110吧再怎么说还是命要紧啊

马大孬正长吁短叹突然手机铃声大作有了来电。他瞅了瞅是个陌生号放耳边一听信号不好杂音大。他在墓里转开了圈子最后在墓室东北角找到了信号。

一接通对方声不大却很凶“郭老二你是不是又喝多了联络电话都敢不接”

看来酒糟鼻叫郭老二可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马大孬多了个心眼装出了郭老二的嗓音“哎呀出事啦我刚把车开到镇上就遇上了碰瓷的身上钱被讹光了。这不心一急把这茬儿忘了。”

马大孬有点小机灵。他寻思这马家湾镇小屁大点事转眼就能传遍自个儿先放个真风声骗取信任后才好再摸对方的底。果然对方一笑“这我听说了不过哥已给你报了仇那个碰瓷的马大孬已被我诓到墓底下了。”

听到这马大孬起了身白毛汗这不是曹老肥嘛。他赶紧接着套话“哥啊可他是本地人你诓他不怕惹麻烦”

4。旗鼓相当

曹老肥一叹“哎还不是为了补墓气嘛。”

要说这曹老肥是个制造假古董的团伙头头。他们造出的各朝各代的假瓷一般人根本辨不出真伪。这还不算假瓷出窑后他们会寻个古墓穴把瓷器堆里面放个三年两载的沾染上墓气后再出手这就连许多专家都骗过了。

可古墓一旦被开启人货每进出一次墓气就会泄露一部分。时间长了墓气就没了。为寻找新的古墓他们便来到了关中。在马大孬的地头坡上探出了一个早被盗空的古墓后由曹老肥出面租了马大孬的地假装种瓜然后把假古瓷偷运进墓穴染上墓气后再藏在西瓜箱中运往外省。

为了反侦察他们都是单线联系。每次出货前曹老肥会给郭老二一张临时手机卡一路上每到定点就拿出来联络一次指挥郭老二下一步行动并互报平安。事后他们就把卡销毁销声匿迹。

凭着这些小伎俩这两年他们可是顺风顺水发了大财。可最近墓气又不足了那些假瓷流到市场上被杨半仙之类土专家识破后根本卖不出价。曹老肥急眼了另起炉灶吧现在可用的古墓越来越少越来越难找。可要想接着用就只能想办法补墓气了。

所谓的补墓气依他们过去的行规就是弄死一个人封闭在墓穴里因为死尸分解后的腐败味与其他气味一中和过段时间后就能形成新的墓气。掂量来掂量去曹老肥在暗中就盯上了马大孬。

曹老肥说“马大孬这孬孙好吃懒做天不收地不管的村里人见了他都绕着走要是把他封在墓里根本没人过问还当他流窜外地去了。用他比偷别人家的亡尸还方便所以我就捡了根木杠子刻了几个字假装唐代棺材板把他诱进了墓底。”

马大孬一听还不死心继续扮郭老二道“那马大孬有手机你可得防他从地下把电话打到派出所里去。”曹老肥呵呵一笑“报警也不怕。咱这瓜地地势高周围几里动静都看得清。稍有异常我从外面一拉线牵动机关化粪池中的肥水就会沿修好的暗道涌进墓穴那小子就算没淹死也会被立马熏毙。这样灭口又灭迹还能把赃都栽到马大孬头上。”

马大孬听罢欲哭无泪看来外人是指望不上了。要真像曹老肥说的那样他就算死了也是臭不可闻。可是也不能就这样任人宰割啊他借着手电光看见脚下那根木头杠子眼珠一转如困兽犹斗“肥哥啊你说的那杠子是不是瓜棚后那根黑沉油亮的家伙那玩意不简单别是阴沉木吧。哎我好像听人说过一般棺材最怕穿山甲之类刨地兽会咬破棺去吃死人脑浆。而阴沉木棺材铁铸一般刨地兽们咬不开棺材又能千年不腐所以古代富豪大官最喜欢用阴沉木造棺材。咱们别是运气好碰上了阴沉棺了吧。”

这一说曹老肥那边没声了。

老话说隔行如隔山术业有专攻。曹老肥是古瓷行家对棺木这一行还真不如马大孬懂得多。不过但凡干他们这行的都缘于一个贪字。曹老肥就犯开了踌躇阴沉木的名气可太大了真要这样那还造什么假瓷呀不要说棺里的财物就是棺材本身也是稀世宝货啊可这一来要放粪水淹死马大孬就难喽。粪水一进再想偷棺工程量可不小。时间一长众目睽睽之下根本掩藏不住。

良久曹老肥开了腔“我第一次进墓就觉着奇怪墓洞都不大以前的盗贼们咋把棺材弄没了呢怎就没想到它还藏在墓里呢嘿大孬你也别装了你这招投鼠忌器还真灵。我这就下来真有阴沉棺算你一份。”

马大孬一听又傻了。他估摸了一下眼前形势赶紧奔到被埋的洞口旁悄悄举起了木杠。呆会儿要是曹老肥挖开洞口探头进来就给他一下子然后赶紧逃出洞是大事他可不敢相信曹老肥的承诺。

可曹老肥也不笨刨开了洞口后却再没了动静。马大孬害怕了别是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那曹老肥也埋伏在洞外等他钻出时给他一下子吧。

马大孬正在心神不定瞎琢磨猛然背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吓得他大叫一声回头一看正是曹老肥。马大孬头“嗡”的一声暗骂自己蠢明摆着墓内另有出口所以曹老肥才能来去自如。要是刚才自个儿胆大些趁曹老肥迂回进洞时冲出洞口不就满盘皆活了嘛

马大孬脸上勉强挂着笑“肥哥你咋知道是我打的电话”曹老肥一撇嘴“只有你叫我肥哥。行里的兄弟们都称我白哥因为我小名叫白娃。行啦现在咱俩同心协力真挖出了阴沉棺我亏待不了你。”

两人在墓室里东挖西寻想找到藏棺的暗室。偶尔铲出的土块破砖马大孬就偷偷堆在墓室东北角。

瞎忙了一阵曹老肥停了下来“大孬你别是胡编乱造蒙我的吧”见计谋被识破马大孬猛把手中铁锹掷去打灭了对方手里的手电然后转身向墓道口奔去。这节骨眼上谁先出了墓谁就占有了先机。

曹老肥早有提防见状一闪顺势扑过来在暗中捞住了马大孬。要说曹老肥又黑又壮满身的腱子肌而马大孬是个豆芽菜体格浑身上下只有嘴皮子上有二两精肉。可这生死关头他舍命一搏倒与对方斗了个旗鼓相当。

不过时间一长马大孬就不行了。眼见曹老肥用胳膊把他勒得直翻白眼突然墓道里传来了一阵细碎的响动。趁曹老肥一愣马大孬狠命一肘击得曹老肥放开了手。

马大孬趁势躲到一边感到脊背发凉。

5。事出有因

声音在墓室门前停住了躲在暗处的曹老肥在地上摸到了手电猛地摁亮了一照却是郭老二。

郭老二摆脱了马大孬后到约定时间正要与曹老肥联系发现手机卡没了。这下他抓了瞎只好掉转车头回来找曹老肥要新卡。到瓜棚见没人他就直奔后坡墓地而来见墓外有个新洞口他猜可能是曹老肥为了工作方便新开的二话没说就钻了进来。

一见郭老二曹老肥松了口气。马大孬可吓坏了这下可死定了但他也是急中生智抄杠子冲郭老二兜头抡去嘴里嚷着“白哥你说用来补墓气的就是他”

郭老二一听就炸了他知道曹老肥心狠手辣前任司机就死得不明不白的要是因为他知道得太多想把他弄死补墓气也不是不可想象。郭老二腾地飞起一脚把马大孬踹到了一边然后挥拳向曹老肥冲去“老子一时贪心上了你的贼船。这些年跟着你没功劳也有苦劳没苦劳也有疲劳吧你小子竟想用我补墓气好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曹老肥一时不防被揍得抱头鼠窜“老二别听那小子挑拨我跟他没关系。”郭老二舞拳如飞“没关系他怎么叫你白哥”

本来郭老二就觉得今天有些奇怪天亮前装货时他发现一把瓷壶碎了一点儿曹老肥倒认真说什么要为顾客着想残次品不能出库。说罢曹老肥随手就把它丢在了渠底淤泥中。后来马大孬用它碰瓷时郭老二一眼认出是自家的货怕马大孬纠缠不休真招来警察顺藤摸瓜才忍气吞声受了讹。

破壶怎么会在马大孬手里呢一路上他百思不得其解现在他全明白了不歇气地痛骂曹老肥“好哇这前前后后都是你下的套好骗我进来补墓气对不”

曹老肥百般辩解郭老二就是不听。趁乱马大孬偷偷往洞口移动曹老肥见了不顾郭老二雨点般的拳头一把抱住马大孬“老二现在事情不明千万别让这家伙跑了否则咱们就全完了。”

郭老二见状又有点犯迷糊了。马大孬知道不能让他清醒过来赶紧又火上浇油。他双膝一软跪着抱住了曹老肥装作向他哀求“白哥你饶了我吧。您让我等郭哥一进来就一杠子打他个头开脑绽、血肉横飞让他死了好补墓气可我实在下不了手啊”

马大孬只当说得越狠越能刺激郭老二可曹老肥却笑了“老二听清了吧现在该明白了吧”

郭老二一怔懊悔地一拍脑门“哎哟对不起白哥我差点上了当。”说着过来冲马大孬抡起了巴掌“我让你头开脑绽我让你血肉横飞”

见马大孬一脸惊异曹老肥哼了声“大孬你又把话说露了。告诉你补墓气不能见血血腥味一冲再好的墓气也会变了味这墓和墓内的货就全毁了。你说我想用老二补墓气又怎会让他血肉横飞呢”

马大孬这才明白刚才他与曹老肥搏斗时对方为了避免出血只能采用扼死的方式对付他才让他活到了现在。

马大孬长叹一声认命般主动躺在了地上任由郭老二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为防咬舌出血曹老肥还给他嘴里塞了块破布。

事毕曹老肥一点头郭老二把一双脏兮兮的大手放在了马大歪的脖上。他正要用力掐下去突然洞口那边又传来了声音“大孬你在里面吗”

是杨半仙

送走了马大孬后杨半仙又觉得可惜。这几年政府打击力度大古董货源看紧。马大孬的瓷壶虽是仿的可天下像他杨半仙这样识货的行家也不多啊要能把马大孬手里的通货渠道盘过来也是条财路。

左思右想之下杨半仙坐不住了又来找马大孬。听人说见马大孬往瓜地去了就追了过来结果在坡上发现了墓洞杨半仙见洞大喜有门看来马大孬不一般还藏着这么一手于是他就趴在洞口呼唤开了。

曹老肥和郭老二一听急了丢下马大孬潜到洞口附近借亮光一看是个糟老头。曹老肥认出是杨半仙后狠了狠心既然秘密被发现了那就先把他弄进来控制住了再说。

可杨半仙警惕性还挺高光喊就是不贸然进洞。

怎么把他诱进洞呢曹老肥又没了主意。郭老二想直接把老头拖进来被曹老肥止住了。万一老头一挣扎惊动了路人就啥都完了。

怎样才能让他自投罗网呢曹老肥正想得脑仁痛就听墓室内一声脆响是瓷器撞击的声音——是马大孬弄出来的。

听到杨半仙在洞口乱叫马大孬就明白希望全在他身上了。要是他进了洞说不定也会遭到曹老肥的毒手那就大事不妙了。于是马大孬像条毛毛虫般蠕动着用头使劲把一个大瓷瓶蹭倒瓷瓶又撞到了瓷墩上发出了脆响。他是想用声音警告杨半仙里面有人情况不明千万别进来。

孰料杨半仙听到瓷器响像蚂蟥听到水响啥也不顾就往墓洞里钻嘴里还喜滋滋地喊“大孬你一亮壶我就明白你手里绝对还有好货原来都藏在这啦我早说过你马大孬一看就是干大事的。”

6。尘埃落定

杨半仙这一进洞曹老肥和郭老二可乐坏了顺势把他揪住带到了墓室。杨半仙借手电光一看地上被捆得粽子似的马大孬再看两边是两个凶神恶煞般的壮汉就知道自己处境凶险立时抖若筛糠“好汉饶命饶命。”

曹老肥和郭老二却挠开了头情况有了变化怎么处置呢放是不可能都弄死的话镇上半天工夫失踪了两口人这动静就大了。

郭老二一咬牙“要不收一个另一个当投名状”曹老肥一拍大腿对呀让杨半仙和马大孬其中一个杀死另一个死了的补墓气没死的手上有了人命就只能入伙受他们摆布了。

谁生谁死明摆着马大孬不务正业人见人嫌死了跟跑丢只野狗差不多掀不起啥大浪杨半仙可是镇上名人拖家带口的一晚上不回家第二天一大帮孝子贤孙能把镇上翻个底朝天。

曹老肥拽过杨半仙“去掐死马大孬。”杨半仙闻声蹦过来掐得马大孬头上青筋乱跳。一口气逆上来马大孬竟把塞嘴的破布喷了出来。杨半仙见状收了手流着泪向曹老肥求情“好汉爷饶了我吧我打小连只鸡都没杀过啊”

眼见曹老肥失去耐心目露杀机马大孬开了腔“半仙叔不杀我你也活不了要不就在地下挖个坑把我活埋了吧。”曹老肥闻言一竖大拇指“高大孬兄弟损己利人义气”

这法子可比当场掐死温柔多了。

依马大孬要求在墓室东墙靠南找了个吉地这样杨半仙挖出的土都只能堆在了东北角上。杨半仙年纪大了哭哭啼啼挖一锹歇三歇曹老肥忍不住夺过铁锹。刚挖了一会儿曹老肥就发觉地下有异常。他低头细看不禁“咦”了声把在一旁监视马大孬的郭老二也吸引了过去。

机会来了只见马大孬悄悄运气肚皮拼命一鼓只听一声细响捆在身上的破草绳应声而断。他早就知道这破绳不结实所以挨捆时屏住气缩着身子才给自己留下了这个生门。

脱身后马大孬跳起来一个箭步奔墓室东北角而去。自打知道墓内还有第二条通道后他就一直在思索搜寻最后他把目光放在了东北角上他在墓中打手机时只有东北角有信号。他又悄悄留意东北角顶壁上的墓砖发现砖缝比较大而且色泽也有明显异常心里就有了底。

瞅着东北角顶壁有些高逮着机会马大孬不光自个儿往东北角堆土而且诱使杨半仙也往那儿堆好万一脱身后有个垫脚支撑点。

没想到这个支撑点真用上了。马大孬蹿上土堆一推顶壁伪装成墓砖的木头假门开了露出个半米见方的通道通道上下还打了五个铁扶手。他不敢耽搁纵身一跃抓牢了扶手。

曹老肥、郭老二闻声回头暗叫不好扑过来一人抱住了马大孬的一条腿。马大孬刚抓牢第四个扶手被他们往下一拽身子一斜右手就撑在了第三个扶手上。

见被扯定了双腿马大孬眼一闭绝望了正要放弃抵抗却听曹老肥惊恐尖叫“不大孬别”

话音未落马大孬只觉得右手一滑接着刷一声通道上方泰山压顶般冲下一股热臭难当的粪流。

其实这通道内的扶手也有讲究。第四和第二是真的其余的只消一用力扶手内的钢丝一收紧就能把一个活门拉开化粪池的粪水就会奔腾而下涌入墓室。这是曹老肥为防外人入墓而设的机关。

在泥石流般汹涌的粪水冲击下曹老肥和郭老二惨叫着松了手随波逐流了。

见粪流余势不减马大孬明白不能磨蹭若沼气中毒掉下去可就危险了。于是他咬紧牙关顶着逆流拼命而上慌乱中捞住了第二个扶手闭着眼误打误撞竟进入了一个水平通道三爬两爬从化粪池旁的秸秆堆中钻了出来。

马大孬浑身上下糊满了白的黄的绿的红的头上蛆盘蝇绕向村里狂呼而去“救命啊来人啊”

警车、消防车、救护车相继赶到众人在挖掘机帮助下给墓室来了个大揭顶救出了被熏得奄奄一息的三个墓中人。他们之所以能生还是墓里还真藏着个阴沉棺。

据参与发掘的考古人员说墓室内没铺地砖是墓主人防盗的一种措施好让棺木以最快的速度沉入地下。因为阴沉棺有个特点能吸收地下的阴潮之气棺材本身也会越来越重。天长日久棺材就能压破地面开始下沉。随着棺材越沉越深就形成了不少沙土掩盖的陷坑。曹老肥是发现了陷坑把郭老二吸引过去才给了马大孬逃生的机会。而当粪水涌入墓室后顺地缝流入了陷坑才没给曹老肥他们造成没顶之灾。

这下马大孬可又出了名大伙忍不住打趣他“大孬你看你整天梦想发大财地头就埋着个无价之宝阴沉棺还被你用粪给淹了。啧啧真是的。”

马大孬这回却老实了“唉为了个‘贪’字我差点把命都丢了。这次我算真明白了还是踏踏实实劳动致富才是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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