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点点,相聚何年?风恋烛光,不堪情深火自凉。风寒魂散,几多迷茫,独自悲伤。

思潮涟涟,盼君难言!望穿孤窗,不忍热泪满衣裳。歌断月残,几度夜殇,瘦影睡墙!

第一回歌伎香玲,凄楚人生

四月,美丽的江南小镇,突然地下起了一场蒙蒙细雨,和着薄如轻纱的迷雾,整个小城被笼罩得模模糊糊。

昔日的夜晚,昏暗的油灯总是闪烁着,把整个小城装点得如此多娇,而今晚就注定不同了,走得近了,才隐隐约约看见挂在楼角上的一点光晕。虽然天气有些坏,但小城的夜依然是活跃的跳动的,因为这里有了全城最有名的歌伎香玲。

伴着细雨轻柔的骚动,香玲还是和往常一样坐在了舞台上,和着各种乐器的奏鸣深情地唱着,因为有了她,人们才千里迢迢赶到了一起。这里便显得热闹非凡,有人冲着她的歌喉沉醉地打起了口哨,有人冲着她美丽的容颜快要喊破了嗓子……屋内,人头窜动掌声不停,有老人,有书生,也有商人。摇着扇子的公子爷,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斜着眼一时不停地盯着香玲,有时他们还会拿出些银两,叫仆人交给望香楼的老板,说是为了支持这位年轻有为的明星,只当自己做点小小的贡献,让大伙儿吃好喝好,这样才有力气为大家唱好歌嘛!老板高兴地笑眯了眼。而这不是他们最主要的意思,每每这些富豪子弟在给钱的时候,总会连同一张小纸条也递了去,上面写几句多情的话。而香玲对这些却豪不感兴趣,只是在唱歌的时候,当着这大家的面说几句感谢的话罢了。其实对于那些钱,除了香玲感到麻木之外,老板和下人们该是高兴的合不拢嘴了。

她是全城唱得最好的一位歌手,而且又有一副漂亮的脸蛋,为此不知有多少人迷在了她的脚下。然而没有人会相信她至今还是单身一人,更重要的是,她只唱歌从不出卖自己。这话不知被人传了千遍万遍,但很少有人相信她今天还是个纯贞的少女!可这是事实。就因为她这点爱保护自己的“缺点”,不知她被老板炒了多少次鱿鱼。如今她能坐在望香楼的舞台上,当初也是受了老板的多次训斥,但改造始终未能成功,她还是坚持不卖身。望香楼的老板几次想着把她辞掉,然而她又觉得,即便香玲不这么做,单凭着她的歌喉,她的美貌,我望香楼的生意不照样很红火么?那就这样罢了!

然而不管怎样,她只知道自己是为唱歌而生,为唱歌而乐,至于什么钱权名利,一直以来她都视为粪土;也为此,她不知受过多少有钱人的威胁和利诱,然而她对这样的遭遇已经习以为常了,对此根本不放在心上。要么生着唱歌,要么死去做鬼,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唱歌她再也没什么可牵挂的了。

在那样的年代里,这注定了是个与众不同的女性。

她不爱说话,更不喜欢笑。有人说她是个冷血美人,满身只结满了丁香般的哀怨,没有一丝温暖。她多愁善感,似乎内心里深藏着什么难言之隐?她,俨然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一生除了唱好歌之外,好像什么再也没有了。

夜渐渐深了,楼上挂着的油灯还没有熄灭,那时来自四面八方的宾客已经全部散去了。只有香玲一个人静静坐在她的屋里,她凝视着桌上铜镜里满是哀伤的自己,她不禁心生一阵悲凉。夜深了人静了,猛然她开始想起那些陈年旧事了,当然每每想起的首先是自己死去的家人了,想到深处,眼泪便情不自禁地流出眼眶。有时待她夜半醒来,还发觉桌上的油灯亮着,而自己却趴在桌子上睡了好几个时辰。再看看镜子,才清楚地看到她憔悴的脸上爬着两股干干的泪痕,她知道这个夜晚自己又为那些往事伤心了。

她这辈子宁愿陷在苦海之中倍受折磨,也永远忘不了那个腥风血雨的夜晚……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自己刚满三岁。

记得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的弟弟夜间突然发烧,全家人都急得团团转,而最近最快的办法只有去请姓姚的女巫师了。那会家里实在太穷,更何况离这座小山村最近的药店也有十多里路,又加上天下雨,若是这样背着孱弱的弟弟在风雨中跑一趟,谁知道还能不能赶得上呢?没办法,父亲就提出先请姚巫师来祭祭,祭完了看会不会好转,况且姓姚的也会点皮毛医学,叫她过来瞧瞧应该没什么不好的。就这样在情急之下,家人就这么同意父亲去请她了。很快,巫师请来了,她还一路上对父亲骂骂咧咧:你家里又没钱,深更半夜的瞎敲什么门啊?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你,真是贱货!就这样姓姚的骂了一路,父亲只是一个劲地点着头。为了能救儿子,他什么都管不了了。等到了家里,大家发现巫师披着父亲的外衣,而父亲却浑身都湿透了!为此,母亲气得心里直叫骂,可他们又拿他没办法,毕竟人家是给自己的孩子来治病的,怪就怪家里穷,没有雨伞,这只能委,自己就是最棒的老师了。虽说她人年事已高,但嗓音和多年积累的唱功还是很有实力的。

就这样一眨眼十几年过去了,香玲跟着老人苦学了几十年,她的唱功也出奇的好,十六岁就已经很有名气了。可不幸的是,在她十八岁那年,老人因病终寝,撒手西归。香玲,她从此就孤身一人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注定要四处漂泊了,带着满身的伤痛她开始流浪了。老人刚走,家人也早早死了,她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命,天生就是苦水里泡到老的命!

至今,依然没有人知道她身上挂着的那个精致的香包里,装的竟是全家人的骨灰!她是一直带着亲人的遗物和那一夜凄惨的故事上路了,这一切都是那位白衣女子临走前嘱咐给老人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小香玲一天天长大,每每问及父母一事时老人总会犯愁,总是吞吞吐吐地敷衍她一番。可时间长了,女孩心事也多了,事实总有瞒不住的一天,就在她临死之前,老人把一切都告诉了香玲,一并把香包还给了她,还把那位白衣女子临走前的信物——一块刻着兔子的玉佩也给了香玲。这玉佩到底是什么东西,它究竟有什么意义?其实连老人都不知道,当初那女子也没多说什么就急着走了。

自那一天起,香玲总算知道自己的父母是怎么死的了。原来自己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弟弟,哦,那个可恶的白衣女子啊,那个多事的臭巫婆,该死的!统统去地狱吧,去见鬼吧!

自那一天起,她开始变得冷漠了,不太爱说话了,她变得忧郁了,好一段时间都不再去楼里唱歌了。可没有人知道,她的心里竟藏着那么一段让人悲愤的故事!这真是一个可怜而又命苦的孩子啊!

她漂亮,她很会唱歌,说会唱歌这大都归功于那位婆婆的功劳了。而这样的人又往往因为太完美而处处遭受不幸,她既要背着全家人那段凄惨的故事生活,又要受那些富豪和老板的无情剥削,她几度压抑的喘不过气来。她想过自杀,一死了之,可她又想了很久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轻易死去,她是赵家唯一的希望,也是唯一能洗刷全家人遭罪的活口了!对,她不能死,她得忍着,她要报仇,为死去的亲人讨还一个公道。毕竟自己还是一个弱女子,在“未长大”之前必须要学会坚强地忍耐,等待他日“东山再起”!

这一忍就到了今天,此时她是真正的名伎了,全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的大名。香玲,仿佛成了整个小城的代号,四月的小城雨夜,像她一样的美丽,像她一样结满了丝丝哀怨……

第二回香包丢失,香玲认父

半夜,风吹开了窗户,她从梦中被冻醒了。

喔,这个夜自己又流泪了,为了那些伤心的过往。

可对此,她还是情不自禁,不能自已啊!

一觉醒来,才发觉天快要亮了,此时,她再也无心躺在床上继续睡下去了。她知道在这些天里,小城又要热闹了,因为这里又要住进好多赶考的学子们了,再过二十多天就要正式开考了。有钱的和没钱的学子们,大都来到这里转悠了,与其说看看这里的风景,不如说想目睹一下香玲的容颜和演技罢了。因为小城的代号就是香玲了,而香玲不在只是一个人的名字,似乎完完全全成了小城的名字了。

次日天刚亮,她吃了早餐后,还是和往常一样接着化妆,等梳洗完毕她又开始新一天的卖唱了。

这一天,观众依然很拥挤,她站在舞台上,先是朝四周环视了一圈,果然比前几日多了些书生,比起那些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富家公子,她是更喜欢穷得叮当响的白衣书生。今天,既然来了不少赶考的学子,何不即兴为他们而唱一曲呢?这样想着,她顺便拨起了扬琴开始发挥了。唱词中人们清楚地听到这首歌全是为赶考的书生们唱的,不免有人为她有这般心意而兴奋地尖叫起来。接下来,她又改调重新唱起了往日那些忧伤的歌来,观众的表情也随着那忧伤的旋律开始静下来了。

正午时刻,人们开始散了,香玲也觉得累了,她要按往日的习惯去就餐了。

因为今天的心情还好,所以她准备外面去逛逛街,散散心,好长时间都没有出去透透气了。可一开始老板总是不太同意,怕出去招惹风声,出事情,可香玲还是执意要去,最终在老板的勉强同意下,她才坐着轿子出去了。她美美地逛了一圈,吃了点午饭,人刚回到楼上,她这才无意中发现身上的香包不见了!一时间她吓得脸色苍白,天啊这可是全家人唯一的遗物啊!怎么这么大意弄丢了?很快她急得哭了,赶紧叫人外面去找,可找了大半天还是没有结果。于是香玲决定写一份布告贴在望香楼大门的珠子上,大致内容是:香玲不慎丢失香包,上绣“香玲”二字,若有捡到者请速与望香楼联系,香玲不甚感激!!

下午演唱还没有开始,望香楼就一阵吵闹声,因为那张布告,有的人为了接近香玲,便假作一香包,可最后还是被识破。就这样熬了整个一下午,真的香包依然没有找到,这到底丢哪儿去了呢?香玲记得已经哭出了声。老板见状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因为香玲为了这件事,一下午都拒绝演唱,还说如果真找不到香包,那她这辈子再也不去唱歌了。这下可是急坏了老板,不唱歌?这还了得!我的生意怎么办啊?没办法老板只好托管内的人在大街上贴了好几张盖着官印的布告,为此还花去了她好多银两呢!可是如果不这样做的话,自己将来的损失甚至还要比这大啊!

这一招果然见效多了,告示刚一贴出就有好多人来望香楼来禀告,说是自己真的捡到了那个香包,可事实上一连几个都是伪造的。其实他们就根本不知道那个香包到底长什么样,香玲两个字究竟有没有?香包有多大?或用什么颜色的线绣成的?香包里装了什么东西?而这些他们都一概不知!因为此,好多人因为虚报而挨了板子。

渐渐地,关于香包的消息上报的人也少了,因为弄不好就会挨棍子。人们认识到了这一点就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何必为了一个香包而去受那般无谓的罪呢?

就这样,香包的下落就此像是真的没了消息,而同样对香玲来说,更是一天比一天着急,急到心如火焚,急到食睡不振。几天后香玲终于病倒了,饭量也大减了,连歌也不唱了。她心里急,老板心里更是着急,因为她的生意就要着凉了!这叫她今后该怎么生活呢?

然而一直,老板,很多人都搞不明白的是,香玲的香包里究竟装了什么贵重的东西?甚至像丢了自己的性命一般让人难以解释。可这其中的原委除了香玲自己知道外,还有谁能明白呢?

为此,香玲一天天憔悴下去,人也瘦了,嗓子也受到了影响,这种情况老板简直要发疯了!从以前对她的恭维如今变变得开始嫌弃了。她骂香玲已经成了废人,整日知道吃喝拉撒外留着望香楼还有什么用呢?请了好几个大夫都说这是心理疾病,概不是用药医就可以好的,得要好好调整心态一段时间的。然而等病好了望香楼岂不是早就完蛋了!

终于,望香楼的老板一气之下要赶香玲走,而香玲对此却无动于衷,她更是看透了曾经以为有着热心肠的她,如今才真正露出了本相。为了自己的利益,她变得连一点人性都没有了,香包丢了,全家留下的最后一点“宝物”也就此失传了,她觉得自己愧对列祖列宗,她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像极了那一叶浮萍,在冷风吹拂的河面上漫无目的,无牵无挂地游荡。也不知道这一漂游何时才是个头啊!原来,这世上本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完美的人生啊,除了只有永恒的利益之外,再一次,她在失落中绝望了……

次日,她就要走了,走时她只拿了一点点银票,带着昔日陪她走过五六年的侍女小杏,一起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漂流。这一去,连她也不知道何日何地才是个落脚?唉,回望这座呆了整整两年之久的古楼,此刻她真有些舍不得,但她已经决定了不再去这里唱歌。就算她从此不再去计较香包的事,重新回到演绎的生活,但凭老板在她失落之时的表现,她是死也不再去那里了,那里的人心实在让她感到可怕!眼里除了**裸的钱权名利外他们还有几分人间真情呢?

身后,望香楼离她一步步渐远,她莫名有一阵想哭的冲动,而那时她发现小杏已经泣不成声了,她的眼睛也湿润了。天底下,两个相偎相依的人紧紧相拥在一起,用仅有的那一滴滴廉价的泪水向上天诉说着自己的苦楚,然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们只有自食不幸了,除了一无所有的对方,她们再也没有什么亲人了!

然而,她们这一行,对两个弱女子来说何谈容易?手里的银两也不多,幸亏小杏走的时候多拿了些钱,不然她们早变成身无分文的乞丐了。可是,现在的她们,离乞丐也不远了吧!说白了,她们就是一对纯乎的乞丐了,只是身上的穿戴比那些叫花子好了一点。

就这样,两位女子一路漂泊了数日,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当然,小城的好多人还是记得她们的。有人厚礼聘她来自己的楼里唱歌,有人趁机向她求婚,有人还免费给她们吃,住。可以说,凭着她的名气,凭着她的美貌,只要不走出这座小城,暂时的吃喝问题一定不成问题的。可尽管这样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啊!再说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呢?怎能凭着她那点虚无的名声就随便吃吃喝喝?那不是施舍吗?这些应该只有乞丐才会享受得到的吧!

就在两人穷途末路的时候,一天她们看到了一则惊人的消息,下面还加盖着小城最高官衙的官印。上面内容很简单,只一句话:香玲见告示速回衙门找梁大人,勿误!上面的日期是昨天的,看来是昨天刚贴上去的。

到此为止,香玲除了疑惑之外什么也想不到了。为什么到衙门去?自己又没犯什么罪啊!找梁大人?那位是也?听都没听过啊!可能是很少外出的缘故吧她想。那…。。哦?莫非是香包已经找到了?是吗?对肯定是的!但为了一个香包也用不着盖上小城最高官府的官印吧?这究竟是为什么?她还是有些迷迷糊糊!既然这样写了那就去一趟吧,反正自己又没犯事,身正不怕影斜,说走就走,她拉着小杏的手直奔小城官衙。

刚到官府大门前,只见两个守门的小兵细细瞅了一会,这才拿出一副画像,嘀嘀咕咕讨论了半会,之后装好画小步走到香玲面前,用极细腻的口吻问话:

“请问你就是满城有名的歌手香玲吧!哦,小的很少外出,哪有这个福分进什么歌舞楼啊!呵呵没想到今天有幸能在此遇到你们,真是前世积了八辈子的德了!哦,赵小姐,快快有请,我们家老爷正候着你了!”

 “请问这位大哥,那我们叫到这里来有何贵干?我们既不偷又不抢,何须劳驾你们张贴告示来请鄙人?能说说吗?”

还未等香玲把话说完,旁边那位较胖的小兵已经开口了:

 “赵小姐,你只管进去好了,这也是我们大人安排的,说实话他找你什么事,我们也不知道啊!不过我知道梁大人对你的下落一直很关心的!”

 “那你们大人年龄几何?是个年轻的公子还是……”

 “呵呵,赵小姐你想多了!梁大人已经年过五十了,他有病在身才刚刚好呢!”

 “哦——”香玲若有明白地点了点头,其实,她刚才担心的是哪位多为的梁大人是不是个昏官,如果那样的话进去可就惨了!一听五十多岁了,她心中稍稍缓和了许多,便跟着那位胖子朝屋内走去。

很快,三人走到了院里,这时香玲远远看见在一个小亭子里,一位穿着朴素,个头高高的人正吹着口哨在逗笼子里的小鸟,她想那应该就是所谓的梁大人吧!看穿着应该是个好官。她正这样想着,身旁的胖子说,看到了,前面就是梁大人。香玲“嗯”了一声继续跟着他向前走。到了那人的身旁,只见胖子弯腰低头,双手拱在额前向他禀告:大人,香玲她们回来了!话刚落音,梁大人就回过头,这时香玲和小杏同时施礼:小女子见过大人!头还未抬梁大人就细细地打量起她们,之后应道免礼!

 “哦,孩子你们受罪了!今天能见到你们实属荣幸啊!其实有一回我是见过你们唱歌的,唱的很好听!表演得也特别好,再次向你们鼓励啦!说着梁大人拍起了手,而一边的香玲脸上莫名一阵泛红,她急忙回应道:谢谢梁大人夸奖,小女子受惊了!区区鄙艺还望大人笑纳!梁大人笑了:哎,怎么会呢?我说的可都是事实啊!若在谦虚大人可就要治你谦虚罪了!再说整个小城有谁还不知道你香玲的大名啊?就连本府内的那些婢女们,我时常听见她们提起你,说你人长得漂亮不说,歌唱得更是不赖,呵呵,要是自己能那么风光一回也无悔此生了!难道这还是假的不成?呵呵!

这下香玲无语了,之后她也不再说话,只是用余光打量了一下梁大人的衣着和脸庞,看样子他是个清官!衣着朴素,脸上总显得那么和蔼慈祥,平易近人。但她依然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和朝廷就有了不明的瓜葛?再细细想想自己真的没犯什么过错啊!只是丢了个香包,老板为此叫官衙的小兵张贴了几张寻物告示而已,难道这也有错吗?她一概不清楚!正想着,只见梁大人叫他们进屋,两人遂跟老人一同进了屋。

屋内的陈设像他的衣着一样依然简单朴素,内门额窗上贴着三个大字:乐清平。她倒是有点奇怪了,像这些字应该贴在门外额窗上才对啊,怎么他偏偏贴到里屋了?真是有些怪异啊!她这样寻思着嘴角不由笑开了,余光还没有从那三个字上移开来,就被梁大人看见了。他也是猜中了香玲在笑什么吧!就跟着笑了,呵呵,香玲是不是在笑那三个字啊?理应贴在门外额窗上才对,这是有些怪异,可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唉!小女子啊,你们没有涉足官场,也许官场的生活你们很少理解吧,其实官很难做的啊!清也不行庸也不行,那你说能怎么办啊?唉,不想把心中最好的三个字贴在门外让别人讥笑啊!但这是我最向往的生活啊!我一直希望把官做得更清一些,把生活过得更安静一点,简单一点,可是官场上的事情,不是你想怎么做就能这么做的。就像有些事明明是不可能做的,但现实面前你还得去做啊!同样有些事明明你可以去做,可现实面前你又拿它没有办法。唉,总之一言难尽啊!说着他有些歉意地对香玲说,孩子不好意思,我在唠叨什么啊?嘿,来坐,喝口水吧!你们走了一路了也该累了。话说罢,只见两个婢女退出了屋子,不一会茶送上来了。梁大人和香玲一人一杯喝起来了,香玲真有点渴了,茶端上来不了一饮而尽!她这才觉得有点失礼,脸一下子涨得绯红。这时梁大人身子一欠看见她的被子已经空了,连忙唤丫鬟再沏了一杯。哎!香玲啊真不好意思啊,刚顾着说话了,你看……香玲有些害羞地傻笑开了,梁大人是我不好意思呢,看我都第二杯了!呵呵,一时间两个人又开怀大笑起来。

她突然觉得梁大人真的很平易近人,和他说话时那么的开心,像慈父一般让她如此的亲近。瞬间她莫名一阵忧伤,可惜自己却没有父亲!眼前的这一幕仿佛梦一般虚幻无影,她多希望时间停在这快乐的一刻,也多希望眼前的这位梁大人就是自己的父亲,他们只是在此刻久违重逢罢了!然而,但笑声很快戛然而止,才发现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又一次她陷入了莫名的痛苦之中,她再也笑不起来了。梁大人见状,以为自己刚才说错什么话了,或者做错事么了,他连忙紧皱眉头有些歉意地像香玲说他的不是。然而他真的不知道香玲为什么而忧?不禁他有些不知所措的尴尬:孩子啊你怎么了?是不是那里不舒服?还是孤刚才说错什么话了?我老来糊涂望你不要记在心上!香玲这才反应过来,不,梁大人小女子只是有些想念从前的日子了。梁大人这才若有所释地长舒了一口气,呵呵,只要没事就好!

屋内瞬间又变得沉静,突然梁大人提议大家出去走走如何?外面的空气也不错。香玲才觉得时间已久,至此还不知道梁大人叫她所为何事?遂说道:哦,不了大人,我们也该走了,如果没什么事是话。梁大人这才觉得很失礼,叫人家这么长时间来,还没有告诉他们所为何事!于是他急忙唤婢女把东西拿过来,只见他身后随从的一个女子紧步回到梁大人的房间。不一会丫鬟拿出了一个小布袋,香玲初见就高兴地大叫起来:梁大人,这……这这是怎么回事?香包怎么……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怎么找到的?她惊异地双手捧着香包仔细打量了一番。没错,果然是她丢失的那个!里面东西都在,一样也不少。她欣喜若狂,一个劲儿地从眼眶里挤出热泪哭了,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梁大人叩头。老人见状赶紧扶她起来,且说你要感激的人不是我而时另外一个人,他是个书生名叫景云。你或许不知,他已经考到了本城最好的成绩,虽不是状元但在小城凭他的实力足以混个不错的职位来。再过几日天就要上任了,你猜不到是他要接替我了吧?哎,这小子听说从小为人善良,性格有些内向,一心发奋苦读,也很少出过门游玩,正是因为他的努力才成就了他的今日啊!他拾到香包也是一次很偶然的事情。

他说,有一次他刚和一个朋友在一酒楼送别后,回头正要走时,见酒楼的楼梯上扔着一个小包,他并没有惊喜自己捡到了什么宝物,只当捡到了某个女子的饰物罢了。捡起来才发现是个香包,他闻了闻可并没有什么香味,包很普通,他一猜这必定是个贫穷女子身上掉下来的,也没多想什么就装在身上离开了。因为近些天就要考试,所以自这次钻进屋后在夜没有出过门,本身自己来自乡下,又没几个钱玩,除了学习考好试外其他的也就不再理会了!

然而,谁会想到这个香包竟然是香玲的!就算他看到了香包上绣着“香玲”两个字,但来自乡下的他也不会知道香玲是谁!所以这事在他眼里就变得无足轻重了。而就在考试的前三天,他想去散散心,偶尔在街上看到了那张被风吹烂了的告示。得知香包竟如此重要,次日他赶紧托人找到了梁大人,并把香包交给了他。因为近几天梁大人忙着整理有关考试的相关文案,所以他决定等考完了试再处理这件事。就在考试结束三天后,他命人把香包送到望香楼,然而老板却说她人早走了。没办法他只好贴了告示,没想到刚昨夜贴出今日就见到香玲本人了,他还有些不敢相信。之前听下人说香玲已被解雇了,最近过的很落魄,一听到这样不好的消息,他真有些气愤!很想派人过去把望香楼的人整整,可他还有很多分内的事忙着要处理,再说对于这些像家务事一样的“案子”他是没能去制止的。你说那个老板不希望自己赚更多的钱呢?而香玲既不唱歌又成日躺在床上养病,换了谁都受不了吧!唉,世道就是这么现实而残酷啊!人间真情何去何从?永恒的莫属利益二字了。他很想帮帮这位弱女子,因为他早听说香玲自小就没了爹娘,全家遭了血洗!而盗匪却逃之夭夭至今没能破案……每每想及此事他总为香玲长叹一口气,也为自己的无能表示惭愧!既然她已经落到如此地步,身为小城的父母官,他也不能坐视不管啊!昨晚想了一夜,他才想起在城南有一家小有名气的酒楼,而老板正是他的故交,不如把香玲介绍到那里去呢?

香包拿到了,人也该走了。这时梁大人问道:你们两个弱女子身无分文,这一走不知下一步又作何打算?只见小杏望了望香玲,窝着嘴低下了头。香玲也是一声长叹,唉,还不知道走一天算一天吧!这下梁大人有些急了,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个弱女子成日在外漂泊,没个归宿成何体统?再说流浪的路何时才是个尽头?香玲有些激动了,她略带哭腔抽噎起来:可是,大人我又能怎么办呢?我愿意这样做吗?我从小到大连个家都没有……梁大人赶紧咳嗽了起来说,孩子是我不好惹你伤心了,要不这样,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倒有个故交也是开酒楼的,在小城以南,我是想你去他肯定会欢迎的。刚听梁大人这么一说,香玲顿觉心情舒畅至极,便连忙拉小杏的手一起向大人磕头致谢。其实对于一个做大官的人来说,办这点事真是小菜一碟,三下五除二,不但解决香玲漂泊的问题,还给朋友的生意带来了好处,这真是一举两得啊!

很快,梁大人叫人派了一辆赶往城南的马车,车夫是自己的人。就在准备出发的时候,梁大人抽着长长的旱烟管出来送行,这时香玲无意中发现梁大人的烟袋上,竟然挂着一个与她身上一模一样的小兔玉佩!这一刻她惊呆了,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白衣女子是梁大人的亲人?妹妹或者妻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时间她的脑里一片空白。这时梁大人走过来看着她怪异的表情问道:姑娘,你怎么了?怎么,不想去啊?可是不这样打拼哪能行啊!好了别多想去吧!有空常来这里玩,我会惦念着你们的!虽然我们只有一面之见,但我相信你是个好女孩,无论走到哪里都受欢迎的!梁大人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遍,可对于香玲似乎无动于衷,她还是两眼直直地盯着那枚玉佩。终于,梁大人算是看懂了,他笑呵呵地说:呵呵看我这脑子,好吧!要是喜欢这个就送给你,但愿你能好好带着它。

说着梁大人取下烟袋准备解开挂玉佩的绳子,突然却被香玲一把拉住。她马上变得让所有人感到不可思议,只见她使劲摇着头一步步往后退,而且还伤心地哭了:梁大人,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帮我?你和白衣女子究竟是什么关系?告诉我她现在在哪儿?我非杀了她不可!梁大人,你不是人,你害死了我全家,我要你偿命!香玲像发了疯一样对着梁大人哭喊,周围的人都愣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见状梁大人觉得这其中一定有问题,他刚上前准备问个究竟,可被香玲喊了一声:不要靠近我!梁大人站住了,只见香玲从身上掏出那块一模一样的玉佩大声说:梁大人这是什么?你眼熟吗?告诉我你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然而,就在同时,当梁大人看到香玲手里的那块玉佩后,他突然变得惊愕起来,接着像木头人一样木讷是坐在地上开始痛哭起来:夏荷,你在哪儿?这么多年了你还在吗?咱们玉佩会在别人手里……这回香玲骂得更凶了,呵呵,你们果然是同伙啊!害死我全家在自悔吗?就这么简单吗?不!姓梁的,我让你不得好死!这时众侍卫拥上来把香玲带进了屋里。一会后梁大人进来了,他语气依然缓和地问香玲:姑娘,老朽求你告诉我这块玉佩你是从何而来?我希望在事情未弄明白之前,我们不要误会太深好吗?等事情讲清楚了你再打我骂我还不迟啊!

慢慢地梁大人蹲在香玲的身旁诉说着自己的往事。刚听罢香玲就有些感动,看来梁大人真的不知实情!今天想想,就算梁大人和白衣女子是亲属,可那晚杀人之事也不能怪那女子啊!要恨只能恨姓姚的和那些恶霸的匪盗了!她才觉得刚才自己有些冲动了,就歉意地想梁大人说:梁大人,刚才……请原谅我的冲动,你帮我找到了香包,还为我们安排好了归宿,而我却……说着她开始哭了,梁大人一见就急了,说,孩子没事的!我知道你心里有委屈,不然怎么会这么冲动了?我堂堂一个男子汉,还不照样是因为心里憋了委屈,那会才坐在地上失态地哭了嘛!好了说说这块玉佩到底怎么回事?说罢香玲就一五一十地把铭刻在心底的往事全给梁大人讲述了一遍。刚听罢梁大人也开始掉泪了,唉,夏荷啊我找你找了二十多年了,可终究不见你的消息,如今才知道你已经不再人世了!

然而香玲还不知道他的玉佩又隐藏着什么样的故事,于是就恳求老人讲讲他和白衣女子的过去,老人答应了。

孩子啊!那是二十年多前的事了,你也许想不到那个白衣女子正是我的妻儿!自那年她去娘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原先以为是恋家可能想多呆一段日子,就没有过问。可后来听娘家人说夏荷早就回家了,可问题是人到哪儿去了?后来托人找了好长时间,可依然没有她的消息。官府的布告贴过了,可一样是没有结果。倒是碰到了一件离奇的杀人案!可破了好久还是未能见结果!凶手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现在他才彻底明白事情的制造者还是妻儿,若不是他往赵家求救,可能就不会连累这么多无辜的人受难。这下他总算理解了刚才香玲为什么对他那么凶的原因了。然而明白了这些有什么用呢?问题是夏荷她到底是死是活……他刚这么一想就被自己逗笑了。梁辉啊梁辉!二十多年都过去了人没有回来,哪有活的可能啊?唉,至此他总算彻底知道了,他才有些“安心”了,妻儿真的早就死了!

就此,两个人谈了大半天,对方都了解了很多先前的往事。罢后,香玲刚坐车要走,这时梁辉突然改变主意,他叫香玲不要去了。既然你的所有不幸都是有夏荷引起的,那么我梁辉想用我的残年来补偿你们,你可千万不要拒绝我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好吗?不然他就是死了也很难安心啊!如果姑娘不介意的话就留在这里,我梁辉一生无子无女,自夏荷失踪后我一直在等她,直到今天还未娶过别的女人,所以至今还是孤身一人。说起自己的过去,他满是一把心酸泪水。而眼前的香玲,年纪尚小命运却如此苦涩,让人听着不禁想掉眼泪。

良久,梁辉又接着说,姑娘,若是不介意的话,我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香玲说不妨说来听听!梁大人说,孩子你能做我的干女儿吗?相信我梁辉一定会用全部行动去照顾你的,不知香玲意下如何?而对于她,一个孤弱女子,自小就死了爹娘,连父母长什么样也无从记忆!多年来过着漂泊的日子,她何尝不想有个完整的家?多年来,她受尽了人世的种种磨难,从来都是一个人无牵无挂,没有人爱也没有人疼,如果真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就算穷得一无所有她都不在乎!哪怕在这个穷家里,自己还是个无名小卒,只要爹娘还在一切都不再重要!然而,她这辈子,永远注定是个孤儿了!可如今眼前的这位老人,初次见面她就觉得他很和蔼,像慈父般那么受人感动。现在,梁辉却主动提出要她做他的干女儿,其实这是件很好的事,她何尝不想被人疼,被人宠爱?叫爹的滋味,做人女儿的滋味不知是什么样啊?

又想想,那一夜的不幸的遭遇,全然是那些可恶的匪盗所为,和夏荷又有什么关系呢?每个人都有求生的本能啊,如果那夜被追赶的人是自己,她想她也会想白衣女子那样,出于求生的本能也会冲进赵家的大门。然而夏荷是善良的,勇敢的,如果不是她挽救了自己,也许我早就成了匪盗的刀下之鬼了!对,也许这就是一段缘吧,这是上天可以的安排吧!这就是所谓的命吧!至此她只好认了,对着慈祥而和蔼的梁辉,她突然从口中挤出一个久违而陌生的“爹”字来!那一刻,梁大人却一动不动,只是眼泪汩汩流了下来。嘿,女儿!我的好女儿呀你受苦了!很快两个人相拥在一起哭得那么伤心,周围的人也跟着哭了!也许他们被这一幕深深地感动了吧!

其实,香玲认梁辉为父,还有个期望就是她希望有那么一天,梁大人能把多年前的那桩血案破了!其实,这也是她一直要活下去的最大动力——为家人伸冤!只是自己势单力薄只能乖乖地等待着。显然认梁大人为父,是因为她想要有个家,她不想再过流浪的生活,是因为她想有个人来疼,来宠爱!当然对梁辉来说,既安慰了自己的良心,况且这么多年来都是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过着,如今有了女儿,他想他的残年一定会很幸福的!

也许,这一切的一切,都像香玲说的,这全是上天可以的安排吧!

第三回难舍情结,重出歌坛

自香玲做了梁辉的女儿后,自己摇身一变像是成了天底下最幸福的公主了,整日无所事事,不愁吃也不愁穿。但成天这样,时间长了自然感觉憋得慌,现在想起前些在望香楼唱歌的那段日子,到感觉特别的怀念了。其实那就是人生的一种追求吧!一个人有了追求,才不会觉得生活是那么的空虚和无聊,而如今一下子跌进了梁家的福窝,到觉得有些羡慕吃苦的日子了。这也不难理解,本来自己在外漂泊了多年,而今又一下子成了官爷的公主,让她一下子适应这么快的转变,还真得需要一段时日啊!

可时间长了实在憋得难受,偶尔在窗前静坐的时候,脑里总会突然蹦出想去唱歌的念头,而这样想了不止一回两回了。每每望着窗外,看那些卖艺卖唱的人们,她总会想起些关于自己的往事来。记得小的时候,为了练自己的胆子,孙婆婆多时候带她到大街上演唱,当时她特别胆小,怎么也唱不出口,只是一个劲儿地低着头,双手拧着下衣襟。那时的她实在太胆怯了。而且孙婆婆平日对她很严格,她从小没有父母,那个时候她曾几度恨死了孙婆婆,怪她不留情面。因为一发现她唱跑调了,就是一顿大骂!婆婆时常叫她女孩子要坚强,不能随便流泪,也要像那些男孩子们一样敢闯敢做!其实现在才明白,孙婆婆一直是爱她的,正是因为小时候对她的严教才造就了如今的自己。要不是她,或许自己到现在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吧!对,我不能辜负了我的家人,更不能辜负了养她教她的孙婆婆!对,自己不能就这样堕落下去,为了自己的明天,也为了那些失去的亲人,更不能忘了自己曾经吃过的那些苦。谁,我不能轻言放弃,不能放弃他们给我的恩赐!虽然二十年前家人惨遭血案,但但他们赵家的血脉还没有断流,依然在我的身上沸腾着,我还不是姓赵吗?不管走到哪里我还不是赵家的后代吗?即便死了变成鬼,我也是赵家的份啊!对,我要好好地活着,有意义的活着,坚强而勇敢地活下去!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自己走过的路吧!对,我不能放弃唱歌,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全城依然爱她听她的歌迷们,也为了小城依然年轻,我,必须得重回唱歌生涯!

最终,香玲算是下定了决心要去唱歌。起初梁辉总是反对,说自己有吃有喝有穿,跑那里受什么罪去?更何况你现在是我梁辉的女儿,怎么能成日跑楼里去唱歌呢?反正梁辉是说了一大堆的理由,就是希望香玲哪儿都别去,一心一意呆在府里做好千金大小姐便是了,省的自己老了还要操里操外的。重要的是香玲的不幸主要是妻儿夏荷惹的事。如果在他的后半生再让香玲东奔西跑去受罪,叫他怎能安安心心过完余生呢?再说了自己活到老才认得这么个漂亮的女儿,要是整日在外漂泊,那照样不是把人给寂寞死吗?他想好好感受一回为人父亲的滋味。说来说去梁辉和女儿就是走不到一起。

最后,香玲出一主意就是抓阄,一个盘子里放两张纸条,上写“留”和“去”,为了父女俩不引起争执,此纸条专门由下人去做。签很快做好了,仆人双手端着盘子递到香玲面前,香玲瞅着纸条站了半晌,手总是迟迟不肯伸进盘里。她生怕会抓到“留”签,如果那样的话就完了。但他们事先说好了规则,不管怎样都得按结果遵守,而且这主意又是自己出的,不遵从也难说得过去啊!

抓吧抓吧!看天意了,抓吧!这样想着她闭上了眼睛,伸出手缓缓向盘中移动。就在同时没有人注意到梁辉的表情。他是紧皱着眉,咬紧了牙关,生怕香玲会抽到“去”签。转眼她的手指已经触到了那两张纸签,那一刻她突然停住了,咬着唇犹豫了半晌,之后才抓起纸签,像是在搓两个字的轨迹一般。她的手在盘中慢慢磨蹭着,像刑场上犯人抽生死签那般,看得让人有些紧张。最终她拿起其中一个纸签捏在了手中,随从的丫鬟刚要上前看签时,只见香玲满脸镇静地把汗浸透了的纸条塞进了嘴里。此时,众人皆嘘声响起。梁辉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就大声嚷开了:喂!香玲你搞什么啊?怎么想赖账啊!什么签啊看不看就销毁了?这时一个丫鬟紧步上前,取出盘中的纸签看了看,之后走到老爷面前小声说:老爷,香玲小姐抽到了“去”签!按约定她该走了。梁辉情急之下生气地拍了拍桌子,对眼前的丫鬟大声吼道:退下!这儿轮到你说话的份吗?你怎么知道她抽到的就是“去”签呢?该不会你们串通好了来捉弄我么!刚一听到“串通”二字,吓得两个丫鬟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嚷道:老爷冤枉啊!婢女可以拿性命担保我们是清白的,请老爷明鉴啊!老爷饶命啊!

这时香玲开口了:义父,亏你是堂堂七尺男子汉呢,你也不想想,就算她们作弊也应该是向着你的啊!她们随从你这么多年,难道论及感情,我比你与她们还要深吗?说着她抓起盘子里拆开的纸条走到梁辉面前:义父,放亮眼睛看看,这是不是“留”字?总共两张签,你说我吞下去的还会是“留”签吗?为什么你说话就不算话呢?哼,说着她开始肉起了眼睛。梁辉以为女儿哭了,心中不免有些愧疚就呼丫鬟起来,他径直走到香玲面前,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说道:香玲啊别哭了,都是为父不好惹你生气了!好了好了,一切就按抓阄的约定走吧!唉——其实父亲真是舍不得你走啊,我梁辉一生为官也算三生荣幸,可是……唉,至此,你说说我梁辉还算不算有家啊?不算!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家的!夏荷带着我的希望早飞走了,而且还连累了你的家人,如今我……我就算是老天对我的怜悯吧,很有幸在这把年纪遇到了你,还没有让你好好享一回福就要走了,你说我……梁辉这辈子心还能安吗?唉!人老了真的不好啊,寂寞,孤独,一回老家还是一个人!好容易盼到今天,盼着你能为我倒杯茶,做几桌小菜,陪我散散步,和我聊聊天……唉,身上有点顽病……唉!好了去吧,孩子走吧!好好活人……

此时的梁辉已经泣不成声了,他没有发现,香玲和众仆人也哭了。也许除了香玲外,全院上上下下,谁不清楚这辈子孤苦的生活呢?也许这就是命吧,老天决定让香玲去唱歌,或许她只有离开梁家大院,一生为人们唱歌,这样才会告慰父母和孙婆婆的在天之灵吧!梁辉一语不发转身就走了。此刻,香玲紧跟几步从身后紧紧搂住了义父的身子,她把头埋在他那宽厚的背上大声哭了起来,而梁辉只是一个劲儿地拍着女儿的手。不一会,他挣开香玲的手径直往屋里大步走去。整个空荡荡的大院里,只留下几个脸上挂满了忧伤的女人。

看来,一切就这样被老天决定了。香玲今后要离开这座大院了,她又要开始自己的演唱职涯了!

应该是在后半夜吧,天忽然下起了大雨,一直下到天亮还没有停。今天,梁辉起得很早,他简单洗漱后就趴在桌子上开始沉思起来。半晌,他从书架上拿出一本满是灰尘的卷宗。他取出其中一篇封面写有“赵家血案”的文件,在摇摇晃晃的烛光下开始细读起来。可读了一遍又一遍,还是理不出什么头绪来!

其实早在二十年前,上任总督刘升刘大人也是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曾经人称“刘青天”的他,也是因为这个案子伤得一败涂地。三年后,他自主辞职了,他觉得自己枉对黎明百姓,枉称“刘青天”这个称呼。既然查不出什么结果,又加上那会他染了风寒,所以就提早辞了职,到乡下老家去过平凡的日子去了。他一走接着自己上任了,当初自己还年轻,满以为比别人能干,相信这个案子在他的手里一定能破的。然而当他再次翻起三年前的那起卷宗时,中觉得一塌糊涂,特别棘手!就这样在当初还有信心的时候追查了整整半年之多,可紧张依然微乎其微。从那以后,他暗自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戒骄戒躁,一心一意为百姓做事。他那会最崇拜的人莫过于宋代的包拯了,那人断案如神,为民请命。很早自己也心里这样梦想着终有一天,他会成为下一个“梁青天”,就算坐不到像包拯那样能断案如神,但起码要努力走出刘升的样子来,部位百姓丢脸,不为前辈抹黑。然而除了那件让他棘手的血案之外,他这一生算是尽力了,算是活在人们的心中了。每每想到此,他也觉得此生应该无憾了,而真正让他遗憾的是,到今天还没有个家,老来孤零零地一个人生活,不免心中泛起波波愁潮。如今香玲没呆多日却要嚷着去唱歌,看了自己对她日后的补偿又没有希望了。其实这不仅仅是金钱的问题,而是亲情的关系,不只是说让她一生生活在衣食无忧的日子里,更重要的是让她在失落了多年的亲情面前得到安慰和补偿,这才是最重点的。钱算个什么东西?只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而唯有人间真爱城市最让人值得去拥有的,而到此,她却……

看来香玲是非走不可了,而他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把这件旧案破了,就算香玲不在自己身边,但若案子破了的话,这也可以说是他给她这一生最好的礼物了吧!唉,可惜自己已经老了,而且这个年底又要下台了,也就是说这件重任只能留给未来的新人景云了。

雨依旧下着,夹杂着些风寒。

这一夜香玲失眠了,她早早熄了灯,一个人趴在床上想了好多好多。唉,她突然也产生了一点留恋。想想义父那寂寞孤苦的一生,她真是动了心,多想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做个乖乖的孩子,伴着他幸幸福福地安享晚年。然而,她还年轻,她有她的梦想,若果错过了这个选择,不知未来的日子里,自己还会落成失眠模样?又一想感觉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义父年纪已高,心里需要什么他很清楚,可是她不能陪在他的身边啊,因为她有她的梦啊!就这样,香玲一个人翻来覆去思忖了好久。

不知何时她睡过去了。梦中,她听到大风刮着树叶沙沙作响,待醒后才发觉天下起了雨。香玲是个对雨痕敏感的孩子,每每一下雨她就会莫名地忧愁起来,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回她再也睡不着了,就披上外衣想出去走走。就在她刚推开门到时候就看见义父的屋里还亮着灯!受了风儿惊吓的火苗总是左跳右晃的。透过那一片暗淡的光芒,她清楚地看到了一个苍老的身影,正伏在桌上像是看着什么书。那一刻,她莫名有一阵很想哭的冲动,对天对雨对着她的义父,真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最好能把积压在心头的所有委屈和不快统统都哭出来。然而她还是没有哭,想起孙婆婆说过的话,她重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是的,女孩子应该坚强点,不能随便哭的!可心里虽是这么想的,而眼泪却早已流出了眼眶。此刻,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原来是那么的脆弱和无助,自己也是多么渴望亲情之爱啊!然而,当爱来临之时,我为什么又变得犹豫起来?她很矛盾,她的心很乱,只管坐地屋檐下伤心地哭起来。

也许泪的成分里就含着一个人心里的所有忧愁吧,她刚哭了一阵子,待擦干眼泪后,心情顿觉好了许多!因为天气凉,她就起身进了门。刚进屋就见到桌上摆着的茶壶,她这才想起义父昨日说过的那些话。于是她很快沏了壶热茶,就打着雨伞往义父屋里走去。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门事关着的,她敲了几下没人应,她猜到义父一定是睡着了,那如果没盖衣服的话会着凉的。这样想着,她便使劲一推门,“吱呀”一声门开了,她轻轻走进去,灯还亮着人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的身上没盖衣服,屋子里有些凉,唉,要是伤了风寒该如何是好?她赶紧走到床前拿起一件厚厚的大衣,轻轻地披在了他的身上。就在她正要转身离开时,梁辉醒了。他刚抬起头就看见桌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他先是一愣,刚回头看时香玲已经走到门前了。他想起身叫住她,可很快又咽下去了。

女儿关上门走了,屋子里只剩下梁辉和那杯热茶了。他望着杯子想了好一会,才端起了准备喝,可杯子刚碰到嘴唇,梁辉突然像小孩子一样开始哭了!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直流而下,一直落到了茶杯中。没有人明白,就是这一刻才是梁辉觉得最为幸福的时候,这不是苦痛的泪,而是幸福的水……

三天后,香玲终于坐着马车,带着两个丫鬟离开了梁家。她要去远在城南的一家酒楼了,她要继续她的唱歌职涯了。

香玲刚走,次日,梁辉就派管家带人去看看情况。到那里时已经接近黄昏了。管家刚一进楼就听见有人在唱歌,他以为是香玲,心里一下子就来气了:哼!你个没心没肺的汪青云,香玲刚到你就让她开唱?亏你还是梁大人的故交呢!要是给我没个交代看我告诉梁大人怎么收拾你!他边想边气愤地来到柜台前,就冲着以为胖乎乎的小儿大吼起来:喂!你们老板了?快!把姓汪的给我叫出来!小儿听着这人张狂的口气也来气了,他刚要发飙,但一看这人的打扮,他想这人一定有来头的,暂且淡定!这样想着他带了一点淡淡的微笑说:老人家你等一等可以吗?我们老板现在忙了!说罢小儿把毛巾往肩上一搭就上楼了。不一会汪青云下楼了,只听见他边走边骂:谁一个不长眼的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真是吃了……他突然打住了。因为他的目光早就瞄到眼前的这位老人了,这不是刘管家吗?天哪!这是怎么了?什么事非要他老人家亲自跑一趟呢?还发这么大的火?我汪青云又得罪谁了?他心里不安地嘀咕着,只见刘管家已经迎到他面前了。还未等汪青云献出谄媚的笑时,刘老爷已经开口了:汪青云啊!你说老爷平日待你怎么样啊?我看还不算坏吧!这香玲刚一到这儿你就让她开唱?你说你还有没有良心啊?你……可汪青云听得一头雾水!什么?香玲到了?真是笑话!梁大人的信早来过了,香玲的到来他十分欢喜,可这人已经来了是怎么回事?刘管家应该没搞错吧!

 “嘿!刘管家您好!久违久违!近来身体可好?梁大人他……“

 “汪青云!别那么多废话,我在问你香玲怎么这么快就开唱了?难道不能缓两天麽?你就那么爱钱吗?汪青云你……

 “刘管家,您息怒!请容小的把话说完好吗?可问题是香玲人在哪儿?她什么时候离开贵府的?我青云楼可是没见香玲的半个人影儿!要是你非说我汪青云待她不善,那我岂不是掌梁大人的脸吗?那楼上唱歌的哪是香玲啊,她是本店一个小小的丫鬟!为了招揽生意她在走形式呢!我何尝不盼望着像香玲这样的名人给我撑腰呢?唉,梁大人还是没有忘记我啊,这么多年来还惦念着我的生意,真是让他老人家费心了……“

说着,他以袖掩眼,可那时刘管家早就跑到楼上去了。待他发觉后正欲上楼一看究竟,刘管家已经下楼了。他像失去了理智似的一把抓住汪青云的衣领喝道:姓汪的!香玲呢?!她哪儿去了!你为什么不知道?这人明明昨天早晨走的,难道说到现在还没有来吗?啊!扯淡!你这个骗子快说,你把人给我藏到那里去了?要是香玲有个三长两短,我我这条老命就和你豁出去了!

 “咳咳咳……刘大爷……你……你能不能先松开手啊,我都……喘不过起来了!你先冷静会,我……香玲她真的没有来啊!这么说……她是昨天走的?那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呸!闭上你的乌鸦嘴!来人给我搜!”

说罢,他的两个随从开始各处搜起来。可寻了半天各房各屋都不见香玲的半个人影!这到底怎么回事?真是出怪事了!看来,人是真的没有来,也许像汪青云说的有可能出啥事了!或者,香玲一时兴起想玩玩而已?说不定明天她就来了?然而不管怎么样,这只是他的猜测而已,最关键的还是先找找再说吧!

这下刘管家才觉得刚做的有些过分了,就向汪青云施礼道歉。汪青云哪敢受刘管家这一拜呢!他赶紧朝身后大喊一声:来人!很快,几个年轻的壮汉齐刷刷地出现在眼前:刘管家,什么都不要说了,快带上他们沿路找找吧,说不定半路就碰上了呢!刘管家看得出汪青云也是很着急的。刘管家简简单单道了声谢谢就回头跑出了门外。他这一把年纪的行动起来真是不行了,但今日,他一想到香玲的安危,整个人仿佛得了神通,像是换了年少,脚下生风跑的出奇的快。汪青云走到门口,焦急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他这才想起忘了得刘管家上酒菜!唉,事情这么紧要,谁还能顾得上吃喝呢?

那时,夕阳已沉。眼看天就要黑了,可香玲还是没有回到青云楼!刘管家也没有寻到半个人影。跑了一阵的路,壮汉们也累了,自己就更不用说了。人没找到不说倒是把自己的脚给崴了!他暗骂自己真是没用。最后壮汉们在一家小店吃了碗面之后继续赶路,而刘管家被迫安排到一家客栈养伤去了。

然而,一直到了深夜,他们还是空手而归!难道香玲真的出大事了吗?

这一夜,刘管家彻夜没有合眼,而汪青云也是一样心里不安……

第四回白衣公子,青云直上

然而,像汪青云那张“乌鸦嘴”说的,香玲在半路上真的出事了!幸亏碰上了一位好心人相助,不然谁知道将会遭什么不测呢!

车子本来在路上跑得好好的,可就在经过一片小树林时,不知从哪儿突然窜出来一直野兔,把两匹马吓得仰头直跑。可不管车夫怎么喊马儿就是不停,还是一个劲儿地向前狂奔。很快车子跑出了树林,眼看就要冲到山沟里去了,可马依然在飞快地跑。香玲和丫鬟吓得大喊大哭起来,可又急于没办法逃脱。终于,最后,车子被带到了沟底,幸亏坡不算高,否则这一劫注定又难逃了!可虽说坡小,该死的是沟底却有好多石头,何况车子平跑那么快,这样一摔车子当然散了架。好在人还没有受过大的伤,只是些皮伤而已,而车夫受伤倒严重了,崴了脖子,连胳膊也脱臼了。两匹马早跑得不见了踪影。

天底下,香玲和丫鬟还惊魂未定,几个人可怜巴巴地紧紧相拥在一起流泪。而车夫想起来又动不了身,饥饿,口渴加之全身钻心的痛,他挣扎了几下就晕过去了。这下可把她仨给吓坏了,一位车夫断气了,但用手指试试鼻气才发觉还是活着的。而三个姑娘又不知道该怎么救他,只是一个劲儿地哭着狂喊着救命。那时时间已到正午,该是人们回家吃饭的时候了,而路上却不见一个人影。等了好久,好容易才等到了一个男人,走近了却发现是个流浪汉,理都没理那人就跑远了!

然而就在他们感到无望的时候,突然远处迎来一个骑着马的人。香玲见状心里大喜过望,赶紧举起手边挥边喊:好心人!救命啦!救命啦!那人好像听见了她的呼叫,只见他的马慢了起来。等走近看时,让香玲大吃一惊,天啊!原来他是一位年轻的公子,穿着一身朴素的白袍,人长得很清秀,骨子里透出一种男人应有的大气,看样子他像是个书生吧!他一下马就问:姑娘所遇何事?不知我能帮得上忙?然而就在他说话的这一瞬间,他被她惊人的美貌深深吸引住了。他做梦也没想到今日能为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孩做点事,真是三生有幸啊!他这样心里暗暗想着,只听见香玲说道“恳求公子久久他吧,我们几个弱女子已经无能为力了!那人向下看了一眼就说,好的!我们看看去。

香玲边走边把刚才发生的事向年轻人说了一遍,那位公子听后不由一惊。天啊!真是险啊,还好是个小山坡!

下去后,男子把车夫驮到了马背上,和三位姑娘一同往镇里赶去。不多时他们才到了一家客栈,男子请来了一位大夫,经过一番详细的检查后大夫说没什么大碍,胳膊已经脱臼了,不过很快就会还过来的。至于脚伤,吃了这些药酒没什么问题了,但这两天得好好休息。临走时大夫再三嘱咐年轻人如是说。

送走了大夫,那位男子也骑上马急急地道别了,还未等香玲问恩人的姓名,只听得那位公子回头说了句我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了!有缘后会有期!便赶着马扬长而去。

因为车夫有伤在身,所以暂时还不能离开,于是他们商议后日再继续上路。因养伤需要次日休息了整整一天,等到第三天早晨,他们吃完饭后才雇了一辆马车出发了。至此,他们总算可以顺利地回城南小镇了。

事有凑巧,正当他们赶了一程路在野外休息时,梁大人的两个手下带着那帮壮士沿路跑来,他们远远看见一辆马车和几个人在那里坐着。他们先是一喜,想到那就是香玲她们的车吧。直到走得近了,才知道这正是香玲她们!这下可把他们给高兴坏了,很快几个人凑到一起,把各自刚刚发生的事统统都说了一遍,之后壮士们一起跟着香玲的车子来到了刘管家所住的客栈。那时,刘管家正一踏一跛地在屋里急着打转,忽听门一响,就见随从满脸笑容地向他说道:刘管家,香玲她们找找到了!人好好的,正在门外呢!话刚落音刘老头一下子冲出门外,他顾不了脚伤的疼痛,一口气跑到了楼下,一看到香玲好好的站在他的面前,不知怎的老人突然哭了:孩子,来了就好!来了好啊!可把我这条老命给急死了。这时香玲赶紧上前握住刘管家的手,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老人。没想到老人突然笑着哭出了声:孩子,你托了梁大人的福啊,你是吉人自有上天保佑啊!没事了,只要你们平安无事就好了。说罢他转过身一跌一踏地上了楼。走时,他还不停地叨念着,梁大人真是福临啊,上天保佑您老人家啊!香玲她没事了……

接下来,汪青云的壮士们跟着香玲一起赶到了青云楼。时至黄昏,刘管家和随从也到了梁府。

先前,汪青云只听过她的大名,但从未见过其人,如今见她平安回到了青云楼,把他真是给乐出了眼泪!更重要的是,香玲还成了梁大人的女儿,如果这样自己今后的生意必定会红起来,而且会很红很红的!有名手唱歌,有梁大人做后台,谁想想能不红吗?是啊!汪青云是幸运的,他说的一点没错,自香玲来这里不出个把月,他的生意已经火的冒光了,像森林着火那般烧得很旺。这暂是后话。

就在香玲回到青云楼的当晚,她刚吃过晚饭后就有点犯困,于是简单洗漱罢就去睡了。可是今晚不知怎么了总是睡不着,总觉得心里急急的,有一阵无名的失落感占据着她的心,又感觉自己像是在念记着什么。静静想了半天,她才发觉自己在想前天遇到的那位恩人。此刻那位年轻公子的背影清晰地闪现在她的脑畔,像一团乱麻一直萦绕在心头,像一点点泥巴甩也甩不掉。他那清秀的脸庞,浓浓的眉毛,迷人的笑声,甚至几句轻轻的话语,这一刻她像是已经迷恋上了他的一切,那么熬人!先前不太相信书中所谓的一见钟情,然而这一刻,她不得不点头承认了。

也许这就是爱的初体验吧!原来爱是如此的奇妙而偶然。仅仅与他一面之缘,怎么会叫人思念的如此彻底?而身边久留过的人何尝不少,然而,他们转瞬别过后被忘得一干二净了。是自己的直觉告诉她,她已经慢慢陷入了他的世界之中,是她正在一步步逼近爱的枷锁,一点点作茧自缚。这是情的网爱的茧啊!可明明有很多人知道这是个充满了痛苦的陷阱,然而他们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心甘情愿地陷了进去。

她使劲闭上了眼睛,想抹掉脑海里浮现的一切,可是怎么也静不下来。刚才所有的疲倦,不知何时都化成了一种让人醒神的药,让她越躺越清醒。他的影子总是挥之不去,她的心乱的要崩溃了,她的脑袋一直在“嗡嗡”地响,好像他在她的耳畔诉说着什么……

她很难受,既然睡不着那就起身走走吧。于是她又穿上了外衣,下床点了一支蜡烛,顿时整个漆黑的屋子一下子被照亮了。奇怪的是,这昏暗的烛光竟像一种解愁剂,让她的脑子立刻变得清醒而空荡。她猛然觉得黑夜更是可怕的,既然这样那就让烛光陪着她休息一会吧。

坐在桌前,她双手无力地托着她的乱糟糟的脑袋,双眼死死地盯着桌上跳动的火苗,这一刻她突然在火焰之中看到了一个美妙的世界,那应该是一个充满了温暖而激情的世界,那是一个光明而活跃的世界!原来看着火光幻想是一件多么令人惬意的事啊!怎么先前就没有发现呢?桌上放着一把扇子,她无聊地打开了它,她偶然看见了上面题着的一首情诗,她反复看了几遍,觉得诗写得很有情致。她一时兴起也想写一首诗,刚刚这么想着,脑子里就已经有了整个诗的模样,便很快拿出笔墨刷刷地写在了纸上:

愁浪滔滔银河上

夜风拂烛初探窗

伤心何期伴君旁

影动才知影成双

刚写完,她捧起稿纸吟诵了一遍,感觉心里舒畅了许多。既然墨已研好,何不再写一段?这样想着她边闭上眼睛构思了半晌,之后又在纸上写道:

繁星点点,相聚何年?风恋烛光,不堪情深火自凉;风寒魂散,几多迷茫,独自悲伤。

思潮涟涟,盼君难言!望穿孤窗,不忍热泪满衣裳;歌断月残,几度夜殇,瘦影睡墙!

一词刚写罢,她忽然想起把这首词写成歌。于是她起身拿起一把扬琴,望着北风吹得摇摇晃晃的烛光,她开始拨动手中的琴弦了。瞬间整个昏暗的屋子里传来了忧伤的琴声,刚拨了段幽幽的前奏,紧接着她开始边弹边唱:繁星点点,相聚何年……听得出这是一首让人心生哀愁的曲子。在今夜,在她满心忧伤的时候,她谱出了这首看似随随便便的歌,然而和着凄楚的歌唱,竟然显得那么美完美而动听!

这一夜,她精神很好,弹了几遍,也改了好几次。一直到了深夜她才放下琴来,拿出笔墨把这首灵感之作纪录下来。刚写完才觉得满身疲惫,一年打了好几个哈欠,她是真的困了,就一头扎进被窝里呼呼地睡过去了。

这一睡就到了天亮。刚起床站在窗前,她看见街道上已经人来人往。摆摊的小老板们早早来到老街,是为了争抢一方行人来往密集的地盘,这样他们的生意才会见好啊!还有开饭馆的,好几家都大张着门,店小二把桌布搭在肩上,站在门口对着行人偶尔吆喝几声;挑着担子的货郎,边吆喝边晃荡着扁担像虫子那般慢慢游动。摇着扇子的公子爷们,身后紧跟着狗一样的随从,大摇大摆地穿梭在老街做热闹的地带。偶尔也会看见一两个衣着破烂的流浪者,拄着弯弯的木棍,在大街上点头哈腰地挨个儿乞讨,但看得出很少有人给他们施舍什么……

香玲看了半会,她才关上了窗子去了楼下。那时她看见青云楼的门也开着,整个桌子上坐着一半吃饭的人。而他一直没有看到汪青云的半个人影,而柜台前却站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儿,他正在噼里啪啦地拨打着算盘。香玲走过去,小儿以为是来了客人,刚要放下笔去招呼抬头却是香玲,他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施礼道:小姐早!香玲回了一句早!接着问胖子怎么没有见到汪叔?胖子笑说汪老板还在睡觉了,这里不是由我吗?香玲笑答那你是这里的二把手了?胖子奉承地笑说岂敢岂敢!香玲再也没说什么就上楼去了。回到寝室她洗了漱,吃完早餐就到楼上去了。

然而,她还是不见姓汪的,这回她心里有点来气了,心里暗骂道:堂堂青云楼一老板,太阳已晒多时竟还在做梦!真是不可思议!而喝酒玩乐的公子爷,除了下下棋外似乎闲的很无聊。香玲想,如果这样耗下去我看青云楼早该关门了!就算到不了关门的地步,也得改改名了。改成一个简简单单是饭馆好了,这那是人消费的地方啊!整个楼里除了几个漂亮的女孩陪陪客外,还有什么可以吸引顾客的花样呢?汪青云也真够笨的,尽想着拿那些思想单纯的姑娘们来赚钱,真是作贱!她在心里嘀咕了半会,正欲回头回房时只见楼下门口有好多仆人在忙着搬什么东西,她细细瞧了半会还是没猜出那箱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但她看到了汪青云的影子,他站在门口边喊边用手指指点点。咦?胖子不是说他还在睡觉吗?怎么他站在这里?她好奇地下了楼。

 “咦?汪叔,你怎么在这里啊,还以为……”

这时胖子跑过来了,他赶紧打断香玲的话:

 “我们汪老爷啊!以前是……对!而现在呢,你一来他就变勤劳了!看,这些东西,你猜是什么玩意儿?这是专门让你唱歌用的最好的乐器!说着他向前一步,把头凑到香玲的耳边轻声说:说实话,以前他可真是个懒虫啊!其实我也没想到他今天会起这么早的!

香玲忍不住笑了,她看着汪青云满脸的笑容:喔,原来……真是让汪叔费心了!我香玲绝不会辜负了你的一片苦心,相信你的生意定会红起来的!

汪青云把目光移开,看着打算盘的胖子,终于他忍不住笑了:唉!这小子定在你面前说我坏话了!你刚先一开口我就知道他对你说什么了!香玲啊,不过说真的,以前我真的起得很晚,因为楼上生意很清淡,又找不到一个很好的歌手,就是找到了待遇不好也不好好唱,不是看着一楼吃饭的人多,也许我早就关门了!幸好梁大人还惦念着我,让你前来助阵,不然青云楼也该早关了。

到了正午,香玲吃过午饭后,一时兴起就拿起自己的那把扬琴,叫了几个青云楼的姑娘来陪奏,她开始唱起来了。那时汪青云还在休息,他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唱,待清醒后才发觉是香玲!他没有打扰他们,而是躲在门外仔细听了半会,不由啧啧叫好:呵呵!不愧是小城一绝啊!唱的真不赖!看来我青云楼有明日了!他笑呵呵地摸了摸长长的胡须开心地走开了。

次日,汪青云叫人在门口张贴了海报,说是本楼邀请小城最有名的歌手香玲,来青云楼为大家激情演唱,望各位前来捧场!海报刚一贴出去,就有很多富豪弟子紧搂拜访。其实他们先前是去过望香楼的,自然这次见香玲也不是头一回了。但香玲来青云楼到底是为那般?他们有些困惑,谁不知道汪青云的酒楼就是个名副其实的饭店,喝酒的人不多,也没什么可娱乐的花样,生意一直都是冷冷清清。可是香玲这突然的到来,人们倒是觉得汪青云为了捧捧他那清淡的生意。去就去吧,反正人们不是冲着青云楼的饭菜来的!

不多时,青云楼上上下下已经挤满了游客。比起平日简直让汪青云想都不敢想!看来这人一出名就是了不得!想想昨日清静的青云楼,全挤满了一帮饭桶。看来今日,明日,甚至未来,我青云楼一直要这么热闹下去了罢!呵呵,真是天大的好事啊!平时汪青云几乎不管店里的事,因为人不多交给胖子小王就行了。而今天他才真正感觉到了一种当老板的滋味了!客人太多店里人手又少,此刻他不得不做起老“小二”了。

整个店内,客人的说话声,和着楼上悠扬的清唱,把整个青云楼的气氛一下子推到了至高点。时至黄昏夕阳西沉,客人们才依稀散去。热闹了一整天的青云楼顿时慢慢安静下来。虽说人一走楼里变得空空荡荡,而汪青云还觉得楼上的气氛依然是活跃的。曾几回他都产生了幻觉,隐隐约约听到楼上还有客人在闹,香玲还扶着琴儿弹唱。这个晚上汪青云简直兴奋透顶了!但他站在柜台前拨着算盘记账的时候,才发觉手已显得生疏了。唉,毕竟好些日子都没有碰过这东西了,于是他呼胖子帮他算一遍。只见小王过来,站在柜台前,摆好算盘“噼里啪啦”一阵娴熟的计算,不算倒没什么,一算真是吓人!天知道今天一天的收入竟是先前近一个月的收入!天啊!汪青云简直不敢相信,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做白日梦,便小孩子气地嚷着叫小王掐掐他的耳垂,看看有没有反应。胖子连连摇头说不敢,汪青云大喊一声:什么嘛!叫你掐你就掐,掐得越带劲我就给你赏银子!明白吗?胖子一听汪青云这么一说,他顾不了什么就一个劲地在汪青云的耳朵上狠狠地用力一掐,只听得汪青云“哎呀”一声尖叫,胖子吓坏了连忙后退数步赶紧道歉,没想到汪青云真的从身上掏出整整五两银子塞到胖子的手里,之后兴奋地哼着小调上楼去了。柜台前只剩下两眼发呆的胖子,他还在死死地盯着那五两银子,像是兴奋过度而被抽了的样子!

至此之后,青云楼的生意逐日红了起来。

且听当地人还传谣着这么一句话:香玲一唱,青云直上!看来青云楼的生意还是香玲唱了主角了!

第五回悲欢离合,红尘错爱

就在这个年的冬天,梁辉最终因为顽病多次发作,他不得不提早辞职回家养病。半月之后景云正式任职。在梁辉养病期间,景云时不时地回他家照看老人,因为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又加上疾病,听说女儿又在外面漂泊,正是这个时刻他的身边最是需要人陪伴的时候。而整个空荡荡的大院里,除了三两个仆人之外他再也没有别的亲人了。每每景云去的时候,梁辉总是舍不得他走,有时两个人谈心谈到深夜,有时还谈到泪水涟涟。但不管怎样,梁辉还是打心里感激这个年轻有为的小伙子,既和他谈心,又帮他办事,是景云这些日子对他的照顾,让他原本孤独的心一直还有着或多或少的依赖,是他的关心让梁辉的身体一天天健朗起来。

日子长了,梁辉从心里觉得景云是个很不错的孩子。不但人善良会照顾人,还这么年轻就当了官,真是难得的人才啊!渐渐地他终于有了这么一个想法:把女儿香玲许配给景云,那岂不是绝配吗?

终于有一天,景云再次来看他的时候,梁辉就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景云。谁知这小子还真有点害羞,说自己现在还小,家里又穷,哪敢娶您梁大人的女儿呢?梁辉说这都是小事,况且你的为人我又不是不清楚,善良,体贴而且这么年轻就做了官,恐怕香玲一听就想急了吧!而景云偏偏婉言拒绝,像是不给梁辉面子似的。最后梁辉有些生气了,他涨着红脸问景云:你小子真是不给我梁辉面子啊?好!算我看错人了,好你走吧!算我多心了。话未说完景云就急着辩解起来:梁大人您别误会啊!我……我真没别的意思,我…。。我是说我已经遇到一个好姑娘了,在没有忘掉她之前我是不会娶别的女孩子的,请大人原谅!

这回,梁辉总算知道为什么了。一听原来是这样,他不由地笑起来:景云啊,我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什么八卦之心嘛!说说你遇到谁了?如果比我家香玲强一倍的话由你说了算!景云听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大人,我上回外出办事的时候,在经过一个偏僻的山路上遇到了一个落难的女子,那天我救了她,所以……至于姓名,何方人氏我还没来得及问呢,但就在见她的第一眼,我就情不自禁的喜欢上了她,我想这就是缘分吧!相信终有一天我会和她再次重逢的!梁辉听到这儿笑得更凶了,哈哈哈,景云啊,你这个大傻瓜,活活要把人给逗死。你说你半天讲了个什么?救了人家一命还不知姓名?不知何方人氏?还讲什么缘分啊!好吧,那你就等去吧!等有一天你老了的时候,我想你一定会遇上她的。孩子,这事先不提了,祝你好运!说罢梁辉笑着回屋去了。

其实,上次香玲回城南青云楼的路上,出事后救她的那位白衣公子正是景云!自景云那天骑马扬长而去,告别香玲后,走得急竟然忘了姑娘姓名和住处,等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开始整夜想念她了,渐才知道他是深深地迷恋上了她。而要命的是他却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和地址!正是这次偶然的巧遇,也让他初次明白了原来一见钟情的事是存在的!就这样,他也像当初的香玲一样,痴痴地暗恋着一个近乎未知的女子。

话虽是像景云说的那样,但让梁辉听得既可笑而又没办法。最终他给香玲写了封信,信中说他给她暗中查访了一位年轻有为,善良体贴的男子,再说香玲你也年龄不小了,而我在一天天渐老,又加上风寒说不定哪天撒手西归了。这倒无所谓,人老了就是要死的嘛,可他就是放心不下香玲啊!看在自己还硬朗的时候趁早把这事给办了,就算突然有一天他死了也就安心了。所以叫她务必能过来一趟!香玲刚看完信,就被义父这突然的想法的给逗笑了,但刚笑过之后又觉得老人家说的句句在理。一个字还不是为了自己将来的幸福吗?也许天底下每个做爹的都这么婆婆妈妈的吧!次日傍晚,香玲给父亲回了封信:义父,女儿感激您的操劳和关爱,可女儿实在还小不想急着出嫁,我还要好好唱歌呢!义父,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那我先给你透露一点点吧,其实女儿已经有了意中人!那人帮过我一次呢,可惜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家住何处?不过无所谓我还小,相信这是缘分,相信我们总有一天会重逢的!望义父保重,女儿香玲致敬!

不几天,梁辉收到了女儿的来信。这信不看倒没事,一看可把姓梁的给惊了一跳!半晌他对着女儿的来信直发愣,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年轻人就知道说空话!就算说空话也就算了,可为什么景云和香玲的言辞竟会这么一致呢?他们又素未谋面,这真是怪事了!

既然年轻人有他们自己的打算,那就按他们说的办吧!自己也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有时又想想,难道是自己孤独的日子过怕了?所以及早地产生恐惧症了?也许是吧!但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为孩子们着想啊!

一眨眼就到了春节。整个小城最近几天依然在飘雪,就在这样飞舞的雪花中,人们看到了又一个瑞雪飘香的年头。

过年了,人们也纷纷赶着回家了。而香玲也是和他们一样赶着马车,从雪花铺满的城南小镇一路未歇地赶到了家。这些日子里,可是把梁辉给急坏了,他几次派人到门口看看有没有车子经过,他也是盼望着香玲早早地赶来过年。今天女儿一来,他还亲自下厨为她做了饭呢!

大年初一,小城一片热闹。家家户户门前都贴上了对联,有人还在街上敲起了锣鼓,闹起了社火……

景云也准备回家探探亲,临走时他先来到梁辉家里给他老人家拜了年。听梁大人说女儿也赶来了,于是景云想瞧瞧香玲究竟有多漂亮,毕竟他还给她捡到了那个重要的香包呢!自己打小生在乡下,也没见过小城一绝的歌手,今日有幸看上一眼也算三生万幸吧!这样想着他笑着对梁辉说:梁大人,听说可是小城一绝的歌手,我倒要看看……话还没有说完,梁辉就开口了:你小子真不够意思!当初我提议把女儿许配给你,你却说你哪儿已经有了!嘿,如今倒好还要这么急着看她啊?看来你是后悔了!景云急了:看梁大人说到哪儿去了,我当然不后悔啊!不过在未见到令爱之前,我还是觉得……说着两人都笑开了,正在这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未见其人声音却传进来了:义父鱼买回来了,天可是要冻死人哪!还未等景云推门看时,就见香玲拎着一条大鱼跑到了门前。她刚要进门那时景云已探出了头,就在两个眼神相撞的那一瞬间,两个人都呆呆地愣在门前,彼此盯着对方,半晌两人几乎同时语出:怎么是你?!

这一刻,两人都情不自禁地拉住了对方的手。这时香玲的眼里已经涌出了泪花,景云举起颤抖的双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香玲?!香玲应声说:你就是捡了我香包的那个书生?你是我的恩人!话刚落音两个人同时有力地点了点头。良久,他们眼含热泪紧紧拥在了一起,各自诉说着彼此相遇后思念对方的相思之苦。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明白了一见钟情的爱情原来是真的存在的!然而在此之前,谁会想过,就在那平平常常的一次邂逅中,对方竟会思念到如此彻底!真是连他们都不敢相信,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缘分吧!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吧,也许前世他们曾经深深地拥有过吧!

而站在一旁的梁辉,更像是个傻子一样,被这两个年轻人突然的举动给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等事情最终明白后,他也是为这两个人突如其来的相遇感到惊异。他心里问自己,难道天底下还有这等巧合之事?一见钟情?缘分?唉,我老了真是搞不懂啊!但不管怎么说,这样的事正好满足了他先前的心愿,既然两人能这般相爱,那他也就安心了。郎才女貌真是绝配啊!呵呵……

元宵刚过,香玲又要出发了。这回梁辉和景云都劝她不要去了,可不管怎么劝香玲还是执意要去唱歌。最后没辙香玲就说,这样吧,等我们结婚后我保证不再去了,但现在你就让我好好玩玩吧!再说了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唱歌就是我的半条命啊,如果……景云打断了她的话:那好,你可要说话算话!等父亲定好了日子,我们结婚了你可得遵守你的诺言啊!就算不为我也得为父亲吧。香玲一听笑了:好了!我香玲向来说话算话,那就这么定了!说着她在景云的脸上亲了一下,又搂着父亲的脖子撒了一会娇。她这才坐上车子直奔城南小镇了。

两个相爱的人,被千山万水相隔一方。一个为官一个唱歌,听着真是让好多人都羡慕的绝配啊!日子长了,景云就去青云楼看一趟。这样来往的日子久了,小城的人都知道了景云和香玲结缘的事,先前因为香玲孤身一人,所以引得好多多情的公子对她的爱慕。而今她的郎君却是小城的高官,就凭着这一点好多人都对她无奈地泄气了。他们不得不承认,这才是天赐他们的一段良缘啊!

三月二十三日,这是个很特别的日子,在香玲的一生中这是个难以忘怀的日子。就在二十多年前的这一天,她的一家被害了!

这天,她起得很早。梳洗罢她掏出香包,双手把它郑重地放在桌子上,接着她点燃了香,跪在地上边抹着眼泪边烧纸钱。整个上午,她没有去唱歌,而是陪着家人的骨灰守了半天。下午她带上两个丫鬟去了镇里最大的文德寺,烧了香拜了佛,还为死去的亡灵祈祷了一会。回来的路上,她们路过一家名吃小店,因为走路走得累了,又长时间没有出来逛逛街了,今天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放松放松。香玲刚这么一提,把两个丫鬟可是高兴坏了,她俩笑着拉起香玲的手走进了这家小店。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店并不小,而且人好多,幸好还有一个空桌,她们就赶紧上前坐下了。一会后,小二为她们上了满满一桌小吃,两个丫鬟一见就心花怒放,顾不着招呼香玲就埋头吃起来。

而就在她们吃得津津有味之时,突然香玲清楚地听到,他身后的桌子上,坐着四个年轻人正在议论着她:

 “你们看,她就是小镇青云楼的歌手香玲,人长得可漂亮了,歌唱得就不用说了!满城人谁不知道她的大名啊!”

 “哦,是吗?真是有幸啊!果然不凡,要是……哈哈哈……”

 “听说她以前在小城的望香楼里唱歌,不知因为什么事给老板赶出来了,好像还流浪街头呢?唉,人就是这样啊,有时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啊!”

这时,小杏已经满脸愤怒,她正欲起身评理就被香玲一把拉住了,并给她使了个眼色,于是小杏便没好气地瞪了瞪眼,再也没心思吃饭了。

可他们还在议论着:

 “可是,你们知道吗?她现在有男人陪了,在望香楼那回还是个寂寞的冷血美女呢!如今跟了小城当大官的爷们,听说在咱整个小城他考了第一名呢,虽说不是状元郎,但能考到这般好也算很牛了啊!”

 “哎,你们说他会不会有亲戚在里面啊?或者抄袭作弊那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嘿嘿,咱先不管这些了,反正这女人虽说名扬小城,但我不会欣赏她的。知道不?她可是个贱货,势利眼啊!你猜怎么着?人家当官的那爷们听说已经有妻室了,现在肚子都大了,正是这个狐狸精把他给迷住了,让他忘了老家那可怜的女人啊!”

 “哎!就是啊!这人要是一出名,那可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事都能干得出来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悲哉哀哉!”

 “呵,你没听说过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吗?这就是现实啊!”

 “唉,可怜的女人啊!挺着个大肚子你说这成何体统?!”

瞬间,香玲被惊得直发愣,她感觉她的肺快要炸开了。她简直不敢相信景云竟会是这种没有良心的骗子!她真的有了一阵心痛的感觉,像千万条蚂蚁在吞噬着她脆弱的心。她没有回头和他们去评理,而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咀嚼着这些不再感到有一丝香甜的东西了。她们一直无语地坐着,等那些客人走后才挪着沉重的脚步出了店门。大街上,行人依然来来往往,而那四个客人还是边走边比划着手指,交头接耳地议论个不停。此刻,她对那些人的议论并没有感到一丝的愤怒,反而让她有些感激,要不是他们今天偶然的提醒,或许自己的一生就毁在景云这个虚情假意的坏蛋手里了吧!

次日,她当即向汪青云告了假,说家里有急事须立马赶回去。一大早她赶着马车直奔梁家大院,夕阳西沉之时,她才疲惫地回到了家。

那时梁辉刚去街上买菜了,待他刚进门,就见院里的绳子上挂着女儿的衣服,水还在往下滴,这应该是刚洗过的吧!他有点惊喜,赶紧叫了一声女儿的名字:玲儿,你怎么回来了?可是想死我了!香玲听见义父进来,便强作欢颜冲出门向义父迎过来:义父,你买菜了?女儿也是刚刚回来,想家了所以就过来看看……“哎,为父何尝不想念你啊!还以为你光顾着唱歌把老父给忘了呢!香玲说,我才不会呢!整日都想念你,可就是腾不出身子来……梁辉又接着说:闺女,既然你来了,我就把日子先给你说了吧!你和景云就在九月二十三日结婚,我看过了这是个良辰吉日咧!香玲脸上并没有惊喜而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哦,知道了!梁辉又说,香玲啊,明天有空看看景云去,前天他去了老家,说家里老母生病了;他明早就回来顺便过去安慰安慰他也好!香玲说那好的。梁辉突然觉得女儿有点不高兴,怎么提起景云又好像不开心似的,这么敷衍潦草的,难道他们俩何时吵架了?

 “哎?香玲你你没事吧?怎么不高兴啊!有啥心事吗?给为父说来听听嘛!”

 “呵呵,没有了,只是路途遥远,刚来有点犯困了……”

 “哦?是这样吗?我怎么看着不像呢。喂,小杏,香玲她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汪青云欺负她了?甭怕尽管说是了!“梁辉见问不到什么就转向丫鬟小杏。

 “呃……老爷,我我……小姐她……”

 “小杏!不得无礼别瞎说!”香玲厉声止住了小杏。

这让梁辉更感觉到香玲一定是出了什么情况。既然不说那过会再问吧,毕竟孩子刚来也累了,先吃个饭休息会再说吧!

梁辉还是抢先下了厨房,不一会工夫他就做好了一桌饭菜。待大家吃完后,香玲说她很累就早早去睡了。

等香玲睡着的时候,梁辉把丫鬟小杏叫到他的屋里,问香玲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起初小杏还吞吞吐吐不肯告知,梁辉就一下子来气了,你一个小小丫鬟还敢欺骗我梁辉?小杏见状只好识趣地把事情告诉了老爷。刚听罢梁辉就气得一把把茶杯摔得粉碎,还咬牙切齿地骂道:好你个人面兽心的景云,老夫算是看走眼了!我梁辉算是瞎了眼了,还一直把你当善人看待!你身为黎明百姓的父母官,竟敢带头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真是作孽啊!这个兔崽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次日,还未等香玲起床,梁辉就早早起来了,他喝了杯茶后就怒气冲冲地直奔景云府上。

那时,景云还没有回来,梁辉就坐在大门口一直等着,等了整整一个时辰之后,景云这才下车回来了。还未等他舒活一下筋骨,就听见有人放肆地大喊起来:

 “景云!你这个没有良心的畜生!我那会算是看错你了,景云啊!你真是个绝情无义的负心汉!我还真没看出来,呵呵……你小子装得还真像样的啊!”

景云一听这是梁辉。听着他这样气愤的话语,他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刚走上前去准备给梁大人施礼,却被梁辉双手抓住衣领就是一顿臭骂:

 “景云!我问你,你这次回家到底干什么去了?是不是老母真的生病了?还是看你的女人去了?啊!说啊!你给我老老实实地交代,否则我梁辉先办了你让天下人看笑话!”

景云一听有些心虚了。他这次回家还真是去看妻子了,因为前些天女人生孩子了。咦?梁辉怎么知道我已经有妻室了?这不大可能啊!在那座偏僻而仅仅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谁能把他的事传到他梁辉的耳朵里来?可是他好像忘了,村里的狗子却在城南小镇开饭店已经好几年了呢!而这消息,便是从他那里传出去的。

“我我……我……梁大人,我我哪有什么妻子啊?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是吗?你真听不懂吗?啊!要不现在就带我到你家看看去,你敢吗?敢吗兔崽子!是男人你就说真话,不要让我这辈子都瞧不起你!”

 “我我敢!我真的没有啊!梁大人请你相信我!”

 “好!既然你说敢那咱们就再去一趟,走!我们现在就去!”说着梁辉已经纵身跳上了马车,此刻景云转过身,他终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梁大人!我我景云知错了,我当初悔不该骗你!自那次遇见了香玲后,我……我就深深地爱上了她,所以我……”

 “所以你就一直瞒着我?欺骗我?呸!真不配做个男子汉,就凭你这副德行还想治你天下?小子你还差远了!唉,没想到你真让我失望透顶啊!”

两个人正说着,只见香玲和小杏气喘吁吁地赶来了。

她见景云跪在地上忏悔的样子,如今让她看起来他竟是那么的可憎而无耻!她死也不会相信景云竟会是这种人,然而事实面前却是这样了!而话又说回,往日的景云真的是死心塌地爱着她,而自己对他又何尝不是呢?可谁会想到结局竟是这样的荒唐可笑!此刻,在爱情的选择里,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景云这样的过错?是爱是恨,爱恨交织,让她变得神志恍惚不清!最终她一把挣断了挂在脖子上的定情物,头也不回地跑了……

梁辉急了,生怕女儿会出事,他走过去给景云狠狠地扇了一记耳光骂道:你滚得越远越好,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梁辉朝着女儿消失的方向边跑边喊,而整个景府大门前,只留下一个狼狈不堪的景云!

第六回尾声:一缕香魂无断绝

此后,香玲再也没有去城南小镇的青云楼,她从此不再唱歌了,她开始安安心心地守在义父的身边陪他度过晚年了。

此时此刻,她总算彻底看透了这个虚虚假假的世界了,她不愿再受到尘世的打扰了,于是带着义父去了偏远的乡下,开始过人间最平凡的日子了。

此前,香玲叫丫鬟小杏回家,找个人嫁了好好过日子去。而小杏一直哭着不愿离去,她说她要这辈子跟着老爷和小姐,这里就是她的家了,没办法小杏只好留下了。就这样他们三人安安静静地生活在一起,相依为命。

自香玲离开后,景云还是日夜思念着她,他真的忘不了她。好几次他托人打探香玲他们的下落,可一直没有结果。想起自己做过的错事,他真的后悔不已!可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什么后悔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唉,自己真是个懦夫啊!还头顶乌纱帽?为黎明百姓做事!就他这副德行能为人民作出好事来吗?他开始忏悔了!

而香玲的肚子却在一天天变大,这是景云的孩子!无数个难眠的夜晚,香玲都以泪洗面:这个孩子要不要生下来?可孩子是无辜的啊!

然而最终她想通了,这个孩子不能生下来!这是天大的罪过啊,可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她首先受不了!因为自己打小就失去了父母,她已经过怕了没有爱的日子。空虚,寂寞,委屈,恐惧……总之,没有爱的日子里,就像四季只轮回着冬天一样充满了寒冷,就像世界没有了白天只有黑夜一样充满了孤独和恐惧。我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成了孤儿,也许他将来会受人欺负,我的孩子该怎么生活?……

九月二十三日,天下着蒙蒙细雨。这天香玲起得很早,这个日子,她将要去另一个世界了!她将要和家人团聚了,她说她很想家了。回家,对她来说是件多么令人渴望的事啊!

她没有给义父留下遗书,大清早一个人冒着雨来到了她的故乡。然而这里的人谁都不认识她,但当她问村里人二十年前发生的赵家血案时,所有人都摇摇头不愿讲述。而那座老院子,如今已变成了村人圈养牛马的棚舍了……

香玲望着大院里的一切她想了很多。二十年了,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啊!至此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她值得留恋的?走吧走吧,回家去吧!我要告别了这个不在怀念的世界了,我要到天堂找寻我的亲人去了!

雨还淅淅沥沥地下着,香玲看了最后一眼大院的模样,之后微笑着闭上双眼,把一包砒霜粉末强硬吃进了嘴里。不一会,她觉得天昏地转,身体飘然,伴着一阵疼痛她无力地倒下了,此刻只觉得很困,于是她紧闭了双眼,带着微笑永远地睡着了……

父亲,母亲,弟弟,香玲她回来了,我们终于团圆了!

香玲离开人世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人们为之震惊,为之遗憾!

后来曾经那些爱她的歌迷们,把她葬在了这个村落的山头,每年九月二十三日,从城里赶来的众多歌迷们,都会在她的坟前献花致哀。

次年,汪青云在这里修建了一座亭子,叫做香玲亭。它像香玲的背影的一样伫立在山头,让人们一直觉得她还活在这个世上,至少她的歌声还流传在人们的心中……

一年后,景云在侦破一件特大杀人案中,顺藤摸瓜,他意外地破获了二十多年前发生在赵家的那桩血案!拨开云雾见蓝天,困扰了人们二十多年的谜案终于大白天下了。

五月的江南,艳阳当空。当景云把凶手的鲜血祭到香玲的坟前时,他忽然看见开在坟头的野花里,有几只漂亮的彩蝶正在翩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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