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过“七月半”的习俗,所谓七月半,即农历七月十五。大多数人在此日期过节,也有部分人在这天前后过节。我的父母都姓刘,祖先在明朝末年出自同胞兄弟。后科坪爷爷家过七月十三,易坑爷爷家过七月十四。为什么一家兄弟的后代回又一个节日两个不同日期的过法呢?
原来,这要从清朝初年说起。南明隆武元年(1645年),武英殿大学士黄道周见掌握实权的郑成功父亲郑芝龙不思进取,遂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与其夫人蔡玉卿分别率领数千扁担兵和夫人兵一道北上勤王。途经江西广信府,推官刘角斌与地方士绅一道出城相迎。黄道周是漳州府漳浦县人,刘角斌与黄道周同属漳州府人,是漳平县人。他乡遇故知,黄道周当即通过刘角斌蜡丸传书,希望刘角斌所在的新兴望族“坂尾刘家”能挺身相助建功立业,光复华夏。
身在家乡的刘角斌堂叔刘廷璞早就日夜关注着黄道周的动向,如今得以名正言顺,当即组织族中贤达倾其所有,建军起兵,整编操练后即赶赴隆武政权首都福京即今天的福州勤王。隆武帝闻知,欲留其宿卫。不料,却遭到了泉州府南安县人的郑芝龙以漳州、泉州朋党相论。在其组织的接风宴上,杯酒释兵权,将刘家军一分为三,使之分别跟着刘廷璞、刘庆登、刘角斌随遇而安。虽然,各自得到隆武帝的封官加爵:刘廷璞受拜为都指挥使司佥事,刘角斌连升三级出任招讨司招讨使,统领广东诸路兵马;刘庆登刘仔身边,出任内阁中书科中书舍人。与此同时,对刘家也是皇恩浩荡:刘廷璞的父亲刘一鸾不被封为乡饮大宾,赐匾“盛世大尊”;刘庆登的父亲刘一录被封为父子同职,被赐封为内阁中书科中书舍人。一箭双雕将刘家三杰留在福京,却分居三处,互联无门。名义上为官为将,实际上则无兵无权;既安人心,又慰民心。此情此景,郑成功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却碍于父子之情,臣子之义,又处羽翼未丰,有心相助无力出手相援。
隆武二年(1646年)正月,刘廷璞老父驾鹤西去。刘廷璞得以脱离虎口,返回家乡。期间,刘廷璞代表坂尾刘家宗族献蜜隆武帝,以示感恩知遇。对于刘家三杰的际遇,隆武帝深有同感,赐字“金勾”相勉。八月,郑芝龙果然不出所料,步洪承畴后尘,出城降清。郑成功大失所望。领兵另辟蹊径,坚持抗清。刘廷璞一边蜡丸传书身在福京的刘庆登和刘角斌潜回家乡;一边带领亲友赶赴延平府守卫隆武帝。不料,隆武帝已经赶往汀州府。刘廷璞扑了个空,迅速掉头返乡。一到家乡,清军业已大兵压境。刘廷璞为了避免家人受牵连,来到当时还是深山老林的易坑,起厝隐居。以一来感念隆武帝知遇之恩,二来以先祖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韬光养晦自励,三来以山势走向犹如金钩,取名“金勾堂”。刘廷璞以宗族为掩护,山都木客做依靠,瑶乡畲村为左右屏障,不到两年就发展成为了福建主要的地下抗清武装。隆武四年(1648年),隆武帝部将陈国祚率兵攻打漳平县城。当时的漳平已是满清天下。清朝知县戴真学亲自披挂上阵率兵抵御,被打得落花流水,大败而逃。在清朝八旗兵的援助下,得以回到漳平城。一到漳平城便恼羞成怒进行排查。由于乡贤陈六韐为明朝退休武将,又是进士出身,能文能武,又遍交名流,遂被人告发。戴知县再次出马率兵前往陈六韐老家感化里长营社田地乡永安楼围剿。陈六韐接到情报,当即安排长子陈金书前往亲家易坑金勾堂传递情报。刘廷璞随即领兵抄小路奔赴陈六韐家乡相助。由于本地人大多以方言沟通,不料旗兵不是本地人,误将方言红旗和乌旗相混淆。当刘廷璞发现问题时,陈六韐已经误以为清兵到来当即举火自焚全家舍身取义。为避免无谓的牺牲,刘廷璞顾全大局将义军化整为零,散居深山,与山都木客为伍,继续养蜂为生。
同年秋天,郑成功堂兄弟郑彩攻打漳平城。郑成功得知老战友刘廷璞在此,当即策马前往探访欲请其出山共襄大业。郑成功带上甘蔗亲自登门拜访。刘廷璞不以曾遭其父打压,不计前嫌开门相迎,握手言欢,设宴款待。郑成功感动万分,互叙衷肠。席间,郑成功先是起身牵牛榨糖相赠。刘廷璞随即请假入山,在“魔神仔”的向导下,采摘“雄婆”相待。一来二去,郑成功诚邀心切,以博饼助兴。刘廷璞组织猜谜同乐。郑成功以蔗糖做糖粿相许,刘廷璞先后出谜三条,寓意婉拒。
一、一粒柿,红露露,两个鸟,相赛啄。——打铁仔
官话翻译如下:
一个像柿子一样的,红通通的,两只像小鸟一样的,互相啄来啄去。(打一工种)——打铁
二、老伙仔老兮兮,上山不会畏刺。——柴刀
官话翻译如下:
有位老汉,翻山越岭不怕刺。(上山农具)——砍柴刀
三、两条船,平平大,经常运糖过唐山。——箸双仔
官话翻译如下:
两艘船,一样大,经常运送蜂蜜过唐山。(打一餐具)——筷子
郑成功知其心已定,无可回天,只得悻悻拜别。刘廷璞以雄婆与家酿百花蜜酿制的糖醋相赠,寓意木已成舟事已至此。这就是易坑爷爷家中元节过七月十四的由来。
而祖父家过七月十三,是由于其六代祖刘帛福以行伍出身摸爬滚打,在清朝嘉庆、道光年间,受拜绿营兵将领。深知作为刘廷璞袍泽刘角斌爱国乡绅伯父后裔,为祖先所不容。于功成名就之日,背井离乡,来到九龙江对岸的一处名叫葫芦墘的风水宝地起厝安家,取名“庆福堂”。特地在农历七月十三提前过中园,以此避开深得人心的金勾堂子孙。父母成家后,先是各过各节,直到我懂事后方才通过家庭民主投票表决。由于我们这里外孙大多与外婆亲近,生有儿子的家庭多为母仪天下,投票结果,自然我和母亲意见的胜出。而我,作为坂尾刘家的长房长十四代孙,童年时代曾寄养在外婆家六年,也曾随外公祭拜金勾堂的列祖列宗,并多次与表哥表妹结伴前往金勾堂探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