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松树林美少女初尝禁果威虎岭柳老汉失足丧生

小满已过,芒种快到了,地处东北的长白山已经是苍山吐翠,莺歌燕舞,万壑争流了。在长白山山脉中有一座崔嵬、气势磅礴的高山。举目望去,高山像一只从天而降、回首咆哮的猛虎,因此人们把这山叫作威虎岭。在威虎岭脚下,有一座十分偏僻而又十分美丽的小山村虎屁股村。虎屁股村村名虽然不雅,但它背依威虎岭,面对秀女河,掩映在茂密的树林之中,俯视村落,星罗棋布的砖舍木屋错落有致,仿佛是神秘的天宫飘落在秀女河畔。

在虎屁股村里,居住着一个异常美丽、善良的少女柳满满。只要一提起满满,村里的乡亲们就赞不绝口:女人们夸她是王昭君转世,七仙女下凡;汉子们则说她是梦中情人;就连村中自称不近女色的酸秀才也摇头晃脑地称满满是绝代红颜,倾国倾城,正所谓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就因为满满这美若天仙的俏模样,曾惹出许许多多让人哭笑不得的故事来。

有一次,满满哼着欢快的山歌,蹦蹦地到村口的小酒馆给她爹打酒买菜。满满一进小酒馆,唰!小酒馆里所有男人的目光一下子都喷射到满满红扑扑的小脸蛋上,就像士兵们列队,排长喊向右看齐一样整齐、利落。一个醉醺醺的大块头仿佛发现了金矿一样,竭力把自己色迷迷的小眼睛瞪大:我操!果然是他妈的深山出俊鸟啊!小妹妹,能不能陪大哥喝一杯酒?只要你陪大哥喝上一杯,这些钞票都归你!说罢,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沓儿百元面值的人民币,啪地一声摔在桌子上面。大块头话音还没落地,旁桌的一个瘦猴蹿了起来,磕磕巴巴地说:钱钱算个!小妞,你你只要陪大哥睡一觉,就一觉,大哥就把这金项链、金戒指全全都送给你!瘦猴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戴的金项链、金戒指摘下来放在桌上。满满知道,大块头、瘦猴这些家伙都是到虎屁股村来购买木材的木材贩子,近几年因倒腾木材而暴富,常常盛气凌人,口无遮拦。满满懒得同他们搭腔,只是乜斜他们一眼,拿好酒菜,转身离开小酒馆。小酒馆里的男人们看着匆匆离去的满满,仿佛占了天大的便宜,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这一天,满满又穿上那件漂亮的琥珀色连衣裙,来到秀女河北岸的松树林中。此时已是归鸦绕树、炊烟袅袅的时辰。满满徘徊在被落日余晖涂为橙红色的松树林里,怀着愉悦的心情,等待着她的白马王子任小双。

满满随着一声抒情男高音飘过郁郁葱葱的林海,任小双出现了。任小双称得上是虎屁股村最棒的小伙子,用长得帅,脑瓜灵,嘴巴巧,能办事来概括他一点都不为过。

满满和小双都是应届高中毕业生,又都是学校里学习成绩名列前矛的尖子。前些日子,他俩同时参加了紧张的高考。高考完毕,俩人都感觉在考场上发挥得很好,估计进入大学是没有问题的,这才如释重负。在焦急等待录取通知的日子里,小双和满满都曾想过:两个人报考的院校不同,一旦开学,俩人将天各一方,也许几年不能相见,这才相约来到秀女河畔的松树林中。

满满、小双手牵着手漫步在寂静的松树林里。晚风轻轻地吹拂着,枝繁叶茂的松树林发出沙沙的悦耳响声。俩人在一块平坦的毛茸茸的草丛中停下来,望着碧水粼粼的秀女河汩汩流过。这时,恬静的秀女河上,夕阳渐渐地收回了它最后一抹余晖,接着是一弯清亮而又温柔的月牙儿像一只银色的小船泊在河中央,如镜的河面上霎时便闪烁着如霜的月光。

满满,看着日落月升的绮丽景色,小双感慨万端,牵着满满的那只手握得更紧了,心情十分激动地说:遥望夕阳西沉,皓月东升。我不由得想起唐代大诗人白乐天的那首《暮江吟》: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可怜九月初三日,露似真珠月似弓。

白老夫子这首诗正可谓意境和谐,情景交融,叫人遐想,令人叫绝。听罢小双充满激情的吟诵,满满也文诌诌地转起文来。忽然,她忽闪着那双美丽的大眸子,天真而又调皮地对小双说:你说,老夫子这首诗是不是专门写给咱虎屁股村的?说罢,她为自己的异想天开而咯咯咯地大笑起来。

月亮已升到中天,斑驳的月光洒在幽邃的松树林里,也洒在亭亭玉立的满满身上。夜风阵阵,吹拂着满满薄如蝉翼的绉纱连衣裙,使她的轮廓在溶溶月色中显得更加凸凹分明,匀称标致。又一阵风袭来,满满的裙子随风飘动,裙摆朝腰际翻卷上来,恰似一朵绽放的牵牛花,花蕊中露出一双丰腴、白嫩的秀腿。

小双看着迷人的满满,禁不住用抖动的双手去抚摸满满的脸,继而去抚摸她的胸、臀在小双的强烈攻击下,满满不寒而栗,身体像筛糠一样颤动不已,呼吸也急促起来。突然,小双一下子把满满揽在怀里,用自己的嘴堵住满满的嘴,如同饥饿的婴儿贪婪地吮吸起来。

满满被小双猝不及防的举动弄得措手不及,脚步乱移,站立不稳。小双顺势同满满躺卧在毛毯般松软的草丛上。他从未与满满这样亲近过,只觉得小腹里有一股热流冲撞,使他无法自持。他急忙腾出一只手,把满满的连衣裙撕扯下来,于是,小双、满满像一雄一雌的两条蛇缠绕在一起

当满满和小双在松树林里尽情地享受二人世界的时候,满满家却发生了令人震惊的灾祸

却说满满爹柳冲老汉,在最近一段时间里,常常感到头晕目眩,四肢无力。满满娘关心地劝老头子不要上山,在家里躺几天,好好歇歇,喝碗姜糖水,发一身热汗,也许就好了。柳冲老汉却倔犟地说:我这个老伐木工的身体硬朗着呢!就像威虎岭上的松树,遭点风吹雨打倒不了。这天一大清早,柳冲老汉饭也没吃,一边开门,一边接过满满娘递过来的感冒药片往嘴里一扔,囫囵吞枣般地咽了下去,就匆匆上山伐木去了。在收工回来的时候,他头一晕,脚一滑,就从山上滚到山下,脑袋恰好撞在一块巨石上,鲜血四溅,立马昏死过去。工友们急急忙忙把柳冲老汉抬到公路旁,拦住一辆过往的卡车,迅速把柳冲老汉抬上车。卡车在雨中颠簸了半宿才到达县医院。值班医生揉揉惺松的睡眼,戴上眼镜,穿上白大褂,然后用听诊器听听柳冲老汉的心脏,又翻了翻柳冲老汉的眼睛,扔下一句:早就没气了!

满满娘听说老伴摔死在威虎岭,如同晴天霹雳,登时两眼发呆,身体僵直,喉咙呃的一声就昏倒在自家的火炕上。刚刚忙活完柳冲老汉的工友们,又急急忙忙把满满娘送到县医院。还是那个戴眼镜的医生,给满满娘做了一些常规检查后,又扔下一句话:交三万元押金,住院治疗。

在工友和乡亲们的帮助下,满满草草办理完爹的后事,又不辞辛苦连夜赶到县医院,精心护理已经躺在病床上三天三夜的母亲。满满知道,医生管娘患得这种不说话、不吃饭、不喝水、光花钱的病叫脑溢血。

满满在家里排行老大,底下有一个年龄尚小的妹妹,所以家里家外的事全得由她一人忙活。父亲突然去世,母亲又有病在床,这两件突如其来的不幸事件,无论在精神上、还是在体力上都把满满折腾得够呛。这不,满满又在为娘住院治病所需要的钱发愁呢。

满满!满满正在发呆,悦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小双!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双,满满激动地扑在他怀里,悲伤、委讲课,徘徊在静谧幽深的校园小路上朗朗读书,还可以与同学们共同探讨美好的未来和人生这一切一切是多么惬意,多么令人向往啊!然而,如今母亲重病卧床,危在旦夕,治病的钱又没有着落,妹妹年龄尚小自己怎能在这种情况下远离故乡,远离母亲呢?想到此,满满仿佛坠入无底深渊,陷入极度惆怅之中。

看着愁眉苦脸的满满,小双也十分难过。他知道满满是有名的孝顺女儿,一直在为母亲治病的钱发愁。他轻轻拍拍满满的肩,安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办法总会有的。我有一万多块钱,本来是准备上大学的,要不先给大娘治病吧

不!满满没等小双说完,便坚定地打断了他的话。上大学是你多年的愿望,也是你走出这穷山僻壤的途径,你去吧。给娘治病的钱我自己想办法,就是卖房子卖地,甚至把我自己卖掉,我也要为娘治病。不过,我是不能上大学了满满心情悲戚,喉咙哽咽,说不下去了。

看见心爱的人伤心哭泣,小双也很伤感,一向巧如鹦鹉的嘴巴竟也讲不出话来。沉默片刻,小双忽然想起什么,对满满说:实在没有办法就朝你表舅借吧我知道这让你很为难,不过为了给大娘治病

你说得对!满满抢过小双的话茬,为了给娘治病,再为难我也要去办!满满骨子里有一股倔犟劲。

翌日,满满果然从表舅那里借来三万块钱,给娘交上了住院治疗费。

小双就要到省城上大学去了。满满恋恋不舍地来送小双。恋人分离,难舍难分。满满送一路,哭一路;小双则又是拥抱,又是亲吻。到了熙熙攘攘的长途客运站,这对恋人还是旁若无人地紧抱在一起吻个不停。在客车喇叭的再三鸣叫催促下,小双才最后一个登上客车。客车无情地开走了,留下一股股烟尘。

满满送走小双后,急忙回到县医院。看着躺在病床上长睡不醒的母亲,又瞧瞧身边还年幼的妹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滚落下来。

姐姐,你哭了?妹妹看见姐姐掉眼泪,忍不住也想哭。

好妹妹,姐姐没哭。满满用手绢擦干眼泪,又为母亲轻轻擦脸。然后,她对妹妹说:小妹,姐姐要到表舅家去了,照顾娘就靠你了满满话还没有说完,泪水又一次像越过堤坝的洪水哗哗流淌出来。为了不让妹妹看见流泪,满满起身跑出病房,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望着姐姐匆匆离去的背影,望着吱嘎吱嘎来回悠荡着的病房大门,小妹一脸茫然,仿佛在问:姐姐,你为什么不在医院照看母亲?你为什么要到表舅家去呀?

二麒麟苑柳满满打工抵债圣手坊花老板施威欲奸

满满有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表舅。表舅姓花名成,如今是县城麒麟根雕艺苑的老板。

花成原来也是虎屁股村人。他是那种上山伐木扛不动横锯,下地种田又握不住耘锄的人。不过,老天爷赐给他一双能雕会镂的巧手。凭着这双巧手,花成先是在虎屁股村自家屋里开了间麒麟根雕艺苑。他以虬干曲枝或盘根错节的树根为原材料,镂刻出一尊尊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艺术形象。

随着经济发展大潮的不断高涨,地处偏僻的虎屁股村由于盛产木材的缘故,也随着热闹起来。到村子里购买木材的外地商人与日俱增。这些商人除了购买木材外,就是到麒麟根雕艺苑选购花成亲手制作的根雕。选购根雕的人一天比一天多起来,花成的腰包也一天比一天膨胀起来。俗话说温饱思淫欲。花成有钱了,到了晚上就失眠了,身子在火炕上翻来覆去地烙饼,脑海里像放电影似的总是出现那些丰乳肥臀的漂亮女人。

花成曾经有过一个漂亮女人。这个女人是虎屁股村有名的风流美女。因为她总喜欢把自己的脸擦得白白的,把嘴唇涂得红红的,所以乡亲们都叫她红嘴唇。红嘴唇是个好吃懒做而又喜好风流的主儿,花成略施小计就把她弄上了床。可是好景不长,在一个万簌寂静的夜晚,红嘴唇跟着一个六十多岁大腹便便的木材商跑到城里享福去了。红嘴唇的不辞而别对花成打击很大,他不仅要打发一个个难熬的长夜,而且还得伺候他和红嘴唇的爱情纪念品一个腿有残疾的孩子德宝。德宝虽然腿有残疾,可他那双小手却与其父一样灵巧。他七八岁的时候就能够刻木雕根。长大以后,他坐在轮椅上,天天雕呀,镂呀,制作出来的根雕比他父亲花成做的还抢手。花成放心地把麒麟根雕艺苑交给德宝打理,他又开始琢磨女人了。

花成琢磨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柳满满。随着年龄的增长,满满发育得愈来愈丰满,愈来愈迷人了。花成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全是满满的倩影:白嫩的脸蛋,明澈的眼睛,特别是那连衬衣都裹不住仿佛跳跃欲出的乳房想着想着,花成馋得直咽唾沫。最后,他终于下定决心,不惜重金也要把小美人柳满满娶过来当老婆。花成说干就干,次日一大早就来到满满家。他开门见山,让满满爹柳冲老汉开个价,多少钱可以娶满满。柳冲老汉把烟袋锅往炕沿儿上磕打两个,瞅都没瞅花成,说:俺不卖闺女!

在柳冲老汉面前,花成碰了一鼻子灰,一下子没咒念了。他带着一肚子气,离开虎屁股村到县城散心去了。县城这两年变化可真不小:一座座高楼在公路两旁拔地而起,柏油路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特别是到了晚上,广告灯箱五光十色,霓虹彩灯频频闪烁,什么桑拿呀,按摩呀,卡拉OK呀,一个个新字眼儿十分强烈地刺激着花成的眼神经。花成脑子开始不停地盘算:如果把麒麟根雕艺苑搬到县城来不是更有钱途吗?一周以后,花成真的就在县城最繁华的将军府街租了一爿门面房,把麒麟根雕艺苑落户在县城了。在县医院里,满满当着恋人小双的面表示朝表舅借钱,尽管态度十分坚决,但当她真的来到将军府街麒麟根雕艺苑门前时,她犹豫了,表舅花成在虎屁股村松树林里那张令人厌恶的嘴脸又浮现在她眼前。

那是一个骄阳似火、热浪逼人的盛夏。满满一身象牙白色装束:半截袖衬衫、短裙、薄棉线袜和旅游鞋。她坐在一棵树冠如伞的大树下面,正全神贯注地温习着功课,这时一股难闻的酒精气味钻进她的鼻孔。她扭头一看,妈呀一声惊叫,差点没吓晕过去。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表舅花成那张大饼子脸已经贴近了满满。由于距离太近,表舅大饼子脸上那双小圆眼睛、圆鼻头和满脸的疙瘩都仿佛变了形似的映在满满眼里。

别叫呀,满满!大饼子脸上那双厚嘴唇开始启动,你身上有一股茉莉花的清香味,我过来闻闻。传说清朝乾隆年间有个香妃身上就有异香,看来真有这样的事。花成说着又把圆鼻子凑过来。

满满惶恐地向后退着,不料被身后一棵粗壮的松树挡住了。眼看着花成那张令人讨厌的嘴脸就要贴近自己,满满急中生智,举起手中的书本朝大饼子脸狠狠砸去

想到此,满满的双腿似乎有千斤重,很难迈进麒麟根雕艺苑的大门。就在这时候,她仿佛又看见躺在病床上母亲那张痛苦的脸和年幼妹妹那双无助的眼睛她一咬牙,毅然推开了麒麟根雕艺苑的大门,大步迈了进去。

麒麟根雕艺苑面积不是很大,一进门就是营业室兼展厅。展厅里摆满了根雕作品,观音菩萨、大肚弥勒、雄狮猛虎、大雁老鹰等等应有尽有。展厅左侧有个小门,里面是德宝的房间;右侧也有个小门,门楣上面有黑底金字的匾额,上面雕刻着三个篆体大字:圣手坊。这里面就是花成花老板加工根雕的工作间兼寝室。

仿佛是嗅到了满满身上的茉莉花香味,满满刚一进屋,花老板就从圣手坊走了出来。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满满,浑浊的小圆眼睛里放射出贪婪、狡黠的光。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桃花运来了。

满满不自然地戳在花老板面前,低着头,不去看花老板的眼神,小声地把父亲去世,母亲病危住院急需用钱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花老板讲述了一遍。

花老板滴溜溜乱转的眼珠,一会儿盯在满满脸上,一会儿又盯在满满胸上。他操着一腔公鸭嗓说: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们是亲戚的面上,这个忙我帮。我可以借你三万块钱,不过,你拿什么还我呢?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总不能让它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吧?看见满满无言以答,花老板有些得意,这样吧,你给我打三年工,这笔帐就算扯平了。如果你同意,我们就签订合同,立字为据!

满满看着表舅花老板阴森森的眼神,真想一走了之,但想到躺在病床上的母亲急需用钱,她又犹豫了。正当她进退两难的时候,德宝摇动着轮椅从里屋出来了。德宝在里屋听到了父亲和满满的对话,知道满满家发生了不幸的事情,心里暗暗为满满着急。他怕满满不肯签订合同,拿不到钱,耽误了给她母亲治病,就从里屋出来了。德宝用善良、鼓励的眼神看了满满一眼,又冲她微微点点头,仿佛是在说:你签吧,给大娘治病要紧啊!一切有我呢!满满在德宝的鼓励下,咬了咬下唇,坚定地对花老板说:我签!

满满同花老板签订了合同,把借来的三万块钱交给县医院,含泪告别了母亲和小妹,来到麒麟根雕艺苑,开始了她吉凶未卜的打工还债生涯。

满满人虽然来到了麒麟根雕艺苑,但心依然留在县医院里。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思念着母亲和小妹。自从她把三万块钱交给县医院,县医院就决定对满满娘实施手术治疗。医生曾明确地告诉满满:手术中任何问题都有可能发生,手术成功了,患者可以从沉睡中醒来;如果手术失败了,患者可能成为植物人甚至死亡。由于与花老板有约在先,满满不能在医院照看母亲,只有在心中默默地为母亲祈祷着到了母亲做手术那一天,满满简直就是热锅里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下午三点多钟,小妹终于从县医院打来电话,泣不成声地告诉满满:手术失败,娘去世了。听到娘去世的噩耗,满满登时觉得天眩地转,眼前发黑,手中的电话一下子掉在地上。她喊不出来,也哭不出来,茫然地推开店门,身不由己地走了出去。她旁若无人地横穿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将军府街大道,最后撞在一根电线杆上才停下来。这一撞仿佛使她清醒了一些,她声嘶力竭地昂首吼道:老天爷啊,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哇?

呆呆坐在德宝原来居住的小屋子里(自从满满到来以后,德宝就搬进对面的圣手坊与父亲同住,腾出这间屋让给满满住),满满像一个泥塑木雕的人,面无表情,更无话语。她几天几夜不吃饭、不喝水、不睡觉。眼窝里迅速生出黑圈圈,颧骨突出了,人变得惊人的消瘦。这一下可急坏了德宝,他耐心地劝说着,可满满就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最后德宝把满满唯一的亲人小妹搬了出来,满满这才勉强喝了一小碗稀粥,昏昏沉沉地睡了两天两夜。

一个多月过去了,满满似乎开朗了一些。白天她热情地对待每一位顾客;傍晚她认真地跟德宝学习根雕技艺。一个是教授有方的师傅,一个是心灵手巧的徒弟。满满的根雕技艺进步得非常快,半个多月下来,她已经能够制作一些简单的根雕了。

这一天,满满推着德宝到百货商店为德宝买衣服。柜台里各式各样的服装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于是,德宝就请满满帮忙选购一件。满满仔细看了半天,最后选择了一件咖啡色立领三个兜的中式上衣。在满满挑选上衣的同时,德宝也在女性饰品的柜台上为满满选购了一条艳红色的丝巾。当满满让德宝试一试新买的上衣时,德宝却让满满先戴上丝巾。满满说什么也不肯戴,德宝急得脸都涨红了,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了:满满,我是你哥嘛,哥送妹妹一条丝巾,妹妹应该收下。如果、如果你不收,我、我就把它丢掉!说罢,德宝好像真的要把丝巾扔掉,满满这才接过丝巾戴在自己白晰的脖颈上。德宝在满满的帮助下也穿上了新上衣。满满把德宝推到穿衣镜前,并躬身帮德宝整理整理衣服,德宝也捋了捋满满的丝巾。然后,两个人像照像一样,美滋滋地面对着落地穿衣镜,脸上漾起甜蜜的笑容。一旁路过的顾客都用羡慕的目光看着他俩,最逗的是有一个爱说话的老太太,十分风趣地说:看这幸福的一对,多像七仙女和董永啊!听了老太太的话,满满和德宝登时闹了个大红脸。满满低着头,推起德宝就走,一会儿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一天傍晚,满满把营业室收拾停当,正准备收工,德宝摇着轮椅过来了:满满,你当模特,我为你画张肖像好吗?德宝从小就心灵手巧,自学画画很有成就,特别是他的素描肖像画更是惟妙惟肖,呼之欲出。

好啊!尽管满满有些疲倦,但还是答应了德宝。

满满坐在椅子上,摆了一个十分潇洒的姿势。德宝坐在满满对面,支起画板,正准备下笔,忽然满满说声等等,起身跑进她居住的小屋,一会儿又跑了出来。原来,她把德宝送给她的艳红色的丝巾戴在自己的玉颈上。

终于,德宝画完了。满满拿过画板,仔细端详着画板上的肖像:鹅蛋形的脸上明眸皓齿,神情有稍许忧郁,两腮上各有一个酒窝,头发和丝巾虽然有些零乱,却更加衬托出女性的绰约风姿你画的是电影明星吧?我哪有这么漂亮?满满其实很喜欢德宝的大作,本想赞扬一番,可话一出口不知为什么就变了样。

电影明星哪有你这么清秀。德宝认真地辨解道,我的画技实在是太差,其实,你本人要比这幅画美十倍百倍!说着从满满手里夺回画板,这幅拙作我留作纪念了。

满满和德宝在一起的日子是快乐的。但是,当她一看见表舅花老板那充满欲火的眼神,就会不寒而栗,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满满,花老板公鸭嗓吼叫起来,省城张大明的那批货今晚要加班赶出来,明天一早张老板要来提货。

夜幕初降,满满先把德宝送到距将军府街不远的著名老中医温老先生家中,为他治疗腿疾最近一段时间,温老先生用家中祖传秘方治疗德宝那条有疾病的腿,已经初见成效然后就匆匆赶回麒麟根雕艺苑,走进圣手坊,坐在案前,专心致志地工作起来。

满满,不知什么时候,花老板幽灵般地站在满满身后,你来到麒麟根雕艺苑也有一段时间了,我想该谈谈咱俩的事了。我虽然年龄大了点,可并不是很老呀。如果你肯嫁给我的话,我的艺苑,我的全部财产,包括我这个人全部都由你支配。你看怎么样?见满满没吱声,花老板以为满满动心了,又继续说:经过了这么多事,你也该知道谁对你好了。满满你就答应我吧!我、我真想死你了。来,先让我稀罕稀罕花老板边说边把大饼子脸凑近满满,鼻子还哼哼地嗅着,然后,突然张开双臂,一下子把满满搂住,不由分说地就要亲吻。满满一边挣脱着,一边说:你这个老色魔,老流氓,我不会嫁给你的!你赶快滚开,否则我喊人了!花老板几次欲亲吻满满,都被满满躲开了。花老板欲火中烧,恼羞成怒,大声喝道:柳满满,我出钱给你娘治病,又收留你,供你吃,供你喝,怎么,让老子稀罕稀罕你都不行吗?今天你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老子就要给你来一个霸王硬上弓!说罢,花老板像鹞鹰捉小鸡般张开双翅扑向满满。满满拼命反抗着,但两条纤细、嫩白的手臂被花老板那双老虎钳子般的大手死死卡住,一点都动弹不了。花老板磨盘一样沉重的身体一下子把满满压倒在地。顷刻间,满满仿佛被人点了穴位,浑身上下一点劲也没有了。她绝望地闭上双眼,等待着恶运进一步朝她袭来。突然,花老板唉哟一声,咕咚倒在地上。满满睁开眼一看:愤怒的德宝坐在轮椅上,高举着已经砸碎了的花瓶。原来,德宝从温老先生家中回来,正赶上花老板欺负满满。

德宝哥!满满猛地扑到德宝怀里,声泪俱下。

满满,德宝扶起满满,你不用怕,有我呢。不过,你不能再在麒麟根雕艺苑待下去了。你到省城找小双去吧德宝读中学时与满满、小双在同一所学校,知道满满和小双的关系。

德宝哥,我满满欲言又止,心中无限愁怅。

满满,德宝仿佛看穿了满满的心事,你放心地走吧,村中的小妹我会帮你照顾的。你到省城闯一闯,也许会闯出一条路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说罢,德宝从兜里掏出一沓儿钞票塞进满满的衣兜里。

满满看了一眼就要苏醒过来的花老板,又看看双眼噙满泪水的德宝,站起身来,向德宝深深鞠了一躬,说:德宝哥,我永远都忘不了你!转身走出麒麟根雕艺苑,毅然朝着灯火通明的火车站走去

三粗粮馆老板娘巧设圈套白石寨柳姑娘险入虎口

火车喷出最后一口长气,终于在省城火车站停下了。

走出火车站,眼前的情景几乎让满满看呆了: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高耸入云;水泥和钢筋筑成的立体交叉公路,纵横交错;过往的人群、车辆,熙熙攘攘,川流不息。不过,再好的景色也留不住满满的心,她最急切最想见到的是心上人任小双。满满在候车室的洗手间里用凉水洗洗脸,对着镜子捋了捋凌乱的头发她不想让小双看到她蓬头垢面的样子。

满满吃着在路边小摊上买来的热乎乎的茶鸡蛋,边走边打听小双就读的北方大学的地址。在临近中午的时候,满满终于来到了北方大学门口。

此时正是午休时间。满满站在黑色大铁门外,羡慕地看着一个个同自己年龄相仿的天之骄子,或在校园的林荫道上默默读书,或结伴坐在石椅上亲切交谈。联想到自己如果不是家中发生一连串不幸的事情,也会幸福的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泪水不禁模糊了她的视线。

满满!一个悦耳而又熟悉的声音把满满从遐想中拉了回来。

小双!看着仿佛是从天而降的小双,满满又惊又喜。

看着突然出现在校门口的满满,小双也十分诧异。他先朝身边的一个女同学说:我表妹来了,你先去食堂吧。然后,不由分说地拽起满满就走。

小双带着满满穿过几条街道,很快来到一家名叫三姐妹的小旅店。

三姐妹旅店是一座米黄色的二层小楼。小楼不大,但很洁净,大概有十几个房间。由于旅店位置靠近北方大学,所以,来此光顾的大多是北方大学处在热恋中的男女同学,他们每每在此度过难忘的夜晚。因此,学生们私下都称三姐妹旅店为爱的驿站。

旅店的女服务员看见小双领着满满进来了,十分热情地迎上前,张开涂得红不棱登的小口说:先生,还到205房间可以吗?

小双抬手轻轻拍了拍女服务员的小脸蛋,说:听你安排。说罢,拽着满满跟着服务员走进205房间。


一进房间,满满就趴在小双的肩膀上放声痛哭,仿佛要把自己遭受的委屈和不幸一古脑儿地发泄出来。

小双一边用手擦拭着满满不断涌出来的泪水,一边耐心地安慰着她。在小双的爱抚下,满满逐渐恢复了平静。

小双深情地望着泪眼蒙的满满,觉得此时的满满更具有一种摄魂勾魄的魅力,他张开双臂将满满紧紧地搂抱在怀里,长时间地亲吻着她。满满被他吻得透不过气来,脸都憋成了紫红色,她用尽全力把小双推开。此时的小双却像一只发情的雄狮,他不顾一切地又扑回来,猛地把满满抱起,接着又把她摔放在富有弹性的席梦思床上。满满仿佛是一片深秋的树叶,飘落在行走在山路的马车上,起伏颠簸。还没等她平稳下来,小双就像另一片落叶严实合缝地覆盖上满满,于是,两片叠在一起的落叶又颠簸起来与满满折腾了一阵之后,小双像被打倒在地的拳击手似的不停地喘着粗气。忽然,他猛地从床上爬起来,对满满说:满满啊,省城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地方,你不宜久留此地。我学习也十分紧张,根本没有时间照顾你。我看,你还是回虎屁股村吧。

不!满满整理好衣裤,态度坚决地说:我不要你照顾。我要在省城打工,自己养活自己。

满满小双有些不耐烦,你得替我想想,如果你留在省城,一定会牵涉我的精力,这样势必会影响我的学习甚至影响我的前途啊!

你、你只想到你自己,你怎么不替我想想呢?满满没想到小双会如此自私,气得同他喊叫起来。

满满!小双俨然是满满的长者,态度十分严肃,语气也强硬起来。现在我俩孰重孰轻,你应该明白。你必须乘今晚的火车回虎屁股村,以后没有得到我同意,绝对不允许擅自来省城,更不允许随便到学校来找我。就这样定了!我下午还有课,先走了。说罢,小双丢下满满,拉开房间门,扬长而去。

与小双会面竟是这种结果,大大出乎满满的意料。她愣怔了好半天,既无语也无泪。她无法理解小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满满闷闷不乐地走下楼,女服务员朝她要了20元钱钟点费。满满走出三姐妹旅店,独自行走在一条僻静的柏油路上,脑海里一片空白,思维似乎也中断了。

找死啊!一辆卡车在她面前戛然而止,司机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

卡车开走了,满满也似乎清醒了一些,脑海里像放电影似的不断出现她和小双在一起的情景:她和小双手牵着手欢快地奔跑在家乡的秀女河畔,小双摘下一朵粉红色的野花插在她头上;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他俩来到郁郁葱葱的松树林,她把自己的贞操献给了他,他白晰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突然,那张好看的脸变了形,变成了青面獠牙的魔鬼,并且大声地向她吼着:你滚回去!你滚回去!满满被这吼声吓得一激灵,从沉思中惊醒。她朦朦胧胧地意识到:小双变心了。

满满被德宝逗得破涕为笑,有些嗔怪地说:瞧你说的,我哪有什么情人。我是来接我的网友。

这可巧了,我也是来会我的网友。德宝不紧不忙地说。

那你的网名叫什么?满满却沉不住气,几乎是迫不及待了。

我的网名叫保尔!

德宝哥!德宝话音刚落,满满兴奋地一下子扑上去抱住了德宝

柳满满的故事讲到此似乎可以结束了,可是有些话还得向读者朋友罗嗦罗嗦:

满满的好姐妹迟珊珊最后漂泊到了首都北京,在一家音像公司当编剧。她以柳满满为原型创作了纪实电视剧《柳满满传奇》,据说该剧导演有意邀请柳满满本人亲自来饰演剧中女主角,以增加此剧的真实性和感染力。满满和德宝通过一段时间相处,彼此相爱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喜结良缘。他俩把结婚时拍照的合影照片洗印了许多,一部分寄给北京的迟珊珊;一部分寄给虎屁股村的众乡亲,让他们也来分享小两口的快乐。婚后小两口恩恩爱爱,和和睦睦,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红红火火。有一次,小两口到福乐天超市购物,恰巧碰到了任小双和一个胖女人也在逛超市。小双有些尴尬,意欲躲开,满满和德宝却大大方方迎上去与其打招呼,并把俩人喜结良缘的事告诉了小双。小双也只好硬着头皮把身旁的胖女人介绍给满满和德宝认识。满满、德宝这才知道,胖女人是东北服装批发大市场的服装贩子,小双认她为干娘。在干娘的帮助下,小双终于夙愿得偿留在了省城,在一家广告公司做文案工作。再后来,满满又听说小双为了感谢干娘的知遇之恩,便娶干娘为妻。但不知道这事是真是假。

满满,快把碗刷了!饭店老板兼厨师大声地吆喝着。

满满在这家菜叶香粗粮馆做服务员已经快三个月了。原来,满满并没有按照小双的指示回虎屁股村,而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留在了省城。她决心靠打工来养活自己。正巧菜叶香粗粮馆招聘一名女服务员,满满就应聘来到这里。粗粮馆很小,一共三人:老板兼厨师、老板娘收款、满满当服务员兼做一切零活。工作虽然辛苦些,可待遇还不错,管吃、管住,每月工资300元。不过,老板规定,新来的服务员要试用三个月,也就是说服务员要做满三个月才能领到工资。

满满刷碗、擦桌子、扫地一个人忙里忙外,天天如此。当她把饭店收拾停当,常常已经是下半夜二三点钟了。

这一天,满满收拾完毕,把椅子拼凑在一起,组成一个简单的床。她躺在床上,浑身上下哪都痛,但想到明天就能拿到自己平生第一次靠辛勤劳动赚来的900元钱,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满满,刚离开不久的老板突然又回来了,边揉着眼睛边说,今夜的风贼拉的大,把我这小眯缝眼都给眯了,请你帮我吹一下。

满满站起身,用毛巾擦擦手,小心翼翼地为老板吹眼睛。当满满的手刚刚接触到老板的眼睛时,老板突然把满满抱住了,接着便在满满脸上、颈上一阵乱吻。满满被老板猝不及防的举动弄蒙了,连忙把头扭开,并努力挣脱老板那双有力的手臂。正当满满挣脱的当口儿,饭店的门被咣的一声踹开了,泼妇般的老板娘一步跨进门来,双手叉腰站在那里,怒气冲天,五官都变了位,张口大骂:你这个骚货,吃我的,喝我的,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还来勾引我老公。你这个不值钱的东西,立刻给我滚!给我滚!

满满推开老板,欲向老板娘解释。老板娘根本就不许她张口讲话,一边骂着,一边把她推出菜叶香粗粮馆,咔喳一声,把饭店大门从里面锁死了。

满满走在夜幕中的小路上,心情十分懊丧。是啊,本来在饭店里做得挺好的,眼看着900元钱就要挣到手了,没曾想碰到这样一个色魔老板,引起了老板娘的误会。唉,真倒霉!满满哪里知道,这其实是老板娘设的圈套,她与老板合演了一出双簧,利用这桃色事件,不给满满发工资并把其撵走,然后再去招聘新的服务员。

满满自从被赶出菜叶香粗粮馆以后,就再也没有找到工作。从饭馆出来时,德宝送给她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为了节省开支,再便宜的旅店满满也不住,每天晚上她都到火车站前地下通道过夜。这天晚上,满满蜷缩在地下通道的旮旯里闭着眼睛休息,忽然感到有人捏她的鼻子。她迅速睁眼一看,惊喜地叫道:金老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被满满称为金老板的人,中等个儿,白净脸,就是眼睛小得可怜,你休想看见他的眼珠。金老板是菜叶香粗粮馆的常客,又是个自来熟,所以很快便与做服务员的满满混熟了。

金老板在地下通道里巧遇满满,真是喜出望外。他听说满满还没有吃晚饭,就不由分说地把满满拉到一家回民小吃部。

金老板要了五张馅饼、一碗羊汤和两碟小菜,殷勤地劝满满多吃、吃好。金老板一边说着话,一边用手把菜碟往满满跟前推了推。他那双小眯缝眼始终没有离开过满满。

满满真的饿极了。她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把自己在菜叶香粗粮馆的遭遇如实地向金老板诉说了一遍。

女流氓嫁给男流氓一对鸟夫妻!听罢满满的诉说,金老板气愤地大骂起来,狼狈为奸!狼狈为奸!满满,这笔帐不能算完,有时间我去找他们理论。什么东西?不过,眼前我先给你找个打工的地方,一个月能赚五百多块,而且管吃管住。你看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听了金老板的话,满满脸上的愁云被一扫而光,眼睛也亮了。她兴奋极了,差点跳起来。她仿佛在茫茫大海里挣扎得筋疲力尽、就要沉入海底的时候,突然碰到了一只救命的小船。她立马放下碗筷,催促金老板立即上路。

出租车载着金老板和满满在夜幕中疾驶。

满满坐在车里,往日的烦恼、忧愁似乎都悄悄地溜掉了。她暗暗庆幸自己碰到了金老板这样的好人,使自己又有了打工的地方。她下决心好好干,赚很多很多的钱,供在虎屁股村的小妹读书,还要让小双看看,我柳满满靠自己在省城是可以活下来的想着想着,满满竟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

出租车大概行驶了两个多小时,最后在一个很荒凉的地方停下来。金老板打发走出租车,带领满满下了柏油路,踏着一条曲曲弯弯的羊肠小道继续朝前走。

天愈来愈黑,脚下的路也愈来愈难行走。满满深一脚,浅一脚,踉跄地跟在金老板后面。

金老板,我们要到哪里?还有多远?要不,我们明天再去吧。满满看着四周黑乎乎的,树木越来越多,灯光越来越少,心里吓得怦怦乱跳。

看着步履慢下来的满满,金老板拍拍她的肩头,十分温和地说:满满,别怕,前面就是白石寨,那里有一个乡办的白灰厂,你就给厂长当小蜜,不,不,当秘书。说着拽着满满又加快了脚步。

不,我不去了!满满一听金老板要她给厂长当什么小蜜,感觉情况有点不妙,立即停下脚步,转身朝回走。

金老板哪里肯让她朝回走,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凶巴巴地说:乡巴佬,我实话告诉你,白石寨是有名的光棍乡,到那里我就给你找个婆家,你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不用再睡地下通道了。

在虎屁股村的时候,满满就听说过人贩子把拐骗来的姑娘卖给贫困乡村的光棍做老婆。在满满的想象中,人贩子都是凶神恶煞般的模样,没想到整日笑眯眯的金老板也干这种勾当。

金老板!满满愤怒了,双眉紧紧蹙在一起,你这是拐卖人口,可是要犯国法的!

唉,别讲得那么难听嘛。金老板并不生气,慢条斯理地说,千里姻缘一线牵,我就是牵线的红娘、月老,其行为也算是助人为乐吧。

满满根本不去听金老板瞎白话,加快脚步朝回走。金老板怎么肯让煮熟的鸭子再飞了,连忙来追满满。满满一看金老板来追她,撒开双腿拼命地跑起来。

跑了一程,满满便上气不接下气,跑得速度慢下来,最后还是被金老板给追上了。

臭丫头,孙悟空再能耐也跑不出如来佛的手心。说着,金老板狠狠打了满满一耳光。

满满跑得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加上心里着急害怕,犹如瘫痪病人一般倒卧在地上。金老板拽着她的衣领,像拖包袱似的拖着她。满满的身体在地上摩擦着,她已经无力反抗,但她还是朝着不远处一间亮着灯光的屋子声嘶力竭地喊叫着:救命啊!抓人贩子啊!

满满变了调的喊叫声,在寂寥的夜晚里显得十分响亮而又人。那间亮着灯光的屋子真的出来人了。出来的人对金老板大声吼道:干什么的?把人放了!

金老板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甘心地放开满满,恶狠狠地骂了句脏话,便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来人把满满扶起来。可令满满没有想到的是扶她起来的人竟然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人。满满感激地连连说:谢谢!谢谢!当她抬起头看清来人时,真是又惊又喜:怎么,是你?

四豪都楼阴李强预谋调包家具城柳满满商海弄潮

让满满又惊又喜的不是别人,正是麒麟根雕艺苑的德宝。

原来,德宝在省城有一个老主顾张大明。大明和德宝由于常年业务往来的缘故,彼此结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本来就是古道热肠之人的大明,为德宝腿疾的事一直很着急。他逢人就问、四处打听哪里有治疗德宝腿疾的良医。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他打听到在省城北郊白石寨附近有一位造诣颇深的欧阳老中医,治疗腿疾,异常见效。大明就把德宝从县城接到省城来,并安排他在自己家里住下。不管刮风下雨,大明都要推着德宝到欧阳老中医家,请欧阳大夫为德宝针灸治疗。这一天晚上,鹤发童颜、银髯飘拂的欧阳大夫,刚刚从德宝已经萎缩数年的病肢上拔下纤细、闪光的银针,大明、德宝含笑躬身谢过大夫,正欲告辞离去。恰在此时,他们听见屋外一个女人歇斯底里般地喊叫,大明、德宝就一起推门而出,救下了危难中的满满。

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刚刚从危难中被解救出来的满满,突然见到了亲如兄长的德宝,真是悲喜交加,泪如泉涌。德宝为满满擦去滚到腮上的晶莹泪珠,耐心地劝慰着抽泣的她。满满在德宝的劝慰下逐渐平静下来,德宝这才把身边的好朋友张大明正式介绍给满满认识。结识了新朋友满满,张大明的热情愈加高涨起来,他一定要做东,请德宝、满满到咖啡馆坐一坐,新朋老友推心置腹地聊一聊。

在一家名叫温馨港湾的咖啡馆里,大明、德宝和满满三人在高靠背椅上落座。还没等屁股坐热,满满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在省城遭遇的事情,一桩桩倾诉给德宝和大明。德宝、大明认真听着满满的讲述,时而替她悲伤,时而又为她愤懑随后,德宝也把满满的小妹在家乡虎屁股村生活、学习等各方面的情况,详细地讲述了一遍。最后,他高兴地告诉满满:他的患肢在欧阳大夫的精心治疗下,已经大见成效,说不定哪一天,他就可以告别轮椅,独立地站立起来,像正常人一样行走、蹦跳、奔跑

省城的省府中路是一条宽阔、繁华的步行街。步行街两旁是一家挨一家的商场店铺,百货大楼、购物中心、眼镜店、古玩店、麦当劳、书店等应有尽有。在这比比皆是的商场店铺之中,有一座粉刷着粉色乳胶漆的三层大楼,这便是省城著名的名门家具城。柳满满在这座知名的家具城里做服务员已经半年有余了。原来,在温馨港湾咖啡馆里听了满满的故事后,热心的张大明非常同情命运坎坷的满满。他当场就表态:一定要帮助满满找一份合适的打工工作。张大明说得出做得到,他四处托朋友,找关系,终于在名门家具城为满满找到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

满满穿上海棠蓝色的工作服,愈发显得温雅端丽,光采照人。她深深知道这份工作来之不易,所以格外珍惜。每天早上她总是第一个来到家具城,把地板打扫得干干净净,把家具擦拭得一尘不染;她对待每一位顾客都是笑脸相迎,热情服务。同事们都非常喜欢满满这个新兵,家具城年轻的经理李强对满满更是赞叹不已,称她为明星服务员。

光阴荏苒,新的一年就要来临了。随着年味愈来愈浓,家具的销售也进入了最旺季节。在这个旺季里,满满和她的同事们一天到晚忙得脚打后脑勺。尽管有些累,但当他们看到家具城的销售额直线上升时,就把疲惫忘记了。最高兴的还得是经理李强,这一阵子,他天天乐得合不上嘴,鼓鼓的小脸儿像马上要绽开的花骨朵。

这一天的傍晚时分,李强在豪都大酒楼最豪华的酋长雅间落座。不一会儿,他邀请的客人柳满满怯生生地敲门进来。

请坐。李强手指真皮包面的软靠背椅,十分客气地向满满让道。

满满并没有马上坐下,而是好奇地环视着装饰得富丽堂皇的房间:菱形吊顶的棚面中间高悬着一个枝型大吊灯,柔和的光线洒在乳酪色的墙壁上和红棕色的地板上。铺着带有暗花的乳白色餐布的椭圆形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名贵菜肴:佛跳墙、二龙戏珠、东坡肘子、红烧乳鸽旁边还有一瓶刚刚打开的价格昂贵的人头马。满满,待满满落座,李强给满满斟了一杯人头马,然后也给自己斟了一杯。他举杯相邀,来,感谢你对我工作的大力支持,干杯!说罢,一饮而尽。

谢谢李经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是个新人,有许多事情还不懂,希望李经理多帮助我、指点我。说罢,满满也端起玻璃高脚杯呷了一口。

李强夹了一块酥嫩的鸽子肉放到满满的小碟里,说:满满啊,只要你听我的话,我是不会让你吃亏的。这几个月的提成奖金你得的最多吧?见满满点头,李强又接着说下去,听说你小妹患上了白血病,急需用一大笔钱,这是真的吗?

是的。一提起小妹的病,满满脸上霎时便布满了愁云,声音也哽咽了。原来,前几天满满接到小妹的来信,才知道小妹不幸患上了白血病,急需用一大笔钱来换骨髓,否则就会有生命危险满满得知这一消息真是肝肠欲断,悲痛欲绝。她把自己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几千块钱全部寄给了小妹,可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满满每每想起此事就愁眉不展,郁郁寡欢。

满满,李强把软靠背椅挪了挪,靠近满满,把嗓门压得很低,神秘兮兮地说,现在有一个迅速发财的机会,就看你自己如何把握了。说罢,李强又灌了自己一杯,他在等待满满的反应。

李经理,你放心!为了给小妹治病,多苦多累的活我都能干!满满见李强经理对她如此关心,很是感动,马上做了明确的表态。

唉李强拉了个长腔,你没听说过嘛,挨累不赚钱,赚钱不挨累。明天,咱们家具城的董事长赖老板,就要从广东飞过来结帐。你看李强从地板上拿过一个绛紫色的皮箱打开,这里有五十多万的现金,五十多万哪,全部得交给赖老板,真他妈的舍不得呀!说着,李强用猩红的眼睛狠狠盯了皮箱里的钱一眼,然后又把目光转向满满,只要你我合作一把,这五十万可就归我了。当然也少不了你的好处,最起码给你小妹治病的钱有了

满满认真地倾听着,两只大眼睛充满了疑惑。她实在不懂李强的意思。

李强站起身来,把满满拉到珠贝色真皮沙发旁边。他十分利落地挪开一个沙发,用手一指,说:你瞧,这里还有一个皮箱,与装钱的这个皮箱一模一样。

满满躬身往沙发后面一看,果然有一个皮箱放在那里,其颜色、大小与李强装钱的这个皮箱分毫不差,如同双胞胎一般让人难辨彼此。不过,满满还是不明白李强的意思。

看着满满茫然不解的样子,李强进一步解释着:明天,我就在这个房间里请赖老板喝酒,你来坐陪。赖老板这个人绝顶聪明,但是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见色贪杯。虽然他糟踏过不少小姑娘,但我敢担保像你这么清纯、美丽的北方女孩他绝对没有尝试过。满满,你别误解,我不是让你与他开房间上床。只要你明天打扮得性感一些,坐在他身边,陪他干上几杯,他立马就得晕了。这时候我把钱交给他并请他当面点清看准时机,你趁其不备,给他来一个调包计,这五十多万

这怎么行?我不干!满满坚决地说。她的良心不允许她做这种事情。

李强一看满满口气挺硬,哈哈干笑两声,转移了话题。随后,他又买通豪都大酒楼的一个服务员,让她帮助调包。谁知,这事竟让赖老板发觉了。赖老板当即就炒了李强的鱿鱼,并决定由满满任家具城经理一职。满满由一个农村到省城来的打工妹,一跃而成为省城知名家具城的经理,真是受宠若惊。她工作更加努力了,劲头也更足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转眼,柳满满在名门家具城已经三年了。在这三年的摸爬滚打中,满满不仅经历了失去小妹的痛苦,而且经历了无数次地商海摔打,如今已历练成为商海中优秀的弄潮儿。自从满满当上名门家具城经理以后,任小双就主动找上门来,负荆请罪,千般解释,万般道歉,总之一句话,他依然深深地爱着满满。满满老实善良,心肠又软,架不住能说会道的任小双几句发自肺腑之言和痛心疾首的泪水,很快就与他冰释前嫌,和好如初了。可就是每当满满提出等小双大学一毕业他们就结婚时,小双总是吱吱唔唔,提出一些算不上理由的理由来搪塞满满。这样就使得满满纯洁的心灵上布满了愁云惨雾。唉,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她深深地爱着小双呢?

五新居内知己义结金兰婚礼上姐妹怒打新郎

叮一阵清脆悦耳的电话铃声在柳满满雅致的新居里骤然响起。

前一段时间,满满掏出自己的全部积蓄交了房屋头期款,又通过银行按揭贷款的形式买下了河畔温馨家园这套住房。本来满满暂时还没有购房计划,可是小双总以没有房子来拒绝与她结婚,满满一赌气便买下这套一百多平方米的房子,并请装修公司设计装修,还添置了一些居家过日子的必备物品。现在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小双这股东风。可是这股东风就是刮不起来。这不,新居都搁置两个多月了,结婚的事还仍然没有定下来。

满满和小双结婚的事没定下来,迟珊珊的婚礼却定下来了,刚才的电话就是她打来的。她在电话里告诉满满,要到满满所在的名门家具城选购新房所需的家具。迟珊珊是北方大学新闻系的学生,省城《创业者》杂志社的见习记者,曾经多次采访过满满,并把满满坎坷的人生经历写成长篇通讯发表在杂志上。一来二去,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前几天,两人在满满的新居里喝酒盟誓,义结金兰。今天是星期日,学校里没有课,珊珊就要到满满的家具城选购家具。

在名门家具城里,满满、珊珊忙活了大半天,挑选出大衣柜、真皮沙发、席梦思双人床、餐桌和电视柜等一大套家具。满满累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再也不愿动弹了。迟珊珊虽然也是大汗淋漓,但却像不知疲劳似的,依然兴致勃勃。

珊珊,我的准新娘子,快坐下来歇歇,攒足了精神好在婚礼上一展你迷人的风采。满满看着在家具旁不停地转来转去的珊珊打趣道。

珊珊一会儿看看大衣橱,一会儿又摸摸电视柜,完全沉浸在即将做新娘的幸福之中,满满的玩笑使她的精神愈加亢奋。她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说:满满,我和他真是有缘分,跨进大学校门的第一天我们就一见钟情;大学四年,我们相恋四年;如今我就要在婚礼进行曲的乐曲声中,踏着柔软的红地毯,挽着我的心上人,缓缓步入神圣的婚姻殿堂。姐姐,请你双手合十为我祝福吧!说到此,珊珊硬把满满的双手扳到胸前对合。她忽然又想起什么,连忙对满满说:唉,姐姐,你也得做好准备,你是我的伴娘,切不可掉以轻心啊!

听着珊珊酸溜溜地描绘着诗情画意般的婚礼场面,满满有意逗逗她这个可爱的小妹妹:请我做你的伴娘是没有问题的,可是,你不怕我这个窈窕淑女夺走你的如意郎君吗?

不会,绝对不会!珊珊非常自信,我是他心中最高贵、最美丽、最神圣的女神,是他至尊无上的女皇。他祟拜我就像影迷崇拜明星,他忠诚我就像奴仆忠诚于主子。

满满听珊珊说过她的未婚夫是北方大学的学生,但满满既没有看见过这位让珊珊爱得发疯的男主角,也不知道这位男主角的尊姓大名,只晓得他俩马上就要毕业了,就要步入神圣的婚姻殿堂。看看陶醉在甜蜜幸福之中的珊珊,再想想自己那份依然没有着落的情感,满满陷入了沉思

看见好姐妹神情变化,珊珊知道满满一定是想起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不禁为满满着起急来:我的亲姐姐,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你的心上人会来到你身边的。在我的婚礼上,你要多留心,也许就会碰上你的有缘人。我再把我未来的老公介绍给你认识,他是一个非常热情的人,一定会帮助你选一个如意郎君的。满满从来没有对珊珊讲起过她和小双的故事,所以珊珊一直以为满满没有男朋友呢。

夜幕降临,万籁寂静。满满坐在电脑前,与网友保尔做最后一次交流。

满满:我的白马王子今天终于成为新郎,但新娘不是我。

保尔: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不是你的终归要离你而去。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缘分。

满满:他是我初恋的缔造者,同时又是我初恋的埋葬者。他是一个地地道道、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保尔:你应该祝福自己。因为在婚前认识一个伪君子,比在婚后再认识他要幸运得多。

满满:我现在心灰意冷,万念俱灭。我要告别这残酷的世界,到另一个世界去休息了。这是我与你最后一次通话

保尔:生命是美好的,也是宝贵的。为了一个伪君子而舍弃这美好与宝贵是多么愚蠢的行为啊!你很年轻,可以说在人生的旅途上刚刚起步,前面还有许许多多美好的东西等着你去追求,去创造!

满满

保尔:我们是网友,也是知心朋友,让我们在省城见见面好吗?

满满:好吧。我听你的。非常愿意与你在省城相见。

保尔:我下个星期日到省城。请你中午12点到火车站接我。

满满:请你记住,我穿一套水磨蓝牛仔装,手捧一束鲜花

和保尔在网上进行一番交流,满满心情开朗多了。这不,星期日一大早她就起床了,首先陪迟珊珊来到飞机场。珊珊在婚礼上打了任小双一记耳光后,就毅然决定与他解除婚姻,并决定告别葬送她初恋的这座城市,像一片落叶似的随风漂泊,让时间来治愈初恋留给她的心灵创伤满满怎么劝说也无济于事,只好含着眼泪依依不舍地来送别珊珊。送走珊珊后,满满又马不停蹄地赶到火车站,来迎接她的神秘网友保尔的到来。

站前广场,人山人海,熙来攘往。

满满!一声呼喊传进满满耳中。她循声望去,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德宝哥!满满边喊边跑过去。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溜溜地站立在面前的就是一直坐轮椅的德宝。

满满,怎么,不认识我了?德宝看着满脸疑惑的满满,欧阳老中医用他精湛的医术治愈了我的腿,使我终于告别轮椅站立起来了。现在我和正常人一样,可以走,可以跑,可以跳。说罢,德宝真的在原地跳了几下。

这真是奇迹,真是奇迹啊!德宝哥,你别说,我还真有点不敢认你啦!说着,满满激动地流下了热泪。

满满,不要哭。我的腿治好了,我俩又相见了,这是好事,是喜事!我们应该高兴!德宝帮满满揩去泪水,忽然又问她:唉,满满,你到火车站是来接人吧?接谁,接你的情人?

真酷哇!这派头一点都不比周润发差。

满满在一片嘈杂声中也把目光转向新郎,当她的眼睛与新郎的眼睛四目相对的刹那间,满满傻了:怎么?是他!

满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她确信已看清楚新郎时,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眼泪一个劲地朝外拱。她连忙用手捂住脸,低着头,不顾一切地冲进酒店,朝盥洗室跑去。在盥洗室里,满满把水笼头开到最大,哗哗地冲自己的头,任凭水珠、泪珠从头上、脸上劈里啪啦往下落。这时,盥洗室的门被推开了,新郎幽灵般地闪了进来。

在这个小小盥洗室里,满满与新郎的目光再次相对。新郎仿佛惧怕满满的目光,连忙低下头,用几乎乞求的语气对满满说:满满,你听我解释

满满如同木雕泥塑般站在那里,一点反应也没有。

满满,我是迫不得已才和迟珊珊结婚的。新郎无奈地摊开双手,珊珊的父亲是省委宣传部的部长,我毕业后想进电视台,想进报社,只不过是她父亲一句话的事。否则,我还得回到那个偏僻、落后的小山村。我不愿意再过以前的苦日子。满满,我真心爱的永远永远是你!我和珊珊只有婚姻,没有爱情,就像一宗买卖

啪!新郎的话还没有讲完,满满就愤怒地打了他一记耳光,任小双,你、你不仅欺骗了我,而且还欺骗了善良的迟珊珊。你、你不会有好结果的!说罢,她打开盥洗室的门,在人群中冲出一条路,哭泣着跑走了。

捂着被打得火辣辣的半边脸,任小双还没缓过神儿来,新娘迟珊珊已经站在他面前了。小双连忙拉住珊珊的手,语无伦次地做着解释:珊珊,你听我说,柳满满是一个不知廉耻的下流女人,她为了得到我,不惜破坏咱俩美满的婚姻。珊珊,我真心爱的是你

啪!任小双的话仍然没讲完,一记更加清脆、响亮的耳光又打在他脸上,这是新娘迟珊珊送给她的。任小双你听着,我们的婚姻从今天开始,也从今天结束了!满满是我的好姐妹,是一个君子,你才是地地道道的势利小人、爱情骗子!


六飞机场泪别金兰姐妹火车站喜会神秘网友

满满从令人心碎的婚礼上回到家中,蜷缩在沙发上,脑海里一片空白,心脏也似乎停止了跳动,一股绝望的情绪袭上心头她整个人都崩溃了。是啊,几年来对爱情的向往,对爱情的追求,对爱情的付出,像一个膨胀过度的肥皂泡顷刻间就破灭了。满满无法承受如此沉重的打击,她从抽屉里拿出一瓶安眠药,决定追随她的父母和可爱的小妹,到另一个世界去。她拿出纸笔想写点什么,可是写完后又留给谁呢?于是她又把纸撕碎了,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不!还有网友保尔,我应该跟他说点什么,再走也不迟。

傍晚,任小双来到了满满的新居。

小双一进门,满满的精神头就上来了,白天的疲惫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麻利地起身,系上白底蓝格的围裙,下厨房给小双做了几道他喜欢吃的菜,又从黑胡桃色的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为小双斟上一杯。小双没有言语,熟练地在满满白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就坐在餐桌前狼吞虎咽地吃喝起来。看着小双风卷残云般地把她做的菜全部打扫干净,听着他酒足饭饱后接连不断地打着饱嗝,满满十分开心。满满又剥了一个橘子递给小双,小双接过橘子,没有吃,把它放在餐桌上,然后站起身来,聚精会神地凝视着满满,蓦地把满满抱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卧室,把满满平放在席梦思床上,迫不及待地脱掉了自己的上衣满满上前抱住小双,阻止了他的行动,并把他摁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温和而又郑重地说:小双,我们结婚吧!

小双已经不止一次听到满满这样的请求了。他耐着性子慢慢向满满解释:满满,我俩现在还不能结婚。你知道我大学就要毕业了,马上面临着找工作的问题。能否找到合适的工作,这关系到我能否在省城扎下根,而只有在省城扎下根,才能够开创我的事业,实现我人生的宏伟计划

小双!满满打断了小双的话,可是我

满满!小双也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满满的话,结婚不过是一种形式,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极其庸俗的形式。我们都是有文化的当代青年,绝对不应该被传统的形式所束缚。我们现在这种恋人关系不是很好吗?彼此有一点距离,这样永远有新鲜感,有吸引力,有激情来吧,满满,春宵一刻值千金说着,小双就来解满满的衣扣。

小双满满再一次挣脱了小双,我、我我已经怀孕了。

怀孕了?小双惊诧地瞪大了眼睛,接着便大声责问满满,你,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不小心?满满又是委屈又是愤怒,你像一头发情的雄狮,恨不得一天做八个小时。我不小心说着说着,满满委屈地哭了。

好啦,好啦。看见满满哭了,小双像表演变脸似的立马又换了一副面孔,劝慰道,到医院把孩子做掉就是了。

不!满满坚决地对小双说,这孩子是我们俩爱的结晶,我一定要把他生下来!

小双看着满满坚定的目光,听着她坚定的话语,知道她那犟劲儿又上来了。小双站起身来,站在满满对面,双手搭在她双肩上,双眼对视着她的双眼,翻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反反复复地说呀讲呀,从大道理讲到小道理,又把小道理掰开了揉碎了来讲,终于把天性善良的满满说服了。

小双不知是疲劳了,还是没有情绪再讲话,反正是再也一言不发。俩人相对无言。随着小双毕业的临近,不知道为什么他除了对满满的胴体和金钱感兴趣以外,语言上的交流越来越少了。小双见今晚不能与满满同床就寝,便言称有事,起身告辞。满满趁小双起身吻别她的工夫,顺手将一沓儿钱塞进小双的衣兜里。小双佯装不知,其实他早已习惯了这种默默赠与的方式。

送走小双,满满坐在电脑前,开机,上网,聊天。在这座七百多万人口的省城里,满满除了小双、珊珊等几个朋友以外,再也没有其他朋友,所以,上网聊天是她打发寂寞的一种方式。

在网上,满满依然使用她的真名实姓与网友交流。通过网上聊天,满满结识了一大批网友:什么太极真人、花季少年、樵夫、玉儿不过这些网友如同昙花一现,交流一两次便来了个网上蒸发,无影无踪了。只有一位网名保尔的网友能够长期坚持与满满聊天。满满与保尔似乎有一种相识恨晚的感觉,所以她每每把自己在工作上的挫折和情感上的烦恼,毫不保留地倾诉给他听。保尔常常是一边耐心倾听,一边讲一些具有哲理性的语言和故事来帮助满满排忧解愁。说来也怪,不管满满有多大的委屈和烦忧,经保尔一劝慰,很快就会变得开朗起来。满满真切地体会到了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深刻含义。

今晚,满满又将自己满腹烦恼、惆怅敲进键盘。不一会儿的工夫,保尔就把他自己的见解和建议反馈到电脑屏幕上。满满看着屏幕上那些令人宽慰的文字,在反复敲击键盘的声音中,渐渐地忘却了心中的烦恼

满满身穿一件款式新潮而又得体的外套,伫立在落地穿衣镜前,反复梳理着已经梳理得十分整齐的头发。今天是好朋友迟珊珊举办婚礼的日子,满满扮演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伴娘。因此,满满一大早就起来梳洗打扮,然后乘坐一辆出租车直奔皇家大酒店而去。

金璧辉煌的皇家大酒店门前,是一片铺着八角形地砖的平坦、宽阔的广场。广场上已经聚集了许多参加婚礼的男男女女。满满在广场边下了出租车,手臂夹着一个金橘色的小皮包,一步一步朝酒店大门走去。她的出现就像一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立刻泛起一圈圈涟漪:

哇噻!这是不是新娘啊?太漂亮了!

假如她参加选美比赛准能拿冠军。

广场上的人们注视着缓缓走来的满满,小声地议论着。满满对这样的议论早已司空见惯,像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一样,仍然迈着匀称的步子朝酒店走去。就在这时,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新郎、新娘驾到!

一辆挂满鲜花的加长凯迪拉克轿车戛然停在皇家大酒店门前。车门打开了,身着粉白色婚纱,浓妆重抹的新娘子迟珊珊走了出来。满满看着比往日更加俏丽的好姐妹迟珊珊,心中默默地为她祝福。与此同时,身材高大的新郎躬着腰从车的另一个门钻了出来,当他挺起腰板,神采奕奕地朝诸位来宾挥手致意的时候,人群中立即发出一片赞叹的声音:好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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