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腊月的寒风肆意地吹打着浔阳城,让人从心底直生寒意。浔阳城总捕头鬼捕张一弓却无法人眠,在房中踱来踱去。数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棘手的案子。在他的案头上,摆着一份处决令:凶犯江一帆,男,现年二十岁,因致人死亡,据《大清律》判处腊月初七午时处以极刑。

鬼捕张一弓颧骨高耸,狮鼻海口,剑眉虎目,顾盼之间,不怒自威。当年皇宫玉玺被盗一案,六扇门的高手倾巢出动,历经数月,毫无所获,最后被跟班的捕快张一弓在七日内破获,一时名噪天下,鬼捕之称即由此而来。两年前,不知何故,在京城身居要职的张一弓忽然被调到这小小的浔阳城当了总捕头。

江一帆的案子是张一弓一手经办的,他认识江一帆,也了解其人。他和江一帆、旋转剑古二爷、金剑柳摇青同为浔阳城里四大名人。

旋转剑古二爷身为长江四十九寨总寨主,自非等闲之辈,一手旋转剑法已达到出神人化的境界,且以阴柔着称。十年前,古二爷挑战长江四十九寨的各个寨主,令他们心服口服,从此成为他们的总寨主。而且古二爷并非只是剑法在江湖中数一数二,其财产也是富可敌国。古氏钱庄在九州各地设有八十四处分店,每年盈利的银子得以百万计算。所以古二爷有钱,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

快刀江一帆是个浪子,年轻的脸上总微笑常存,说话和气,举止优雅,让人觉得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平时喜欢乱发披肩,穿一身长衫,白衣胜雪。其快刀名列武林第一,既快且准,使刀高手无人能望其项背。而且,他的拼命精神和坚强的毅力更为人所称道,曾经和辽东十魔苦战四天三夜,身中四十三刀,浑身是血,都未倒下,结果辽东十魔四死六残。

金剑柳摇青是昔年江湖中有武林泰斗之称的铁胆剑王柳长春之子,其剑法得其父真传,相当了得。十六岁时,上天山向天山七姥讨教,能在七人合围之下,手持金剑过三百招且全身而退;十七岁时,与少林掌门慧远大师在藏经阁文武相比七昼夜,事后慧远大师吩咐门下弟子:凡见到柳摇青均须行弟子礼;去年邀约武林九大门派掌门人在庐山飞瀑煮酒论剑,众人自叹不如,合商而赠金剑之名。而且,柳府的财产也不比古家的少,柳长春的时候便已富甲一方,到了柳摇青手中,更是如日中天。柳摇青不仅文武双全,而且长得玉树临风,恰似潘安再世,据闻有女自扶桑远渡而来,只为一睹其貌。

鬼捕张一弓眉头紧皱,再次翻江一帆一案的材料,案子说简单又似复杂:十一月初七晚上,江一帆和柳轻烟缠绵之后,柳轻烟便无声无息地死去。经仵作验证,是兴奋而死。据此,江一帆被视作致人死亡的凶犯被擒入狱。

事后,仵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查出是柳轻烟事先服了一种叫黑桃k的烈性春药。此药只有皇宫才有,是昔年西域玉女门为皇上防止妃子对自己不忠而秘制的。凡服下此药者,无论男女,在十二时辰内,如不服解药,若是偷情,就会在偷情过程中兴奋而死。此药有两大特点:一是无色无味,和清水无两样;二是不会在死者身上留下丝毫中毒迹象。要不是其仵作曾在京城经手过一件妃子命案,决难查出柳轻烟的死因。

究竟是何人给柳轻烟服了此种烈性春药呢?事发当天,她一整天和江一帆在古二爷家中玩耍,其中接触过她的人只有江一帆、古二爷及古二爷的小妾小凤。江一帆肯定是被冤枉的,他决不可能谋害自己喜欢的女人。古二爷和江一帆情同莫逆,刎颈之交,也绝不是凶手。小凤是靠古二爷生活的弱不禁风的女人,更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死者柳轻烟是金剑柳摇青的同胞妹妹,而柳摇青和古二爷、江一帆向来不和。柳摇青有杀死柳轻烟然后嫁祸于人的嫌疑。但张一弓仔细一想,又觉得根本不可能:其一,柳摇青无法得到黑桃k,江湖中根本未听说有此药,皇宫里也只有当今天子才有;其二,假使他有此药,他也没有机会下手。古二爷身为长江四十九寨总寨主,自有非常人所及之处,又怎会让对手的人埋伏到古府大院里来?其三,柳摇青怎能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毒手呢?那么,真凶到底是谁呢?

现在刑部处决令已经送达,距行刑时间只有短短五天,鬼捕张一弓绝不希望江一帆如此被处死,数十年来,他从未办过冤案,不可能让一世清名毁于一旦,他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古二爷今年六十有四,可看上去顶多四十出头。他红光满面的脸上,胡须刮得干干净净,头戴金冠,腰围金带,身穿金花袍,目光炯炯,气度之从容,在公卿中也是少见。不过几十年的风风雨雨,让他懂得了享受。人的一生并不是很漫长,他也确实应该享受了。因此,现在古氏家族的大小事情他基本上都交给儿子古西风经营。人至老年,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友情。江一帆的事,古二爷怎能不管?无论花多少银子、多少精力,哪怕是赔上这条老命,古二爷都绝不会罢手。

腊月初三,一早起来,古二爷连早餐都没有吃就去见柳摇青。他知道柳摇青与官府交情不错,想当面求情。他还不知道刑部的处决令已下达。此是无奈之举,若在往日,就是要古二爷把十万两黄金丢人长江,他也决不会去求柳摇青。可这次不同,这次是为了江一帆的事,为了一个愿为他挨四十三刀的朋友。他根本没去想面子的问题。一个好朋友失去了,留着天大的面子也没有用。人在江湖混,有些事情是必须坚守的,哪怕付出生命。这道理,古二爷数十年前就明白。

古二爷在鸿起顺大酒楼,从东方未白等到日上三竿,才迎来金剑柳摇青,虽然他昨天就派人去柳府约好了时间。不过,古二爷依旧是笑脸相迎,因为他知道自己这次是在求人,理应低人一等。像他这种人,什么风雨没经历过,当然懂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

柳摇青坐在那里,一脸的阴暗之色。他毕竟很年轻,年轻人总喜欢把什么事都表露在脸上,少了几许城府。柳轻烟是他唯一的亲人,一直以来,他就反对柳轻烟和江一帆在一起,现在柳轻烟被江一帆害死了,他恨不得亲手剥掉江一帆的皮,以解心头之恨。

面对一大桌丰盛的早餐,柳摇青筷子都未动一下,便问道:你找我什么事?明明知道对方找自己什么事,他还是这样问,他喜欢看着对手痛苦的表情,这样会让他觉得好爽,会让他产生一种快感。

这句话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古二爷的心。数十年来,从未有人在他面前装疯卖傻。但多年的风雨使他学会把什么都藏在心里。他笑了笑说:柳兄,是江一帆的事。

柳摇青立刻脸色大变,站起来说:你知道,轻烟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从小就宠爱她。要我放过杀她的凶手,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答应。

古二爷彻底死心了。

腊月的寒风侵袭着整个浔阳城,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浔阳城铁牢中更有让人说不出的寒意。江一帆已在牢里度过二十三个日夜,这二十三个日夜他都在想轻烟被杀害的事。他并不是怕死,轻烟走了他多么想跟轻烟一块去,但他不能,决不能让杀害轻烟的凶手逍遥法外,不能让自己心爱的人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

夜已深,江一帆偷偷地打开藏在饭盒中古二爷捎来的密函:为兄已查到一丝线索,据可靠消息,柳府中的女人曾有是西域玉女门的人,为兄会尽快找到证据的。

时至今日,古西风还是忘不了那双腿,那是一双修长、结实、性感的腿。那双腿令他痛苦、内疚、彷徨、耻辱地活着,每当想到那双腿时,古西风就会用针扎自己的手臂。手臂上的针眼密密麻麻了,可那双腿还是留在他心中。

那是古西风十四岁的时候,即八年前的夏天的晚上,读了一上午古书,练了一下午剑法的他,半夜被一个奇怪的梦惊醒。浑身的燥热让他再也无法入眠,他便起床到院子里去散心。一阵女人哼着情歌洗澡的声音,吸引住了他少年好奇心。偷偷一看,一双雪白、修长、结实、性感的腿出现在他眼前,比梦中的那双腿更诱人。他忘了一切,忘了这双腿是别人早已拥有的。

事后,他为这双腿痛苦、内疚,可他只能把它藏在心里,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因为这关系到他一生。他是古二爷的儿子,一个浔阳城人人认识的富翁的儿子,他实在丢不起这个脸。

他不是没想过如何摆脱这双腿,甚至想过如何让这双腿消失,可这双腿威胁中带着诱惑,如幽灵一样缠着他。在功名利禄面前,在利害关系之中,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等待机会。

当他压在这双腿上,他是充满兴奋、欢乐的,他不得不承认这双腿具有要命的诱惑力,那忘我的呻吟、扭动的大腿会让男人的血液似乎变成烈酒,骨髓里面都装满了蜂蜜一样。可这种时候一过,就感到无边的痛苦。

因为这双腿的主人天生就是一个婊子,似乎不偷人,她就难过。

有时他忍不住这样想,如果这双腿是纯洁的,如果这双腿的主人是安分的,他一定会用心去呵护她,和她生活一辈子。可是

江一帆被处极刑,古二爷是腊月初五早上听到的,当时古西风和小凤都在他身旁。只见古二爷手中的白玉茶杯当的一声落到地上,摔得粉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许久,才说了一句话:扶我去休息。之后,独自一人关在房中喝了一整天的闷酒。

傍晚的时候,古二爷醉了。喝醉了酒的男人,通常会去做两种事:一是赌;二是找女人。

古二爷自然想到了小凤,一个能给男人带来很多快乐的女人。在江湖中混了数十年,古二爷绝不轻信任何人,尤其是女人,但他觉得小凤还是可以让他放心的。江一帆出事时,他就隐隐约约感到这事不是冲着江一帆一个人来的,于是他查了小凤,是派古西风亲自查的,结果令人满意:小风没事。他什么都可以不信,但总应该相信自己的儿子吧?

第二天早上,日上三竿,仆人进屋去看古二爷睡醒了没有,却看到一幅惨不忍睹的情景:古二爷躺在床上,胸口被人用匕首扎了数下,血已凝结成污块,显然已死去多时。

张一弓得知消息后,快马赶到现场。一看尸体,就知道古二爷不是被匕首致命,因为他脸上的表情没有痛苦,反而是一种兴奋之色。再仔细一看,张一弓已然清楚,居然又是黑桃k。

鬼捕张一弓正想找死者古二爷的小妾小凤和儿子古西风了解一下情况,一个惊人的消息又传来,小凤又死掉了。

楠木雕花的大床上,小凤赤身裸体地平躺着,酥胸上一对小山似的乳房,给这寒冷的冬天平添了几分春色。一双雪白、修长、结实、性感的腿抽搐似的分开。显然,她是在和人调情时被害的。从那满脸惊讶、来不及发出呼救的表情上,可知凶手是个她十分信赖的人,她想不到凶手会对她下毒手。

小凤的致命之处是在脖子上,凶手用一块薄如纸张的小刀截断了她的咽喉。江湖中能把小刀当成兵器,而且运用得灵活自如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江北大盗李泓。

李泓是江湖中天下闻名的大盗,盗技能和昔年的盗帅楚留香媲比,他擅长使刀,喜欢把小刀含在嘴里,出其不意地置人于死地,常在和女人调情时出手,屡屡成功,极少有失手记录。只是,这李泓已在七年前被官府抓获,处以极刑,而且从抓获到处决,都是张一弓一手经办的,怎么会在七年后再来犯案呢?

就在张一弓为李泓之迷深思时,又有人来报:古府后院一名养花的下人被害。死者是名英俊的男子。尽管生前易过容,化了装,但张一弓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名男子是李泓。

李泓是被人用利器穿心而过死亡的。凶手下手狠毒,一个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圆洞从胸口对穿身躯。由此可见,凶手对李泓十分仇恨,唯有用毒辣的手段一刀置他于死地,方解心头之恨。

鬼捕张一弓知道,凶手用的是旋转剑法,只有旋转剑法才会在死者身上留下这种伤口。然而,江湖中只有两人会此种剑法,难道他们是凶手?

这两人就是古二爷和古西风。古二爷已死,死人是不会杀人的。古西风呢?他为何要杀了李泓?

古西风不见了!

一个大活人,仿佛从浔阳城消失了一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鬼捕张一弓派了数十名得力手下,搜遍了浔阳城的每一寸土地,就是不见古西风踪影,真是见鬼了!

古西风去了哪里呢?

腊月初六,晚,寅时。浔阳城铁牢中,有人畏罪自杀。

鬼捕张一弓,上报刑部的记载是这样的:犯人江一帆,系畏罪撞墙自杀,夕匕时面目全非。经浔阳府仵作验证,是江一帆本人无疑。

明日就该处斩的犯人,突然死了,上面怪罪下来,谁担当得起?张一弓的头都是痛的。

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浔阳码头巡捕急报:长江四十九寨各路人马已云集在码头,扬言要杀进浔阳城找柳摇青为古二爷报仇。而金剑柳摇青也不甘示弱,已派柳府总管云人峰率领一百二十名精英来到码头。双方剑拔驽张,一触即发,情况十万火急,一旦双方交锋,势必血染长江,尸积如山。

可等张一弓快马加鞭地赶到长江码头时,双方还是打了起来。

这是浔阳城有史以来最壮烈的一仗。双方都是热血男儿,为了自己的主子,为了心中敬佩的人,根本没有想过退却。前面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后面的还是义无反顾地向前冲。

热血男儿不在乎流血、牺牲,在乎的是心中的那股豪气,宁可死,也不活着受辱。这就是热血男儿的本色!

云人峰是个有能力的人,否则,怎么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柳府总管呢?他精通天下各种武器,能解西域的毒,能破蜀中唐门暗器情人箭,东渡扶桑学过忍术。不论做任何事情,他都会精打细算,这次更不例外。

他知道,长江四十九寨的人都是在刀尖剑浪上过惯了的人,并肩作战的经验十分丰富,官府曾大小围剿他们不下百次,都未成功,可见他们的兵力雄厚和作战有方。这次来攻击浔阳柳府,四十九寨寨主亲自带领人马倾巢出动,誓与柳摇青决一死战。这一仗,能否赢?云入峰心知没有多大把握,但必须打,天下闻名的金剑柳摇青府中之人,岂有不敢应战之辈?

人世间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子:被逼无奈,没有选择的余地。

云入峰把一百二十名精英分成十组,每组十二人,各由柳府侠少队的人率领,分别阻击一寨人马;自己和赶来增援的柳府玉女队的八位头目各率玉女队员二十名独挡另一寨的攻打,务必死守浔阳码头,不得让长江四十九寨的人马踏进浔阳城半步。

首先冲进码头的是黄石寨寨主霸王枪张振方。这张振方以勇猛着称于江湖,一根霸王枪长一丈二尺七寸,重七十六斤七两三钱,枪尖是纯钢,枪杆也是纯钢,施展起来呼呼生风,可穿墙裂壁,横扫千军。此人有勇无谋,是个直肠子。昔年古二爷为帮他击退仇家而身中剧毒,差点成了残废,他一直铭记在心,苦于无法回报。今日为古二爷报仇之事而战,他岂有不拼命之理?

只见他臂扎黑纱,一根霸王枪逢人便刺,已杀得两眼通红,片刻之间,就有数十人死于他的枪下。侠少队头目没想到第一个冲进来的会是霸王枪张振方,再加上是在码头作战,张振方是一辈子在水里拼命的人,占了优势,侠少队一时乱了手脚,被张振方杀开一条路,冲上岸来。

幸亏岸边有玉女队的弓箭手在,只闻一声娇喝:射顿时千万支利箭疾出。惊呼声、悲叫声,同时响起,跟随张振方杀进来的十多人,接连倒下数个。张振方虽然杀性不减,左扫右挑,但已显出手忙脚乱。

这可吓坏了正在江中指挥的南京一寨寨主飞刀小诸葛南宫靖宇。他当即下令:十四哥花无娇,快叫各路人马火速登岸,我去解他困危。说完身形直掠码头,去势如闪电。

南官靖宇出身于武林世家,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对孙子兵法深有研究,善使计用兵,故有小诸葛之称。手中的飞刀,百无虚发,据说所学的飞刀绝技是昔年小李飞刀李寻欢留传下来的手法。古二爷挑战长江四十九寨时,最后一位就是他。他当年和古二爷文武比试三天,文斗是平手,武斗在暗器、内功、拳法上是旗鼓相当,唯有在剑法上南官靖宇稍逊一点,所以除了古二爷以外他是长江四十九寨中最有说服力的。

现在古二爷已死,众寨主一致认可他为新总寨主。可他不答应,他和古二爷是莫逆之交。在饮血出战时,他第一个咬破中指,发誓要杀了柳摇青。

南宫靖宇着岸时,张振方右臂已中一箭,身陷困境,旁边无一帮手,被柳府数十人团团围住。饶是如此,柳府的人还是奈何不了他,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南宫靖宇冷喝一声,数把飞刀应声而出,紧接着的是数声惨叫,数人倒在地上。张振方见南官靖宇赶来,顿时斗志大增,右手使枪,左手拔掉右臂上的箭,随手抛向人群,一人应声倒下。他大声道:总寨主,今日老张不把这些兔崽子杀得屁滚尿流,绝不罢手!

南宫靖宇也豪气大发道:好,待把柳摇青的狗头砍下,小弟再和诸位兄弟痛饮。此时,各路人马已发起猛攻强行登岸,浔阳码头顿时刀光剑影,悲叫声接连不断,橙色的长江水变成了血黄色。

张一弓见状,知道凭自己的能力是无法阻止这场恶战的,火速赶向驻守浔阳城的刘将军府中求援。刘将军本就为长江四十九寨头疼,曾多次围剿,未有结果,受到兵部的责怪,现有此建功请赏的良机,岂会错过?当即把驻守浔阳城的精兵三千全部调出,自己和张一弓两人一起指挥,赶赴浔阳码头。

长江四十九寨的人本和官府水火不相容,事先就已作好了这方面的准备,官兵杀来,根本不慌,沉着应战。一时间,三路人马杀得昏天黑地,鬼哭狼嚎,血肉横飞,尸积如山。

这一仗,足足打了两天两夜。长江四十九寨损失二十七位寨主及数百喽哕。云入峰总管在杀死了霸王枪张振方、蛟龙翻江徐子达、铁拐怪母冷帼杰三位寨主的同时,自己也被飞刀小诸葛南宫靖宇的飞刀和左撇不败郑中柱的那件如枪似铲的外门兵器击中要害,壮烈而死。侠少队和玉女队伤亡惨重,所剩几人不残即伤。官府三千精兵也只剩下一千多名。若是再继续打下去,肯定是鱼死网破,长江四十九寨将会全军覆没。最后,长江四十九寨不得不宣告退兵,以图日后卷土重来。

金兽炉中的檀香已燃尽,房中残留着余香。莫柔桑静坐着,十多年来在柳府的日子,已让她习惯了一个人独自坐着,想想过去的往事。

刚进柳府的时候,莫柔桑是个风光的女人。那时她年轻漂亮讨人喜欢,柳摇青最宠爱她。柳摇青雄霸浔阳城,做他的女人本来就是莫大的骄傲。莫柔桑使尽一切温柔,想留住柳摇青带给自己的风光。但渐渐的,她发觉这是不可能的,柳摇青的女人实在是太多了。两年之后,莫柔桑便独守空房,只是每月有一两个晚上得完成一下柳摇青在自己身上的任务。

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碧螺春茶,睡的是雕花大床,整天不是给花浇浇水,就是逗着鹦鹉玩。

莫柔桑逐渐讨厌了这种生活。

柳府凡是见过小张的人,都会说小张只是个孩子,小张自己却不承认,说自己已有二十岁了,但没人肯信。小张长得秀气,白净的脸上,眉清目秀,见到人时总是露着笑容,穿清一色的白衫,长发披肩,身材苗条,不知底细的人都会误认为他是个女孩。

小张刚进柳府时,原本是被分配到侠少队的,但小张说他会炒菜,刚好厨房正缺人手,小张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厨师。不出一个月,柳府后院的人都认识了小张。小张人缘好,和谁都能说上几句,又肯帮助别人,后院的人都喜欢他。

莫柔桑所住的地方,正是柳府后院。

正月二十三,是莫柔桑二十九岁生日。冰冻了好多天的天空,这天却有阳光,暖洋洋的。莫柔桑一大早就起了床,经过精心地梳妆打扮,穿上柳摇青平时最喜欢的衣服,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等待柳摇青的到来。莫柔桑希望柳摇青来陪自己过这个生日。可是莫柔桑一大清早等到日落西山,也没有见到柳摇青的人影,因为他太忙了。

这一天,柳摇青正在和人谈一笔买卖。一个女人的生日,怎能与一笔数十万两银子的买卖相比呢?他还不会为了一个女人的生日,而去放弃一大笔财富。更何况他也不记得,一个女人的生日是好记,上百个女人谁记得住呢?

莫柔桑望着一大桌的饭菜没了胃口,唯一想到的就是喝酒,最好是找个男人一块喝酒,虽然她知道酒是伤身子的东西。于是莫柔桑看到了长发披肩的小张。小张正在那儿喝酒,一个人偷偷地躲在后院花园里喝劣质的酒,喝得津津有味,忘了周围的一切。

笑容、长发、劣酒,一下子让莫柔桑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男孩很像自己的弟弟。在他笑容的背后,一定会和自己一样,有着许多辛酸的往事。

小张也看见了莫柔桑一个只要是男人见了就会冲动的女人,浔阳城家喻户晓的女人.

小张没有惊讶,也没有激动,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示意莫柔桑在青石条凳上坐下。

莫柔桑莞尔一笑,没有犹豫就在青石条登由坐下了。她只觉得,在这寒冷的冬季里,小张的淡淡笑容足一股浓浓的暖意。

小张从怀里掏出一个酒杯,道:你也喜欢喝酒?

莫柔桑点点头。

小张便替她倒了一杯劣酒,两人没有再说活,只是会心一笑,就一饮而尽。

穿过那披肩的长发,莫柔桑轻轻地问:你今年多大了?

小张放下酒杯,伸出两个指头。

二十!莫柔桑叹道,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正风光满天,看来你比我更不幸。

小张依旧是淡淡的笑容,但我还活着。他相信有种女人的眼睛是能看透男人心的,而莫柔桑就是这种女人。

莫柔桑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是啊!活着,活着就是好!

小张补充了一句:但要为自己而活。

莫柔桑的泪珠忍不住从眼角溢出。

小张没有相劝,只是递了一块干净的手帕给莫柔桑。少顷,他望着天空的那弯冷月,良久才道:流泪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惟有击败使自己流泪的人或事,才是正确的选择。

莫柔桑忍不住再次盯着小张那张白净的脸,她突然发觉,小张不只是个男孩,还是个男人,只有成熟的男人才会说出这种话。

莫柔桑默默给两个空杯斟满酒,两人又是一饮而尽。

真正的知己无须太多的语言,你心里的话语,他早就明白。

月光如练。一对偶然相识的男女,在清澈的月光里,一见如故,举杯痛饮。

生活有时就是这么有滋有味。

女人同男人在一起喝酒,只要这女人没有戒心,往往就容易喝醉。

莫柔桑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小张,但她早就听丫环谈过,知道小张是个人缘好、肯帮忙、长得像个女孩般的男孩,心里一直对小张有好感。今晚相遇,一起谈心喝酒,她更加觉得小张可爱,私下已把小张当成亲弟弟一样看待。所以她边喝酒,边说自己的故事,原原本本的没有丝毫改变。她信任小张,觉得在他面前,自己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她根本没去想小张是否理解。到最后,自己是怎样醉的都不知道了。

莫柔桑醒来已是第二天,日上三竿。她只觉得头痛得要命。依稀记得昨晚自己喝酒的时候,和小张谈了自己的故事,说到伤心处,忍不住流泪了。小张听得很认真、入神,好像还陪着自己流了泪

没有睁开眼,她就感觉到是睡在自己的房间,心里突然冒出一种想法,希望小张会在床边守着她,等她醒来。瞬间她又觉得自己这想法太可笑了,甚至忍不住笑着睁开眼来。然而,眼前的情景让她目瞪口呆,小张真的守在她床边!她内心立刻有一种冲动,想搂着小张拥抱或者吻他一下。但她强忍住了,她被男人骗得太深,她不能再轻易地相信一个男人。

小张望着她笑,脸上依旧是那种淡淡的、让人觉得充满暖意的笑容:你醒了?

莫柔桑莞尔一笑,点头,心里充满甜蜜。

小张站起身来,端了杯水给莫柔桑。

莫柔桑忍不住问:你昨晚没有睡?

小张点点头,道:没有,你醉得太凶了,让人放不下心来。

酒醉说真话。莫柔桑忍不住问道:我胡言乱语都说了些什么?

小张又是淡淡一笑,调皮地反问:你说你会说些什么?

莫柔桑脸红了,瞬间就觉得发烫,就如妙龄少女第一次握住恋人的手一样,心跳得砰砰在响。这种感觉今生是第二次,它来得那么猛烈,那么直接。

小张望着她一脸窘相,也觉得有些尴尬,很不自然地一笑,道:都是些真心话。

莫柔桑没有再问,小张已相信自己了,无论说了些什么都无妨。

之后的日子,莫柔桑和小张就这么快乐地相处着。小张每天做完厨房的事情后,都会亲手炒几个菜送给莫柔桑吃。莫柔桑则喜欢斟满杯中的酒,翘首等待小张的来临。

后院的人都认为小张是个好男孩,莫柔桑也是个可怜的女人,所以不会有人去乱说什么,反而觉得他俩原本就应是一对。看到他俩形影不离的身影,听到他们无邪的欢笑声,在为他们高兴的同时又为他们担心。这里毕竟是柳府,而莫柔桑又是柳摇青的女人。

小张和莫柔桑却似乎没有想到这些,是不是爱情来了,什么也无法阻止?

欢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春天的第一朵花儿与夏晚第一只萤火虫见证小张和莫柔桑的爱情,记录他们的欢乐,转眼就是夏天了。一天晚上,两人又相聚在一起。

莫柔桑告诉小张,自己原是西域玉女门的人,自幼在绍兴长大。故乡绍兴有一种风俗习惯:凡是有女儿的父母,都会在女儿出生的那一天,往地下埋上一坛坛自酿的酒,等到女儿出嫁的时候再拿出来痛饮。这就是有名的绍兴女儿红。

说这些话时,莫柔桑眼中有泪,自己都二十九岁了,还不知女儿红是什么滋味。

小张听完笑道:我知道,那要抬着大花轿,穿过青石巷,点起红灯笼,痛饮女儿红,再掀红盖头

莫柔桑再忍不住了,紧紧地抱着小张。

莫柔桑忘了自己是金剑柳摇青的女人,小张也忘了自己是生活在柳府的佣人,仿佛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一样。伴随着小张在自己身上纵情地一颤,有力的一射,莫柔桑终于知道了女人身体最深处被填满、烫热是种什么滋味。

莫柔桑轻轻地抚摸着小张披肩的长发,轻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下贱?

小张摇了摇头,笑道:我只觉得你是女人。莫柔桑不再说话,八年了,自己还是第一次知道做女人的滋味。因为小张把她当成一个真正的女人。她不需要知道小张的过去,只要此刻是真心的就可以了。

柳府在浔阳城里开设的米、布、盐、木材、当铺、钱庄等商行有十几家。每天,柳摇青都会例行查看这些地方,以便了解销售收入情况,及时调整经营策略。再者,可防各种不测,做到心里有底。十多年来,柳摇青从未间断过。

柳摇青是在巡查码头钱庄时,遇到刺客的。码头是浔阳繁华地段之一,人们熙来攘往,人声喧嚣,刺客竟会选此地下手,可见不计后果,胆大猖狂。

六个刺客均用黑纱蒙面,手中所持兵器全是闻所未闻的外门兵器,眼中闪着仇恨的火焰,出手既狠又快,转眼间就把柳摇青的数名随从刺倒于地,将其团团围住。

柳摇青身形方动,右面三件兵器就已迎面飞来。这三件兵器一件宛如枯木,一件形似金花,一件只见银光耀目,却不知何物。宛如枯木的兵器看似最轻,招式最重,施展起来呼呼生风,有千斤余力,可横扫千军;形似金花的兵器看似最重,招式却最沉,走的中原铁锤路法,却有着中原铁锤路法中绝没有的撕、咬、缠、锁、抓、扯等功能,不但可以咬锁对方的致命之处,同时也能撕抓对方的皮肉;银光耀目的兵器,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一时间只见漫天耀目的光华,竟不知兵器从何方攻来?

谁知,柳摇青身形竞能扭曲变形,迅疾躲开三件兵器密不透风的攻击。这是三个蒙面人没有想到的,当下立即改变攻略。就在转换招式的一瞬间,柳摇青抓住机会出手反击。只见漫天耀目的光华中,突然亮起一道金光,紧接着是一阵金铁交加之声,经久不绝,耀目光华突然消失,三个蒙面人全倒在地上。一个手中紧握着兵器,咽喉已被割断,显然他来不及出招,就已被金剑割断咽喉。另外两个兵器被金剑震得脱手而飞,眉心之间现出一个血洞,口中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左面的三个蒙面人见此情景,并不惊讶,同时跃出,攻了上来。手中所持兵器一件似铲如枪、一件如刺似钩、一件看似盾又像牌。这三件兵器虽没有夺目的光华,但一起带着令人头皮发炸的锐风呼啸着破空而至。三人看似没有配合,但却乱法成章,手持似铲如枪的从下面攻击,另外两个分左右近身搏斗,把各自手中的兵器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柳摇青右手金剑一阵乱刺,藉以乱人耳目;左手疾出,直抓迎面飞来的那件似铲如枪的兵器。蒙面人顿觉从兵器上传来一股巨力,手腕一震,身子一颤,心血翻腾,兵器撒手,踉跄后退数步,咽喉一热,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来、显然是伤及内脏。另外两个蒙面人见状,招式更猛,柳摇青不觉被迫后退一步。就在此时,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受伤的蒙面人竟凭着体内残留的真气喷射出一股血箭,直射柳摇青丹田要害。柳摇青心中一惊,急挥左手对着射来的血箭一带、一扬、一推,这股冲天的血箭竟掉转头来,直射手持如刺似钩的蒙面人,比来时更凶猛。

手持如刺似钩的蒙面人显然没料到柳摇青有如此能耐,当下呆呆地站在那儿,忘了躲避。就算他想躲避,也来不及了,冲天血箭如闪电划过,就洞穿其躯,命丧当场。

最后一名蒙面人弃掉手中的兵器,冷冷地说道:柳摇青,你虽厉害,可我还是要杀你,否则,我对不起我手中的飞刀。

百无虚发的飞刀已在蒙面人手中,剑出无血不归的金剑也已在柳摇青手中,两人没再说话。双方都知道,此时心中有不能容忍任何杂念存在,唯有使手中的兵器达到与人合而为一的境界,才能挡住这石破惊天的一招。空气一下子凝结,充满了血腥味。在这生死关头,谁也不敢大意。

飞刀出,金剑舞,只见一白一金的两团耀目光华在闪烁中锵啷碰撞,连风声都听不到了。亘古不变的长江水依旧向东,带走了多少英雄豪杰,却洗不尽人们心中的恩怨情仇。

突然一条黄影冲入场中,紧接着是两条黑影掠过,一瞬间只闻惊呼声不断。

这两条黑影是江湖中谈之变色的南疆天地双煞兄弟。天地双煞在南疆纵横二十余年,生性凶残,杀人无数。老大杜绝练的是焚心掌。据说他练此掌时,取女人经血和天山冰川奇毒溶合一起浸泡手掌,久而久之,他的手掌变成血红。一旦击到人身上,其天山冰川奇毒将由皮肤毛孔流入血管,再深入到心脏,不出一个时辰,中掌者便在痛苦折磨中而亡。老二杜灭练的是碎骨拳。练此拳得先习少林派的金刚掌,再习混元无极内功,吸取日月之精华。此拳最狠毒之处是,中掌者当时无丝毫不适兆头,表面皮肤也无异样,但两个时辰一到,里面的骨骼却碎如粉末,如千万只蚂蚁啮咬,全身浮肿而死。

黄影是个蒙面人,一柄长剑旋转不停,专刺柳摇青的周身要害,而天地双煞兄弟却是来保护柳摇青的。早在二十年前,他们兄弟就跟随铁胆剑王柳长春,是柳府资格最老武功最高的前辈。他俩除保护柳府主人安危,其他事情一概不管。

这场刺杀很快就结束了,这本就是一场鱼死网破的搏斗。百无虚发的飞刀已瞄准好了柳摇青,只是在发刀的那一刻,蒙面人先挨老二杜灭的碎骨拳而失去了准头,本应钉在柳摇青膻中穴的飞刀,却刺到了柳摇青的左臂上。可柳摇青的金剑已从他的胸口肋骨之间刺入。蒙面人仰望天空,双脚屈跪于地,缓缓向后倒下,含恨而去。但他在被剑刺中的一瞬间,左手使出鹰爪,以全身力量抓中杜灭的肩头,连皮带肉撕下一大块,深可见骨。

黄衣人一柄长剑配合着蒙面人的飞刀,旋转不停地钻向柳摇青的小腹丹田处。但他忘了一旁的焚心掌杜绝。杜绝血红的双掌齐出,一掌拍在了他那柄长剑上,旋转的长剑斜滑一旁,钻到柳摇青的大腿上;另一掌扎扎实实地打在他的胸口,五六根肋骨全断,他顿时倒下。让人没想到的是,他竞在临死之前,用双手狠抓自己的脸部,抓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事后,有人掀开其他六个蒙面人的蒙面黑纱,看到的是一张张奇丑无比、令人作呕的脸。显然,他们在刺杀之前就自毁面容。

这七个刺客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刺杀柳摇青?临死之际都不忘自毁脸面,是不是认为杀不了柳摇青是一种莫大的耻辱,不愿让人认出自己,不想死后还丢脸?

码头的这一仗,迅速传遍了整个浔阳城。柳府更是热闹非凡,柳摇青虽然身负重伤,但除去强劲的对手,此等人生快事,怎么能不高兴呢?因此柳府大摆筵席,犒劳属下,庆祝打了胜仗。

小张和莫柔桑是最后听到这个消息的,小张听完之后变得脸色铁青,晚饭都没吃,便上床睡觉了。

莫柔桑没有问小张什么,她已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她甚至开始怀疑小张是不是真的爱自己。

三更时分,小张望着依偎在自己怀里睡熟了的莫柔桑,轻叹一声,轻轻地分开她紧抱着自己的手,斜靠床头坐起,正准备穿衣服,背后传来莫柔桑的声音:你真忍心就这么走?

小张转过身来,捧着莫柔桑流泪的脸,道:我必须去,因为我是个男人。

莫柔桑道:我并不反对你去找他报仇,但你怎能丢下我呢?你是不是真的不爱我?

小张用手拭去莫柔桑眼角的泪珠,道:我江一帆如果真的爱上了一个女人,便视作是一种责任。我必须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这个女人。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半夜让恶梦惊醒。我不想让你卷入这场恩怨中,等我回来,好吗?

原来小张就是江一帆。

莫柔桑紧紧地抱着江一帆,固执地说道:我一直未问你过去,只因为我相信你的爱,既然爱是一种责任,无论什么困难,我都要和你一起分担,一起去面对。

江一帆顿时觉热泪盈眶,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一个男人有这样的女人在身旁,何尝不是一种莫大的安慰和满足呢?

夜深人静,热闹的柳府此刻寂静无声,只有风和树木在述说着岁月的风雨。偶尔一阵凉风拂过,在梦中的人们更加熟睡了。谁知道这平静的夜里却蕴藏着惊天的风雨?

江一帆边帮莫柔桑整理劲装,边问:你估计柳摇青会把黑桃k藏在哪儿?

莫柔桑道:我当初给他配这种药时,是在他卧室床下的地下室里,这地下室机关重重,我随他进去过几次,但都只到过大厅,其它的地方没去过。不知他藏在哪里。

江一帆笑道:那没关系,我们小心应付就是。世上任何困难,只要用心去对付,就没有解决不了的。

莫柔桑道:柳摇青这人虽对别人坏透了,但对他妹妹轻烟却是好得没话说,他不可能对轻烟下毒手。

江一帆闻言,眼中有泪。他又想起了轻烟,是自己害了轻烟。莫柔桑看着江一帆,心想:这样痴情的男人实在是少见。他能对死去的恋人如此真心,说明他的心是充满善良的。

两人夜猫般来到柳摇青的房间。房中灯光亮如白昼,各种摆设错彩镂金,莲子粥摆在茶几上还冒着热气,整个房间一尘不染,散发着阵阵清香。但就是不见柳摇青的人影。莫柔桑道:他已进入地下室。她顺手把楠木大床上的被褥卷到一边,露出雕刻着和合二仙的床板,板上的和合二仙栩栩如生,形象逼真,令人激情澎湃。莫柔桑手指在和合二仙的眼珠上一按,只闻咯的一声,露出一个洞来。

洞里有灯光射出,可见台阶。

江一帆道:地下室机关重重,你我要格外小心,绝不能鲁莽行事。

莫柔桑笑道:知道了。心中充满甜蜜。

两人顺着台阶往下走,一条长长的甬道便出现在眼前。甬道由麻石砌成,宽可容数人并排而行。在甬道两边的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安有一盏灯。江一帆仔细看了一下灯光,发现其燃油是由安装在墙壁中的管道供应。显然,这灯光是长久不灭的。

甬道尽头,一扇坚固的雕花小门紧闭。

莫柔桑望着江一帆莞尔一笑,道:这个交给我对付。只见她手指一按门上花蕊,门便应声而开。两人只觉眼前一亮,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装饰华丽的大厅,厅里摆满了各种乐器。一张软床上躺着一个年轻人,正是柳摇青。天地双煞两兄弟标杆般立在一旁;另一边站立的是个面白无须、肥胖臃肿,面带七分忧郁、三分悲痛的中年人,正是刚提升为柳府管家的病鬼书生关河梦。

张一弓笑着在太师椅上坐下,看着江一帆得意道:你没有想到我会是凶手吧?

江一帆点头道:我确实没想到你是凶手,这太出人意料了。

张一弓道:你可知两年前在京城身居要职的我,为什么会调到小小的浔阳城做捕头?他的脸色和语气都充满了得意。任何人都会这样,当自己费尽心机的计划取得成功时,都会忍不住喜上眉梢。

不待江一帆回话,张一弓又接着道:我是奉皇上的旨意,来浔阳城围剿两股日渐庞大的黑势力。

江一帆不觉惊讶道:你是奉皇上的旨意?

张一弓道:不错。大清初建,皇上怕各地明朝残党滋事,大清江山的千秋之业不稳,特下密令:天下各地各种黑势力,一律剿灭。我就制定了这个计划,留下当时本应该处以极刑的江北大盗李泓,化装进入古府,缠上古二爷的小妾小凤,让小凤下黑桃k毒死柳轻烟,嫁祸于你,抓你入狱,利用你们和柳摇青之间的矛盾,使古二爷怀疑是柳摇青所为。在这个时候,又故意让古二爷获知柳摇青拥有黑桃k,再叫小凤下黑桃k来害古二爷。本来古二爷不一定会这么轻易地死,怪只怪他自己的儿子古西风,他和小凤有奸情,不敢如实地向古二爷汇报小凤的情况,所以小凤被李泓杀掉后,李泓自然也逃不脱古西风之手。我让李泓在临死之前告诉古西风,幕后指使他的人是柳摇青。码头之战和刺杀柳摇青都在我意料之中,我趁机灭掉了长江四十九寨这股黑势力。这种情况下,我再把你安排进柳府,让你查知柳摇青确有黑桃K,你必会找柳摇青报仇。在你俩拼个鱼死网破之时,我则坐收渔翁之利。现在我的目的已达到了。

江一帆默默无语,不知是气极了,还是难以相信这是事实。

张一弓对被点穴倒在地上的江一帆已不感兴趣,招手示意站在一旁的天地双煞上前,道:金牌退还给你们,你们任务已完成,不用再听命于我,数十年的恩情也已还清。

天地双煞同时鞠躬。老大杜绝双手接住金牌时,哪知两人刚站直身子,正想道谢时,张一弓双手一扬,几十口毒刺同时打在两人脸上。两人双手掩面,狂吼着同时撞向张一弓。张一弓身子向后滑退十几步,双手十指齐张,抓住两人天灵盖。狂吼声猝然断绝,两人烂泥般倒下。

就在这时,卧倒在地的江一帆忽地跃起,铁拳直击张一弓胸膛的膻中穴。张一弓在无法躲避的情况下,只得一偏身形,左胸扎扎实实地挨了这一拳,顿时只听一阵骨头断裂声,也不知肋骨断了多少根。一阵钻心的疼痛和拳头的冲力,使他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滑退。

这一滑退,更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觉一件冰冷的东西从背部刺入自己的身子,低头一看,看见了露在胸膛外沾着血珠的剑头,回头一望,望见了手握长剑站在身后的莫柔桑。

张一弓顿时如同在闹市中看到了鬼一般,满脸的惊讶之色,忘了说话。

江一帆淡淡地笑道:你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结果吧?

张一弓痛苦地点点头。

江一帆接着道:我早就知道你是凶手。在解决了柳摇青之后,我借亲吻莫柔桑的机会,告诉她你是真凶,用抚摸的手法解了她的穴道,自己运功错开穴位,假装被擒。我算准你在认为我俩已无还手之力的情况下,定会杀天地双煞灭口,我俩再联手一击,必能成功。

张一弓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比死都难受的滋味,一辈子在算计别人,到头来自己栽在算计上。但他不解地问道:你是怎样发现我是凶手的?

江一帆道:你这是天衣无缝,这么长时间,我都不曾怀疑到你头上,直至在密室中,你能平安无事地制服天地双煞,我才忧然大悟。凭你的武功,你不可能不受一点伤就能制服他们。这就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想起柳轻烟曾说过,她还有一位同父异母的大哥,少年时离家出走,不知音信。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就是她那位离家出走的大哥。

事到如今,张一弓也知无须再隐瞒什么,点头道:不错,我就是她那位离家出走的大哥。停顿了片刻,又接着道,我同样是柳长春的儿子,只因为我母亲去世过早,他们母子三个不但不关心我,反而在我十二岁时,逼得我离家出走。老头子已死多年,柳家的万贯财产,本就有我的一份。我恨死他们了,这二十多年我一直在等机会,这次我精心进行了谋划,却被你们给搅了。张一弓长叹一声,喃喃自语,天意,这是天意啊!

江一帆笑道:这只能怪你自己。你不应该让人顶替我撞墙自杀,结果让我发觉了你的阴谋。

张一弓不想后悔,事情已成现实,后悔又有什么用?

莫柔桑莞尔一笑道:这就是爱的力量。我和江一帆是患难之爱,联手一击,使你全盘皆输。

张一弓脸色变得苍白如纸,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倒地死去。

江一帆和莫柔桑相拥着走出地下室。

晨曦从破碎的云层直涌而出,照着大地。初夏的晨风是那么柔软,一阵晨风吹过,就如情人的手拂过你的胸膛那么惬意。

两人相拥着,朝着阳光走去。

紫晶地板上,八名赤裸绝色女孩正在轻歌曼舞。虽然她们皮肤白嫩如雪,但浑身上下全是伤痕。见有生人进来,她们并不惊慌,似乎早已习惯成自然,无法掩饰的是眼中那麻木、呆滞的目光。

柳摇青挥手让八名女孩退下,望着江一帆和莫柔桑一笑,道:我柳摇青名震天下,雄霸浔阳城,想不到后院竟然失火,真有意思!

江一帆道:你既不爱她,她也不爱你,我为什么不能爱她?她为什么不能爱我?

柳摇青狰狞一笑,道:好、好、好,你既然这么喜欢她,我就把她送给你,她床上的功夫很厉害,你可要小心。哈哈哈

莫柔桑没想到柳摇青此刻竟是这等恬不知耻,顿时气得脸色发青,长剑一抖,直刺柳摇青,嘴里骂道:你这畜生,我非亲手杀了你不可!

江一帆伸手想拉住莫柔桑,谁料天地双煞如脱弦之箭直扑向他,出手都是毒辣功夫,当下不得不来应付天地双煞的攻击。

莫柔桑身手本就不是十分了得,又多年未有练习,突然施展起来吃力笨拙。柳摇青躺在软床上不起,待长剑刺到眼前,长袖挥出,用铁袖功拍中莫柔桑的脉门,再一卷,便把莫柔桑手中的剑甩到地上,伸手一把抓住莫柔桑,将她揽入怀中。

柳摇青一阵狂笑,指出如风,先点莫柔桑青灵穴和肩井穴,使她的手臂无法动弹,再摸点她双乳之间的膻中穴。莫柔桑顿时羞怒得眼中冒火,想以膝盖撞击柳摇青的小腹。哪知柳摇青早已料到,飞快地又点了双腿的环跳穴。她顿时瘫软在柳摇青怀里,羞耻、怒火同时攻心,双眼翻白,晕了过去。

柳摇青手摸着莫柔桑的丰满胸部,凶狠地笑道:江一帆,她本是我的女人,就是成了破罐子,也轮不到你享受。

江一帆听了,气得头顶冒烟,却无奈被天地双煞缠着,咬牙道:柳摇青,你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就要你的命。

柳摇青又是一阵狂笑,正想出言挖苦江一帆时,站在他身旁的病鬼书生关河梦突地出手,一把龙骨扇直铲他的咽喉处。这惊人的变化让他大惊失色,双脚踮地用力,连同软床一起往后滑去。随后翻空站到一边,把莫柔桑挟在肋下,冷冷地说道:你这老不死的东西,敢袭击我,是活得不耐烦了?关河梦把龙骨扇一丢,浑身用力一抖,凸肚不见了,病态消失了,面上有了胡须,竟是张一弓。

柳摇青见了,来不及多想,飞快地挟起莫柔桑就跑。

张一弓飞剑接下天地双煞,冲着江一帆道:你快去追柳摇青,他俩由我对付。

江一帆沿着柳摇青逃跑的甬道追去,转了一弯,便到了甬道尽头,却不见柳摇青的人影。正在疑虑时,只闻身后一声巨响,回头一看,来路已被巨石封死。没容他回过神来,灯火又骤然熄灭,黑暗中只闻厉箭破空的锐声响起。江一帆就地向后滚去。谁知,这一滚竟无法停下,本来平坦的地面,现在变成了陡坡。

等到灯光出现,江一帆觉得身子已着平地,睁眼一望,自己已经身处一个钢笼之中。只闻喀嚓一声,来路已被机关卡死。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碰痛的关节,环视一圈,才发现这儿又是一个大厅。

大厅中央,柳摇青坐在太师椅上,得意洋洋地望着江一帆冷笑。

江一帆索性坐下,等他来发话。

柳摇青背剪双手来到钢笼前,道:江一帆,我真没想到张一弓也会跟你联手,但是就算你们算计得再好,你今天还是死定了!

江一帆力辩道:我没和他联手算计你,轻烟不是我害的,我来此便是为了澄清此事。

柳摇青喝叱道:你敢说轻烟不是你害的?你明知我反对你和她在一起,你却死缠着她不放

江一帆打断他的话头道:轻烟爱我,我爱轻烟,你为什么要反对我们在一起?

柳摇青闻言大怒,冲着江一帆呸一声道:你不配说你爱轻烟,你和张一弓早就设计好了,利用我和古二爷之间的矛盾,先把轻烟害死,再把古二爷害死,让人怀疑是我干的,逼长江四十九寨的人和古西风来找我拼命,到最后,你俩再把我杀了,古府和柳府的万贯财产便归你俩所有。江一帆,我真没想到你竟是这样卑鄙无耻的小人,枉费我妹妹对你一片痴情和古二爷把你当朋友对待。他们若九泉之下有知,是决不会放过你的!

他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江一帆又气又恼,却无话反驳,当下只得道:你知不知道轻烟和古二爷都是中黑桃k而亡?

柳摇青不觉大惊道:他们是中黑桃k死的?

江一帆点头道:不错,浔阳城里只有你拥有黑桃k,我怎能不怀疑你呢?

柳摇青凛然道:我是有黑桃k,可我就是害死自己,也决不会去害我妹妹!

江一帆看着柳摇青,心里百思不得其解。照此情况来看,柳摇青不像是凶手,那到底谁是凶手呢?

柳摇青却望着他冷笑道:你是不是无话可说了?

江一帆答非所问道:除你之外,柳府其他人会不会有黑桃k?

柳摇青道:废话,除了我之外,谁还有黑桃k?这黑桃k是烈性春药,服下以后任再贞烈之女都会变得淫荡无比,我岂会轻易给别人呢?

江一帆满头大雾道:那谁是凶手呢?

柳摇青双目露出凶光,道:你少装蒜!即使你不是凶手,同样也得死。你玩我的女人,发现我的秘密,我岂会再留你活在这世上!

江一帆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就在此时,大厅四壁之中忽地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柳摇青听了,脸露狂喜之色,击掌三声,左面上墙壁的那扇小门缓缓而开,八名赤身裸体女孩鱼贯而入,其中两人抬着衣衫不整的莫柔桑。莫柔桑胸襟半解,露出半边雪白丰满的酥胸,只可惜泪流满面。

江一帆见了,只恨自己无能,误入陷阱,不能好好保护她,连累她一同受辱。莫柔桑无奈已被点穴,既不能动弹,也无法说话,只得双眼紧盯着江一帆,充满泪水的脸上露着坚定的笑容。

柳摇青见状,狰狞一笑道:好一对痴情的奸夫淫妇,此情此景真令人感动。说完,他招手示意两名抬着莫柔桑的女孩走近,伸手在莫柔桑的胸部拧了一把,皮笑肉不笑道:叫你敢背叛我,我要当着你心爱人的面享受你,让你们生不如死。说着双手用力把莫柔桑衣衫撕碎,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身子出现在众人目光中,雪白丰满,完美无瑕。

莫柔桑哪承受得这种羞辱,双眼翻白,晕了过去。

江一帆怒气冲天,真想冲出去,把柳摇青撕成碎片,然而,手臂粗大的钢条,任他用尽全身力气,还是纹丝不动。江一帆吼道:柳摇青,有种的你冲着我来!你别得意太早,别忘了张一弓会马上赶来。

柳摇青冷笑道:你可放一万个心,张一弓早已成了网中之鱼。刚才你不是听到一阵铃声吗?那就是天地双煞告诉我,张一弓已被抓获。

江一帆心里顿时冷了半截。他原本对张一弓抱着很大的希望,只要张一弓能及时赶来,缠住柳摇青,自己就有办法破掉这钢笼的机关,营救莫柔桑。

柳摇青又击掌三声,大厅右墙壁上的那扇小门缓缓而开,同时走进三人。可惜不是天地双煞押着张一弓,而是张一弓用剑顶着天地双煞两兄弟。

柳摇青大惊之下,向八名女孩一挥手,道:上!自己则挟着莫柔桑,启开一扇小门,仓皇逃走。

他一直都不敢和张一弓、江一帆两人较量,因为他知道,凭自己现在的功力,根本不是张一弓、江一帆两人的对手。这只能怪他自己色瘾太重,不可一日无女人。浔阳码头一仗,他身负重伤,然而,他却在伤口未完全复原之时,依旧找女人鬼混,导致功力大减。因此,他只得凭借密室的机关优势来制服张一弓和江一帆。

八名女孩虽是杨柳细腰,樱桃小口,可手底下的功夫却一点都不含糊。张一弓不敢大意,随即剑一抖,迎上八名女孩。饶是张一弓的少林伏魔剑法使得随心所欲,可八名女孩也非省油灯,一时半刻竟奈何不了她们,当下剑抖虚招,斜掠一旁,启开钢笼的机关。

江一帆冲出钢笼,忽地平地跃起,双腿连环踢出,快刀寒光霍霍,把八名女孩迫得手忙脚乱。

张一弓见状,大叫一声道:你去追柳摇青,剩下的我来对付。

江一帆飞身朝柳摇青逃走的方向追去。追了一段路程,转过一道弯,一间石室出现在他的面前。

室门大开,石室中间,柳摇青用匕首顶着莫柔桑的心窝,望着追来的江一帆冷笑道: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和张一弓趁我重伤未愈之际,攻我柳府,本就是卑鄙无耻的手段,我柳摇青也犯不着讲什么江湖规矩了。

江一帆被他说中尴尬之处,不觉脸红,但心中又记挂着莫柔桑的安危,只得道:你要什么条件才肯放过她?

柳摇青道:好。你既然这么爽快,我也给你一个机会,你把手中的快刀丢了,你我再放手一搏。这总够公平吧?

快刀江一帆,曾令人闻风丧胆,刀长七尺二寸。刀薄如纸,一向是刀不离手,要他把手中的刀丢了,等于是自断一臂。任何一位高手,没了成名的兵器,武功必定会大打折扣,甚至等于死亡。

莫柔桑听了,心急如火,却无奈被点哑穴,只得用目光盯着江一帆,示意他千万别丢弃手中的快刀。

哪知,江一帆会心一笑,慢慢地弯下身,把手中的刀轻轻放到地上。

然而,没等他站直身子,柳摇青竟然自食其言,出手袭击。

金剑刺中了江一帆的手臂,鲜血直流,转眼间就染红了整条白袖。

柳摇青见了,心中大喜,把怀里的莫柔桑推到一旁,金剑不收回,顺势将匕首朝江一帆的胸口扎去。他非把江一帆置于死地不可。

刚才还满脸痛苦之色的江一帆,这一刻却变得奇快无比,左手铁拳斜击柳摇青的脸部,同时挡住扎来的匕首。

柳摇青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到自己鼻梁骨碎裂的声音,鲜血四溅。紧接着江一帆的膝盖又撞上了他的小腹,使他的身体痛苦而痉挛扭曲,眼珠凸出,恐怖无比。

江一帆目光紧盯着莫柔桑的双眼,俯下身抱起她,亲吻着她的脸颊,双手抚摸着她全身上下的伤痕。就在这时,有人从背后同时反扭他的双手,紧接着又点了他左右双臂的并肩、青灵二穴,一阵得意的笑声同时从背后响起。

江一帆回头一看,竟是天地双煞,而发出得意笑声的竟是张一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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