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闹钟吵醒了我。我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满屋的阳光。哈,老天可真善解人意呀!

奔到卫生间,我一边刷牙一边口齿不清地哼着:早晨好啊早啊好安琪,你饶了我吧!我要被你唱出心脏病了!爸爸在餐厅里喊,从明天开始,你就是中学生了,还这么疯疯癫癫的。NO!我大声抗议,今天我就要去报名了,所以,从今天起我就是中学生了。

望着镜子里的我,圆溜溜的脸,挺直的鼻梁,还有那簇顽强地翘着的头发,我笑了。指着镜子里的自己的鼻尖,我细声细气地说:就是你吗?陆安琪,你这个样子像中学生吗?安琪、安琪爸爸又在催促。我连忙束好头发,跑进餐厅。

坐在椅子上,望着一桌丰盛的饭菜,我一边欢呼一边吃了起来。慢点!妈妈瞪了我一眼,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斯文。我吐吐舌头。

听着,安琪。爸爸咬了一口面包说,上了中学,可得更加注意了。小心成绩滑下来。另外,妈妈补充道,还得注意男女同学之间的关系!我不耐烦地接口,还歪着身子侧着脑袋晃了晃。妈妈诧异地望着我:你这是干什么?把你们的话倒出来一点。要不,我的耳朵就要被堵住了!妈妈苦笑着摇了摇头,爸爸用筷子轻轻敲了我一下。

匆匆结束了我的早餐,把昨天整理过几遍的书包重新整理了一遍,打量着它,我侧着头微笑:嗯,等我回来它一定是胀鼓鼓的了。

爸爸妈妈再见!我摆摆手带好房门。抬起头来,望着灿烂的太阳、轻盈的白云、叽喳的小鸟,我微笑着。阳光、白云、鸟儿呵,来分享我的喜悦吧!

蹦蹦跳跳走在路上,望着叫嚷的小贩、匆匆的行人、忙碌的交通警,我歌唱着。小贩、行人、警察呵,来分享我的喜悦吧!哼着小小少年,很少烦恼,我加快速度朝A中跑去。

喂,前面那位女同胞,请等一等!一个男高音在我身后响起。停住脚步,我扭头看看四周,除我之外没有别的女同胞了。是叫我吗?我诧异地转过身。一个年龄和我差不多的男孩儿跑了过来,手里扬着一张纸片:嗨,你的东西掉了。呀,是录取通知书。我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真粗心。

接过录取通知书,我正想打量他,忽然想起了妈妈的后。我莫名其妙地脸红了,居然连谢谢也忘了说就忙不迭地跑了。

我做梦也没想到这个男孩子就是我的同班同学,而且是我中学史上的第一个同桌。

今天早晨,我到校很早,因为是开学第一天。

刚推开教室门,我听见有人喊:Hello,女同胞!要命,是我那位同桌阁下。妈妈的话再次在我耳边响起,我下意识地缩缩脖子。

把书包放在桌子上,我看看四周,居然只有我们两个人。同时,我看见我的同桌正在勤劳地擦桌子。我好奇地问:喂,你在干什么?劳动改造吗?差不多。他苦着脸,却隐藏不住目光中闪烁着的狡黠。爸爸说让我给同学们留下个好印象,所以只好起了个大早跑来献殷勤了。他冲我做了个鬼脸,哎,可别告诉别人啊!这句话无疑表示他这么做并不仅仅是为了留个好印象。我失笑了,他却还在不明所以地叮嘱着:听见没有?我嗯了一声,转身溜出教室。

第一节是英语课。对于这门新增的课程,我有一点新奇感。我那同桌也听得全神贯注。

课上到一半,他站起来说:严老师,您念错了,您把[feis]念成了[fis]。严老师那挂在脸上的笑容僵持了几秒钟,而后消失了:你,咳你听错了吧!我我,我念得明明是[feis]。他怔住了,搔搔头说:嗯,可能是我听错了。老师,对不起。

我看着继续领读英语革词的严老师,悄悄对他说:奇怪,我听老师念的是[fis]呀!他睁大眼睛看我: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对我说话。哦?为了掩饰我的脸红,我又问,你学过英语?爸爸逼我学了一年了。我吐吐舌头,暗叫惭愧。

宁翔、陆安淇,注意听讲!严老师敲了敲桌子。我再次吐吐舌头,有点儿脸红。

一下课,我就冲我的同桌他的名字叫宁翔大声嚷起来:都怪你!害得我头天上课就挨老师批评。还怨我呢!宁翔跳起来毫不示弱地喊叫,是你先说话的,老师却先点我的名字,这公平吗?我瞪着他,他瞪着我。最后,我不禁莞尔一笑,他也笑了。

我觉得有一股小溪缓缓流过我的心田,冲毁了我心中一堵厚厚的墙,妈妈的话,也被它冲到了九霄云外。

尽管开学第一天我们就被老师点名批评,但是我们两个的真才实学还是不能被埋没的。不久,我被提拔为文娱委员,宁翔也成了学习委员。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快到元旦了。学校要举办一个诗歌朗诵比赛,这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我的头上。

严老师刚下达做好准备的命令的第二天,我就找出了高尔基的《海燕》。放学后,我钻进了学校附近的小树林。

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我席地而坐,翻开书,大声朗读起来: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唉!我叹息道,这该死的《海燕》,怎么这么长!总是背不会。像你这种背法,能背会才怪!随着话音,宁翔从一棵树后探出头来。什么!你,你敢跟踪我!一句话说完,我的脸骤然发烫。什么?跟踪你?宁翔一蹦三尺高,这本来就是我背英语的地方。我扬起下巴,想从他脸上找出说谎的痕迹,可是他那清亮眸子里闪烁的光是不容我怀疑的。我自我安慰地哼了一声,继续我的背诵。

喂,你这一句读错了。宁翔不知趣地又插嘴。错了?怎么错了?我不服气地问。略,这句轰隆隆的雷声就把他们吓坏了读时声调应该越来越低,而你却读得越来越高了。我扬起下巴,想找茬不接受他的进谏,但细思量他这话不但不错,反而对极了。于是,我不作声了。

宁翔,你看这一句该怎么读?我开始纳谏了。他瞅着我笑了,黑亮的眼睛里露出抑制不住的得意:这就对了,要接受别人的意见嘛!我瞪起了眼睛:哼,尾巴翘上天了!他吐了吐舌头。

比赛的那一天。

下面由一(4)班陆安琪同学朗诵,题目是《海燕》。我忐忑不安地走上讲台。尽管昨天练习时,宁翔一再告诫:勇敢是成功的一半。并传授了万一背错时的补救方法,但我还是慌得不行。看见台下黑压压的一片,我的腿直抽筋。站在话筒前,我瞥见宁翔冲我扮鬼脸。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我仍能想象到他的目光。我莫名其妙地镇静了下来,开始我的朗诵。

雷声轰响,波浪在愤怒的飞沫中呼叫把这些大块的翡翠摔成尘雾和碎沫背到这儿,我卡壳了。下面是什么?我急得直冒汗。装着调整情绪,我把求助的目光投到台下。马上,我看到宁翔指手画脚地冲我做口型。灵感飞回我身边,我又接着背下去:海燕叫喊着,飞翔着,像黑色的闪电

现在宣布比赛结果:第一名,一(4)班,陆安琪报幕员话音刚落,我们班的同学就欢呼起来。我和宁翔更是激动,都蹦了起来。我看见宁翔眉飞色舞地冲我挥拳头。

夜深了,我仍毫无睡意地坐在台灯下,望着面前的日记本这是诗歌比赛发的奖品。我想,嗨,把它送给宁翔,但总鼓不起写赠言的勇气。捶一下脑袋,好不容易提起笔在日记本上写下:日记本也有你的一半。写完,赶快扔下笔钻进被窝。因为我的脸又在发烫了。

早晨,我到校很早,只想偷偷地处理掉日记本,没想到宁翔还是捷足先登了。我正在思考怎样脱手,同学们陆陆续续到了。我心中暗暗着急,有些慌了。

这时,宁翔从书包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我面前,仍旧操着他的男高音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说:嗨,给你!一瞟之下,我看见那是张贺年卡。我暗暗扫了扫四周,觉得别人似乎都在注意我。我悄悄抬起头,接触到宁翔的眸子,那样清亮,那样真挚。我挺直了脊背,堂而皇之地接过。看那画面:一个漂亮可爱的白天使,扬起它那小巧的翅膀,带着一个恬静甜蜜的笑,仁立在缥缈的、白色轻纱般的薄雾中。哇!好棒!我叫道,忘记了顾忌。宁翔笑了: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我斜睨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你知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掏出日记本,我大大方方地递给他。他看了赠言,笑了。我也笑了。

我又一次觉得,有一股小溪潺潺地流过我的心田。它是那样清醇,那样甘甜,那样纯净。我终于明白了,这股小溪的名字叫友谊。

哇,陆安琪!后面的方眉在大呼小叫:多棒的贺年卡!一时,我有一种想把贺年卡收起来的冲动。但一想起宁翔那深邃而清亮的眸子,我不怕了,把贺年卡递给方眉:怎么样,漂亮吗?

方眉把贺牢卡抓在手里翻来弄去,还嚷嚷着:真漂亮啊!程黛竹、于雅你们快来看,多美的白天使!一下子稀哩哗啦围上来一大群女同学,一个个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叽叽喳喳,像没见过贺年卡。

安琪,在哪儿买的?真漂亮!

安琪,送给我好不好?

不好!方眉在怪叫,你也不瞧瞧,这是人家学习委员赠的哪!能给你吗?

这是什么话!我皱了皱眉。幸好上课铃响了,及时地帮我解了围。

次日早晨,一来到学校,我就觉得气氛不对。几个女同学本来是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着什么,见了我,一下住了嘴,一个个冲我撇撇嘴,轻蔑地笑着。特别是方眉,挤眉弄眼,不怀好意的,那样子就像她连着五次考试得了全班第一名似的。

安琪,昨天你刚走严老师就来找你。严老师让你今天一来就到她的办公室去。程黛竹说着,还好心地加了一句,严老师看起来很生气,你要小心点啊!我感激地点点头扔下书包。方眉怪声怪气地说:宁翔已经被老师叫走了!哈哈一阵大笑,其中还夹着方眉的尖叫与几个男生的口哨。我哼了一声,轻蔑和怒意在我心中扩大。

推开办公室门,我看见严老师坚目横眉地坐在那里,用一枝笔敲着桌子。宁翔站在她对面,双手插进裤兜,正望着窗外。

看见我进来,严老师嚯地站起来:好,陆安琪,你来的正好!把宁翔送给你的东西给我拿出来!我抬起头扬扬眉毛,我受不了这种审讯犯人似的口气与神态。忘家了。我淡淡地说。忘家了?严老师冷笑一声,好,那你说说上面写了些什么?没什么!我理直气壮地回答。

严老师一拍桌子,大声说:你给我放老实点儿!别以为我不知道!哼,小小年纪,就互相赠送信物,像什么话!宁翔,你倒挺关心她呵,她得了个第一名,你高兴得老师!宁翔沉沉地喊。他的声音并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可言喻的威严。严老师陡然停住了。

宁翔从窗外调回目光。我看见他的大眼睛里,烧灼着一丝被人误解的痛苦,跳跃着一种无法诉说的愤怒:请您不要妄下断语!请您不要侮辱我们的人格!您不了解我们!您根本就不知道,男女同学之间并不都是你说的那种关系!还有一种更真挚更纯洁的东西!

我愕然了。没想到宁翔这么善于辞令。看得出严老师也很诧异。没等她回味过来,宁翔已经跑出了办公室。我望着老师,说了句深奥的连自己都不懂的话:老师,您错了!说完,我也跑了出去。

回到家里,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严老师的话语,同学们的神态,方眉的怪叫又在我眼前闪现。我叹了口气。谁理解我?我好渴望好需要理解呀!

电铃响了,我听见妈妈匆忙地去开门:您是我姓严,是陆安琪的班主任。噢,是严老师,请进,快请进!

妈妈和严老师说了些什么,随着,我听妈妈说:是嘛!安琪她,怎么这么不像话!接着,就听妈妈提高声音喊:安琪,你给我出来!

我咬了咬嘴唇,再次叹了口气。望望窗外,天阴下来了,快下雨了。我想。

一阵风吹起,摆在桌上的白天使贺年卡跳动了几下,终于被风卷走了。我很少哭过,但此刻,我流泪了。我失去了老师的信任,失去了同学们的崇拜,失去了妈妈的宠爱,而今,我又失去了我最最心爱的白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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