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有个勤劳善良的老头,老伴已死去了,留有两个女儿,大的叫阿仰,小的叫阿宜。

一天,老头要上山去砍九冲树,七片林,待柴干后,放火烧了作小米饭。他到山上,把午饭盒放好,就干起活来。

他砍呀砍呀,太阳已当顶了。回头一看,树却没有砍倒几棵,他叹了叹气,提起水葫芦,喝口凉水,坐下休息了。

他看着那片莽莽森森的山林,自言自语道:“哎!等我砍完这九冲树,七片林,老骨头恐怕己经不在世了。如果有谁来帮忙的话,两个女儿由他选作媳妇。”说着,拿起烟斗,卷好烟,敲了火,叭达叭达地吸起来。

喜鹊在树上听到了,伸开翅膀,欢天喜地飞到他面前说:“老人家,你刚才说什么?”

“没说什么嘛!人累了,叹一叹气。”

“不!你真的说过什么。”喜鹊追问着。

说来说去,老头子只好把刚才的话对喜鹊说了。这时喜鹊高兴地说:“那好,我来帮你的忙吧!”

老头看了喜鹊两眼,说:“喜鹊呀,你有脚无手,怎么能砍树?”

喜鹊翘了翘尾巴,自信地说:“能,把柴刀捆在我的尾巴上吧!”

柴刀捆好了,喜鹊高兴地飞了出去。它飞了两趟来回,柴刀不知掉到什么地方去了,尾巴毛也脱光了,但树子依然莽莽森森,一棵树也没砍到。喜鹊只好羞愧地飞走了。

第二天,天刚亮,阿宜就给父亲煮好了饭。老人也很早就起来了,磨好柴刀斧子,吃罢早饭,又去砍山。砍呀砍呀,疲倦了,喝口凉水,坐下来,叭达叭达地吸烟。

这时,他又抬头看了看那片山林:“哎!哪时候才砍完啊!如果有人帮得了忙的话,两个女儿就由他选作媳妇去吧!”

喜鹊听到了,只有掉头看看它的尾巴而叹息。

猴子在树上听到了,蛇也在石板里听见了,都来到老头子面前说:“老人家,你刚才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人累了,叹一叹气嘛!”

“不!你真的说过什么。”

他们争来辩去,最后老头子又只好把刚才的话全都讲了出来。

蛇和猴子争着答应,这个说:“我帮忙。”那个讲:“我来砍。”

老头子看了看蛇,问道:“你怎样拿刀?”

“把柴刀捆在我的尾巴上吧!”蛇摆摆尾巴说。

老头了给蛇捆好柴刀,又对猴子说:“你呢?不必捆吧。”

“我还用着捆吗!”猴子骄傲地拾起斧子,就跑进山林里去。

蛇拖着柴刀,窜上滑下,左冲右撞,大大小小的树木跟着倒了下去,老头子的眼睛跟着转都转不过来,他高兴极了,“啧啧啧”地称赞个不停。

猴子呢,却叮叮当当砍了大半天还砍不倒一棵。

“蛇呀!快砍到人家的地方去了,回来休息吧!”老头子急得喊了起来。这时,蛇只好停下。猴子也坐下休息了。

老头子把包来的午饭分给大家吃了,收拾好东西,就一起回家来。

到了家门口,老头子对他俩说:“你俩在门边等着吧!我叫女儿来接你们。”说完,就进家去了。

老头子高高兴兴地回家来,可是姐妹却在家里吵开了。

本来嘛,无母的姐妹是应该很和好的,可是姐姐阿仰却凶得跟猛虎一样,什么事也不做,老是指使妹妹。刚才就是因为阿宜忙不过来,叫她摆点菜,两人就吵开了。这已经成了常事啦!

老头子不理睬这些,还是兴高采烈地说:“不要吵了,等下会有人笑话你姐妹的。”接着又压低嗓子说:“你姐妹俩快过来,今天我们家里有喜事哩!已经来了两个女婿,现在在门外等着,你们快去接来吧!”

阿仰听说有两个,马上说:“我是姐姐,由我先挑。”就抢着走前面。阿宜是经常受气的人,还能讲什么?只悄悄地跟在后面。

姐妹来到门外,并没见有人,只见门外盘着一条大蛇,一个猴子站在蛇的旁边。

“就是这两个丑东西吗?”姐姐尖声尖气地叫起来。

“是呀!就是他们两个。”父亲在屋里回答。

阿仰看猴子有点人样,就选了它,并引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阿宜张开大眼盯着蛇,心里酸溜溜地问道:“你怎样进去?”

“拿只提篮来装我吧!”蛇埋着头,不好意思地说。

阿宜只好回家拿了只提篮,把它装进家里去。

两姐妹的亲事就这样成功了。第二天,她们和父亲离别,跟着自己的丈夫走了。

阿宜跟她的蛇丈夫走了很久很久,太阳已经偏西了,心里在想:“究竟到哪里去啊?”看了看蛇丈夫,心里又冷了半截。“这辈子怎样过啦!”正在东思西想的时候,蛇丈夫对她说:“您走在前面吧!我解大便就来。”

“去吧!我等你。”阿宜也不走了。

蛇丈夫朝着背她的地方去了。不久,从丈夫去的路上走出来一个漂亮的小伙子,穿着一身整整齐齐的衣服。他对阿宜喊道:“走吧!”

“你是谁呀?我还要等我的丈夫啦!”她惊讶地望着小伙子说。

小伙子笑道:“我就是你的丈夫,我就是你拿提篮装进家去的那蛇啦。”

蛇怎么会变成人?阿宜根本不相信,仍然用怀疑而畏惧的眼光看他。他不愿再与她为难,从菏包里掏出一件东西:“相信了吗?它只是我的外皮,不过,我的名字就叫蛇郎呀。”

阿宜看了那张蛇皮,明白了,心里暖和和的。夫妻俩欢欢喜喜地交谈着,唱起山歌,继续朝蛇郎家走去。快到家了,他对她说:“到家时,弟妹哥嫂,爹妈叔伯,他们一定很高兴,会来向您问好。那时,你不要害怕,不要嫌脏,不要打他们。”她意会到了这些话,点头答应他。

不多时,夫妻俩来到一个洞里,蛇郎说:“这就是我的家了。”两人就一同进去。未进洞时,看上去是一个阴沉沉的岩洞,进了洞后,却是一幢亮堂堂的高大楼房。

“来看新媳妇呀!”蛇郎大喊了一声。于是出来许许多多的蛇,有大的小的,有长的短的,有蓝的绿的,五花八门。个个都来到新媳妇身上爬上爬下,向她问好,夸讲她生的美丽。阿宜遵照蛇郎的嘱咐,好好的坐着。

阿宜对这个生活慢慢地习惯起来。大妻的感情也一天天地更加融洽了。

一年过去了,他们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这个小生命,更增加了夫妇的生活内容。体息时,他们在一起逗引着娃娃,你递来我抢,我捆给你背,真是一个充满欢乐的家庭。

猴子和阿仰呢?自从他们离开老人走了以后,投有一个固定的住所,到处游荡,这了里一天,那里一夜。三四月,他们去偷人家的麦子;五六月,他们去扳人家的包谷;八九月,他们去拔人家的谷穗;冬腊月,他们只好在山洞里缩做一团。

阿仰离别父亲已快两年了,七月半过后,她忽然听到一群妇女在谈论阿宜:七月半那天,他们夫妻是如何如何地来见亲爹,蛇郎是如何如何漂亮的小伙,生的一个娃儿又是如何如何的肥胖……

她马上避开猴丈夫,一口气向爹爹那里跑去了。呀!蛇真的不象以前那样难看了,而是个漂亮的青年。阿仰看了又看,心里想了又想,一个坏主意渐渐地打定了。

她对父亲说,她要到妹妹家去一趟,去看她的公公婆婆。阿仰的心,父亲早看透了,他暗地给蛇夫妻打好了主意。

到父亲家来己半个月了,今天蛇郎夫妇就要回家去。清早,老人对姐妹俩说,今年他栽的黄瓜很好,给他们抬点回去吃,并拿来两只箩筐,好的一只交给阿宜,漏底的一只交给阿仰。说道:“现在你俩就去摘吧!哪个摘满哪个来,让我看看谁摘的快。”姐妹俩答应着走了。

她俩来到黄瓜地里,阿宜摘一条是一条,很快就摘满了。阿仰却摘一条漏一条,满头大汗,装也装不满。

阿宜回到家里,父亲已包好了一大包糯米饭等着,见她回来,就催夫妻俩快吃早饭好走,不必等姐姐了。

阿宜并没有明白父亲的意思,但在这样的催促下,夫妻只得离开了老人。

蛇郎夫妻已经走了许久了,阿仰还是投摘满。这时,可恶的乌鸦在树上看见了,立即叫了起来:“哇--哇--杉枝垫”阿仰一听,清醒了,立即垫上几枝杉枝,不一会就摘满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连跑带跳地回来,一看妹妹和蛇郎不见了,急忙问道:“爹!阿宜哪儿去了?”

“在屋里头梳头吧!”父亲骗着说。

她赶紧跑到屋里头,不见,又马上回来:“爹,不见嘛!”

“引娃儿上菜园玩去!”

她箭步飞向菜园,很快又跑回来:“也不在嘛!”

“啊!大概到伯伯家去了。”父亲故意叫她打转转,好让蛇郎夫妇走得远一点。

她又一趟跑到伯伯家,也没有见,又飞一般地回来,马上到厨房揭开饭甑,糯米饭已经没有了。这时,她知道蛇郎夫妻已经走了,急得她拍手跺脚。她摸摸饭甑,还有些热气,想来还是可以追上,就拔脚从后面追去。

蛇郎夫妻走了好些路,碰到一条大河,疲倦了,在河边坐下来休息。这时,那只可恶的乌鸦从对岸飞了过来,在不远的一棵白香树上停下来。蛇郎看见了,高兴地对阿宜说:“晚饭找上门来啦!你娘儿等一下。”说完便提起常带在身边的鸟枪,朝白香树那边走去。

他还不到树脚,乌鸦飞了。但是,又在不远的地一停下来。他追去,又飞了。追呀追呀!飞呀飞呀!娘儿俩等了又等,也不见蛇郎回来。

阿仰死追活赶,终于赶上来了。她左顾右盼,没有见到蛇郎,心里暗暗欢喜,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蛇郎呢?我以为赶不上你们了,哪知还赶得着,实在太高兴了!”

“他爹撵鸟去了,等一下就来。姐姐,坐下休息吧!”

阿仰听说蛇郎已去打鸟,趁机说道:“宜,你背娃儿这一天,可能累坏了,解下来给我抱一下吧!”阿宜也实在太累,以为她是好意,把娃儿解下来,交给她抱。

阿仰把孩子抱在怀里,背着阿宜拧了他两下,娃儿哇哇的哭起来。她说道:“啊!一定是我的衣服不好,脱下你的衣服给我穿吧!”

阿宜脱下衣服给她穿,阿仰又拧了孩子几下,孩子又哭起来。

“嗯!可能我的百折裙太丑,脱下你的裙子,我俩换换!”

阿宜解下百折裙给她穿。孩儿还是照样哭。

“啊!我的腿还光着哩,解下你的裹腿吧!”

她穿起了阿宜的衣服,又围起了百折裙,还包扎了裹褪。这怎能止住娃儿的哭声呢?除非她不再拧他。她一身上上下下,从头到脚,除了皮肉,没有一样不是妹妹的。她心满意足了。在娃儿哭声连连的时候,就假装逗引去看鱼,并指手划脚地说:“宜呀!这里有一条花鱼,真好看,快来看!快来!”

阿宜以为真的,就走过去。阿仰“这里这里”,“那里那里”的叫喊。阿宜跟着她手指的地方,东看西瞧。阿仰趁阿宜不防,一掌就把她推下河去了。

阿宜在水里挣扎许久,一声接一声地喊蛇郎快来。他哪能听得到啊!随着微弱的叫声,她沉下去了。

“妹妹喂鱼去了。”阿仰这样想着,背着娃儿回到阿宜休息的地方,冒充是蛇郎的爱妻,在那里等待“丈夫”打鸟归来。

这只乌鸦真可恶呀!故意一飞一停,一停一飞。蛇郎追了半天也追不着。最后只能乱放一枪,空着两手回来。阿仰见他来到,装生气地说,“怎么追不着也追,害我娘儿俩等了半天。”

妻子怎么变样了呢?他没有听进这些问话,而是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她说:“你不是我的爱妻吧?”

“你爹说的什么呀!打不到鸟反而把你的眼睛打花了。我有哪点不象?孩子不是你的吗?衣服不象吗?或是百折裙不象,裹腿不象……”她装着呜呜的大哭起来。

姐妹的面貌太相象,蛇郎再次打量,也没看出差多少。“也许是自己花了眼吧!如说不是,她的衣着也没有什么两样,又怎能说不是呢?”蛇郎心里这么想,只得继续朝前走了。

回到家里,蛇弟蛇兄听说嫂嫂弟媳回来了,大家都来问好。许多大蛇小蛇跑到阿仰的身上,爬上爬下。她哪里受得住这些!她觉得很讨厌,按捺不住烦躁的心情,给这个一巴掌,给那个一脚尖。这些举动,使蛇郎更加怀疑了。但说不是自已的爱妻,那么爱妻又往何处去?疑团解不开,事情也一天天地拖下去。

开始的时候,阿仰不敢和蛇郎在一起睡觉,说身体不舒服,怕被识破,后来她慢慢从蛇郎嘴里打听,知道了妹妹从前在床上是什么样子,她就模仿。慢慢地,蛇郎也就没那么怀疑了。

三年过去了,他们又添了“第二个”孩子。

自从阿仰推阿宜下水之后,阿仰就认定阿宜是死了。她为自己的妙计感到骄傲,她为自己夺得蛇郎-一个漂亮的小伙子感到满足。

是的,妹妹是被她推下河去了,喂鱼去了,死了。不过妹妹没有死,她还活着,真的活着。当她被推下水,沉到水底以后,一位善良的龙宫女仆把她救了出来,引她到龙宫当奴仆去了。几年来,她多么想念蛇郎,多么惦念自己的孩子。她答应给龙王作工的期限已经满了。她感谢那女仆,她要回来,只得依依不舍地和她们离别了。女仆引她出了水面。她辨不清方向,她不知她家在那里,她不知蛇郎是不是还爱她?只得变成一只小鸟-一一只人们不识名的小鸟,到处飞翔。她要找她的爱夫,她要找她亲生的孩子。

飞呀找呀!找呀飞呀!她找到了她生活过的家。她高兴地停了下来,在屋檐边跳舞,在庭院前东飞西翔。每天,当蛇郎起来洗脸的时候,她唱着幽雅动听的歌声;当孩子们满脸鼻涕的时候,她伸出舌头帮他们舔得干干净净,可是,当太阳几竹竿高了,阿仰才起来洗脸时,她却换了一种生硬的腔调,一字一字的咬,一句一句的吐:“坏良心,洗也脏,不洗也脏。”“坏良心,洗也脏,不洗也脏。”一天,两天,三天……阿仰气极了。一石头把小鸟砸死了。

蛇郎很可怜这只小鸟,就把她埋起来。第二天,在埋小鸟的地方,长出来一棵枝叶茂盛的常绿树,很好歇凉。当蛇郎父子坐在树荫下时,很凉快,也没一只蚊子。可是当阿仰坐在那里时,却大汗满面流,蚁子遍身叮。她气极了,又把树子砍掉了。

一棵直直的树干,蛇郎作常可惜。他把它整成一根洗衣棒。当阿仰拿去洗衣服时,捶到丈夫和孩子的,就越捶越干净,捶到自己的,就越捶越腻。她气死了,又把洗衣棒烧掉了。成了灰,蛇郎拿去撤在田里。

阿宜不愿离开自己的丈夫,不愿远抛亲生的孩子。几天以后,她又变成一个五颜六色的蚌壳。蛇郎犁田时遇到了,觉得很好看,把它拾回来,放在水缸里养着。这以后,当他们都上山去了,她就从水缸里爬出来,照照镜子,梳梳头,然后去给蛇郎补补破衣,给孩儿洗洗衣服。

一天两天不觉得,日子久了,蛇郎渐渐地感到奇怪了。不过他对阿仰始终有怀疑,所以对这些奇事,也就从来没吐过一字半句。

有一天,他们全家又到山头种包谷。他借故粪不够用,独自转回家去。他在屋背后蹲起来,俏悄地由壁缝向屋里着去。一会儿,见一个少妇从水缸里爬出来,伸伸腰后,就梳洗台前照镜子,洗脸,流头,打扮打扮。呀,是自己的爱妻阿宜。这时,他才明白了过去这段痛苦生活的真相。他高兴得流了热泪。他没有时间顾前思后,马上推开门,把她紧紧地抱住。这对恩爱夫妻又重新团圆了。

正在这时,天空忽然阴沉起来,卷起了一股狂风,夹杂着一阵暴雨。阿仰只顾自己活命,不管孩子死活。她一丢开锄头,就往家里跑。奇怪,这股巨风这阵大雨,专向她一个人追击。途中,雨水汇成大河,把她冲进河里,淹死了,真正的喂鱼去了。

狂风过去了,暴雨止住了,太阳拨开鸟云。重新射出温暖的阳光。蛇郎和阿宜上山把两个孩子接回来。从此,他们一家又过着恩恩爱爱的美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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