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夏天,副热带高压在这座城市的上空久久驻留,没有离开的意思。夏艾菲的行李被面包车司机粗暴地卸在楼道口。只有在搬家的时候,她才深刻意识到一个人生活在世界上竟然需要拥有那么多物质,大包小包,鼓鼓囊囊的,沉得要死。她只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把这些东西从一楼搬到六楼,没有电梯可乘。劳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她预感到自己可能会精神崩溃。因为天太热了,东西太沉了。她担心自己会从刚租来的房子里纵身一跳。在悲剧没发生之前,她拨通朱一凡的电话,动用了她能想到的全部脏话、粗话,给了朱一凡一顿排山倒海的臭骂。骂痛快了,夏艾菲果断挂掉电话,长长地舒一口气,感觉自己可以平心静气地继续搬行李了。

过了一会儿,她收到朱一凡发来的短信:你没事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夏艾菲开始计算与朱一凡分手的时间。距离他们最后一次吵架的日子已经过去432天。

那天,夏艾菲在卫生间让朱一凡递一块毛巾给她,话说了三次,一次比一次大声,都是有去无回。朱一凡正对着电脑看一篇时政评论文章,把她的话过滤得一干二净。完全失去耐性的她冲出卫生间,朝朱一凡的脑袋狠狠打了一巴掌,紧接着又使出一招河东狮吼,无情摧残着朱一凡的耳膜。她清楚地见到朱一凡的脸色从莫名其妙到恼羞成怒到不耐烦到最后的无动于衷。

人生中的又一个夜晚就这么轻易变得糟糕起来。

以往,他们的吵架流程是这样的:从一言不合到针锋相对、恶言恶语、拳脚相加,再到冷战数日,最后一方妥协,重归于好。但是这次,朱一凡始终沉默不语,像一块巨大的海绵,默默吸收了夏艾菲的无理取闹。夏艾菲其实最受不了不理不睬的冷漠态度,闹得没了力气,瘫坐在沙发上,眼泪汪汪地盯着朱一凡。眼泪里不止是委屈,还有着深深的迷惘——她不知道应该怎样对待这份坚持了五年的感情。

夏艾菲说:朱一凡,我们分手吧。

朱一凡的身影在泪眼里变得模糊不清,但他的声音格外清晰:夏艾菲,你最好想清楚,我不希望你说出这种话是因为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我们都应该冷静地思考一下我们的关系。

夏艾菲的心里“咯噔”一下,像被针尖猛地刺到了。她本以为这又是一句有去无回的话。她极少在朱一凡口中听见自己的全名,他一般都叫她“菲菲”。

她反问:看来你早就想好要分手了,对不对?

朱一凡再次陷入了沉默,夏艾菲理所当然地把这沉默当作默认。

这是他们俩最不像分手的一次分手。早上起床后,朱一凡照常做了两个人的早饭。夏艾菲一直生着闷气。出门的时候,朱一凡提醒她:路上注意安全。自从他们谈恋爱之后,朱一凡这句话就一直没变过,凡是夏艾菲单独外出,朱一凡必说无疑。夏艾菲给了他一个白眼,說:你真是一个无聊透顶的奇葩,你爸妈知道吗?

下午三点多钟,夏艾菲收到朱一凡的短信 人生大全:我走了,钥匙放在桌上。

她不假思索地回了一个“滚”。

晚上回到家,发现朱一凡的东西已经搬运一空。原来,这一切都是蓄谋已久。恼火的夏艾菲拨通了朱一凡的电话,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电话那头也没声音,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挂断的声音,再打过去,对方已经关机。真够绝!夏艾菲恨得牙痒痒。

逃离恋人的影子

夏艾菲第一次搬家,是在分手后的第二周。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没办法把朱一凡的身影从房间里赶出去。虽然他的东西已经搬空,但气息一直在。所谓的气息,大概是气味和记忆混合的产物,有时候是留在床头的一根头发,有时候是隐约听到的开门声。有一次在楼梯口与一个男的擦肩而过,闻到了与朱一凡身上相同的古龙水气味,夏艾菲激动得浑身发抖,急忙转过头去,发现不是那个熟悉的身影,竟然像丢了魂魄一样失落。有天早上,夏艾菲睡过头,醒来的第一反应竟是朱一凡怎么还不叫自己起床,愣了两三秒钟,才意识到那个人早已不再是起床闹铃。她气急之下忍不住打电话骂朱一凡,但骂着骂着就哭了。

一个人租房子住,才发现单身公寓的租金好贵,只好选择合租房。夏艾菲在网上联系了一间相对便宜的房子,走进一看,着实吓了一跳:完全没有装修的毛坯房里住着七八个男人,有人在抽烟,有人在玩电脑游戏,有人坐在床沿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有一个穿黑丝的女人夹杂在男人中间;房间里一股浓重的烟味,夏艾菲刚迈进客厅就逃了出来,跑出小区门口时才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被劫财劫色。

她最终咬牙切齿地下了决心,与一个女孩子合租了一个环境好一点的房子,房租当然不菲。搬家那天,自己把行李拎上拎下,累到脚抽筋。以前这些苦力活统统由朱一凡包办了,她只负责站在楼下嘻嘻哈哈地给朱一凡打气、加油,冷不丁地在他汗涔涔的额头上亲一口,声称这是爱的力量。朱一凡还无比配合地表现出瞬间被打鸡血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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