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巴拉是一个外省青年。他准备结婚,便随身携带了很多钱,去巴黎置办一些结婚用品。不料,火车在路上出了点事故,午夜时分才到达目的地。
这一下可难坏了巴巴拉,这当口到哪里去找旅店?以前他听到过不少有关巴黎夜街的暴力事件,现在一想起就不寒而栗。但老是在车站呆着也不是事儿,不得已,巴巴拉硬着头皮走出了车站的出口。
在车站广场,他伸着脖子向四处打量着,猛地,发现不远处就有一家旅店。他心里一喜,便急速地穿过街道,向那家旅店走去。
这是一家二流旅店。底层大部分用作赌场,透过玻璃门,巴巴拉看到许多人在赌桌旁玩纸牌,掷骰子,甚至还听到了轮盘赌具的轻微转动声。
这时,他心里有些懊悔来这里了,但他马上转念一想:唉,这旅店不管怎么说,都比怀揣巨款在街道上荡来荡去要强!想到此,巴巴拉下意识地摸了摸围在腰间的钱袋子,并仔细地扣好了外衣,推门进了旅店。
旅店值班的伙计打量了一番巴巴拉,随即就给他开了一间405房。巴巴拉登上楼梯,走过一个长长的通道,找到了那间房。锁上房门,巴巴拉立马有了一种安全感。他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并仔细地察看了床的下面和壁橱的内部,认真地检查了窗扇。在确认万无一失时,巴巴拉才脱掉外衣,把钱袋压在枕头底下,然后才上床睡觉。
巴巴拉想强迫自己入睡,但今晚偏偏办不到,甚至连合上眼皮都感到挺费事。他的头脑非常清醒,每根神经都在警觉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各种睡觉的姿势都尝试过了,却依然没有丝毫睡意。他不禁叹息起来,知道自己即将要度过一个不眠之夜了。
眼下能做什么呢?什么也做不了!没有书好读,没有可供消遣的东西,甚至连一粒安眠药都找不到。巴巴拉尽量想往好处去想,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种种不祥之事。他用胳膊肘支撑起上半身,环视着整个房间。美丽的月光如水银一样洒满了房间,同时也勾画出种种奇形怪状的阴影。不看则已,越看这些阴影,巴巴拉的心里就越觉得害怕。
巴巴拉睡的是张有四根粗床柱的大床,柱端有个床顶覆罩着;床顶四周有挂幅和幔帘把床整个地围住。在巴巴拉刚走进房间时,他已把这些幔帘撩到了一边。房间里有张梳妆台,还有一个高大的多屉柜,一个盥洗架,两张直背座椅。床边有把扶手椅,巴巴拉的外衣和领带就放在上面。
借着月光,巴巴拉看清对面墙上有幅十分离奇的画:一个西班牙绅士戴着高顶帽,帽顶像个圆锥,上面插着五根羽毛。巴巴拉不禁笑了起来,他知道如今只有妇女才戴这种帽子。这个滑稽的家伙目光朝上,好似正在面对着审判官或是绞刑架。
突然,巴巴拉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发花,他眨眨眼睛,又使劲地揉了揉眼,天啊!怎会出现这样的事?那帽顶上的羽毛到哪里去了?他再也看不到那几根羽毛了!没一会,连帽子也看不见了!当巴巴拉睁大眼睛再看一次时,发现油画上那个人的脸部也在渐渐消失现在他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尖了,紧接着只能看到那人的胸部和腰部了。巴巴拉纳闷了:我是在做梦吗?我神智不清了吗?是画像在往上走呢,还是床顶在往下降?
巴巴拉的心似乎一下子凝结住了。顷刻间,一股阴森的冷气笼罩着他的全身。他在枕上四面张望,想弄明白这张床究竟是不是正在移动。他又朝那幅画像看了一眼,这一下他确实看清楚了:床顶挂幅的阴影已在画中人的腰部之下。慢慢地,画中的人像和画框的底边全部消失了。
巴巴拉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是当他朝上望着床顶并确信它正在朝他慢慢移来时,他感到绝望了。他清楚地意识到,是有人在故意用这张床想把他活活闷死在这儿。
巴巴拉屏住气息,默默地朝上看着。往下,往下床顶悄无声息地缓缓往下沉降。恐惧牢固地把巴巴拉束缚在躺着的褥垫上,使他动弹不得。
往下,往下床顶在一点一点地向他逼近,巴巴拉差不多已嗅到了床顶上那积尘的气息。很明显,如不赶紧爬起来,用不着一会儿,他就会被怪床窒息而死。眼看着床顶就要压到巴巴拉身上了,说时迟,那时快,巴巴拉侧身一滚,落在了地板上,心里怦怦狂跳,脸上汗珠吱吱直冒,眼看着床顶还在继续往下降着。往下,往下它终于紧紧压在了褥垫上。
直到此时,巴巴拉终于看清了。结结实实的框架上绷着一幅又厚又大的衬垫,框架中央有一个像榨酒机上使用的那种巨大的木头螺栓,螺栓是从天花板上的一个孔穴里伸下来的。这可怕的装置无声无息地平稳运转着。
看到这一切,巴巴拉吓得魂飞魄散,身体软绵绵的,一点也动弹不了。
过了一会儿,突然,床顶咯咯地,又移动起来:慢慢地向上升去。
不多时,床顶又寂静无声地升回到四根床柱的顶端。显而易见,楼上有人在操纵这怪床!此时,巴巴拉终于喘过气来能够行动了。他站起身,迅速穿好了衣服。他预料歹徒们很快就会赶来,收拾残局,销赃灭迹。
巴巴拉焦急地看着窗外,猛地见到窗旁有一条排水管,心里一阵狂喜。
他明白,如沿着排水管滑下去就可以脱身。他慢慢地轻轻地抬起了窗子,不让发出一点声响。当他的一条腿跨过窗槛时,这才想起还没拿钱袋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丢掉这笔钱啊!他快速返回取来钱袋,紧紧地扎在腰间。
别看巴巴拉是个年轻后生,走南闯北倒也有好几年了,滑下排水管道只不过小菜一碟。下到地面后,巴巴拉就尽快地赶到了警察局。
巴巴拉简短地向警长报告了自己的遭遇。警长立即下令包围那家旅店,进行调查。接着,巴巴拉领着警长,直奔自己刚住过的405房间。警长检查一番感到很惊奇,又带人去了楼上的505房。他踩了踩地板,下令把地板拆掉,并拿过灯来向里面照去。人们发现这间房的地板和楼下那405房的天花板之间有一个很深的夹层。歹徒们就是在这里操纵那根螺栓来升降床顶的,而且,还有一条秘密通道通向位于过道的一间小密室。
巴巴拉见此,心有余悸地问警长:这帮家伙是怎么知道我身上有巨款的?这张床还杀过其他人吗?
警长腆着肚子,拍拍巴巴拉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小伙子,你立大功了!最近我们碰到不少自杀者,他们的口袋里一般都有遗书,说他们是在赌窟里输得一干二净,觉得无颜见亲人而自杀的。现在总算弄清楚了:这些可怜的受害者中有许多是曾经在赌博中赢了大笔钱的,他们事后被人劝说到那间房中去过夜,接着就在睡梦中被怪床窒息致死。然后,杀人凶手们写下伪造的遗书,放进被害者的口袋,把他们的尸体抛进河里。
巴巴拉问道:可我并没有赌钱啊,他们为什么会打我的主意呢?
警长晃着个大脑袋,说:那个旅店的伙计,均精于此道。任何人身上有没有钱,他们看一眼,就能估摸得出。巴巴拉听罢,惊得吐了吐舌头:我的妈呀!真是林儿大,什么鸟儿都有。看来我得赶紧买好东西,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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