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民国二十七年,江南水乡,三尺巷头,人来人往。人称紫砂壶王的柳二爷,正在案前细细雕琢一把矮梅桩。这些年,想收藏柳二爷壶的名人雅士不在少数,经常托关系、开后门想一睹柳壶的风采。可人家柳二爷呢,不信这套,但凡只肯出高价,不懂壶不爱壶之人,休想进柳宅半步。

风波起

这天,邻居家小混混胡三,急冲冲来找柳二爷,柳二爷,有好事,有好事!胡三边跑边喘气,顺手操起柳二爷桌上的老段梅壶咕咕地灌上二大口,顿了顿说,咱们镇上,好家伙,上午来了一帮骑高头大马、扛着家伙的军爷,为首的看上去还是日本人,他们到处在打听您,听说想高价买您的壶呢。

柳二爷不急不慢地从玳瑁眼镜下面斜看了胡三一眼,缓缓地说:不见。

胡三急了,满脸堆着笑,弯腰凑近柳二爷,爷,您可不知道,这帮人可杀人不见血,您要不见他们,就不怕他们胡来。

柳二爷低头不语,仍在刻着一朵梅花。

胡三见状,只得悄悄地退下了。

过几日,果然一个日本军官,穿着淡烟灰的和服,一步一躬,缓缓来到柳二爷宅前。

伙计通传,爷,门口有个日本人要拜见您!

只听柳二爷,低语一句,不见。

伙计一路小跑出来,冲那个日本人讲,我们老爷今天身体不适,不见客,您请回吧!谁知这日本人倒也客气,向着伙计鞠了一躬说,请您务必转告您家老爷,我叫佐腾三郎,慕名前来,想高价珍藏你家老爷一把梅桩壶,我对你们老爷的壶非常非常地喜爱,我还会再来的。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伙计一五一十地把话传给柳二爷那儿。这时,柳二爷的女儿彩霞听到了,她有点儿害怕,对爹爹说,爹爹,这日本人看样子是盯上我们这儿呢,您看怎么办呢,我们的壶不可能卖给杀我同胞的仇人,爹,我们要不赶快逃吧!柳二爷关爱地望着女儿,女儿啊,你不用怕,日本人想要我的壶,他也不敢对我们怎么样,既然麻烦来了,我们就想怎么应对,把你娘和你哥叫来,我们一家人好好商量怎么办。

这晚,全家人围桌而坐,每人脸上都写着二个字,沉重。柳二爷一辈子做壶,就一个字爱。爱壶如命,对做壶的手艺,专研永无止境。柳夫人望着丈夫,想起后面可能要发生的事,忍不住用袖管抹起了眼泪,柳家公子云帆对母亲说,娘,别伤心,梅桩壶是父亲的命根子,肯定不能落到日本人手里。他走到父亲身边,低头同柳二爷耳语了一番,柳二爷的神色渐渐好转了些。彩霞同母亲丈二摸不着头脑,只能唉声叹气。

不多日,胡三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跑到柳二爷这儿,风风火火地责问道,爷,您真把那老梅桩给卖了?那日本人问起来可怎么办?爷,您痛快点给句话呢,不然,我们全镇的老百姓都得跟着倒霉呢。柳二爷不急不慢地看了看胡三,小三,我柳二爷卖壶只给爱壶的人,现在有人跟了十多年就想要我这把梅桩壶,怎有不卖的道理,他日本人现在想要,但壶没了,除非他来杀了我。

护壶

果不然,胡三前脚走,后脚这日本人就带了一队人马,又一次来到小镇上。家家户户都匆忙关门闭户,日本人径自来到柳宅,咚咚咚,柳二爷亲自开门。为首的日本人一看到柳二爷,便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久仰柳二爷大名,今日幸会,能否进一步说话。柳二爷不怒自威地说请!。

日本人一行人跟着柳二爷穿过天井,来了前堂,柳二爷气宇轩昂,一摆手,佐腾君,请坐。佐腾三郎面无表情地放下佩刀,招呼手下,浩二君,你的,去把全镇的老百姓都叫过来。浩二受旨带一队人马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柳二爷镇定地看着佐腾三郎缓缓地站起来,柳君,我之前慕名前来,高价求您一把壶,听说这是一把华夏最好的壶,百和丹砂百炼陶,印床深锁篆烟销。奇觚不数宣和谱,石鼎联吟任尉缭。谁曾听说您把壶给卖了,我知道,你们中华民族最讲信用,柳君我敬重您的为人,此事您当作何解释呢?柳二爷不急不燥,清了清嗓,佐腾君,您喜爱我的壶,是我柳某人的荣幸,但中国人讲求先来后到,这把壶是我毕生心血之作,梅花香自苦寒来,无论是枝丫缠绕的梅干还是含苞待放的娇梅,无一不栩栩如生,像是要从壶上随时采摘了去,这把壶想收藏的人如过江之鲫。我要谢谢佐腾君,不是您的提醒,我柳某人也不会这么快下决定卖出它。佐腾三郎气极败坏,冷笑了几声,柳君,您大概不知道我佐腾的行事风格吧!人若敬我,我必敬他三分,人若犯我,我必让他不得安宁。说那时,副手浩二和一队人马把全镇的老百姓都带到了柳宅,刹时间,整个院子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议论声、孩子的哭闹声、挤攘声,让这个院子顿时喧闹了起来。浩二掏出枪,朝空中鸣放了二声,所有的人一时间安静了,佐腾阴冷的声音在人们耳边响起:乡亲们,我佐腾今天不会为难大家,只要大家让柳君交出梅桩壶,你们都是安全的。如果今天柳君交不出壶,那对不起,我要你们全镇的男女老少一起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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