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参与审讯高明的干警都知道,这家伙可是根难啃的骨头!按理说,抓获高明,侦破了市里近年来最大的运输私藏毒品案,大家心里应该高兴才对。可是,别说普通干警,就连主管刑侦缉毒的副局长王建章都一点儿也兴奋不起来。
抓获高明当天,从他车里搜出近两公斤的四号海洛因!这是个什么概念?运输和携带超过50克这种毒品的罪犯,就将被处以极刑!近两公斤,可以让一个人死上几十回。更让办案干警们惊诧的事情还在后面。对高明的寓所依法进行搜查时,除了看见他80多岁的、失明多年的老母亲外,在高明的屋子里,竟搜出总重10多公斤的冰毒和海洛因!毒品纯度之高、制作工艺之高超,就连从事这一行多年的老公安都感到震惊。
于是,一个问题摆在众干警面前:高明的上家是谁?也就是说,更大的窝点,甚至地下黑工厂在什么地方?
走访了高明的几个邻居和周围的朋友,他们纷纷说,高明很少出远门,大部分时间都在市内晃荡。那么,窝点甚至是黑工厂,会不会就在市区内?想到这一点,每个办案人员的心里都冷飕飕的。不彻底斩断毒品的源头,对于这个城市来说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办案人员只能试图从高明身上打开缺口。可是,几个回合审讯下来,他们发现,他们遇见的是个前所未见的强劲对手!此人不仅深谙法律,意志力洞察力也极强。参与审讯的干警们加大了审讯力度,但除了眼下发现的这些,再没能从高明嘴里获取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审讯到后来,办案人员刚开口发问。高明就
已经把他们要问的问题的答案说出来了。更可气的是,面对着3000瓦的灯泡,他竟能呼呼大睡。无论怎么推他,他就是不睁眼。
越这样,越明显:这家伙身上还有大文章!王建章感到了自己肩头的压力。局长和政委下了死命令:高明这根骨头,你们啃得下来要啃,啃不下来也要啃!
可是,该想的办法都想过了,没收到任何效果。政策攻心?对一个明知道自己要死了的人,政策攻心还有什么意义?送高明进看守所以后,王建章召集有关人员开了个案情分析会。会上,大伙儿面面相觑,谁都没提出什么好办法。开会没起什么作用,王建章私下问几个人,有没有什么好建议,他们都摇头说:看来高明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人现在进了看守所,再想让他说出点儿新鲜的,就更难了。
看守所,看守所别人都走了,王建章在办公室里喃喃自语着。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他有了个大胆的设想
第二天王建章向局长和政委汇报:我有个提议,派一名干警秘密乔装成犯罪嫌疑人,深入看守所监室内,接近高明,以求得有价值的蛛丝马迹。
局长和政委听完汇报后,虽觉得该提议过于大胆,而且带点警匪片的味道,实施起来也有相当多的具体困难,但又觉得,以目前的处境来看,既然没有其他办法可行,这倒也不失为可以尝试的办法。遂决定,由王建章全权负责该行动的秘密实施。
警察王永就是这么被刑事拘留,走进看守所大门的。
近距离观察,王永发现,高明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将被处以极刑的他,戴着死囚的重镣,晚上睡觉还要戴上手铐,防止他感到穷途末路后不择手段伤害他人。他像个哑巴,跟同监里的任何人都不说哪怕一句闲话。而这种死刑犯,别人轻易也不招惹他。王永进监以后,照料高明如厕这样的事情,看守所有意地安排给了他。但每次王永搀着高明上厕所,或者早上起来给他打开手铐,他都只是冷冷地瞅王永一眼,什么话也不说。
没有机会做太深的交流,甚至没有机会说什么有价值的话。王永心急火燎。半个月快过去了,按原计划,留给王永的时间只剩十几天了。
机会终于来了。除夕那天,众犯正坐着吃年夜饭,看电视,享受难得的美好时光。电视上,一位失明的妈妈,拄着拐杖送儿子去当兵,母子俩抱头痛哭。看到这儿,一向哑巴似的高明竟放声大哭起来。其他人顿时鸦雀无声。静了片刻,号头丁大瓢恼了,破口大骂道:你他妈的,你个死蟹子,从来你不冒沫,偏偏今天哭丧。坏老子的好心情。你妈死了啊,你这么嚎?
话没说完,戴着脚镣的高明就疯了一样朝丁大瓢扑去。丁大瓢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高明压到床板上,挨了几记重拳。高明边打边嚷:你敢咒我妈?打死你!
这还了得?丁大瓢是号头啊,手下的虾兵蟹将一看老大挨打,哪肯袖手旁观,一拥而上,对高明反扑。王永冲上去护高明,也被这群红了眼的家伙打得不轻。
这场冲突被看守所制止后,王永和高明的关系近了一层。
高明问:你认为现在还有好警察吗?
王永说:你说的好指什么?
比如,守信
王永点头道:这样的警察不但有,而且很多!
高明低声说:比如你,对吗?
王永悚然一惊。高明一笑,朝他伸出温热的双手,接着说:你开手铐的手法那么熟练,不是警察是什么?你是为了我的案子寻找突破而来的。我可以把你想知道的全告诉你,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出去以后帮你照顾你双目失明的妈妈,对吗?我答应你!王永正视着高明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选自《芒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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