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南的秋天总是来的迟,而且与北方是截然不同的。当北国的秋风飒飒地横扫黄叶的时候,这里依旧满山苍翠。清风徐来,微微的夹带着从海峡那边吹来的咸味。
三郎一大早起来,父亲已经帮母亲料理好一担青菜,准备挑到福兴镇上去赶早市。看见三郎出来,母亲亲切地吩咐道:三郎,妈妈要赶早市去,好好听爸爸的话,好好背诗,不要到寺庙去玩啊。知道了,妈妈。三郎爽快地答应。母亲挑起担子,竹扁担一颤一颤地走远了。
父亲也带着儿子赶往南山的菜地去种菜。一路不忘考问昨日在菜地里教会他的诗词。
父亲:三郎,把杜甫的《绝句》两个黄鹂鸣翠柳背一遍。
三郎随口念到:两个黄鹂鸣翠柳,三个小娃立树下。一丸石子打上去,无边落叶萧萧下。
父亲一听大怒:你这孩子,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扭住要打。三郎一转身挣脱,飞鸟投林一般向福光寺方向跑去,气的父亲一声叹息。却又远远地听见三郎一蹦一跳地高声背诵: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听到这个,父亲才会心地笑了,这孩子是调皮,可是也真是聪明啊。真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得个一官半职,光耀我黄家门庭。
福光寺。钟声袅袅。清晨,寺门已经打开。老和尚空一法师正在禅堂做早课。猛然,他睁开双眼,耳边传来快速的蹬蹬蹬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一定是那个小状元捣蛋鬼来了。自从第一次见到三郎,空一和尚就觉得这孩子非同凡响,聪明绝伦,必是当今状元之才。因此之故,对三郎十分关爱。黄家贫穷,日子不好过,三郎常来庙里玩,空一就每每留几个馒头给他吃。可这小子十分玩虐,一则亲近,一则又时常戏弄寺里僧众,连自己也不例外。听见声音近了,空一支起身就要坐起,却已经晚了,三郎早把一只小青虫丢在了他的光脑门上,凉凉得,吓得他一哆嗦。
空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三郎,不要伤害虫子。万物皆有佛性,小虫子也不例外。说着,轻轻捻起虫子,送到庭院的草地边放下。
三郎:师父,你说万物皆有佛性,为什么我看不见呢?
空一:佛说,万法皆空,佛性亦是空,所以看不见。
三郎:如何知道佛性?
空一:佛性在心。
三郎:在哪个心?前心还是后心?
空一:前心后心只是一心。
三郎:那虫子无心,自然也无佛性了。如何说万物皆有佛性呢?不通,不通!
空一:这,这。
三郎:你辩不过我,你输了,让我敲三十颗响头!
空一一声叹息:老衲服输,请施主敲头。说罢伸头过去。
三郎弯起中指,朝老和尚头上一顿乱敲,一边喊:我赢了,我赢了!
空一不住地念阿弥陀佛。
敲完了头,三郎意兴尽了,就叫饿。空一连忙招呼:僧一,快给小施主拿馒头吃。吃了好叫他到寺门打扫。
是,师父。僧一答应着。
日上三竿。
值日僧到门前检查卫生。左看右看不见三郎。走出去几步再看,见三郎枕着扫帚在大石头上睡觉呢。
僧一:你这小滑头。给你吃馒头,叫你干活你睡觉。看这门前的落叶灰尘,还不快点打扫!
三郎:师哥,没有落叶啊,也不见灰土啊。
僧一:怎么没有,当我眼瞎呀,只会狡辩。
三郎:我没有狡辩,刚才师父讲课你没听吧?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师哥,你看见的落叶灰土是你心上的吧?
僧一:阿弥陀佛,我告师父去。
禅堂里,空一师傅正在打坐。
僧一:师父!
空一:算了,僧一,你自己打扫吧。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扶拭,莫使惹尘埃。这孩子非是池中之物,必有一日飞黄腾达。阿弥陀佛。

一年光阴荏苒,父亲平日在田间地头所的东西教三郎已经学完。眼看孩子这么聪明,自己不能供他读书,父亲心里很是难过。幸而镇上的私塾老师何先生怜惜,免费收为学生。因三郎本性聪慧,课堂上虽然顽皮好动,功课却十分出色,诗文俱佳,对对子尤其敏捷,每试必列前茅,才气名噪一乡,有神童之誉。
然而好景不长。几年后,塾师去世,父母贫病,三郎只得缀学回家。无奈何,这年冬天,父母商量把孩子送到福兴镇福全老板的粥店帮工,补贴家用。
福兴镇坐落在群山之间的盆地中央,街市繁华,人流如织。福全老板的粥铺开在菜市的一角,面朝大街,左右都是居民。每日清晨,粥铺早早地熬好了几大锅荤素粥点,佐以饼食、小吃,生意还算兴隆。

自从三郎来到粥铺,风声传开,大家都知道粥铺来了为才子伙计,争睹一见。三郎本性不羁,如今虽落魄为伙计,却不卑不亢,端菜送饭,从容应对;嬉笑怒骂,皆成文章。
一日清早,粥铺正在营业,忽然吵吵闹闹来了几位富家子弟。为首阿相,身后是阿当、阿科二兄弟和阿连几个狐朋狗友。几人在书场考试中多次败给小他们五六岁的三郎,心中积怨已久。如今听说三郎在粥店当伙计,正好借机会羞辱他一番,痛痛快快地出口恶气。
四人这回是有备而来,进了粥店,格外放肆。他们找了一张桌子桌下,开口就叫:那姓黄的伙计,过来!
三郎见是四人,心知来者不善,上前招呼:四位客官,欢迎光临本店。不知要喝粥呢,还是吃些点心?
阿相:黄三郎,你当垆卖粥,看在同窗的面子上我们怎能不来捧捧场呢?只是,要我们喝粥,也得有个小小的消遣。
三郎:各位同学,有话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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