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同治年间,上海有个名叫赵清的小偷,其人偷技非凡,最拿手的绝技是割包,两指夹一刀片往你身上一靠,你钱包里的东西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他的手里。

他胆子也大,谁的东西都敢偷,一次竟把道台大人收藏多年的最心爱的金怀表和一个精致的鼻烟壶给偷走了。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道台心疼得大发雷霆,当即派出所有的官兵去捉拿他,还告示百姓,如见之不报,一律按包庇罪处置。这样一来,赵清不敢再在上海呆了,便将道台的金怀表和鼻烟壶往怀里一揣,逃到京城,投靠了他舅舅黄飞虎。

黄飞虎在京城开着一家镖行。什么是镖行,就好比是现在的保安公司呀!由于黄飞虎武艺高强,手下保镖又个个是高手,所以绿林中没有一个敢同他作对的。平时出镖时,黄飞虎把绣有飞虎镖识的镖旗插在镖车上,那些强盗见了非但不敢阻截,反而还设宴款待他们,所以黄飞虎的镖行生意特别好,他保的镖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这天,黄飞虎接了一揽子镖活,到最后所有的镖手都派出去了,还剩一镖没人护送。这是一家老主顾,不便推辞,黄飞虎心想:反正有我的镖旗插着,就让赵清去护送吧。于是就让人把赵清叫来,嘱咐了几句,亲手把镖旗给他插上了车。

赵清和车夫一行十余人出了京城,一路行走,三天后来到山东地界,正当路过一座山头时,突然迎面刮起了一阵狂风,那插在车上的镖旗像一张风帆迎头顶着,使他们寸步难行。赵清嫌镖旗碍事,便拔了下来,果然前行时轻快多了,可是不一会儿,突然从山上下来一伙强盗,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赵清一看不妙,慌忙拿出镖旗,一面晃动一面喊:“我们是京城黄飞虎镖行的——”

强盗们原来挺凶神恶煞的样子,一看到镖旗口气立刻软了下来,说:“原来是飞虎大哥的镖车,失敬,失敬!今日天时已晚,就请各位到小寨一歇,如何?”

一连三天的奔波,赵清浑身的骨头早已脱了臼似的酸痛,现在一听有人请他们歇息,正求之不得,于是便相跟着上了山。

强盗们设宴为赵清接风洗尘,十多个大小头目围桌而坐,先是互通姓名,继而举杯问候。酒过三巡,他们中一个叫李文的头领恭恭敬敬地对赵清说:“飞虎大哥镖行里的兄弟,我们全都认识,他们的武艺真是了得!这位大哥与咱们是初次相见,能不能也露上一手,让兄弟开开眼界?”

赵清一听,不免有点心慌,不过他毕竟也是在大地方待过的人,加上平时胆子大,贼心眼儿又多,眼珠子一转,就站起来向大家拱了拱手,说:“在下其实没什么本领,不过既然大爷发了话,在下只好献丑了。”说完,他偷偷摸出随身带着的刀片,走到众强盗背后,飞快地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说:“得罪,得罪!”一边说一边举起一捋头发,在众强盗面前晃了晃。

众强盗一看,再一摸自己头上梳着的辫子,一个个都惊呆了,心想:他在我们身后这么一转,我们的辫子就少了一截,要是再往上一点,我们的脑袋不就搬家了?他们立刻对赵清佩服得五体投地,你一杯、我一盏地纷纷站起来向他敬酒。

赵清心里乐得哈哈直笑,不由又动起了贼心思:这帮蠢货,我何不把他们灌醉,趁机把他们平时抢来的金银财宝一起掠了?于是,他假惺惺地对大家说:“兄弟们,我今天能有幸结识众位,这是缘分。大家如此抬举我,我实在不敢当。请恕我借花献佛回敬众位,咱们今天索性来个一醉方休,怎么样?”

“好哇!”宴席上顿时热闹不已。喝到最后,这帮强盗一个个都酩酊大醉,趴在了地上。

赵清于是就假惺惺地打发车夫一行人早点休息,他自己趁着黑夜偷了强盗们的全部金银财宝,悄悄溜下山,跑到杭州,在西湖边用偷来的一部分财宝兑换成银两,买了一栋房子住下来,每天不是去赌场就是去窑子,散碎银子很快就花完了。

这天,赵清找了一个在窑子里认识的姓“姜”名“起”的嫖友,托他帮自己寻找买主,说是手里还有一些财宝,要兑换成银两。可是赵清没料到这个姜起其实是一个心狠手辣、诡计多端的大骗子,他听说赵清手里有财宝,就动起了歹念。表面上,他对赵清说:“我在这里人熟地熟,给你找个好买主不成问题,你尽管放心。”可是背地里却特地办了一桌酒席,请那帮衙门里的差役大大吃喝了一顿,要他们按他说的帮忙,答应事成之后给每人五两银子。

待一切都安排好了,姜起装得非常热情的样子,跑来对赵清说:“老兄,找着了,你运气真好,府台大人要买,不过他要先看货才定价。我同府台大人约好了,今天傍晚把东西送去给他看。”

赵清听说府台大人要买,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太谢谢啦,这可是个好买主啊!行,傍晚我跟你去。”赵清把当初在上海偷得的道台那两件心爱之物也一起带上了,他心想:还留着这东西干啥用,不如换银两吃了爽快。

很快就到了傍晚,姜起带着赵清一起去了府衙。走到门口,姜起对守门的衙役说:“公差兄弟,是府台大人让我们来的。”

那衙役早被他买通了,点头应着:“进去吧!”

进了衙门,姜起对赵清说:“你在这里等着,我拿去给府台大人过目,若看中了,你再去跟他谈价钱。”

赵清不知是计,就把货统统交给了姜起,自己独自在院子里等着。

可是差不多等了快两个时辰,还不见姜起出来,赵清急了,大着胆子进去一问,说是根本没有这回事,他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姜起的当,这小子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门溜了,赵清急得差点晕过去。

赵清恨透了姜起,发誓一定要找这小子报仇,可是找遍了杭州城也不见他的人影。一天,赵清在街上碰巧遇到原来姜起在窑子里的一个老相好,怕她不肯说,就骗她:“我要还姜起一笔银两,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那老相好信以为真,就说:“你问他呀,发大财啦,现在在上海当大老板啦,住的那地方我说不上名儿来。对了,好像人家都叫它‘城隍庙’。”

赵清听说姜起到上海去了便有些犹豫,因为他当时就是为了逃避道台的追捕才离开上海,到京城投靠舅舅的,如果现在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但想想自己好不容易到手的财宝就这么轻易地被姜起吞了,又实在心有不甘。就这样思前想后地琢磨了半天,他决定还是冒险回去一趟。

到上海,赵清悄悄找到自己过去一个最要好的同伙,打算在他那里先住几天,等找到姜起,把东西要回来,立马就走人。可偏偏这个同伙怕赵清连累自己,连夜就偷偷把赵清给告发了,道台立刻派人把赵清抓了起来。

道台为了尽快要回自己当初丢失的那两件心爱之物,就连夜开堂审问赵清。

赵清眼珠一转:正好,这回也省得自己去找那姓姜的小子了。于是就对道台说:“老爷,那东西全被一个叫姜起的贼人骗走了,他就住在城隍庙那里。”

道台立刻派几十名衙役去搜寻,果然把姜起连同珠宝一起带回了府衙。

道台对赵清说:“你知道你犯的是死罪吗?”

赵清早已吓得浑身哆嗦。

道台说:“不过,你要不死也容易。”

“真的?老爷,我可不想死哇!”赵清呼天抢地地喊起来。

道台说:“好吧,看在你总算还替我留着那两件心爱之物的份上,老爷我成全你。明天一早我当堂问你话的时候,你就说你被姜起骗走的这些东西,当初都是偷了我老爷的。”

赵清当然怕死,于是立刻点头答应。其实赵清不知道,道台看着衙役带回府衙的那一堆金银珠宝,心里早起了歹念:如果想办法让赵清招认这些东西当初都是从我这儿偷走的,那它们不就全归我了吗?

第二天一早,道台果然当着众多官员的面审问赵清,赵清为了保命,也就按道台昨晚教他的说了。道台叫衙役让赵清画押,随后就把他押了下去。

道台狡猾地笑着对众官员说:“我的心爱之物这下总算完璧归赵了。你们都知道,这金表和鼻烟壶是吏部刘大人赏赐给我的,我视之如珍宝;这些金银珠宝是我夫人陪嫁之物,她平时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贵重,被这贼偷走后真是痛不欲生。总算老天有眼,如今这贼终于被抓住了,也是我命中注定不该破财啊!”

众官员虽然都很怀疑道台的这番话,但都不敢说半个“不”字。

就这样,道台把赃物全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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