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十五岁那年村里的独身老奶奶去世了。

没有人知道她姓什么。在她们那一辈里嫁到老公家后某某老婆就成了她们的姓名。等到有了孩子名字就变成了某某妈。之后是某某奶奶。嫁给一个人从此他的姓氏成了她的名字。

虽然我从未得知那位老奶奶叫什么但是她在我的童年里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以至于到今天曾经的场景还是很清晰。

老奶奶家里种了许多花菜园就建在了庭院里。倒不是因为她房子大有足够的空间做菜园而是因为围墙倒了连在屋右角的厨房也倒了。一直没有把围墙修起来就种了几棵树和花花菜菜来做掩护。村里房子的构造都一样一个正房里左右是两间小卧室中间是大堂。厨房会在正房外面的右边一个小院落被四四方方围起来。包裹得很严实但老奶奶家是不一样的仅有一个大门在“耀武扬威”。

就是这样败落的房子显得与村里的所有房子都不一样喜欢老奶奶家的房子一个老人种种花种种蔬菜冬天晒晒太阳偶尔村里调皮的小孩从树下闯入老奶奶也不生气。笑呵呵地拿出放在脚边的飞行棋说过来吧陪我下会棋。飞行棋就是经过精心挑选的石块组成的在地上画好格子就可以下。输赢是不重要的反正是打算无聊的时光偶尔老奶奶也会抿抿没有牙齿的嘴巴做思考状。我是没有什么耐心的毕竟输了可以不玩了就听老奶奶讲故事。

我喜欢听地主、日本鬼子的故事但老奶奶讲的总是她身边的事。她家的围墙在一次大水时倒的已经忘记是具体的那一年洪水冲进她的家。墙根被泡了几天在一天夜里静静地倒了。她和他老公并没有多悲伤在洪水稍微退了些后她老公剩着个木筏出去打鱼了。回来的时候带了老奶奶没有见过的鱼回来每次说到这里时老奶奶总是兴奋地用手比划着有这么大呢两只手拉开30厘米的距离。这么大的鱼在当时我也没有见过。老奶奶沉浸在兴奋的回忆里。把鱼煮了吃第二天又得去生产队集体劳作集体劳作就是容易有人偷懒。经常是许多人在田里插着秧苗个别人就说去上厕所。从山的这头跑到山的那头顺便浏览了下祖国的大河山水。这样的人就成了田里劳作的人笑料他们在田里向着山上的人喊还会用山歌来调侃。好不乐趣。

过去的艰辛俨然成了过去式现在的老奶奶更像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老人。当村里的大人都出去劳作时她在家静坐睡午觉而当时的我不会想到这安逸背后的命运。

当我读到四年级时需要走2个小时的路去别的村上学。我开始了住校不能每天都去老奶奶家玩。而新学校的生活和新的同学也带给了我比下棋更有趣好玩的事我渐渐忘记了老奶奶。偶尔在周末向妈妈打听她的情况妈妈总是说一个老人家能有什么改变生活是一如既往的。

开始进入冬天的时候妈妈对我说老奶奶生病了。路过她家经常听见她在树下痛苦的说着“我好饿谁给我送送饭之类的”话。我放下包包直冲到老奶奶家。

眼前还是那个慈祥的老人吗她蹲在门口像一捆柴。头埋在膝盖上膝盖都比头还高了。我从没有见过这么瘦骨嶙峋的人一阵微风都怕把这副骨架吹散了。

老奶奶看见有人在她面前停止了嘴里的呢喃扬起头看看我说“你是来给我送饭的吗那个老唐怎么还没给我送饭来这么久不送来是想饿死我吗”

我呆呆看着有点害怕。

“我回去给你拿饭来。”我想逃离这里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四周花、菜已经全部凋零一片败落的景象。

走出老奶奶的家正好老唐拿着饭盒过来我放心得往家走了。老唐是老奶奶在村里唯一的亲戚。

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老奶奶家里没有一个亲人。以前只是觉得可能她的子女在外工作吧现在她生病了也该回来了。晚上问问妈妈妈妈说从她嫁到这个村的时候老奶奶就是一个人了。

有人说他的老公是在那年发大水时被水冲走了有人说是在参军时牺牲了。总之没有人知道她的情况她没有孩子跟村里唯一的亲戚关系也不是很好。谁会在意一个一年不出门的老人呢

现在她生病了老唐每天一日三餐的送等老奶奶走后这个房子就归老唐了。

等我再次周末回家时老奶奶已经住到了对面的山坡上。我惊讶于自己的冷静没有哭。只是最后见她时那骨瘦如柴的身影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我们出生时从那么小小的一团有心跳的肉体慢慢长大。但最后还是团。一个是慢慢被滋养的过程一个是慢慢被抽干的过程。

脑海里时常跳出这样一幅画一个老人四周围着孩子都低着头看地上的棋盘。

老奶奶好像告诉我她的名字叫……叫什么呢

一篇比较长的故事你有多久没有静下来看本书看篇文章。我们总是太匆忙被追赶着。急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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