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鬼打墙”

胡德利四十出头就当上了县水利局局长以前的老同学纷纷找上门来胡德利心里清醒能拒就拒。但初中同学王运成却让胡德利犯了难。要知道这个王运成救过自己的命当年一起游泳胡德利突然小腿抽筋要不是他奋力把自己拉上岸就没有现在这一切了。

这天周末胡德利有公事要去侯庙镇跑一趟公干刚好王运成又打电话要和他聚聚。两个老同学相见十分兴奋一边喝酒一边谈论当年好玩的事儿这一喝就喝了三四个小时。当胡德利喷着酒气说要回去时天已经不早了。

听说胡德利要走王运成看了看手表也不好再挽留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塞到胡德利的手里。

“这是什么意思”胡德利晕乎乎地问道。

王运成用右手托着胡德利的手一使劲儿把老同学的手蜷起来包住那张银行卡“我可听别人说了你一直想把老父亲留下的祖屋修葺一下可这么久了我也没见你动工我是知道你的清官一个嘛。这几万块就算是我借给你的好吧”

话说到这分上了胡德利不好再推辞。

送到大门口王运成又悄悄地把胡德利拉到一边塞给他一张纸条小声说“镇上那个水利工程我小舅子想揽下来这是他们公司的名称。”一看胡德利脸色不对王运成随即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我这小舅子老来找我我快烦死了。我知道老同学你的为人这样这招标嘛还是按程序走他要是资质不合格按规定剔除出去就是啦。还有这事儿跟修老屋是两码事你别多想”

说完王运成没等对方表态一把就将老同学推上了车。

坐到车上胡德利感觉头晕脑涨一指前方说“开车”车子启动不久外面就开始起雾了。司机小马不敢开快一个多小时才走了二十几公里离县城还远着呢。胡德利躺在后座上睡了一小会儿醒来发现才走了这么点路程心里不免有些沮丧他还想着早点回去陪陪儿子呢。

就在胡德利心急的时候更大的麻烦却来了。不知道怎么搞的小马开到一个三岔路口时转了二十几分钟怎么也转不出去。

“咋回事嘛小马”胡德利急促地问道。

小马一脸的委屈“局长我也不明白分明就沿着道向前走的可是走了老大会儿还是走到这歪脖子树面前了。”

“啊竟然有这种事”胡德利摇下车窗伸头看了看那棵快要掉完叶子的歪脖槐树一阵凉风灌了进来他不禁打了个寒噤。

“莫非是遇到鬼打墙了”小马扭头说了一句。

胡德利听了心里一阵发紧可是嘴上却唬起小马来“什么鬼打墙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开你的车。”

小马无可奈何地说“局长绕来绕去总也绕不出去这可咋办哩”

就在胡德利一筹莫展之际小马突然叫起来“局长前面有一个骑电动三轮车的应该是本地人我下去问问。”

那驾驶三轮车的是个老头头上围个灰色的围布只露出半张脸两个眼窝深陷着眉头的皱纹一道挨着一道。

简单地交谈过后小马终于弄明白怎么走了就在他要上车时胡德利叫住了他“先别急着上车我看这位大爷三轮车后面拉着大蒜快买他两串子。”说着递给小马一百块钱。

小马知道胡局长平时最爱吃大蒜了于是赶紧买了大蒜扔在了后备厢里。

按照大爷的指示小马终于找到了一条隐藏在荒草中的小马路。果真沿着那条小马路不一会儿就到了101省道终于驶入了去县城的路。

到了家里胡德利把王运成给的那张卡夹在了一本书里心里怦怦直跳可一想到老父亲生前一直说要翻盖祖屋的事儿还是默默地记下了纸条上那个公司的名字。

“显灵”的启示

两天后胡德利趁着检查工作的当口让小马开车拐到了生他养他的那个小村庄。一进村他就远远望见了那三间破旧的瓦房在邻居们二层小楼的对比下就像座贫民窟。

胡德利心里阵阵酸楚唉父亲临死也没有住上宽敞的房子都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孝啊亏了自己还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横竖还是个官

回到村里堂哥带着他打开了这座久不住人的小院子。胡德利四下一看院子里疯长的杂草都已经没到膝盖了。

“局长你看”小马突然惊奇地指着院角处一辆废旧的红色电动三轮车。

“咋了小马一惊一乍的这是我父亲生前开的三轮车。”胡德利眉头微微一皱。

小马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没什么前两天在侯庙镇给我们指路的那个大爷也开着跟这一模一样的三轮车”

胡德利心里一怔又仔细打量起院里废弃的那辆三轮车果真和指路大爷骑的一个样式呢。

“这有啥奇怪的我们这里老人好多都骑这种三轮车呢这个牌子在我们这儿卖得不错哩”堂哥笑道。

快到中午时胡德利在堂哥的陪同下去村后的祖坟上祭奠了父亲然后托堂哥找个工程队把祖屋好好修整一下。堂哥爽快地应承下来接着小声说“你也是堂堂一个大局长老家的房子还是那样子外人要笑话哩”

一行三人坐着轿车刚出了坟地就拐到一个三岔路口小马突然叫道“局长快看歪脖子树这就是那天咱们迷路的地方”

堂哥听后说“怎么你们也在这里迷过路啊。唉别提了我们这里好多人都叫这地方‘鬼集市’都说一到晚上或者大雾天那些鬼啊怪的就出来在这里摆鬼市哩咱们活人要是碰上这种时机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就会捉弄人让你在这块儿兜圈子也就是俗称的‘鬼打墙’。”

“‘鬼打墙’哥你也是上过中学的人也相信这个”胡德利虽然心里有点发毛嘴上却笑话他。

堂哥摇了摇头“我当然不信我宁愿相信是这里修路修得太乱视线不好时会让很多人看岔。”他停顿一下又笑道“不过这世上的事谁说得准呢这鬼啊神啊的也不能全不信哩”

一路上胡德利满脑子都是院子里那辆父亲骑过的三轮车那天指路的大爷虽然他掩着半张脸可那模样怎么真和生前的父亲长得那么像呢。更巧的是那天迷路的地方和父亲的坟离得也不远难道真的遇到了鬼市是死去的父亲特意给小马指点迷津让他们走出了困境

胡德利傍晚回到家见老婆晓梅正向一个瓷坛里装蒜头她一边装一边惊奇地说“你那天从侯庙镇半路买回来的蒜怎么跟咱爸生前每年送咱的蒜一样呢每个蒜头都是八瓣呢。”

“你说什么蒜头都是八瓣”胡德利像被电击了一般赶紧蹲下身捡起老婆身边的蒜头一下检查了好几个的确个个都是八瓣

胡德利慢慢站了起来自言自语地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爹真的是你啊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当天晚上胡德利给堂哥通了电话让他先不急找工程队然后他又给老同学王运成打电话说那张卡明天就给他送回去祖屋以后再修至于那个水利工程还是按程序走让他小舅子和别的公司一起公平竞争吧。

打完电话后胡德利心头的一块石头重重地落了下来几天来他从来没有如此轻松过。

最好的答案

元旦这天晓梅买菜回来刚一进家门就对胡德利说“刚才在咱楼下的农贸市场我碰到了一个乡下来卖大蒜的老人家离远看我还以为是咱爸呢走到近处才发现他要是嘴角边再有个大痦子那就和咱爹更像了。”胡德利听后话也没回就冲下楼去。儿子觉得好奇也跟着胡德利下了楼。见着那个老头胡德利就在他三轮车厢里翻看辫成一串串的大蒜头个个都是八瓣的。

“老人家您还记得我吗前些日子那个大雾天我开车到乡下问过您路呢”胡德利提醒道。

老头儿仰头想了想一拍手说“我想起来了当时你还买了两辫蒜呢真大方连价也不和我讲唉那个地方路修得太乱了一不小心就会迷路”

胡德利现在搞明白了什么鬼打墙啊什么老爹指路啊如今真相大白了“问您一下您为什么专挑八瓣的蒜头卖啊”胡德利盯着老头儿问。

老头儿笑着回答说“可被你问着了我这是用了一种特殊的种子长出来个个都是八瓣八就是发嘛你们城里人可信这个喽”

胡德利摇摇头转过身对儿子说“这不是个好答案”

“爸爸我觉得这位爷爷说得挺好的啊。那您告诉我什么是最好的答案”儿子不解地问。

胡德利看着面前已经长到自己胸口的儿子摸着他的头说“你爷爷在我很小的时候就靠年年种大蒜养着一大家子人供我读到大学。后来我参加工作你爷爷告诉我‘永远要记着你的根在农村我累死累活地在地里流汗种蒜供你上了大学如今你当了干部多不容易呀千万不要干违法的事一定要做个清清白白的人’”

“唉呀爸爸我不想听这些大道理你还没有告诉我那个好答案呢”儿了不耐烦起来。

胡德利苦笑着说“你小子可给我记住了你爷爷说他在菜地里顶着日头一个汗珠子摔八瓣落在地里就都成了八瓣的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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