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四十而不惑。我倒没一点醒悟的感觉,继续过着迷乱的生活,只是跟以前相比,我更好色了。这时候,我的老婆,也就是蓝晶,已经离开我好几年了。二十年前,她主动跑到我家跟我上床,后来见我风流成性,便提出离婚,弃我而去。

记得当年,蓝晶没少抱怨,说我“种别人的地荒了自己的田”。我想聪明的读者会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如果单说种地,即使学雷锋,也会先种完自己的地才去种别人的地,谁也不会为了学雷锋把自己的地荒在那里,除非他是傻屌。我不是傻屌。当然,在以下两种情况下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一是没弄清那地是谁的,只管种,结果把相邻的地种了,把自己的地当做别人的地撂荒在那,到收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把地种错了。二是光棍对寡妇,光棍想占寡妇的便宜,就把自己的地撂那,先去帮寡妇种,说到底,这还是跟男女之事有关。

蓝晶最终毅然决然地离我而去,我想实在是把她荒得太严重了。这么多年来,她肯定对我失去了信心,无论怎样信誓旦旦,一遇到诱惑就又回到老路上去了。那一次,蓝晶把我之前写的《永不出轨》的保证书揉成一团摔在我脸上,冷笑着说:“你个龟孙,老娘不跟你过了,往后你日破天都跟我没关系了。”

这事的败露,怨我自己。当记者的时候,我经常拿着相机下乡采访。后来不当记者了,我爱上了人体摄影,自己买了个相机。其实我自己心里清楚,我爱上人体摄影,不是爱摄影,而是爱人体,当然是女人体。一个年轻的女模特,脱得一丝不挂,不光叫你左看右看,还让你拿着相机咔嚓咔嚓拍照,我想对很多男人来说都是一种享受。当然不能白照,得付出成本。一般有摄友会组织,大家AA制,每人出个一百或两百,租一个或两个模特,弄个中巴拉到僻静的地方,吃吃玩玩,看看拍拍。参加这样的活动,我肯定不敢让蓝晶知道。

事故的原委是,我在一个脏兮兮的小休闲店找到一个小妓女,嫌在那做不过瘾,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做。那天蓝晶正好回农村老家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想想去开钟点房得好几十块,干脆就把小妓女带回家了。做完,我还不忘自己的嗜好,拿出相机为小妓女拍照。小妓女大概做过摄影模特,很是轻车熟路,在床上摆了各种各样的姿势叫我拍。那一刻,我心里真是美滋滋的,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大姑娘,一百块钱,叫你日,还叫你照,真是划算啊。

这事如果到此为止,还不会有事。谁让我好显摆呢,我把那小妓女的照片发到了我们摄友会自建的网站,小妓女的脸打上了马赛克,我却把床单给忽视了。忽视了床单其实也没关系,要命的是,让蓝晶看见了。她点开照片把我叫过去,问我:“这照片是在哪拍的?”

我说:“网上转的。我上哪去拍这样的照片啊?”

蓝晶用力把鼠标往桌上一扔,骂道:“妈那个×,你当我眼瞎啊,咱家的床单我认不出来?你在外边鬼混老娘不搭理你,你个混球敢把婊子领到家里……”

蓝晶一边骂着一边把那条蓝色小方格的床单拽起来,拿起剪刀在床单上胡乱剪,胡乱捅,另一只手撕拽着,没一会儿那床单就变成了一团乱糟糟的烂布条。她把那团烂布条摔在我头上,自己坐在地上无声地哭起来。

我解释道:“我光拍照了,没上。”

听了我的话,蓝晶抽了我一个清脆的耳光,最后决定:离婚,永远离开我。

没了老婆管制,我更加自由,除了隔三差五打理我的生意,我把更多的时间用在女人身上。

一、萧琪

这期间,我就认识了萧琪。

萧琪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穿着一套灰色带红边的运动衣和白色的运动鞋,洒脱中还有些儒雅,一看就像个文人。在旅行团的四十多个人中,我显得很个性,很醒目,因此我就入了她的眼。这是她后来告诉我的。而我,计划挂个更年轻的未婚女人。集合的时候我就注意了,有两个二十五六岁模样的大姑娘,一个肤色雪白,纤瘦骨感,一袭红裙;一个肤色红润,丰满有致,一袭白裙。我的眼光从她们身上掠过的时候,心里矛盾了一下,主攻谁呢?她们都是我喜欢的类型。后来狠了下心,决定放弃“肤色雪白”,因为“丰满有致”更风情更有魅力。这时候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女人去丰胸,女人还是“挺”好。说到底,女人的竞争,胸脯是至关重要的武器。我决定主攻“丰满有致”时,发现她们勾肩搭背,看似很亲密。我的心里打了一下鼓,这给我的计划造成了很大阻碍。旅途中,形单影只的女人,似乎更容易上手。而结伴的女人,她们互相依靠,互相监督,陌生男人想插一杠子,难度很大。

但即使这样,我仍然做好了不畏艰难的准备,开始酝酿进攻计划:看景点的时候要主动跟她们一起,当然还要发挥我的长处,拿出相机把镜头对着她们,不辞辛苦地为她们服务。女人没几个不喜欢照相的,只要为她拍了很多照片,这联系就建立起来了。接下来跟她们坐一桌吃饭,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挨着“丰满有致”坐也不在话下。说话得恰到好处,要循序渐进,入她的耳,引起她的注意……

我在酝酿计划的时候,萧琪也在酝酿她的计划。大家上了大巴车,她挨着我坐下--这是她计划的第一步。她这一步的成功,彻底粉碎了我的计划。因为我发现,她除了年龄大些,萧琪具备我喜欢的两种特质:既皮肤雪白,又丰满有致。我决定,放弃原有计划,改变进攻方向。我这个计划,掉进了萧琪的计划。过程我就不哕嗦了,一起看景点,为她拍照,坐在一起吃饭等。这样下来,第二天晚上入住宾馆之后,我们就相约外出,在一个小公园的阴暗角落的一张连椅上,我们相拥而坐,她的身体彻底向我开放。我进入她身体的时候,她的尖叫划破了夜空。在她的震颤中,我感觉到了她的饥渴。事后,她告诉我,她有十七八年没有享受过男人了。

萧琪的讲述:

“我说我十七八年没沾过男人,你不信?男人总是把女人的真话当假话听,天下的男人都这个德性。看你像个绅士,谁知道也是个大路货,没一点品位。信了?信了就对了。这辈子,在说话方面我只有两种选择:一是不说,二是说出来的全是真话。”

“我与众不同?是啊,我的确与众不同,不然怎么会坚持十七八年不沾男人。那是需要毅力的。现在这个社会,啥都缺就是不缺男人,就我这条件,要想找男人,还不是像买包护垫一样简单。”

“你别误会,我说的就像买护垫一样简单,不是说我找男人还得像买护垫一样花钱。我找男人,肯定都是赠送,要么还得搭配点啥,比如送我件首饰、内衣啊。可我不找,入眼的男人太少了,真的太少了,长得帅的,太花,都是涩柿子,好看不好吃。哦,我说的可不是吃他,只是个比喻。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上高中的时候写过诗,各种各样的诗,格律诗、现代诗、散文诗,还写过散文,还在一本很有名的青年杂志上发表过一篇散文。”

“你也写诗?现在还写?上过诗歌报?你太让我震惊了。我说你这名字咋这么熟悉呢,我看过你那首诗,对对对,《父亲·母亲》,我还记得写母亲的那首,我背背你看是不是啊,母亲/你是一朵花/就因为结我这颗果,自己却枯萎了,对吧?后边是写父亲的,好像说父亲的脊背是一座山,自己把山压弯了。我记性不错吧?二十多年了。”我忍不住插嘴了。

“说远了说远了,本来我告诉你,写诗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用比喻,结果一说就说远了。这是我写散文的笔法,形散而神不散嘛。”

“我说我们怎么这么有缘呐,原来你也是个诗人,是个才子。其实我也是个诗人,还是个散文家,也是个才女,是个地地道道的佳人吧?才子配佳人嘛,这是老祖宗说的。我一直在等,等待一个配得上我的才子。原来就是你。失望?没有没有,我很满意。我守身如玉这么多年,给了你我愿意。我一直迷惑,为什么第一眼看见你就感觉你是我要的那个人,奇怪吧?现在我弄明白了,是老天爷安排的。老天爷算对得起我了。我骂老天爷二十年了,我恨不得去做老天奶,管住他,让他天天受我的气。为什么恨老天爷?他对不住我啊。这事得从二十多年前说起。你愿意听吗?你肯定愿意听,一个跟你一样有着共同爱好的佳人,向你倾诉自己的秘密,你太荣幸了吧?”

“我这么健谈,看起来却像个忧郁的人。你说对了。你的眼光真毒,不愧是个诗人。我在家里跟我老公很少说话,有时候很多天都不说一句话。他是做什么的?你应该能猜到吧,咱这个旅游团,不是酒厂组织的吗,肯定都是搞烟酒批发的。他要跟我一起来,我才不呢!我从来不跟他一起出去。我说要么他,要么我,绝对不一起。他就不敢再跟我提一起出来了。”

“为什么跟我老公关系不好?他就是那种有了钱就学坏的男人,当初我嫁给他,就是看他在省城做生意,还有钱。谁知道他那么花啊,自从我们的孩子一出生,他就开始在外边鬼混。怎么鬼混?什么桑拿按摩、推油打飞机、泡婊子,他啥都干。我怎么知道?现在网上啥没有?有一点,他不养情人。他是个生意人,计较成本,找婊子比养情人成本低得多。他竟然对我说,找个女人结婚,就好比找妓女享受个批发价。他娘那个头,他是把我当个妓女以批发价买回家的。我那个恼啊,真是牙根都是疼的。可我后来看到了张爱玲说的那句话,我就不生气了。张爱玲说:婚姻是终身卖淫。他娘那个头,他这么个庸人,说出来的话竟然跟张爱玲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睡着了?累了吧,累了就回去睡吧,明天还要跑一天呢。要不,这样吧,咱和酒厂的人说说,就说身体不舒服,咱在宾馆里待一天。那该多好啊,我们无所顾忌地做爱,无所顾忌地说话。他们说闲话?管他呢,爱说啥说啥。只要能跟你单独在一起,说啥我都不怕。嗯,就这样说定了。我期待着明天的绽放,对,我就是要绽放,把我自己绽放给你。你会喜欢上我的,一定会的。你还会爱上我,对吗?嗯,你真是个好男人。”

萧琪给我的一封信

那次旅游,把萧琪泡到手,我心里就笑了。虽然在户外作业有点压抑,姿势也不是很舒服,但我很爽,爽到了骨子里。她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我确定,那肯定不是装出来的。对于一个男人,还有什么比一个女人跟你做爱时的震颤更珍贵呢?这说明,她对你有感觉,她稀罕你。

次日早,去餐厅之前,萧琪敲开我的门,把一封信塞在我手里。我就半躺在床上开始读她的信--

亲爱的高:昨夜回到房间,我仍然无法入眠,就给你写了这封信。我把自己展现给你。让你多一份对我的了解。

我,一个为爱而生而活的女人。因为不爱,我亲眼看着自己的丈夫和一个小姐走进宾馆,却无动于衷。因为不爱,近二十年的婚姻,我们有十七八年是分居状态。为了爱,我死死地坚守着自己。

我纯情得一尘不染。没看过一次黄片,没看过一个男人的裸照,没和丈夫之外的任何一个男人上过床。即便网上跳出来一个不雅的图片,我也会被吓得脸红心跳。

我当然也是个有渴求的女人。我被煎熬得无法自己的时候,常常一个人在深夜的街头拼命地走,走得筋疲力尽,瘫倒在大街上。我常常好多天不出门,赤着脚、穿着睡衣蜷缩在屋里,不见阳光,不见人。有时,我对着镜子赤身裸体,看着镜子里的女人,揪着拧着,直到伤痕累累……我用这种残酷的摧残,企图让自己的欲望死掉。

我从来不做美容、不健身,甚至我不怎么用化妆品--为了能让自己早一点老去。我只读纯文学作品,那些纯洁得没一个脏字、没一句脏话的文字。我在那里寄托自己的灵魂。

我也泡在网上,和陌生男人聊,聊人生,聊感情。那是我和这个世界最多的交流方式,也是我参与现实、寻找自我内心安宁的唯一方式。有几次,我都聊到“爱”的层次上了。

我见的第一个网友,是一所大学的教授,单身。聊了四百零六天,我去见他,去他的家里见他。我以为凭着我对他的了解,我们都应该是纯情小说里所描述的那种人物。那男人也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儒雅宽厚,风趣幽默。我坐在他家里听他说话,看他给我做饭,然后两个人坐在那儿正儿八经地吃饭。后来,他说喜欢我,我傻傻地,喜极而泣。可是,他不满足,他当然不能满足,他是个有正常欲求的单身男人,他过来拉我,拉我上床。我被吓坏了。心目中的那个形象一下子坍塌了。我还不甘心,竟睁着一双大眼问他,你爱我吗?他正被欲望燃烧着,含糊地说爱,可我却固执地一定要他看着我的眼睛给我一个认真的承诺。他对我的所有的渴望溃败下来。我从他那里逃了出来。以后断绝了联系。

我的第二次所谓的网恋,是和一个小我十岁的大学老师。我们在网上聊到第六百零九天时,我应了他的邀约去见他,和他一起坐在一个小饭馆里吃饭。然后,在大街人行道的女贞树下,他说喜欢我。因为年龄差距,我并不信他的话。我把他伸过来的手推开。其实我知道,如果不这么认真,我就会一直被他这样地爱着。他是一个比我还要敏感、脆弱、自尊的大男孩,一个固执而神经质的人。

我继续寻找。我的第三次“爱情”,是和一个小我六岁的写小说的人。我们的交往也像前两次一样短暂。那是一次论坛网友聚会,他喝多了,当着许多人的面向我示爱。我也知道他醉酒后的话应该是认真的。可我对他的这份所谓的爱依然不信任,我怕他因为年轻,负不起责任,承担不起爱的重量。我忽略着他,直到他悄悄地退隐,我才知道,其实,是我伤害了他。

我终于知道,因为渴望,因为在乎,因为追求完美,我要的爱,其实只是一份等待。只能存在于我的渴望和期盼里。这也就是我这些年一直遍寻不着,苦苦坚守却一无所获的缘由!

现在,我遇到了你。我告诉自己,不能再错过了。我饥渴了十七八年,与自己较了十七八年的劲儿,这一次,终于妥协,我把自己给了你。你让我干涸的心灵得到了滋润,我不再饥渴。

我要像一个正常的女人去爱,去爱你,把你装在心里。

我与萧琪的结局

那天,我看完萧琪的信,你猜我怎么想?我的心情变得沉重。为什么沉重?废话!一个我只是想玩玩的四十多岁又这么偏执的女人,她却爱上你了。就好比你在商场看见一样商品,本来不想买,就问问价,然后随口说了个低得自己都无法接受的价,结果老板答应卖给你,你买也不是,不买也不是,最后只好尴尬地说没带钱。商场的商品你能说没带钱,可你总不能对一个爱上你的女人说没带钱吧?萧琪这样的女人,一沾上就有可能砸到手里,换作你郁闷不郁闷?反正我离婚了,可以跟她结婚?扯淡吧,蓝玉佩那么好的女人都容不下我,萧琪更容不下我。我猜想,萧琪要是跟我结了婚,估计我得被她绑在裤腰带上天天牵着,撒开一会儿我就失控。

但我的心情沉重归沉重,并没有影响我与萧琪那天的颠鸾倒凤。我感觉我们把寂静的宾馆折腾得热闹非凡,她的叫床声尖利而持久,动作狂野而肆虐。在我二十年耕耘女人的历史上,她堪称第一。那个含羞草一样,婉约、娇羞、本分的女人,在床上竟是如此放荡不羁。她让我对女人有了新的认识:文静、含蓄的女人,在床上也许是另一番表现。我想起了两句话:一句是中国移动的广告词“一切皆有可能”:另一句是一个小品里的一句台词“这个世界真疯狂,老鼠给猫做伴娘”。当然,这两句话跟我的故事无关。我只是想起它们了,就把它们记录在这里。

整个旅行,就是我跟萧琪的蜜月。每到一个宾馆住下,我就偷偷溜出房间,去别的宾馆再开一间房。我的睡友与萧琪的睡友都心知肚明,但不关他们的事,他们也不多嘴。我们的行动也就没有更多的人知道。

临分手,她和我约定,我有时间了就去省城看她,她有时间了就去洹滨看我。

但回来之后,我却冷落了萧琪,她给我发信息、QQ留言、发电子信件、打手机、打电话,我都以忙为由阻止她来洹滨看我。这时候我有点后悔把店里的电话给了她,我妹妹在生意正忙的时候多次接过萧琪的电话,她问这问那,弄得我妹妹很不耐烦,教训我说:长点心眼,以后少把这个电话留给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

我很不好意思地对妹妹讪笑一下,说:好好好,以后我的名片就不乱发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更加后悔:有一天,萧琪找到了店里。我怎么一冲动就把店里的地址留给了她呢?这错误犯得真是低级。泡女人得留一手,不能把啥都抖出来。

到了这一步,我坚决不能再见萧琪了。她陷得这么深,必须让她拔出来,我一见她会让她陷得更深。因此,我就躲着不见她。好在萧琪并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我不出面,店里的人不搭理她,她就知趣地走了。之后,她好长时间都没有跟我联系过。

萧琪那样的女人,跟我不是同类项,是万万不能找来做老婆的。她要是了解了我的内情,被气死也不是没有可能。

后来我也无数次自责过,感觉很对不起她,可我不敢跟她发展下去,只能舍长痛而取短痛。

萧琪给我的最后一封信

亲爱的高:也许你已经把我忘了。遇到你的时候,我感觉老天爷开眼了。可是,转瞬之间,你就在我的面前消失。我知道,你受不了我,受不了我的敏感与脆弱,受不了我的痴情与专注。我明白自己,这辈子,我是怕难以改变了。倘若我能改变,也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结局。你不要误会,给你写这封信,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向你说说,除了你,在这个世上,我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诉说,包括我的孩子。

就在几天前,我的丈夫,因为患梅毒不治而亡。你想象一下,与一个身患梅毒的丈夫生活在一起十几年,会是什么感觉?别说跟他亲热,就连他坐过的凳子和沙发、他睡过的床单和被褥、他换洗的衣服,我都不去触碰。在我的意识里,他人脏,沾染过的物品脏,连他停留过的空间的空气都脏。

他在外找婊子,闹了一身病。我不让他碰,他也不敢碰。他害怕把病传染给我,我们双双死掉的时候,我们的儿子会成为孤儿。我们就这样,十几年过来,我一直煎熬着,他始终靠在外边找小姐解决性问题。

我是真的恨,恨他嫖妓惹祸上身。我曾多次提出过离婚,可他死活不同意,他说,为了孩子,我们都让一步,我不强迫你,你也别强迫我。我知道,他是真的爱我们的儿子。

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咒骂他,让他快点死掉。可当他真的死了的时候,我心里却涌出了难以抑制的悲伤。我突然感到,是我害了他。倘若不是我的拒绝、我的冷漠,他何以会喝醉酒去找小姐?

而这一切,都缘于我结婚前的一场海市蜃楼般的爱情--我上高中的时候,因为我在东北的一家青年杂志上发表过文章,与东北的一个男青年通了一年多时间的信,我们畅谈理想,憧憬未来,当然也谈爱情。我因为痴迷于通信和文学,高考落榜。落榜之后的我,偷了家长几十元钱,踏上了赴东北的路。去之前,我对我们的爱情充满了希望。我还想,我们一起携手,共同创作,成为夫妻作家。然而,当我走进他所在的工厂的时候,却听到了他请假结婚的消息。我不死心,跟他见了一面,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他把我送上返程的火车。他骗了我。回来的路上,我不止一次地想过跳车自杀,但想想自己离家出走后父母会如何焦急,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心有不甘。

回到家,我一连睡了三天三夜,第四天,我对母亲说:我要嫁人,其他条件都好说,但必须有钱,还得是城里人。就这样,我在一个月后嫁给了我丈夫。

人虽然嫁给了他,但心却留在那场被我放大的爱情。新婚之夜我把他拒之门外,一两个月之后,我在他的暴力下第一次给了他。但我的心里还装着那个东北哥哥。

在我们为数不多的性生活中,几乎每次他都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得逞。而我的反抗和不配合,让他欲哭无泪,欲罢不能。后来我怀孕了,更不让他碰我。他开始酗酒,开始找小姐。我把自己的身心都用在了孩子身上。

孩子出生之后,假如他能好好待我,假如他不出去找小姐把病带给我,也许我们的关系会有好转。可是,他没有。有一次,他把性病传染给我,我在医院治了近一年才痊愈。从此,我再也不让他碰我……

为什么对你说这些?人都死了,按说不应该再说三道四了。可我心里有一种冲动,不可抑制的忏悔的冲动,我应该忏悔自己的过错:心里装着一个男人,却嫁给了另一个男人。因为这个原因,致使我们的婚姻二十余年名存实亡。

亲爱的高,我不恨你。也许,你与我只是游戏,而我,是真真实实地爱了一场。哪怕,这爱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到此为止吧。我不期望你给我回信,也不想再跟你有联系。

最后,祝你幸福!

二、熊爱琳

我与熊爱琳的故事A

我与熊爱琳有很多故事,但一直没有发展到床上。当然,并不是我们不需要对方“临床”,而是,我们太熟了,我不好意思下手,她大概也是放不下面子。这么说肯定大家都能理解,男人与女人太熟悉了之后,再想有别的企图,俩人都有会所顾虑,反不如陌生点来得直接。网上有个男孩如是说:我爸真不地道,跟我妈那么熟,怎么下得了手?

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倘若太忙,有很多的方式打发时间,想床上事情的机会就少。我的经验是,忙起来的时候,根本就不想女人,即使有一个女人放在你面前,也好比一个刚刚吃了鸡鸭鱼肉大餐之后的人马上看到自己喜欢的猪头肉,想吃也吃不下。

此时,我想起了我的第一次出轨。老话说,男怕有钱,女怕得闲。关于男人的这句,我认为只说对了一半,男人不光怕有钱,也怕得闲。男人闲下来,也会生非。

我第一次跟别的女人交欢,应该是在三十岁上下。那时我在县委大院上班,也算是个有身份的人。我独自住在县委大院里的一个单间,我媳妇和孩子还住在俺村。开始我还经常趁星期天搭车回去看看老婆孩子,可挡不住平日里我一个人在县城的寂寞,于是,我很快就在县城的一所学校找了一个女教师相好。这让我看到了我拥有的社会效益的力量。

女教师的丈夫在很远的地方当工人。我们年龄相当,从夫妻两地上说,她跟我是同类项,。在一个夏夜里,我以指导工作名义,对她进行了悉心的“临床”指导。我的光临让她兴奋异常,她彻彻底底地与我合并在一起。从此我们相互着迷。后来我只顾耕耘女教师的土地,把自己老婆给“撂荒”了。

熊爱琳是我的老乡。我们一家刚搬到市里的时候,租她的房子。我们举家搬迁到洹滨市,在那里做起了生意,而且顺风顺水,很快就从零售转型为批发。这中间,我的前妻蓝晶功不可没。后来生意越做越大,我把我的妹妹一家、弟弟一家都弄到洹滨,帮助我打理生意。也是那时候我成了真正的有钱人。

熊爱琳在一个区政府上班,在工商、税务有不少熟人,想少缴点税、管理费,或者工商、税务的一找麻烦,我就找她,她很热心帮忙。那时候我每次去她家都是她一个人,以为她丈夫、孩子不在家,后来才知道,她离了婚一个人过。自从知道她离了婚,我们的交往就随便起来,并不是我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而是由她的性格决定的。她对我,一点也不客气,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就给我打电话:高儿啊,忙不忙?不忙陪姐喝酒吧。我再忙都会说不忙,然后跑过去陪她喝酒,很多时候还替她埋单。

开始,我与熊爱琳只是喝酒,喝完酒我打的送她回家,有时候她会让我去家里说会儿话。但仅仅限于说话,连一点暖昧的意思都没有过。后来,我们的交往有了更多的方式,比如去咖啡厅、茶社,也去洗浴中心、洗脚城。可别误会,我们去洗浴中心也是各洗各的,去的时候我们一起,进了洗浴中心我们就像陌生男女一样,她进女浴区,我进男浴区,洗完出来,穿着浴衣在公共休息厅面对面或并排坐着,喝茶聊天,打牌玩色子,或者做足疗、按摩。

我离婚之前,凡是消遣,基本都是熊爱琳约我。我离婚之后,基本都是我约她了。跟她在一起,轻松、无虑。我交际的圈子,除了生意伙伴,就是文友和摄友。生意伙伴都很精,处处算计;文友又太酸,假清高、假性情者居多;摄友倒是简单,除了比比相机,交流交流拍摄体会,别无杂事。跟摄友一起玩,主要是为了拍人体,这其中的乐趣可以弥补一切不快,因此,我最喜欢参加摄友活动。跟生意伙伴与文友在一起,我就得装了。在商人面前,我得装得庸俗,装得下流;在文友面前,我得装得绅士,装得文雅。当然,除了以上的交际活动,我还有个爱好,就是独自去找小姐。

我找小姐有个毛病,做之前她不能跟我谈钱,她一谈钱我就没兴致了,再换个人。第一次去一个叫“好再来美容美发店”,我一连打发走了六个做之前就跟我谈钱的小姐。作为职业女人,谈钱是她们的必要程序,可她一谈钱我就叫她走,弄得她们个个莫名其妙,以为我的眼光高,自己长得不够漂亮,都很不自信。最后老鸨跑过来,问我:这位老板究竟要啥样的?我都把俺这的小姐叫你看完了,你咋还不满意啊?

我说:她们犯了我的忌讳。

老鸨问:老板啥忌讳啊?

我说:做之前不许谈钱,一谈钱我就没兴致了。

老鸨问:不讲好价钱咋做啊?跟你做了你不给钱咋办?

我说:洹滨打炮的价钱大家都知道,还用讲啊?我是个讲诚信的人,不相信我,我以后就不来你们这里。我不信找不到相信我的人。

老鸨说:我明白了老板,我保证以后小姐再不跟你讲价钱。好了吧?你说,刚才那几个你最喜欢哪个?我叫她来伺候你,绝口不再提钱的事。

我说:就你吧,我喜欢你说话。

老鸨脸一下子就红了,刚才还镇定自如,现在却显得很害羞。她低着头,偷偷瞄了我一眼,看我不是开玩笑,一边脱衣服,一边羞涩地说:俺太高兴了,还从来没人点过俺,你说俺长得还不是那么寒碜吧?

我说:你长得挺顺的,脸盘这么本分,眼睛这么大,皮肤这么白,一看就是个好媳妇。

老鸨激动地一下子抱住我:谢谢你夸俺,老板,你真好,俺一定好好伺候你……

在这里,我深深感受到了金钱的能量。

熊爱琳对我的讲述之一:

我与熊爱琳交往了很长时间,一直保持着严肃而郑重的关系,连句玩笑话都没说过。后来,她一次醉酒,终于打破了历史。这是她很久前对我的第一次倾诉。

高儿啊,亲爱的老弟,多少年了?有七八年了吧?嗯,七年多了。你姐从来没给你说过我的事。今天给你倾诉倾诉,我没人说啊,憋在心里,难受啊。我知道,你离婚后也很孤独。你跟姐不一样,我老了,女人四十豆腐渣,这辈子也不想再找了,有一次失败的婚姻就够了。人家不是说吗,不能叫毒蛇咬两次。你就不一样了,不到四十岁,男人四十一枝花嘛,你还是“一枝花”,可以再找个,找个本分的女人,安安生生过日子。

我给你说吧,你看我啥都不在乎,喝酒吸烟,洗脚按摩啥都干,其实我内心还是很传统的。我们这一代人,继承了老一辈太多的传统,女人不能吸烟不能喝酒,好像一吸烟一喝酒就不是好人了。其实,吸烟喝酒与是不是好人根本没关系。三十多点儿我就被前夫撂在半路上,他一拍屁股出国走了,把我自己闪在这,我杀他的心都有了。因为恨他,我把他的孩子给做掉了。他不讲感情,我凭什么讲感情?他不在乎我们的孩子,我凭什么在乎?我不能犯傻把孩子生下来,更不能让一个孩子一出生就面对父母的分手,来承受父母感情破裂带来的伤痛。这一点,我永远不后悔。

离婚后,很长时间我都振作不起来,我对男人充满了仇视。老弟你别介意。那时候,我看见男人,就会想到他们丑陋的阳具,想到他们充满骚气的精液味,想到他们在女人身上的丑态……总之,对男人,我没了兴趣,就像我小时候吃大肉积住食一样,到现在看见大肉还恶心。

也许你会问,我不想男女之事吗?说实话,想,很想。毕竟,我与前夫有过几年的幸福生活,我们的性生活很和谐,每次几乎都能让我体验到难以言表的快感。

想了怎么办?自慰呗。很多女人都羞于承认有过自慰,其实自慰怎么了?自慰比去卖淫强一万倍,不对,自慰跟卖淫有着本质的区别,自慰是身体需要,是精神需要,是高层次的追求。而卖淫是物质需求,是交易,是物欲,是低档次的追求。当然,也没有哪个妓女承认自己卖过。如果在自己的丈夫面前,承认自慰和卖淫必选其一,我想百分之百的女人都会选自慰。

我宁可自慰,也不愿意去沾染别的男人。自慰仅仅限于快感,没有感情纠葛--老弟你别笑话我,真的,感情纠葛带来的痛苦的持久性与伤害程度,远远比性交那一刻产生的快感强烈得多。当然,我也希望能有一个淡定、文雅的男人,我们性交后不会对我有任何伤害。可是我明白,我的这种想法近乎白痴。有句歌词这么说:如果你爱我就别伤害我。这可能吗?因为爱,才会有恨,因为恨,就会伤害对方。说到底,伤害总是由爱而生。

哕里哕唆说了这么多,还没说到一点实质性的东西呢。我既然要对你说,一定就得放开说,不能遮遮掩掩的。下边我就跟你讲讲我经历过的几个男人。前边我不是说我不愿沾染男人吗?那都是气话,女人哪有不愿意跟男人卿卿我我、恩恩爱爱的啊?除非有病。

从哪说起呢?我要说的这几个男人,都是在网上认识的,那就从上网聊天说起吧。

我的第一个网友叫陈景运,这名字熟吧?跟大数学家叫陈景润只差一个字,但在咱方言里“润”读作“运”,听起来是一模一样。那时候,刚刚时兴上网聊天,我们办公室的一个大龄姑娘,几乎天天在网吧聊通宵,第二天总是没精打采的,后来传闻她聊天聊出个男朋友,而且很快就结婚了。我也跃跃欲试,想在网上“捞”一个男人。于是,我虚心咨询,把家里的电脑联上了网,注册了QQ号,学会了上聊天室。刚开始,我的QQ上没有几个好友,我只好去聊天室。在聊天室聊得投机了,再加好友在QQ上聊。聊天室真乱,你看看这些人起的网名就叫人恶心,给你说几个男的听听啊,找年轻女真做、寂寞单身男,还有更难听的,说不出口,一看就是来找一夜情的。女的也好不到哪里,什么大胸女郎、不爽不要钱、真做200元,一看网名就知道是妓女拉客。也有含蓄点的,起个少女找工作、非诚勿扰之类的,明眼人一看就明白,在这能找到工作?肯定是找男人的。你说这乱不乱?开始我看着那些污秽的名字就脸红,有一种犯罪感。我很吃惊,这个社会怎么成这样了,男人女人在网上都敢明目张胆地叫买叫卖,恬不知耻到如此程度。

当然,聊天室也有规矩人,这个规矩也是相对的。我想,真正来这看热闹的人也不多,更多的人是有目的的。比如我,我是想在这找个可靠的男人,可以与其相伴一生的。在聊天室,我给自己起了个很低调的名字--含羞草,这样的名字,有没有吸引力不说,最少不至于让人把我当作妓女。时间长了,对那些污秽的名字,我已经做到视而不见了。还有一点,我绝不主动找人说话,别人跟我说话了,我要先看看他的网名,然后决定回不回复。对那些粗俗的名字,我一概不予理睬。

这人也挺奇怪,在现实中说话都很谨慎,前怕狼后怕虎的,可在网上就很敢说。两个陌生人,现实中见几次面说几次话绝对不敢说上床的事。你要真敢说,无论男女,对方都会跟你翻脸,不骂你有病才怪哩。而在网上,几分钟就可以聊到见面,甚至能聊到上床。我说的还不包括那些叫买叫卖的人。网友见面也很直接,男人几乎百分之百都是冲着上床去的,女人,特别是有家的女人,至少也有百分之五十是冲着上床去的,不然跟男人见什么面?

陈景运就是我在网易聊天室遇见的,他的网名叫“男人一枝花”,他跟我搭话的时候,我想他是个四十岁的男人,跟我相当,聊聊试试吧。一聊,很投机,我们就换到QQ上聊。聊了一个月,他约我见面。我也想见面,该问的都问了,该说的都说了,再这么聊下去,感觉都没啥聊的了。再说,见不到人,心里也没底,自己的目标也不能确定。

见面很简单,我们约在人民公园西门对面的一个咖啡厅的一个单间。陈景运比我想象的年轻,看起来也就三十五六岁;气质也不错,很本分,很实诚,但也不憨。是那种让女人有安全感的男人,我很喜欢。一见面,他就把一束白玫瑰递到我面前。那一刻,我感动得眼睛都湿了。我前夫,从谈恋爱到结婚,从来没有送过我一次花。

我说:谢谢,谢谢!

他微笑着,说:我感觉白玫瑰比红玫瑰更高雅,就选择了白玫瑰,九百九十九朵太多,我的经济状况还不能那么奢侈,我要了九朵,代表天长地久,我想一样可以表达我的诚意。

我点点头,泪花迷眼。他这么有情调,这么用心对我,那一刻,我就陷入他的感情旋涡--我不能说那是陷阱,因为他最初一定没有害我的意思。

见过第一次,我们以后的见面就多起来,没多久我们就有了肉体关系。我已经想到谈婚论嫁了。他在国有企业是个中层,工作不错,人品也行,我们都单身,又情投意合,我想到结婚成家是很自然的事。可后来我们到底没走到一块。为啥?他那婚离不了。刚开始聊天他都告诉我,离婚了,可直到我们同居了大半年,他那婚一直没离成。为啥离不成?都是他那闺女的问题。他老婆无论如何都不同意离,最后他下决心要起诉,他闺女就吃安眠药自杀,发现得早抢救过来了。在病床上,他闺女对他说,你只要离婚,我就自杀。他只有对不起我了,把真相和我说了。当时我一听就恼了,你骗我啊,你说你离婚了,闹了半天你是闹离婚,还没结果呢。一气之下,我毫不犹豫地跟他掰了。有人说,这么好的男人,不结婚做个情人又有啥呢?你为什么非得要那个名分呢?那时候我脑子转不过来弯,他有另外一个女人,我跟他在一起,就对不起那个女人,咱不能干这缺德事。现在想想,有几个男人不在外边找情人?就说你高儿吧,还不是因为找情人把媳妇惹恼了休了你。我不做他的情人,总会有女人愿意做他的情人,对得起对不起另外一个女人,其实不是我想的事。我只需要考虑,他对我好就行了。我这么想是不是不够道德?可现在很多年轻女人都这么想啊,她们才不会考虑她要的这个男人有没有老婆,对得起对不起他老婆,她们只考虑自己好就行。

高儿,姐今天累了,答应给你说几个男人的事,今天只能说一个了。我也学学章回小说: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我回去睡了,拜拜啊。

熊爱琳的讲述之二:

高儿,姐今天又喝多了,你喝得也不少。这么多年了,姐喝多每次都是你送我,你对姐真好。让我躺在你怀里吧,好久都没有躺在男人怀里过了。上次姐答应给你讲几个男人,其实姐也没几个男人,加上前夫也就四个。我可不像你那么滥情,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呢。是不是漂亮的都喜欢,都想上床?没有几个?没有几个你老婆会休了你?不说你了,继续分解,给你说说我的第二个网友“历史的天空”。对,网友,只能算网友,因为我们只见了一面,然后就绝交了,他个龟孙,第一次见面就要跟我弄事,抱抱我、亲亲我、摸摸我,我都认了,可他要脱我的裤子,第一次见面就脱我的裤子。去球吧,老娘又不是母狗发情,见着公狗就翘尾巴。他疯狂地把我压在沙发上。忘了说了,我们见面是在城西的一个咖啡厅的单间里,是他定的地方。看他在那挺熟的,估计没少在那见女网友,也没少得逞。我们进了屋,他就把门关上,然后张开双臂对我说:抱抱吧,终于见到你的芳容了,真美。我听着他说话有点酸,但看他还顺眼,并不讨厌他,他提出抱抱,我也没拒绝,草草地抱了一下,就推开他坐在沙发上喝水。

我们聊了两三个月吧,我知道他在一个区政府办的秘书科工作,年龄跟我差不多,他没问我,我也没问他。他是不是单身我也没问,无所谓。有了第一次的教训,我也想开了,我并不是非要找一个男人把自己嫁掉,能有一个男人交往着,哪怕感情是暖昧的,即便做情人,我都可以接受。我们聊得很好,他很文明,从来不污言秽语,也不像有些人,一上来就发红嘴唇、拥抱和太阳(太阳可不代表温暖,男人们把太阳等于“日”,是吃女人的豆腐)。他也很讲礼貌,开聊总是说“你好”,聊完总要说“再见”,没有落过一回。后来我找到了他的网名叫“历史的天空”的原因:他读了不少历史书籍。他总喜欢给我聊历史故事。比如,他给我讲苏秦,说苏秦没成功的时候,老婆都看不起他。讲李斯,说李斯的人生哲学是“做仓鼠不做厕鼠”。还讲了谁,我记不住了。反正就是很有学问。这么有学问,这么讲礼貌,我想跟这样的人相处一定很开心。

那天,开始我们相对而坐,他侃侃而谈,幽默风趣。见了面他一改往日喜欢聊历史的习惯,给我讲起了荤段子。我想我也不是小姑娘,都是过来人,.听听荤段子也没啥,也没感觉有啥不舒服。他讲着讲着就站起来绕过茶几,挨着我坐下来,还把一只胳膊放在我的肩膀上。我侧了下身,说:坐这么近干吗?

他说:想跟你亲近点。

我说:坐对面就够近了。坐回去吧。一会儿服务员来了不好看。

他说:我把门锁上了,没事服务员不会来。

他说着就把我抱在怀里,那动作自然得就像从筷子笼里抽出筷子吃饭一样。我一边试图推开他一边笑着说:别这样,第一次见面,太速度了吧。

他说:我们都神交两三个月了,我感觉我们很熟悉了,一见面更是感觉很亲。他一边说就一边把我推倒在沙发上,然后就亲我,手也开始在我身上乱摸。久违的男人气息扑面而来,我有点眩晕,对他的亲吻和抚摸没有阻挡。一个不讨厌的男人,希望今后有更深的发展,亲就亲吧,摸就摸吧。男人都喜欢这一口。可是他越来越放肆,两只手开始去解我裤子的扣子,我使劲推也推不起来他,就使劲在他手上拧了一下。他这才松手,吃吃哈哈地吹着手面,恼火地说:你怎么下手这么黑?把我的手都拧红了。

我也严肃地说:哪见过你这样的人,第一次见面就要脱裤子,你把我当啥了?我可不是妓女。

他见我急了,出了口长气,说:我是真喜欢你,既然我们有缘,我们就要互相珍惜。亲爱的,我会对你好的,我们好好地享受一场伟大的性爱.好吗?

他说着又要抱我,我推开他,说:以后时间长着呢,我相信,只要我们好好相处,那不是问题,我会好好地给你。今天真不行。

他注视着我:真的不行?

我说:真的不行。

他突然发起怒来:不行你跟我见面干吗?你不跟我好你发啥贱?

我说:我没说不跟你好,即使我想跟你好,也需要时间,需要过程。一见面就上床,那跟禽兽有啥区别……

他打断我的话,怒喝道:你少在这跟我讲大道理,装假正经,老子没那工夫。谁让你招惹我了?你招惹了我不跟我好你安的啥心?我最看不起像你这种女人,心里渴望男人,招惹了男人还假装正经,你以为你是烈女啊?

那一阵,可能是被他的怒气唬住了,我竟然坐在那儿安稳地听他给我上起了课:你以为你是小女孩谈情说爱啊?我天天忙得一分钟顶两分钟用,哪有时间浪费在泡妞上?我这人就这么干脆,跟我好,就上床,不好就拜拜。我告诉你,想做好女人,别上网跟陌生男人聊天,别跟男网友见面,更不要去招惹男人。这样很不厚道。我很生气。像你这么小气的女人,不费一点成本,连自己的身体都不舍得给我,我怎么相信你对我的感情?说到底,你就是把感情看得轻如鸿毛,把自个身体看得金贵得不得了,其实你就是小气,你怕吃亏。这样的女人在我眼里一文不值。知道大气女人是什么样?那就是重情重义!为了心仪的男人,身体算什么?

我怔怔地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竟然没有说话。他的火气稍微平息了一些,又说: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恼火吗?你招惹了我,我满怀热情来了,你却给我浇了一盆凉水,我能不急吗?好比一条母狗主动跑到一条公狗面前,撅撅屁股摆了个挨日的姿势,公狗被挑逗性起,母狗却夹着尾巴不让上了,你要是那条公狗急不急?肯定急。

那个男人以饱满的情感,演讲家一样的抑扬顿挫,搜罗了一大堆恶毒的、不堪入耳的话赠送给我,然后轻描淡写地说:你走吧,从此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那一刻,我竟然感觉耳热心跳,无地自容,好像那个男人说的都是真理,而自己却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在听到好似他开恩赦免我的那句“你走吧”之后,我听话地悄悄拉开门含羞离去。直到回到家,我才恍然大悟,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在那个色棍、恶魔、流氓的歪理邪说面前,我竟然晕菜了,有理反而无言以对。

我回过神来,打开QQ准备还击,痛骂无耻的“历史的天空”,可他已经把我删除了。这个龟孙,够绝,我没拉黑他,他倒先拉黑我了。我把编好的还击内容发到他手机上,却是发送失败,连发连失败,我才明白,这个龟孙手机也把我拉黑名单了。老娘服你了,算你狠。

后来冷静下来想了想,这个龟孙说的也不是没一点道理。我猜,他是很少遇见像我这样固执的女人,很可能,他与很多女网友的第一次见面就得手了。

人嘛,总是会受挫折的,在挫折中成长,在挫折中变得聪明。后来,我就小心了很多,不再轻易地跟网友见面。见面前,要全面了解,多方试探,而且一定要验货:在视频上相看。差不多了,决定见面了,基本上就等于做好准备跟人上床了。接下来又聊过两个,我只要不固执,一见面就满足对方的要求,还真没那么多烦恼。只是,身体满足了,感情却没有加深。交往几个月,慢慢地,也没啥矛盾,不知不觉就断了。没意思,真的没意思,现在干脆不聊了。还不如去打打牌、洗洗脚、按按摩呢。再不然就跟你喝酒,多爽啊。

好了,全给你交代了,老弟。你可不许看不起姐啊。姐也是个凡人,也寂寞啊。躺在你怀里,真不想离开。弟儿,姐还是很喜欢你的,很多时候都想过,把你要了。哈哈,害羞了?姐只是说说,哪敢真的要。你回去睡觉吧。

我与熊爱琳的故事B

我和熊爱琳突然为一场毫无意义的争论闹起了别扭。中间有一个多月都不联系,隔几天不见她,还真有点想。本来我一直想打电话给她,可老是忙,一忙就往后拖,越拖反而越不好意思打那个电话了。我忙啥?忙生意,忙参加摄友活动,忙跟女人聊天约会,偶然也参加一下我们洹滨诗歌民刊的诗友会,拿出几首诗附庸风雅。

因为熊爱琳多年来对我的生意帮助很大,在她面前我一向都很规矩,基本上对她言听计从。可自从她向我敞开了自己的秘密之后,我们的关系也发生了一些微妙变化。这变化其实对我来说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因为对她我仍然言听计从。我猜想,她的内心对我有了一些更丰富的东西。当然,这么说我也是从她对我的变化上看出来的。比如,以前她对我总是大大咧咧,我在她面前的身份犹如秘书加司机,替她开车门、提包、埋单,她都很受用。现在她好像更愿意与我平起平坐了,大概是把我看作朋友了。替她开车门,她说别那么客气,我自己会开;替她提包,她说这包有多沉,我拿不动?替她埋单,她装作生气的样子,命令我,坐那别动,姐来,跟我还分那么清,你的钱姐的钱还不是一样。

刚开始我真有点不适应。这么多年习惯于下风的位置,突然让你往上走一点,不让你在下风头受委还不都知道啊;全校的老师知道了,全校的学生还不全知道啊;全校的学生知道了,他们的家长还不都知道啊……很快,我和女教师的绯闻就会在全县城传播,说不定哪一天,就会传到组长、副部长、部长耳朵里,多年来我在宣传部努力树立的形象,一下子就趴地下了。

实际上,我想错了,我小看蓝晶了。她没有吵,没有闹,门一开,她拉住我就走。回到家里,她拿出纸笔往桌上一放,说:过去的事啥话不提,但你必须保证,今后永不出轨。你要是写,咱好好过。你要是不写,咱明天就去离婚,我领着闺女离开你。

我写我写,晶,我保证今后永不出轨。我点头如捣蒜。犯了这样的错误,我纵使可着肚子长个胆,也没有讨价还价的勇气了。我们亲爱的女儿尚天都上小学了,我可不敢随便把老婆休了。再说,这么好的媳妇,我也舍不得休。于是,我就认真地写了一份“永不出轨”保证书。它被蓝晶收藏起来,并时不时地提醒我一回。在最初的两年里,这份保证书确实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我的贼心被收起来,还真没有发生绯闻事件。

说起我跟徐丽的事,又扯出了我跟我前妻的事。没办法,忘不掉她啊,时间越长,想起她的次数越多。离婚后,我们的烟酒批发部一分为二,她带着几个娘家亲戚,我带着我的家人,各自经营,除了女儿尚天来回走动,我与前妻几乎不见面。可我总想起她,想起跟她在一起的幸福日子,想起她的好。想着想着,禁不住会怀疑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有时候,真感觉自己挺不是人的。

接着说徐丽。我们是从QQ聊天开始的,究竟是我先加的她,还是她先加的我,我记不清了,这也不重要。那次,对我们的关系有质的飞跃的聊天,是在一个夏天的上午。我问她:干吗?后边是一个拥抱的表情。她说:无聊,后边是一个受折磨的表情。我说:我们见面聊聊吧?后边发了一个红唇(示爱)。她说:见就见,反正没事。我说:我们去哪里?她说:人民公园南门对过有个快捷酒店,去那里吧。我喜出望外,她直接把地点选在宾馆,没有一点扭捏。当然,之前我们聊了很多次,她验过货(在视频上看过我,通过电话),我颤抖着手回复:好,我半个小时到,登记好房间把号码发给你。

那天的结果跟我想的没有二样:她进入房间,我们就拥吻在一起,然后走向床边,脱衣服,冲澡,回到床上性交。这中间,没有过度,甚至没有多余的话。

我抱着她把她压到床上,在一个悠长的热吻之后,她轻轻地说:冲冲吧。

我把她拉起来,我们开始脱衣服。我没有羞怯,她也没有羞怯,我们都自然地把自己脱了个精光,然后一起去卫生间,在淋浴下相拥相吻。

在床上的时候,她的叫声是那么缠绵与享受,还睁开眼对我说过无数次:真好,真好……

从此,我们互相为对方开启了身体之门,经常去那个熟悉的快捷酒店复习我们的造人运动。当然,这运动是无功的,我们像所有的有了孩子的中国夫妻一样,虽然不停地在做造人运动,但并不能真的造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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