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鞍山是一个人,不是地名。

马鞍山曾经是警察学院的优秀生,毕业后被市公安局的老局长直接点名,去了市公安局的预审科。不到几年,社会上称他是一口刀,就是多难的案子到了他手里都能快刀般地斩断。在市公安局,长得最漂亮的不是女人,是预审科的马鞍山。他就是天生女人相,皮肤显得很白,如豆腐刚刚出屉。腰身也很细,有好事者给他量腰围,竟然只有二尺三。尤其是眼睛是丹凤形,眼睫毛也如柳叶。马鞍山的手也很细嫩,手指长长如嫩葱。有一个音乐学院的钢琴老师跟马鞍山吃饭,拉着他的手摆弄许久,说,你的手不弹钢琴亏死了。

局里人当面背后都喊马鞍山娘娘,尽管马鞍山很恼火也改不了这个称呼。马鞍山厌烦自己这样,让他生气的是无法改变,尽管自己是个纯爷们儿,而且血性十足。马鞍山办案子就是厉害,办一个成一个,而且利落,从不拖泥带水。社会上都传马鞍山审案子,不多说话,说了就能噎你的肺管子。你说话了,他不定抓住哪一句穷追猛打,让你防不胜防。于是江湖里有人喊出来要整马鞍山,因为他下手太狠,还没让你出血,你的骨头就已经赤裸裸地露了出来。就在两个月前,马鞍山正晃悠着身子在路边看下棋,有几个人过来瞬间就抱住了他,两个下棋的人吓晕了,还没等他们看明白,那几个人已经倒在地上。后来,两个下棋人总是纳闷地议论,马警官怎么就把那几个人撂那儿了,以至于有一个肋条骨断了三根,另一个锁骨也碎了。

马鞍山谈过几次恋爱,都没有结果。很俗套的解释,他看上的看不上他,他看不上的死追他。为此,马鞍山决定不再谈恋爱,光棍两年。没有女人的日子,马鞍山就觉得像是风筝断了线一样,他硬撑着,这个决定是他在局里公开宣布的,获得了同事们的热烈掌声,不能食言。大家一致认为,马鞍山不谈恋爱太好了,可以让有机会谈恋爱的人大显身手了。

秋天了,马鞍山处理一个美术馆盗画案,小华是他的助手。说起小华,应该是局里最漂亮的女警察。马鞍山跟小华谈过一年就分手了,原因是小华父亲就是公安局的老局长,老局长警告过女儿不许和马鞍山谈恋爱,他不愿意让局里人说他留马鞍山在市局是为了自己女儿。就是这么一个障碍,让马鞍山和小华谈恋爱总有阴云密布的感觉,谁都觉得压抑。最后,马鞍山坚持不住了,不耐烦地对小华说,我们就别互相耽误了,各自找别人吧。

在预审室里,两个嫌疑人坐在马鞍山和小华的对面,一个是美术学院的老师,另一个是这个老师的学生。据美术馆馆长在案发现场对马鞍山和小华介绍,这个展室的弧形墙与美术学院的教学楼外窗之间有一条通道,通道两侧有门连接,窃贼撬开美术馆展室的一扇窗户,进入展室。窃贼没有把画框一并带走,而是用专业工具将画从画框中割下卷走。从画框边缘整齐的切割痕迹推断,窃贼的作案手法和盗窃工具十分专业。美术馆展室外两扇窗户的玻璃上,都留下了一个正方形的划痕,其中一扇窗户有明显的敲击痕迹,玻璃有明显的裂纹。马鞍山对美术馆馆长说,可能窃贼准备用工具划开玻璃,后来发现玻璃太厚,就改用工具撬窗,当撬到第二扇窗户时,窃贼得手了。馆长听着马鞍山分析很是佩服,他说,除了丢失的画作,一台用来展示教学成果的四十英寸液晶电视机也被盗贼顺手扛走了。我闹不明白,窃贼是如何将尺寸这么大的电视机抬出展室的。

第三天,马鞍山传讯了美术学院的这个老师和他的学生,因为两人曾经九次到这个展室临摹这幅丢失的作品,作品的名字叫《虎跃松溪》,画者是着名的张善?。而这个老师最擅长的就是画虎,尤其是画下山虎,而张善?同样爱画下山虎。讯问时间不长,马鞍山就把这个老师拿下,因为他把前期准备做足了,问起来驾轻就熟。小华憋不住,问,你既然喜欢这幅作品,为什么不买呢?老师红着脸,一百万,我拿不起。小华又问,你怎么把那么大的电视机搬走的?老师不说,小华问学生,学生也不说。马鞍山插话说,不要问了,他们没有抬走,就放在通道里了。小华很惊讶,老师和学生都吃惊地看着马鞍山。马鞍山笑了笑,我去的第一天就让美术馆的人把通道里的电视机搬走了,因为你们当时搬不走,就想留在那儿抽时间再搬,结果人家一报案,你们就没机会了。马鞍山看着学生说,你的老师让你偷这台电视机不为别的,就是想送给你。因为你来自农村,家境比较穷。你在外边租了房子,又找了一个城市姑娘同居。人家嫌弃你穷,连个电视机都买不起,你跟老师说起过这事儿,他就留意了这台电视机,顺手牵羊,给你做个人情,也感谢你冒这么大风险偷这幅画。

问完案子,已经是晚上了。马鞍山和小华走出公安局大门。马鞍山说,我饿了,我满足你个愿望,你请我吃饭吧。小华不屑,哪有女人请男人的。小华要开车,被马鞍山拦住,说,不动车了,找个地方喝酒,你也喝。两个人在街上走,路过风景秀美的长湖时,水面上刮过来的风有些冷,马鞍山看见小华冻得有些哆嗦,就脱了一件上衣披给小华。小华不领情地扔回给马鞍山,淡淡地说,我们不是各自找各自的吗,怎么你一跟我就花心大开呀,耐不住单身寂寞了吧?你对我千万别这样,我要一心软,就会背叛对我父亲的诺言。马鞍山生气地搓着两手,找不到任何语言反驳小华。小华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马鞍山,看得马鞍山心里发毛,问,你发什么神经?小华看着长湖泛起的朵朵水花说,我现在可有男朋友了,在银行当经理。马鞍山回答,我没有审你啊,你不用跟我交代。小华滔滔不绝地说,我男朋友总对我疑神疑鬼的,总觉得我跟某个男人在偷偷约会或者一起吃饭散步,还说到了长湖。马鞍山就哈哈笑,说,你男朋友预料很准呀,我们不就是偷偷散步在长湖吗。小华也笑,说,其实说你花有点儿冤枉你,你这个人接触久了还算不错,我父亲就是为了他自己的名誉毁了我和你,他爱惜自己的政治羽毛甚于爱我。马鞍山为小华这番话吃惊,为自己难过,也为小华难过。他说,你父亲对我有知遇之恩,你跟我也未必合适,我知道你对你男朋友不满意,但人家就是喜欢你,才对你这么死盯的。

小华幽幽地说道,他怀疑我,我还怀疑他有暗香呢。

长湖在夜色中慢慢平静下来,四周高楼上的灯把湖面照得红红绿绿的,像是一张超级大的鬼脸。两个人就戳在湖边说话,最后小华说,憋不住,实在是憋不住了,哪儿哪儿都是我父亲的影子,我不能跟你好,跟你好了,他就会变着法儿整治你,我受不了。说着,小华忽然扑在了马鞍山怀里。小华说,我控制不住,其实我知道跟你好是害你,我父亲名义上爱我,其实他更爱他自己,他就是珍惜自己的权力羽毛,他心里没有我了,而且骗我,说要给我找一个比你更好的男人。马鞍山抱着小华,好像抱了一座火山,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他安慰着小华,毕竟他是你父亲,也是我恩师,没有你父亲,我哪儿能到市局来呢。小华痛苦地纠结着,我跟你没有结果,那边是我父亲,这边是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听说你背着我交女朋友了,是房地产公司的销售总监,叫邵景,我怎么听着那么恨你呢。

马鞍山一惊,他确实已经跟邵景见了两次面,说不上喜欢,也提不上讨厌。论长相,邵景比小华好看,很风情飘逸。眼睛也大,眼睫毛忽闪忽闪弄得他心烦意乱的。算起来,邵景是他谈过的女朋友队伍里最秀美的一个,而且说话语气也不像小华这么风风火火,总是温柔典雅,低声细语。但马鞍山这会儿嘴犟,一个劲儿跟小华解释,那就是朋友介绍过来的,还哪儿都不到哪儿呢!小华悻悻地说,我警告你,我浑身都是敏感的警惕细胞,你不说我也能查出来,邵景可跟她老板不清不楚。马鞍山惊诧了,你怎么知道的?小华说,我可是你的助手,专门做侦探的。马鞍山笑了,我可跟你说清楚,不是我不跟你,是你父亲坚决阻止咱们两个谈恋爱。小华恼火地说,你这是借口。马鞍山说,你真是笨,我要是喜欢邵景,我跟你在这儿磨磨蹭蹭干什么。小华说,你要亲口对我说喜欢我。马鞍山说,你傻啊,男人喜欢女人是不会告诉你的。小华跺着脚说,我就要你现在说,你说你喜欢我,不喜欢邵景。马鞍山哈哈笑着对小华说,好,我喜欢你。小华说,你可亲口跟我说喜欢我,今晚我就住你那儿。我父亲到省城开会去了,反正没有什么约束我们的。

当晚,小华果真就睡在马鞍山的床上了,马鞍山架了一副行军床在旁边。小华把床灯关上,月光泻在她脸上,显得冰清玉洁。马鞍山背过身,感觉到她在脱衣服。昏暗中,小华跑去上厕所方便,在朦胧中滑过一道白影,寂静中马鞍山听到她小便的哗哗声。他很久没有和女人独处了,这么些年,好心人给他介绍了几个女人都没过眼。马鞍山的下身在冲动,他知道自己犯了很大的错误——就是让小华进了自己家门,因为小华是赌气跟他这样的,实际上她念念不忘的还是她父亲,她不会因为他去得罪父亲。

据他了解,老局长又给小华找了一个对象,是省公安厅的王时钟。王时钟的父亲是省委组织部的副部长,他要给自己找个靠山,给小华找一个出头机会。马鞍山的父母都在乡下,是地道的种地农民,除了赚些卖菜的钱,没有任何政治背景,当然要被排除掉了。马鞍山用力控制着自己,小华蹦蹦跳跳经过他床边,蹲下来对他顽皮地说,你这人挺有毅力啊。马鞍山没搭腔,她继续蹲着看马鞍山,一股女人的清香塞满了马鞍山鼻孔。马鞍山敷衍着,我知道你跟银行经理完了,你父亲给你不是找了省厅的王时钟吗,我可跟他在一个警院同过学,我别对不起人家。小华气哼哼的,你放屁,你在我兴头上少提他。说着她扳过马鞍山的脑袋,在他脸颊亲了一下。然后跑回床,猛地蒙上床单罩住了脸。她给马鞍山轻声唱了一段家乡小调,说,王时钟就是一头笨猪,我才看不上他呢。有一次我给他唱小调,王时钟这个王八蛋竟然睡着了。接着小华就哼哼起来:清凌凌的眼睛像葡萄,纤细细的腰肢多窈窕,亮晶晶的嗓子如帛碎,丰满满的前胸似波涛……小华的泪水打湿了眼帘。

长湖四周的灯光暗淡了,马鞍山对小华说,你要是睡不着,我就送你回家。小华痛苦地揪着头发说,这个王时钟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我就是不喜欢他。我知道自己顶不过他和我父亲,但我很想为你坚守感情,不想破坏了它,可真的很难。小华流着眼泪穿着衣服,穿的速度很快,还没等马鞍山在昏暗中看出什么,小华已经穿着整齐,冲出房门跑到冷寂的马路上拦了辆出租车。马鞍山从窗户里探出头再看,只见那出租车正消逝在夜色里。马鞍山捶着脑袋,觉得自己昏头了,跟这疯丫头片子凑什么热闹啊。

马鞍山答应跟邵景第四次见面,实际上就是要躲开小华,寻找自己的生活归宿。

邵景说了一个地方,距离公安局不远,是一个咖啡店。邵景说,我们房地产公司的男孩子和女孩子都喜欢在那里泡泡,说那里的咖啡味道很浓。邵景拉扯着马鞍山去了那家咖啡店,果然进去就感觉咖啡味道很是浓烈。马鞍山在警察学院时曾经去过意大利和法国,在那里做短暂的实习,喝过那里的咖啡。马鞍山吸了口气,感觉那种咖啡味道很接近了。两个人找到一个靠窗户的位置,邵景喜滋滋地说,这个位置平时需要提前预订,没想到今天却空着。说着,两个人坐下,马鞍山看到了一个清爽爽的女人,眼睛像是一泓深潭,荡漾着说不出的内容。邵景穿着件黑色的长裙子,状态像个圣洁的修女。胸脯耸得很高,像是两座山峰。马鞍山觉得邵景比前几次看着更加时尚,女人的那种风情完全溢出来了。一切都是鬼使神差,马鞍山感觉自己突然喜欢上这个女人了。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风情的男人,对生活比较守旧,这可能跟他来自农村,父母都是老实忠厚的农民有关。或许,邵景是那种能煽动男人的女人,马鞍山从聊天中得知邵景高中毕业时差一分没考上重点大学,郁闷中才跑到这家房地产公司当了售楼小姐,后来羽翼逐渐丰满起来,更重要的是获得了老总青睐。马鞍山职业的敏感来了,问邵景,你怎么吸引老总注意你啊?邵景笑着不说,最后让马鞍山逼急了,就说当一个女人不甘心寂寞的时候,总会有办法让她注意的男人能够注意到她,并欣赏她。

两人聊天时,邵景在马鞍山对面保持距离地坐着,静静的表情,偶尔对他绽出笑靥,笑得很有韵味儿,透着纯净。马鞍山闹不清楚自己怎么就吸引了邵景,他想问,但又没好意思张口。他坐在邵景对面,隔窗能看见长湖的水波,落日倒影,水的诱惑就升腾出来。马鞍山情不自禁欣赏着这个独特的女人,由窗户折射进来的一缕波光打在邵景脸颊上,使她有了一种雕塑美,看得马鞍山那硕大的心灵里一直空空的。服务生给马鞍山送来一杯卡布奇诺,掠开泡沫,马鞍山感觉到涩涩的,邵景关心地叮嘱他,有些苦,你可以多放糖。马鞍山觉得邵景虽然年龄比自己小,但做女人的悟性却很强,说话的语态不伪装,自然中包藏着很多的人生内涵。马鞍山看她与服务生之间的默契,知道今天的位置不是撞到的,是邵景提前安排的。

马鞍山问邵景,现在房地产热火朝天,政府也关注,百姓也盯着,是不是有些难做啊?邵景说,我不操这个心,有老总撑着,他的关系就是海底捞的涮锅店,什么好东西都能在里边捞,很是神奇。马鞍山问,你就这么信任他?邵景得意地笑了,他给我权力,我又喜欢,我为什么跟自己过不去呢。马鞍山摇头,说,换成我,我总会想想这个老总除了能给我带来钱以外,还能给我带来什么。如果他要是出事了,我跟他这么近该怎么办。邵景摇头,我就做自己的事情,你那纯粹是当警察的思维。马鞍山饶有兴趣地问,你每月能赚多少钱呢?邵景歪着脑袋问,不像调侃也不像天真无知,你对我感兴趣,还是对我赚的钱感兴趣?马鞍山愣住了,没说出话来。邵景浅浅一笑,说道,你这人看着复杂,实际很简单。我喜欢简单的男人,因为简单省去很多麻烦和伪装。马鞍山不知说什么好,索性没吭声。闷了好一会儿,邵景站起来说,我要是闷了,会给你打电话,账我进来时结完了。说完就走了,留给马鞍山一个好看的背影,长头发一甩一甩,像只小手在跟他摆动着道再见。

转天中午,在局机关食堂吃饭。

马鞍山端着饭碗走到一个空桌上,心里有些乱。最近,他在忙一个集团盗窃高级小轿车的案子,很少在单位吃饭,中午饭大部分都在外边对付,有时因为蹲堵只能吃面包喝矿泉水。这个盗窃集团已经连续作案多起,偷了十六辆车,其中包括四辆宝马,还有一辆是邵景老总的房车,光这辆房车就价值二百多万。他很奇怪,这么一个很容易露出破绽的案子,怎么弄得滴水不漏。马鞍山分析肯定有高人在里边。调出几个在被窃小区拍摄的录像,都能看出小轿车被开出的画面,可就是看不到车里的人脸,好像是鬼在里边。车开走后还能找到录像追踪,但开到一个盲点,车就不见了。马鞍山研究认为这些人中有懂躲避录像技巧的人,他认为破案的关键是找到这个人,因为懂得这个技术的人不多。

马鞍山刚坐下,两个同事就兴致勃勃围了过来。马鞍山不太愿意跟这些人结盟,因为只要大家坐在一起,心态立马就会浮躁起来,要不就是谈论官场,要不就围绕着男女情感,平常不敢说的内容也放肆地公布出来。这时,其中一个同事问,你小子快坦白是不是和一个风流女人去了附近的酒吧?马鞍山听完一悸,很是恐惧。昨晚的事情今天就开始传播了,怎么那么快!马鞍山忙问,你这个消息从哪儿得来的?那个同事扑哧笑了,说,那个女人可是房地产老总的干将,告诉你,这个老总跟咱们老局长关系复杂。另一个同事也低声说,听说这个案子涉及那个老总,别是送给你的美人计吧?马鞍山装成一脸无辜,回答,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个同事笑着说,那女人可不简单,你小心点儿吧,美女不是随便都能碰的,你不就是一个小警察吗,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别把自己装成沙特王子。

两个人说完就哈哈大笑,马鞍山直接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这时,老局长突然端着饭碗走过来,两个人立刻不笑了,很不自然地吃着饭。老局长问,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怎么见了我就没人吱声了呢?两个同事笑着敷衍说,我们给马鞍山找对象呢。老局长扬起眉毛高兴地说,好啊,找的谁呢?其中一个同事解释说,咱局的女人他都看不上,小华他倒看上了,可人家有男朋友呀。我们想帮他,可马鞍山就想找一个高品位的女人,据说现在差不多了。老局长认真地说,马鞍山呀,不是我批评你,公安局是一个作风严肃的单位,不能太浪漫,什么叫高品位的,眼光太高了会害死你。马鞍山苦笑着,我哪儿找什么高品位的,这是他们瞎说的。

三天后,盗窃高级小轿车的案子被马鞍山破了。偷盗者是几个婚庆公司的人员,为首的是这个公司的老板,背后的技术顾问是专拍婚庆片子的摄像。他们开车时蒙在脸上的黑布都是经过技术处理的,对摄像镜头有过滤功能,录出来就是一个无头人。他们在盲点上停车,地下停车场一般都有盲点,车开进去以后要等到天亮才出来,那个时候正是上班高峰期,录像是找不到他们的,关键是车牌已经换了。他们偷完车后迅速转移到另外一个偏僻城市的婚庆公司,这些车都当成婚庆喜车了。然后,那个城市的婚庆公司低价把车买走,一辆宝马车也就是二三十万,那辆房车给了六十万。

老局长把房车还给房地产老总,老总拿出两套房子奖给市公安局,被老局长严厉拒绝了,说,我们之间没有交易,这是我们做警察分内的差事。老总过意不去,就出钱让警察们去北戴河休假,还可以带家属和朋友,老局长接受了。马鞍山是最后一批,他想要带邵景一起去玩。

邵景开玩笑说,这可是我们公司出的钱,应该算是我请你休假。马鞍山问,你上过你们老总的房车吗?邵景笑眯眯地看着马鞍山,说,这次被你侦破退回来后,我上过,还是老总邀请我去的,确实很豪华。马鞍山说,就是因为这辆房车才破的案,你想想一个城市出现一辆房车多么扎眼。邵景平淡地说,这个我也能想到。马鞍山一愣,说,那你调我们公安局当警察吧。邵景笑了笑,还是这帮子偷车的太笨,销赃也不找个更远的地方。马鞍山也笑了,说,房车还能开多远,就是他们不在高速上开也能被发现啊。

其实,在那次马鞍山跟邵景在咖啡馆约会以后,他跟邵景来往并不多。只是有一次邵景说起自己想换辆车,问马鞍山认不认识车行的,才逐渐联系多起来。马鞍山问,你想换什么车?邵景说,在路上看见很多人开车,但是有时感觉那个车不应该是那个人开的,或者那个人不应该开那辆车。我就突发奇想,我应该开一辆什么样的车呢?我觉得女人应该开小车,女人开小点儿的车,不论兜风还是逛街,都有说不尽的好处。我看见过很多开小车的女人真是可爱。在小车里面的女人会风情万种,而开大车的女人会不知所措。

马鞍山开始觉得邵景是颇有心计的女人,他有些害怕了,跟小华待久了,因为小华不爱动脑子,对他来说很放松。马鞍山不好意思地说,我虽然能开车,可我没车,我怕自己天天审案子,开车容易走神。邵景温柔地回答他,以后我可以给你开车,我的车技不错。马鞍山帮她联系了一家车行,但价钱跟邵景就是谈不下来。

不知道怎么传的,老局长知道了这件事。一次吃饭时他对马鞍山说,跟这个房地产老总干活的人都很贪财的,这话我当着老总面也这么说。你跟你女朋友说,买车只要喜欢就行,别拿多少钱做衡量。马鞍山隐隐约约觉得老局长跟这个房地产老总的关系不像他想象的。他曾经问邵景,你买车的事老总知道吗?邵景率直地说,我买车就是老总动员的,说进出咱们房地产公司就得要有品位。马鞍山不再过问了,但邵景跟车行的谈判陷入僵局,邵景好像还不死心,总是磨着马鞍山继续帮忙说话,其实也就是几千块的事儿。

局里安排去北戴河的事突然提前了,马鞍山打电话跟邵景说,邵景居然欣然同意。邵景的爽快突然难为住了马鞍山,因为邵景之前说要去重庆出差,那里有一块地皮需要去谈,但没想到邵景只字不提了。马鞍山只得硬着头皮问老局长,我能带着邵景去吗。老局长隐晦地笑了笑才说,我看你是上了她的贼船,去就去吧。反正你沾了女人就发飙,但你又是一个不能缺少女人的男人。

马鞍山把邵景带到了风光秀美的北戴河,除了局里的女同事们一阵骚动以外,想象的事都没有发生。小华没有去,马鞍山问她为什么不去。小华说,你那么聪明还用问吗。

三天就这么平淡地过去了,老局长问马鞍山,邵景没有跟你说过买车的事情吗?马鞍山说,没有啊。老局长淡然地说,人家买完了,找人便宜了三万多块钱呢。马鞍山摇头,说,她真的没有跟我说。老局长狠狠瞪着马鞍山,你呀是真笨还是装的,在讯问室里一个样,见了女人就另一个样。我建议你离开她,我不希望你跟这个老总发生什么关系。马鞍山茫然地问,为什么?老局长一针见血,他是个臭虫,见谁都吃血,邵景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跟她的老总一个德性!我不同意你和小华,但不意味着我不管你的事。你毕竟是我欣赏的警察,你还有前途,我不希望你因为一个女人出事。

过了一个多月,马鞍山接到邵景的电话,邵景出人预料地邀请马鞍山到她家,说,你放心,车我已经买完了,买的是凯美瑞,我们小女人开的车,哪儿都好,就是你坐上去显得窄巴点儿。我们该谈谈自己的事情,都老大不小了。马鞍山有些迟疑,问,去你家方便吗?邵景在笑,说了一句我开车接你就放下了电话。

夜晚,邵景从公安局门口接上马鞍山,车轻盈地越过长湖,湖面上闪着道道磷火般的光。邵景把车流畅地拐进一幢漂亮的六层公寓的地下停车场。邵景说,我给你做炸酱面,我手艺不错。马鞍山怪怪地笑笑问,你这房子是公司给的吗?邵景没好气地说,凡是跟我来的男人都这么问我,我以为你是不会问这个的男人。马鞍山梗了梗脖子不说话了,他不习惯女人这么说话。

应该说,马鞍山有一种自尊心,那就是我虽然是农村来的,但你不要看不起我。他觉得还是和小华说话舒服,小华如秋雨总是淅淅沥沥,从来没有暴风骤雨的感觉。邵景懒洋洋地下车,我知道你想什么,觉得我这个女人不饶人,欺负你是农村来的,对吧。马鞍山突然觉得今晚不应该来,他不愿意让一个女人布局,自己钻进来接受摆布。他是个喜欢自己布局,让别人钻进去的人。可是,一切已迟。

邵景的房子在六楼,两室两厅,窗户处能鸟瞰长湖四周的万家灯火。邵景跑到厨房去忙碌,很快就飘出炸肉酱的味道,他听见邵景在里边问,香不香?马鞍山走到厨房门口,看见邵景扎了一个粉色围裙,俨然一个贤淑的主妇。马鞍山的心怦然一动,他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需要一个女人的渴望燃烧得很旺。更主要的是想成家要个儿子,父母为他的婚事操尽了心,尤其是母亲,急得青光眼都犯了,看什么都模糊。父亲已经得了急性肾炎,没法干活,菜棚都租给了乡亲,很有可能在某一天就悄然离去。

马鞍山回到客厅,躺在邵景的沙发上如散沙一般。其实,他在某些方面同意老局长对邵景的看法,但他就是奇怪,邵景是房地产公司的营销总监,怎么就喜欢上他这个来自农村的副科级警官。马鞍山喜欢思考,喜欢从不同侧面去想,凡事都想得很细致,分析了所有可能遇到的问题才去做结论。但他就是对邵景为什么喜欢上自己没有答案,这让他耿耿于怀。他望着朦胧的天花板,仔细回忆着和邵景接触的整个过程。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为什么邵景会纠缠住自己,自己又没什么让她利用的价值。交往了几次,马鞍山就知道了邵景在推销房地产上是一个老手,尤其是谈关键价格方面,很少有走眼的时候。邵景对房地产推销的理念很新,就是让你感觉不到她是在推销,甚至还会建议你可以不买,或者介绍说这个房子还有什么问题。可恰恰就是这些话,却打动了客户。马鞍山研究过心理学,但他觉得邵景能力在自己之上,有一次谈起来,他发现邵景对心理学也很精通,说得头头是道。

马鞍山和邵景坐下,两碗白白细细的面条,一碗香喷喷的炸肉酱,还有切得跟发丝般的黄瓜,白玉般的大蒜,黄澄澄的炒鸡蛋。邵景在小桌上点了一根高高的蜡烛,空气中立刻散发出一种诱惑。烛光映在邵景的眼下,额前显得灰蒙蒙的,但她的脸却显得很白很白,连那细小的脉络都依稀可见,像黎明前的山脉顶端浮现出来的鱼肚白,透着清莹和水汽。

马鞍山看着邵景,恍惚中的孤独消融了,他悟出自己骨子里是离不开漂亮女人的。在上警察学院时就跟王时钟同时喜欢上一个长相出众的女同学,可惜人家不稀罕他和王时钟。邵景这时冲他嫣然一笑,问,说实话,你认识多少女人?马鞍山真想抚摸邵景的脸,他丝毫没有计较邵景的调侃和挖苦。对面的女人如盛开的花那样滋润艳丽,它摇摆的神态鼓动你伸出手去摘。两个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语的聊天吃饭,马鞍山每一个毛孔都兴奋地张开,他陶醉之极,忘记了缠绕的孤独和陌生,忘记了怀疑。邵景俯身在他耳边悄悄地说,你以后能天天来我家吗?我要好好爱爱你。马鞍山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就像有人在悬崖旁推了他一把,在空中飘飘欲仙,失去了原本抗拒的本能。马鞍山很少有这样不能自控的时候,他是最能把握自己的,在讯问室里,不论对方怎么发难,或者发飙,马鞍山都跟没事人似的,对方就因他这么淡然而战栗。有一个贩毒团伙的头目从监狱出来后还对别人说,马鞍山是人吗,我怀疑他是鬼,怎么一点儿表情也没有,你不知道他脑袋瓜子里想着什么。

马鞍山回过神来问,你说什么?邵景笑着说,我什么也没说。从邵景家出来,邵景风情幽幽地说,我不送你了,你自己走吧,我怕跟你出去就回不来了。

那晚的风很凉,凉得透骨。马鞍山突然想起,为什么没问邵景关于婚姻的事情。还有,关于她肯不肯为自己生孩子,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议题。马鞍山抱怨自己糊涂,吃了一碗炸酱面,怎么就什么都忘记了呢。

小华最近的情绪很不好,主要是王时钟有了新欢,是一个女歌手。上班时,马鞍山问她,是你猜疑还是确有其事?小华说,我是做预审的,能胡乱猜疑吗。马鞍山问,那你怎么知道的呢?小华说,是那个女贱人给我打电话,逼我离开王时钟,她已经和他上过床了。马鞍山笑了,说,这能说明什么,很有可能她就是诈你,关键是王时钟说什么。小华说,我不想听他说什么了。马鞍山说,我不给你分析了,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吧,我饿了。其实马鞍山就是想换个环境说话,两个人在一家冷清的饭馆里面对面坐着。马鞍山在喝酒,其实他不能喝,但就是想喝多了,借着酒劲儿就跟小华说了。但没想到马鞍山喝了半杯,就不断呕吐。小华看见马鞍山这么难受,就觉得是自己让他这么受罪,很内疚。小华握住了马鞍山的手,说,你把你的女朋友散了,我把我男朋友吹了,咱们在一起吧。马鞍山摇头,说,我不笨,我不干缺德事,你男朋友是你父亲找的,跟我还是同学。你父亲又是我顶头上司,我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小华喊着,你是王八蛋,你还是男人吗!你心里有我,懂吗!我心里只有你,懂吗!马鞍山听着眼泪竟然涌了出来,他也纳闷,自己是个不流泪的男人,小华说什么话了就这么动情动魄。饭馆陆陆续续进来一些人,都看着这对莫名其妙的男女。

小华给马鞍山讲笑话,可马鞍山一点儿也不笑,依然眼泪涟涟的。小华就把服务生喊过来,不乐意地说,菜里有头发。服务生忙把老板喊过来,老板扫了一眼,哪有头发啊?小华从盘子里捏出一根头发,说,你看看。老板笑了,这是你的头发。小华不满地说,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老板狡赖了,说,这头发是黄色的,你看你头发就是黄色的。小华本能地站起来,说,你是想打架吗?老板不服气地说,不想,但也不想让你欺负。小华喝令让马鞍山替她站出来,说,你也替我说说话。马鞍山霍地站起来,脸色通红,突然对老板一笑,是我女朋友的头发,我刚才看见她放的。老板听罢一愣,骂骂咧咧地走了。小华眼圈红了,委屈地说,原本我是让你打架,把你憋的东西出一出。可你就是死脑筋不懂,你就是一个预审的机器,走出预审室就运转不了!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马鞍山找个理由再次来到了邵景家。邵景说,我没给你准备吃的,我自己一般都是叫外卖。马鞍山从背包里取出两只肥硕的螃蟹,说,你就上锅蒸,然后咱们就吃这个东西。

两个人就这么掰着吃着,长湖四周的霓虹灯折射在玻璃上,弄得房间里很迷离。马鞍山主动问,你说我们能结婚吗?邵景说,我就是想和你结婚,要不我这么费劲跟你来往干什么。马鞍山看到邵景的嘴唇被螃蟹的爪子钳住,笑着过去给摆弄开。他教着她,吃螃蟹要先把它的爪子掰下来,一点儿点儿地吃,好吃的都在它的壳里边。

邵景说,我们年纪都不小了,我想生个孩子。马鞍山说,我也想。邵景说,我生完了就带走。马鞍山一愣,你带哪儿去?邵景说,我不能一辈子都干房地产的推销,太累人了,特别是跟老总干,不把你累吐血了不松你的手。我喜欢挪威,也不讨厌瑞典,反正冬天我回来,夏天我再过去。马鞍山看到自己盘子里都是螃蟹的爪子,才知道邵景根本不吃,都放在自己盘子里。他问,我呢?邵景挥挥手说,随你呀,你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就在这儿。马鞍山心在发凉,他说,那我就是码头,你就是出海的船,需要补给了就回来。邵景高兴地说,好啊,比喻得很恰当。

两人倒在床上,窗上泻出银色的月光,替他们铺好了一切。马鞍山有些紧张地解开邵景上衣的扣子,邵景好像自己在解衣服,丝毫没有什么羞涩,随后她就把床头的灯关上。马鞍山犹豫地说,我还没爱上你就上床吗?邵景笑着说,现在什么都简单了,包括爱情。马鞍山的心里发沉,但那股激情在燃烧。他不明白是哪儿出了问题,很快就败下阵来。邵景看着他那腼腆的样子,说,你是不是总想证明你是个强者?马鞍山不好意思地问,你什么意思?邵景从容地穿好衣服,窗外边的灯光把她折射在孤独的墙壁上,拉出好长好长的影子。

邵景拿来一瓶矿泉水递给马鞍山,今天是我的怀孕期,我再不生就不想生了。马鞍山觉得后脑勺在发麻,说,你跟我就是为了怀孕?邵景说,不完全是,我这次只要怀孕了,就跟你结婚。我们能不能不声张,我知道你们做公安的一切都得请示,但我不希望你张扬。你跟我去一趟挪威或者瑞典,就算旅行结婚了行吗。马鞍山很沮丧地说,我没法跟父亲交代,起码要摆上几桌席吧,我得让家里有面子,在村里必要的形式还得有。再说,我们做警察的要出国很麻烦的,不是说走就能走。

邵景哈哈笑着,她推开窗户,风吹进来,她把床上做爱时弄乱的被子细心地折叠起来。邵景说,不要以为我和你做爱了,我就必须和你在一起,不要因为你和我做爱了,你就以为那是我们之间的爱情,会天长地久。马鞍山听了有些愕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马鞍山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一直心神不定,他总在办公室里徘徊,脑子里反复寻找一个答案。究竟自己怎么了,在哪儿出了问题,为什么会和邵景发展这么迅速。他搞不清是自己堕落了,还是邵景诱使自己堕落。他就像吸了毒,连续几次和邵景在她家疲惫地做爱。邵景说过,必须要马鞍山全身心地投入做爱,才可能怀孕成功。两个人每次进到房间后很少交谈抚慰,拉上窗帘就做事,直到邵景认为马鞍山做好了,才肯放手,却不让马鞍山住在她那儿。有一次,马鞍山实在太累了,说,今晚我就住你这儿。没想到邵景反对,说,我习惯一个人住,谁和我在一起都特别别扭。马鞍山不解地问,那结婚后我们住不住一起?邵景没再吭声,马鞍山只好拖着疲倦的身体离开,在寂静的马路上寻找出租车。邵景住的地方太偏僻,马鞍山走到了长湖岸边才找到一辆出租车。他看到长湖的水好像死去了,一点儿波澜也没有。夜深了,四周楼房的灯光都暗淡下来,长湖好看的水就成了黑色的,凝固的,没有一点儿美感。

以后的一个月,马鞍山没有邵景的一点儿消息,给邵景打电话也是不在服务区。马鞍山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只能靠手机联络邵景,一旦手机断了,那邵景就泥牛入海杳无消息了。

没多久,那家房地产公司的两个销售人员跑到洗浴中心闹事,被公安局的人堵到现场,弄得一塌糊涂。马鞍山负责处理这两个倒霉鬼,老局长叮嘱他,要好好敲打敲打,现在这个房地产老总太霸道了,谁的面子也不给,好像他就是这个城市的老大。马鞍山没怎么审,因为事情很简单,这两个人进去以后还没跟里边卖淫的女人怎么勾搭上就被堵在了里边,都光着身子。问话时,对方很无赖,反驳道,在洗浴中心能不光身子吗,是女人自己找上门的,我们还迷迷糊糊的呢。再说抓奸抓双,要抓在床,你们看见我们干什么了吗?马鞍山觉得好笑,就问,你光着身子对,女人光着身子对吗?退一步,女人光着身子跟你们没关系,可你们抓住人家的奶子不松手对吗?两个人不承认,马鞍山说,那我可给你们看录像了,如果录像里还有别的,或者还有你们说的话,比如你想死我了,就更麻烦了。两个人不说话了。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录像,这家洗浴中心为了预防公安局这手压根儿就没装。两个人交代去过一两次,真的没干什么,就是玩儿。马鞍山说,你们能喊出对方的名字是一次两次的事儿吗,你们没干过,怎么就那么顺手抓住人家奶子。如果你们要跟我较真,我就调出你们上一次的录像,就是铁证了。两个人立马不再说话了,马鞍山说,我放录像是你们抗拒,你们说了是你们自首。

两个人被拘留,但没几天就被放了。马鞍山的工作是只管审不管关,但他还是生气地找到拘留所的所长问,这算怎么回事?所长毫不在意地说,老局长让放的,说是对方老总保来了,交足了罚款。马鞍山不高兴,问老局长。老局长笑了,说,我就是要让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老总知道我们的厉害,不臭臭他还了得。马鞍山不说话了,老局长说,人家老总说你女朋友怀孕了,催你结婚了。马鞍山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闹不清楚自己跟邵景的事情为什么总牵扯到这个老总。他也不明白邵景怀孕了怎么会不告诉自己,反而让她老总第一个知道。老局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是我的部下,我得要关心你。你该结婚了,人家都怀孕了,再不办事就显得你不好了,也影响你的前途。说完,老局长不动声色地走了。马鞍山呆若木鸡。

没过两天,邵景突然回来了,马鞍山愤怒地看着邵景,问,你怀孕了?邵景点头说,不怀孕能回来找你吗。马鞍山吼叫着,你为什么这么对待我!邵景妩媚地看着马鞍山,我给你生个孩子不好吗,这不是你一直梦寐以求的吗?马鞍山悻悻地说,你是给你自己生。邵景温柔地说,我们结婚吧,对外不声张,你要是恨我,就想想我肚子里有你的儿子。马鞍山烦躁地挥了挥手,说,你和我之间没有爱情。邵景说,我们试试吧,如果我真的爱上你,那么就有了。

黄昏,夕阳透过云层,把天际都裹得一片金黄。

两个人到民政局登记完了,在长湖畔一起漫步,像情侣一般。马鞍山内心还是觉得忐忑不安。他望着身边的邵景,觉得邵景很是平静,像是刚从一家超市出来。

他找了一处寂静角落坐下,邵景对他说,我饿了,想去吃饭。马鞍山摇着头说,我想跟你谈谈。邵景笑了,也坐下,两个人看着缓缓流淌的湖水。马鞍山说,你打算在哪儿生下我们的孩子?邵景说,我没想好,有可能在挪威,我喜欢那里的环境。马鞍山动了火,问,你考虑没考虑我!邵景说,你天天就是审案子,而且正是冲刺提升的关键时刻,哪有闲工夫管我和孩子。马鞍山诧异地问,谁说我要提升?邵景嘻嘻笑着,全公安局都知道的事,还用我说出口吗,你就是好命,轮谁也轮不到你,可你就沾了两拨人打架的光。结果两败俱伤,你却是渔翁得利。马鞍山没说话,他感到邵景背后这个老总在和老局长较量,自己成了双方较量的筹码。他问邵景,你们老总是不是让我做他的线人?邵景笑了,我还认为你是老局长在我们公司安排的内鬼呢。

身边的一对情侣在说着爱呓,一个老人领着顽皮的小女孩儿在湖畔悠闲地散步,小女孩儿挣脱老人奔跑着,马鞍山这才看到小女孩儿手里牵着一只风筝。他抬起头,看到风筝在天上飞得很高,夕阳把风筝吞没,一团团的橙色在他眼里翻滚着。

马鞍山郑重地问邵景,婚事你准备怎么办呢?邵景无所谓地说,找几个人吃顿饭就行了,我既然是你的妻子,那就要保护你,不想让你介入什么,影响了你的提升。马鞍山一瞥眼,我能信吗。邵景说,你们公安局里边那么复杂,我让你卷进来,再加上我和你的关系,你就别想消停。以后,家里的事情我管,你就别操这么多心。马鞍山问,那你的事情我能知道多少?邵景不高兴了,撇撇嘴,我的事情你能不能不管。马鞍山大声喊着,我是你丈夫了,就得知道。邵景亲了他一下,笑着说,我也不管你公安局的事,但你要小心,我会随时监视你,因为你是双子座,男人中最花心的星座。马鞍山不服气地说,那是你曲解我们双子座。邵景盯着马鞍山,我知道你很多,比如小华对你不错吧,有一次还睡在你床上。你对小华也情有独钟啊,天冷的时候你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她穿,对吗?马鞍山惊愕地嚷着,你怎么知道的!邵景笑了,你嚷什么,那么沉不住气。马鞍山警惕了,他觉得自己陷入了什么,如果再延续下去就会拔不出来。

两人离开长湖,马鞍山不住地回头望。秋天的长湖畔,那一层层的树叶很有色彩,红色的、橘黄的、绿色的,真可谓层林尽染。邵景攥着马鞍山的手说,你把房子卖了吧,我添点儿钱买套大一点儿的,房子小,你的心也小了。马鞍山想起自家房里的木床,嘎吱吱的,像个摇篮。有一次,邵景去马鞍山家,回来埋怨,你家那张破床的声音比我喊的动静都大,你好歹也是二级警司了,跟你过日子真穷酸透了。我真是活见鬼了,你给我什么好处,我跟你这样。当时,马鞍山曾经询问过邵景,你要什么好处?邵景说,你现在就是垃圾股,等你到了黄金股时候,我自然要找你要好处。

一群鸽子从长湖上空飞过,落在地上追逐着,嬉戏着。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鸽子也不惊慌,而是友好地在他们的脚下吃食。马鞍山因为邵景说到这么多事情,觉得自己的生活完全被这个女人控制住了,自己都做了什么啊,他必须要摆脱出来,他是一个警察,一个出色的预审员,不能任由别人去左右摆布。

邵景突然蹲在地上开始呕吐,马鞍山在一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怔怔看着。邵景抬起头说,我的妊娠反应怎么这么厉害,别不是儿子!

马鞍山心中一跳,脑袋瓜子生疼。马鞍山没有接受邵景去她家的邀请,邵景不悦地问,怎么了?马鞍山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回答,这时,小华给他的手机打电话了。小华哽咽着,我和王时钟完了,我不爱他,我爱的是你。马鞍山觉得热血在朝上涌,完全忘记了邵景就在眼前,情不自禁地喊着,我也爱你!小华那头停顿了一会儿,央求着,我们结婚吧。马鞍山脑海翻江滚浪,喃喃着,好,我们结婚吧。

他放下手机,看见邵景木呆呆地瞪大眼睛,颤抖抖地问,你要跟谁结婚?

马鞍山看着邵景没有说话,闷了半天转身走了。

邵景在后面愤怒地吼叫着,你是我儿子的父亲,你小子更改不了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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